汴京美食录——吃吃汤圆呀
时间:2021-06-17 09:45:06

  他声音急促而有力, 慈姑来不及反对便已经起身, 她只好紧紧抓住濮九鸾前襟衣裳以免让他分心, 一边指路。
  一边疾风见岚娘走动不便,也背起了她, 几个起落就往外走。
  可惜他们进门时还能轻松跨越的立柱此刻烧得正旺,将大门堵得严严实实。
  “这可怎生是好?”慈姑急得脸皱成一团,适才她们就是被这立柱独挡而折返, 没想到还是又被堵住。
  濮九鸾腾出一只手在她后脑勺一扣,使她额头一转离那烟灰远些, 随后将右手送到自己嘴边打了个响亮的呼哨。
  他右手本揽着慈姑背部, 此时勉力送到自己嘴边就少不得要弯曲右臂, 将慈姑揽到自己怀里更紧, 似在紧紧拥抱她一般, 慈姑脸红了一片。
  那呼哨有了作用, 外头的吕二姐听见了, 急得将李军汉拽了过来:“这里有人!这里有人!”
  李军汉他们是专业的,一看情势就扛出一柄锁链,几个军汉们“嗨乎嗨!”齐齐甩出去, 铁链末端的锁锚牢牢困住了已经着了火的房柱,几个人齐齐将其拉了出来,火焰团团,吕二姐几个立刻上前用水和麻袋将火扑灭。
  濮九鸾这才抱着慈姑从火光里走了出来,后头疾风背着岚娘。
  “慈姑!”刚赶到的黄翰飞忙赶上去。濮九鸾这才将慈姑放下:“她们恰好在近门口的池塘里,所幸未被烟呛到。”
  门厅处并无任何可燃烧物,原本的房柱被拖走后便彻底安静下来,只余小件的火焰还在熊熊缭绕,叫人心有余悸。
  吕二姐眼泪汪汪抱住慈姑:“可算安全出来了,我都快吓死了。”又哭着说:“还好有侯爷进去,否则我都快见不着你们了。适才风大火旺,谁知侯爷说进去就进去,我们都吓了一跳。”
  “我无事。”慈姑有些不大好意思,遮掩了一下,又找药膏去给岚娘敷。见她们无事,李军汉便去救后面街上。
  岚娘一落了地便抓住慈姑手臂:“有人将我打晕塞了布条捆了手脚!”她惊疑未定,眼泪簌簌掉落下来。诸人闻之变了神色,这街巷上素来太平,为何有人绑了岚娘?莫非这火并非意外而是有意?
  濮九鸾沉吟片刻:“徐林去查此事。”
  这一场火烧得着实旺,军汉们举着木桶四处倒水,百姓们也纷纷组织起来,帮忙从汴河里汲水装满他们的水囊水袋。
  到最后火势太大,唧筒便不再好用,转而用大木桶浇水。
  斧头锯子不断拆除掉挡人的窗棂房柱,从里头救出百姓,好在这一条街皆是商铺,夜里都无甚人,只有几个看商铺的伙计,听闻大火跑了出来,倒没什么人员伤亡。可隔壁街巷就不一定了。
  *
  晨光熹微,终于大火灭了。
  救火的军汉们和百姓们终于筋疲力尽,也顾不得脏,各个在汴河边寻一处阴凉地,胡乱躺在地上竟然睡着了。
  濮九鸾点点头:“这次火灾非同小可,我须得进宫面圣,向官家说个究竟。”
  “嗯,你去吧。”慈姑想起昨夜他抱着自己的情形就有些脸红,又少不得叮嘱一句,“路上小心些。”
  她想了想,到底没忍住问:“你为何要救我?”
  适才那么大火,为何要冒着生命危险救她?
