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欢——二恰
时间:2021-06-17 09:45:44

  秦欢真是许久没这么畅快了,就连临睡下时想起这事都还觉得乐呵,甚至那条本不怎么样的金环,在她心里也觉得好看了起来。
  秦欢之前是有些认床,在桃花坞花了快两年的时间,才睡习惯,甚至偶尔梦醒,枕边都是湿的,可今日不知怎么的,一沾枕头就睡得格外的沉。
  只是她又做梦了,梦里她在追一只纸鸢,纸鸢在半空中摇摇欲坠,好似她一伸手就能抓住,但不论她怎么去追,都只能看到它的尾巴。
  等到醒来时,天已微亮,她的枕边又湿了。
  秦欢盘膝坐起,那个梦还在她的脑海里徘徊着,她记得那个纸鸢,是他送的纸鸢。
  听到动静,玉香迷迷糊糊的醒来,才发现秦欢正坐在窗边往外看,“姑娘?怎么今日醒的这般早。”
  “梦里想喝豆花了,便醒了,我们去喝碗豆花。”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昨日还在封街,等到今日又撤了封令,街上又重新热闹了起来,小摊和商铺全都摆了出来。
  “姑娘,这可真稀奇,难道是昨日那位有钱的贵人连夜又走了?怎么突然不封街了。”
  秦欢的口味有些古怪,喜欢吃甜又喜欢吃辣,她的豆花里不仅加了酱料还加了辣油黄金豆,嘎吱嘎吱的咬着又香又脆,顿时味蕾大开,那些烦心事全都抛到了脑后。
  听到玉香的话,才勉强的抬起了头,“管这些闲事做什么,我们是土包子,只要吃吃喝喝就够了。”
  玉香马上就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捂着嘴也笑了。
  等到吃完早膳,时辰也不早了,她便带着东西直接去了县丞府上。
  王县丞的夫人是个标准的南方女子,温柔娴静,育有两女一子,孩子前两年都成家立业了,她平日没事就喜欢听听戏赏赏花。听说有位南桃先生,早就很想求幅小像,约了好久,总算是约上了。
  见秦欢进府,亲自出来相迎,“早就听闻先生的大名,也很仰慕先生的画艺,今日得见真容,果真是名不虚传,先生里面请。”
  “王夫人言重,术业有专攻,况且夫人也帮了我的大忙。”
  闻言,王夫人立即想起答应的事,赶紧让丫鬟去将东西取出,“我家大人将那次案子相关的卷宗都寻来了,只希望能对先生有所帮助。”
  秦欢顿时眼睛都亮了,但现在不是细看的时候,她小心翼翼地收好,“多谢夫人,我先为夫人画像。”
  笔墨纸砚全都是秦欢自己随身带的,这也是她的小习惯,待到王夫人坐好,举着扇面摆出最喜欢的姿势,秦欢便立即动笔。
  她画画时极为专注投入,每一笔每一划都自然流畅的,就连看得人也会忍不住的被其吸引,下意识的静下心来。
  眼看着还有数笔就要完成了,突得门外传来一个稚气又嚣张的声音,“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厉害的人物,连我都不能看了。”
  秦欢手上动作微顿,眉头也忍不住的皱起,她最不喜欢的便是有人在她专心做事的时候打搅她,尤其是画画的时候。
  王夫人显然也没想到会有人进来,但来人她又吃罪不起,只能嘴里道了声抱歉,起身迎了出去。
  好在面部的神态都已经大致画好了,只要将细节填补好就够了,外加王夫人已经去处理,秦欢也就没放在心上,继续在画。
  直到那个让人皱眉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我不过是来开开眼,难道王夫人连这个面子都不给吗?”
  秦欢坐在原地未动,直到那人闯进屋上前,惊愕地出声:“怎么是你啊!”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日在首饰铺遇上的那个富家小姐,秦欢幽幽的叹了口气,她昨日做那些事的时候,其实就想到可能会有哪些后果了,只是没想到会是最差的一种。
  但不管如何,先惹事的人不在她,她是不可能露怯的。
  她提了提气,面色如常的看向面前鼓着嘴,看上去正在生气的小姑娘,“姑娘可是有事?”
  “你,你不记得我了?昨日就是你,害我花了五百两银子买了个破手环,还害得我被兄长责骂。不行,你得跟我去见兄长,免得他说是我在骗人,你得把钱还给我。”
  秦欢这次是真笑了,她灵活的站起身,躲过了小姑娘伸出的手,看着她一副恍然梦醒的样子道:“哦,原来是你啊,我花二十两银子要买镯子,你非要画五百两从我这夺走,我还没怪你横刀夺爱,你就在这污蔑我骗人?”
  小姑娘大约是没见过如此理直气壮的人,被气得直跺脚,“你分明就是骗我买,若不是你,我又怎么会一直抬价,你就是在骗我。”
  “王夫人在此,可要替我评评理,东西不是我逼这位姑娘买的,那五百两银子也未曾到我的兜里,又如何能说是我骗人?”