  自然是因为她值得。
  濮九鸾想起自己在火场前,听闻她被困在了火场之后几乎是毫不犹豫就进了火场,他甚至都没有在心里想任何理由,一切像是身体本能的反应,自然而然便知道要与她在一起。
  这不过这话若说了倒有卖乖之嫌,濮九鸾便笑着不语。只抬手帮慈姑检去额发间的一柄灰烬,想起昨天她乖乖缩在自己怀里的模样就觉心动,也笑道:“店铺的事莫焦心,人无事就好,我与你建个新的。”
  说罢便摸了摸她头顶,自己这才离开。
  两人告别后慈姑就回家,想起适才李军汉和他们同僚们的辛苦,便自去做几道金钱虾盒之类便捷好吃又好拿的菜肴送过去。
  这道金钱虾盒须将虾仁剁碎,混入大量猪肉,而后加入马蹄搅拌,取的就是其中清淡爽口之意,最后用冰肉皮包裹下锅油炸。
  李军汉正躺在槐树下呼呼大睡,便被同伴们推醒:“来吃的了!”
  他睁开朦胧睡眼,有那一瞬间不知今夕何夕,旋即看见慈姑正提着一篮子吃食分发,再看身边残垣断壁,才想起适才在火场睡着了。
  他胡乱拿巾帕擦擦手,接过一碟子吃食。
  这吃食金灿灿黄澄澄,散发着好闻的焦香味道。
  放到嘴边,先是一股子脂肪香气,焦皮酥脆,肥厚的冰肉前身便是经过腌制的肥猪肉,经过高温油炸外面形成一道脆皮,满口的肥香满口,咬开脆皮,里头弹牙的虾仁被包裹其中,咬一口馅料,咸香适口,格外入味。
  旁边还有小碟的蘸料,蘸取之后小粒的红茱萸沾在冰肉外皮上,吃进去椒香十足,配着细嫩的虾肉,叫人欲罢不能。
  旁边还有鲜虾肉团饼,这饼是将新鲜虾肉裹了猪肉馅儿面糊后放在油锅里炸熟。
  油炸的香气扑鼻而来,吃起来脆而不腻,虾仁的鲜甜尽显,富有弹性的虾饼在嘴里回味,还有一丝淡淡的麻辣咸香,越吃越过瘾,恨不得连指头都嗦上一嗦。
  第三道菜是一道麻辣鸭块。
  这鸭块是早就卤在卤汤里预备第二天卖的,只不过今日着急便先捞了出来,涂了麻辣汁水进了烤炉。
  放进嘴里,花椒麻香登时先上舌尖,把人辣得先出一阵汗,而后再尝到辛、辣、麻等多种复合香味,可谓是滋味立体丰富。鸭皮紧致,鸭肉松软,叫人忍不住大快朵颐。
  吃一口鸭翅膀,用牙齿撕扯下来一绺鸭翅上的肉丝,一丝一缕麻香入口,又鲜又香,十分耐嚼,就这般咀嚼在口只觉越嚼越香,微微的香气渗透进鸭肉,格外过瘾。
  李军汉吃了几口,连里面的骨头都舍不得就扔掉,不断砸吧几下,将上头的卤香汁水都吮尽才好。
  救火的军汉们纷纷陈赞起来:“真好吃!”
  “忙了一夜肚子里正饿呢。”
  “就是,吃点有劲,一会还得去清理火场。”
  附近没被烧的百姓见状也纷纷端来了索饼、腊肉、包子等自家做的食物,还有大婶将自己家熬的一锅粥米端了过来,热气腾腾招呼着军汉们吃:“今儿多亏了你们!”
  “对啊,我家小子睡在厢房里,要不是你们给扒拉出来……”
  还有人送水送粮给家里被烧的百姓:“吃口吃的就不那么难受了。”
  原本呆呆坐在地上的人,木然被塞一口吃的,麻木送进嘴里,冰肉液体一般融化在嘴里,虾仁弹牙的口感扑面而来,登时像回到了人家一样,呜呜呜哭了出来:“我的家啊!”
  给他递吃的人拍拍肩膀:“哭吧兄弟,哭出来好受些。”
  众人忙忙碌碌,死寂一片的火场有了些许的生机,只有一人独坐汴河水边,神色黯然抱着灭火的唧筒,有一搭没一搭喝着酒葫芦里的酒。
  是曹军曹。
  慈姑正要过去,李军汉拦住她,轻轻摇了摇头:“不用,我们军曹惯常这般。”
  “八年前也是汴京大火,曹军曹当初还不过是个巡兵,他们整个军巡铺里的人皆在救火时阵亡,就余了他一人,此后他便常年喝起了酒。如今每每救完火他便如此。”
  慈姑想了想,将百姓们送来的各色点心拣了一碟干净些的,又拿了一壶酒,拿过去递给曹军曹:“今夜一场大火,您可拿来拜祭火中涂炭生灵。”
  曹军曹先是一愣,旋即放下手中的酒葫芦,找个干净的高处,将祭品摆好,又接过酒,倒了一盅倾撒在地。
  街面上的百姓见了,也纷纷过来默哀行礼。一时之间只听得失去亲人的人家在小声抽泣。
  天光渐渐亮了起来,军汉们吃了食物又缓了一阵,又起身去帮百姓们搭梯子上火钩搬运房柱。
  慈姑也带着诸人从废墟里翻检寻找是否还有能用的物品。只翻检出几个大水缸,粗陶瓷盆,一个小石磨。
  正寻找着,忽见一队衙差挨挨挤挤过来:“哪位是康娘子?”
  慈姑一愣,上前道:“我是。”
  “《宋律》有云,纵火者若烧他人资财五匹绢以上则流放二千里,十匹绢布则绞杀。此次火灾由你炙肉店而起,按律当羁押你。”打头的衙差板着脸宣布道,说罢便挥挥手,“带走!”
  “什么?!”岚娘上前来一把抱住慈姑,“不许你们动手!”
  衙差一把撕扯开岚娘,却被疾风挡在了前头,他一脸无奈:“兄弟,我也是执行公务,何况这两条街死了多少百姓?烧了多少店铺?你若是有些良心就莫要坐视不理。”
  此言一出,果然旁边站着的百姓们纷纷让了开来,原本上前预备来阻拦的曹军曹和李军汉也是一滞,倘若慈姑是始作俑者,那么她自然要受应有的惩治。
  “倘若真是我店里的缘故,我自然会跟你去。”慈姑毫不退缩。
 
 
第110章 抓人
  开封府大牢内。
  灰尘遍地, 还有些许灰暗潮湿阴冷。
  慈姑独坐在一处单独的小牢房里。
  或许因着有乡君的诰命,开封府的衙差们并未过多为难她,客客气气将她送到了牢房, 还给她提供了单独的牢房。
  可若真是纵火罪那可便不再是这般轻松, 此次着火损失又何止十匹绢?平民阶层不是绞刑就是流放,慈姑虽然有个乡君的名头, 可只怕最终也难逃削爵流放。
  她虽静坐不语,脑海里却迅速盘算起来:对方能将岚娘打晕, 只怕就是冲着自己店里来, 这次火灾非但是这人放的, 还预备陷害她于囹圄中, 一环扣一环,甚至入狱只怕也是那人的算计。
  可是是谁呢?
  唐妃。几乎没用太大功夫慈姑脑海里就浮现出这个名字。
  她用合本制当众挫败唐妃的阴谋, 而后听濮九鸾说唐家如今自顾不暇,唐卫酿造私酒被官府抓捕入狱。
  只怕就是这家人恼羞成怒狗急跳墙想要报复。
  可是大火一场,便有任何证据都会被大火掩盖, 又如何证明呢?慈姑慢慢盘算起来。
  濮九鸾刚出宫,就见宫墙外望眼欲穿的吕二姐, 她哭哭啼啼跟着疾风, 看见濮九鸾过来立即迎了过来。
  “是康娘子, 被抓进大牢了。”疾风禀告。
  黄翰飞脸色阴沉:“要我去, 就说那店是我的。”
  濮九鸾瞬间变了神色, 他问清了缘故, 一句话也没说, 铁青着脸转身又进了宫里。
  “怎么办?侯爷有把握吗?”吕二姐眼泪扑簌簌掉下来。
  “侯爷出手,自然是万无一失。”疾风坚定地说道。
  黄翰飞点点头:“那我们先去开封府与岚娘他们会齐,将当时的情形好好描述一番。”
  他们手里持有的是当初岚娘嘴里塞着的一段布帕与一截麻绳:“有这麻绳作证, 我倒要瞧瞧府衙怎么说!”