  关于金环的事情,王夫人昨日也听闻了,还跟自家夫君说了这事,说起时也是说这小姑娘涉世未深性子太过骄横,连她也被刺了好几回,能有人治治她的脾气是好事。
  如今知道出手的人是秦欢,就更是偏向了秦欢,可这人到底京中来的贵客,不敢得罪,只能当个和事佬,想要将此事给圆过去。
  “看来是场误会,况且千金难买心头好,县主既然买到了喜欢之物,又何必在乎它价值几何呢?”
  秦欢的神色微微一顿,她想到这小姑娘的身份应该不低,但没想到会是个县主。
  惠帝膝下只有三个儿子,并没有女儿,能被封为县主的都是郡王之女,而她最不想牵扯上的就是皇亲贵胄。此时有些后悔,早知道如此,昨日就不逞一时意气了。
  不过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儿,与她较什么劲呢。
  此刻,荣安县主也正在用她不大聪慧的脑子在思考,是承认自己愚蠢的被骗了五百两好呢,还是装作自己遇上了喜欢的东西,不得不一掷千金呢?
  两个都很蠢的答案相比较后,她咬牙切齿的选择了后一个,至少这显得她没那么蠢。
  “王夫人说的有理,本县主喜欢的,便是再贵也买得起。”然后她看到了秦欢身前架着的画,顿时被吸引了目光。
  “昨日的事,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但你得给我也画幅画。”
  秦欢眉头倏地拧紧,她从木玄青那不仅学会了技艺,还将他那点不好的坏毛病也都学来了。
  “抱歉,画不了。”
  “你都能给她画,为什么不给我画?”
  “王夫人帮了我的忙,这是作为回报,县主大人天姿国色,我画技拙劣,还是莫要污了县主的容颜。”
  夸她好看,荣安县主还是高兴的。尤其还是秦欢这样一等一的美人,正要得意,马上又品出不对来了,她这分明就是拒绝的推托之词。
  “她帮了你什么忙,我也可以帮你啊,或者你想要银子,我也有,五百两够不够?”
  秦欢是喜欢银子,尤其是到了桃花坞后,变成了小财迷见着银子就走不动路,但她也是很有原则的。
  对荣安县主的不依不饶,她弯着眼露出了白皙的牙,笑眯眯的一字一句道:“忘了说,看不顺眼者我也不画。”
  话到这份上,这里她是待不下去了,对王夫人表示了歉意后,就起身要走。
  “你不许走,你今日必须给我说清楚,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荣安郡主简直是被气疯了,她从未见过如此不给她面子的人,有些失态道:“给我拦住她,不许她走。”
  秦欢冷哼了声,画不画那是她自己的意愿,谁能管得了她?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了,今日也没办法左右她的想法。
  王夫人还是偏心着秦欢的,想要趁机放她离开,两边的人互不相让,顿时屋内闹作一团,好不荒唐。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目光幽深,浑身透着拒人千里的冷厉,见屋内的场景眉头拧紧,厉声道:“胡闹。”
  小心躲过身旁来拦她的人,正在想要如何离开的秦欢,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蓦地脑子一片空白。
  她在脑海里曾经无数次的想过,要把这个人给忘掉,又或是该如何趾高气扬的出现在他面前,得意的告诉他,她如今过得有多快活。
  她不再是依附着他的小尾巴,离开他的庇护,她完全可以生活的很好。
  可真得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她才明白,有些事和人是无法磨灭的,更别提忘记。
  “皇兄,你怎么才来,我没有说谎,昨日便是她骗了我的银子,今日又当众的羞辱我,皇兄,你要为我做主啊。”
  秦欢仿佛看到了曾经自己的影子,这个哭闹着的小姑娘,就好像是当年的她,仰望着他,依赖着他。
  他却毫不知晓。
  他是专业就爱带孩子?身边时刻少不得人?
  秦欢原本以为自己会失控,会落荒而逃,但没想到,她镇定的很,冷眼旁观他将如何对待这个娇滴滴的荣安县主。
  至于那荣安县主则还在喋喋不休,她许是以为自己找到了依靠,还在一桩桩的细数秦欢做的坏事,从如何被骗着买了金环,到方才的不给她面子,她洋洋得意的等待着秦欢的求饶。
  没有人能不害怕她这个冷面皇兄的,平日她光是被他冷冷地看一眼,都要吓得半日不敢说话,看吧,她马上也该被吓哭了。
  而后,荣安县主眼睁睁的看着她那个不苟言笑,清冷孤傲的太子皇兄,不仅没有开口骂人,还当着众人的面,毫不犹豫的在那女子面前半蹲了下去。
  他伸手握住了她的右脚踝,他的面色凝重,像是手中握着什么易碎的宝物,声音虽然依旧冷淡,但不难从他的神色和语气中听出急切。
  他在低声问她:“疼不疼?”