  “官家,恕臣去而复返。”濮九鸾牙关紧咬,在官家跟前道,“适才臣与官家禀告的那场火灾,居然有人贼赃于臣未过门的妻子头上。”
  “哦?”官家挑眉,饶有兴味,“黄家女儿虽然出自名门,又有个乡君的头衔,可配你到底还有些……不尽够。”
  他沉吟片刻道:“原想将文葆说与你做正妃……”
  他还没说完,濮九鸾立即上前道:“臣早年间征战一身旧伤,原想这些日子就辞了皇城司的差事去乡间归隐,岂能耽搁了龙章凤质的殿下?”
  这才是真真儿叫官家吃了一惊:“怎的?你年纪轻轻就要抛下朕?”他心里五味杂陈,濮九鸾固然是他手里一柄好用的利刃,可如今朝局已稳自然是想将皇城司收回手里。这些日子他费尽心力想着如何怎么处置濮九鸾,谁知他居然突兀提出要走。
  “官家年富力壮,普天之下名士皆向往之,如今天下承平许久,臣不敢尸位素餐。”濮九鸾一脸诚恳。这位官家出身卑微因而生性多疑,这样的人只可帮他打天下,万万不能陪之守天下。他这些年早就感觉到了官家对自己似有似无的提防,因而早就想好了退路。如今慈姑出事,只不过是个契机罢了。
  官家将手里一柄玉如意放在桌上:“此事日后再议,你先将你未婚娘子救出来才是。”
  说罢便道:“来人呐,将乡君从大牢里释放出来。”
  濮九鸾松了一口气,慈姑昨夜累了一夜又被投入狱中几个时辰,须得赶紧先将她解救出来才好。
  慈姑正待在狱里思索,忽得听衙差道:“乡君,请您移步。”
  慈姑起身,这才见衙差们正站在牢笼外毕恭毕敬等她出来,她便猜测是濮九鸾所为,毕竟从她入狱到如今不过几个时辰,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立即将这案子审得水落石出。
  濮九鸾大踏步走了进来,衙差才一打开牢门大锁,他便上前用大麾将慈姑笼罩得严严实实,而后一弯腰就将她抱了出去。
  这不是他第一次抱她,慈姑心脏仍旧砰砰砰剧烈跳动着,好在大麾将她头脸遮得严严实实,便装作不知,门外有辆马车正等着他们,濮九鸾将她直抱上了马车,这才揭开大麾,小心翼翼问她:“可委屈了不曾?”
  他又给她倒茶水,又拿出绢帕小心给她擦拭脸上沾染的灰泥,待她如一件易碎的琉璃,慈姑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哪里就这般金贵了,我进去不过几个时辰。”
  濮九鸾将茶水送到她嘴边,服侍她喝了小半盏水才道:“唐妃其人阴险狠辣,我怕她狗急跳墙,你今儿便回我的住处。先将这身衣裳都换了,再用柚子叶水好好沐浴去去晦气。”一五一十跟个老妈子一般。
  “可我……”慈姑刚要说,就立即被濮九鸾拦住:“你哥哥和玉琅也住进我别院,唐妃倒台之前,还是谨慎为上。”
  他一本正经,倒叫慈姑怀疑自己是不是大惊小怪。
  这案子交给了大理寺承办,大理寺官员们听得人说“是康娘子的案子!”纷纷连走动也不多走动,细细看起了卷宗,一个两个认真想为康娘子洗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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