  惊得荣安县主顿时傻了眼,揉了好几次眼,才确信那真是她皇兄,“皇兄,你是不是搞错了,她方才刚欺负了我……”
  话音还未落下,就听见与关心秦欢的低声呢喃,全然不同的冷厉声响起:“闭嘴。”
  没错没错,这才是她皇兄!她飞快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站直了身子,连吞咽个口水都不敢大声,生怕他立即暴起就将她拦腰砍断。
  他可不是做不出来啊!
  不仅荣安县主觉得匪夷所思,就连秦欢也浑身发僵,她从未想过,原来她口中的兄长,会是沈鹤之。
  她自己都没注意,脚踝是何时受伤的。应该是方才在躲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哪儿,现在回想起来是有些疼,可谁有时间关心这个啊。
  两人靠得很近,近到她能闻见他身上冷冽的淡香,以及揉搓在她脚踝上冰冷的手指。
  过往那将近十年的光景里,沈鹤之每次出现在她面前,都像座巍峨的高山那般高不可攀,她从未见过他屈膝弯腰,如此伏低做小的样子。
  秦欢忍不住的走神,直到他的手指触碰到她磕着的伤口处,才下意识的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她不是在做梦,是蹲在她面前的人,真的是沈鹤之。
  秦欢立即往后退了两步,神情冷漠的就像是看到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就算是沈鹤之又如何,她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亦步亦趋跟着他的秦欢了。
  那眼神,就像是最锋利的刀剑,刺在沈鹤之的心口,这比骂他打他不见他,还要叫他无法忍受。
  她的眼里根本就没有他。
  正好这时,玉香也挤开了拦着她的人,小跑了过来,她可不认识什么太子不太子,戒备的将秦欢护在了身后,“哪儿来的登徒子,还不快走开。姑娘,我们快走。”
  屋内的人看到这样的变故,哪里还有人敢拦,当路过荣安县主身边的时候,她更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飞快的后退,将路给让了出来。
  笑话!这可是能让她皇兄蹲下揉脚的人,她怎么敢惹!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能回到半个时辰前,掐死自己。
  而那边秦欢已经毫无留恋的出了门,沈鹤之也没再开口,只是跟在她的身后,见她下石阶时有些站不稳,立即伸手去扶。
  却被秦欢不着痕迹的给躲开了。
  “阿妧,跟我回家。”
  曾经她最喜欢最痴恋的小名,从他的口中说出来,让秦欢有了片刻的恍惚,但很快她又回过神来。
  她听见自己冷静疏远的声音道:“舅舅忘了?阿妧是乳名,如今我已经长大了,已经没有阿妧了,只有秦欢。”
 
 
第35章 嫉妒(补)
  沈鹤之伸手想要去牵她的手, 就像是以前她小时候那样。却发现她长高了,不再是那个抱着他的腰只会哭的小孩了。
  虽然他早就知道,她长大了及笄了, 但总觉得不真实, 直到现在,他才清楚的认识到, 不能再将她当个小孩来对待了。
  “阿妧,跟舅舅回去。”
  舅舅。
  有多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 她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喊他了。
  “舅舅。”她的声音有些飘忽, 好似春日枝头风中漏过的风, 看不见触不着。
  秦欢的动作微顿, 可也只是转瞬即逝,她的声音未变, 还是记忆中又甜又软的样子,只是说出的话,却与曾经早已不同了:“舅舅说的是回哪去?我的家在这, 我能去哪?”
  “回京城,你若不想住在太子府, 我在京中另外为你建了个新院子, 有桃树有兔子, 有你喜欢的所有东西, 我带你回去看看, 好不好?”
  “舅舅。不必了, 你说的现在桃花坞里都有, 又何必要费劲多跑一趟呢?”
  “你孤身在此,我不放心,在京中, 万事我都能照看着你。”
  照看?就是一年有半年在外,半年在宫中,这般的照看?
  秦欢翘了翘嘴角,笑眼盈盈,可笑却不及眼底,“舅舅的好意秦欢明白,这么多年,全靠舅舅照顾我,好在如今我已经长大了,今后的路我能自己走。多谢,舅舅。”
  这两年多来,沈鹤之无时无刻不再后悔,后悔当初自己未曾顾及她的颜面她的真心,伤了秦欢,他想弥补,想带她回去。
  若是她不想嫁人那便不嫁,她想做什么都可以。
  唯独喜欢他这件事,他不能。
  他看着她长大,他是不可能违背礼数,不顾世俗的眼光,愧对她已逝的爹娘,做出这等事情来的。
  这世间对女子的恶意太大,她尚小还不明白,若他们真的在一起,世人对他只会艳羡的说句艳福不浅,对秦欢却会有更多轻慢调侃的字眼。他又如何舍得秦欢受半点的质疑和秽语。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