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欢——二恰
时间:2021-06-17 09:45:44

  好在玉香和张妈妈的马车,没多久就追了上来,没真让他们走回去,但这一番折腾下来,也临近天黑了。
  张妈妈去后厨做晚膳,秦欢就和李知衍在院里下棋喝茶,等到晚膳后,秦欢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她好像有个重要的东西给落了!
  “玉香,你再仔细想想,真的没有丢在骡车上?”
  “奴婢出来的时候就带了这个包袱,其他什么也没有。”
  秦欢急得满院子找,最后只能认命了,卷宗定是落在王县丞府上了,若只是在王夫人那倒还好说,王夫人定会将它收好,若是被旁人捡了,那可就糟了。
  “不行,我现在就去找。”都怪她自己,一见着沈鹤之就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给忘了,连这么重要的东西也都能忘。
  “这会天都黑了,城门早已关闭,姑娘就算要去,那也得明早再去不是?”
  “是什么要紧的东西?要不然还是我去走一趟。”李知衍见她着急,站在院外忍不住的道。
  秦欢急得上头,被玉香拦下来后冷静了许多,转念一想,又觉得是沈鹤之的可能性不大,若真是他捡了,以他的性子,早就追过来了。
  他做事最是求快,最烦拖延,不管遇上什么事,都是要当下便解决的人,连带着秦欢的急性子也有部分是受他的影响。
  “知衍哥哥早些休息吧,明日再去也不急。”
  李知衍站在屋外,抬眼看了看天际,乌云罩月,只怕明日又该下雨了。他此番出来待不了几日,但愿在他走之前,沈鹤之已经带着荣安县主回京了。
  他又站着等了片刻,见秦欢房里的烛火暗了,才回了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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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城县衙内,沈鹤之正在一张张整理着手中的信笺,这些平日都被他随手放在匣子里信笺,如今被他仔细的按时间一一叠好。
  最下面的是秦欢八岁那年,第一次给他写的信笺,字迹尚稚嫩,甚至通篇下来还有错字漏字,可写得尤为认真。
  最顶上的,则是她最后一次给他写得信,院中的寒梅开了,她想与他共赏。
  沈鹤之一字一句看得极为认真,之前是不知道她的心思,只觉得小姑娘的话有些青涩难懂。
  等现在懂了再去看,才能从字里行间感觉到她的欢喜,她的思念,以及她的情思。
  似喜似嗔,似娇似羞,他竟能想象她当时的模样。
  沈鹤之自诩是个清心寡欲之人,美色于前自岿然不动,可今日便只是看着书信,想着她的模样,心中便有情潮翻涌。
  思索再三,方明始终。
  他自秦欢七岁将她接入府中,将此生所有的耐心和温柔全都给了她。更早两年,他尚且少年冲动意气,只知仇恨权术。若再晚两年,他的时间精力都将给这万里江山,不会再花这么多耐心来哄一个孩子,一个女子。
  唯有秦欢来的恰好,耗尽他所有的耐心,与其说是他教养了她,不若说是她全心全意的信任,在京中的波诡权谋之中,为他留下的一片桃源梦境。
  闭上眼,似乎还能看见她解下斗篷,烛火下长睫微颤,朱唇轻启的模样。
  再下一瞬,却是她坐在李知衍马前回眸的模样,她笑靥如花,与身旁的少年十分的登对。
  沈鹤之倏地睁开了眼,眼里翻腾的情/欲皆在此刻化为冰霜,他从不是君子,唯一一次当君子,是甘愿为秦欢做个称职的舅舅,没想到却将她推得越来越远。
  如今他不愿做君子,也不想当舅舅了,为了她,便是做回小人,又如何。
  “殿下,荣安县主哭了半宿了,照这么个哭法,明日只怕是见不了客人了。”
  “她既是想哭,就由着她哭,但告诉她,若是明日的事她搞砸了,她母亲的尸骨也不必送回京了。”
  同福被沈鹤之阴冷的语气枕住,顿了顿才答应着退了出去,他上回瞧见殿下如此在意一件事的时候,还是他在谋夺太子之位时。
  希望这次也能顺利,同福在心里默默给秦欢道了句保重。
  第二日,还未到晌午,就有小厮急匆匆的来禀,南桃先生来了。
 
 
第36章 没穿上衣
  秦欢算着开城门的时辰, 天方亮就起了,原是只打算带个玉香和车夫,快去快回, 不多做逗留。
  但没想到, 刚要出门,便见李知衍已经在院中练功了, 知道她要进城取东西,也说他顺道要去镇上办事, 这才一同进城。
  到了县丞府外, 门房还记得秦欢, 瞧见她便飞快的让下人进府去通禀, 自己则是满脸歉意的上前道:“先生可是来找我家夫人的?”
  “是,昨日为王夫人画的画还未完成, 今日前来是为了完成约定。”
  “实在是不巧,夫人娘家突有急事,昨日您走后就连夜赶回了金陵。”
  “那王夫人可有说何时回来?”
  门房露出了些许为难的神色, “这,夫人走的匆忙, 小的也不得而知, 短则三五天, 长则十天半个月。”
  秦欢双手交叠着, 眼里有些急色, 之前王夫人便说了, 卷宗本是不能拿出县衙的, 因她是亲历那次祸事的受害者,这才为她破例,需得及时归还。
  这次若不能详细的查阅, 下次恐也不能看到了。
  事出突然,也是她自己把东西给忘了,实在是不能怪别人,但还是有些丧气,不知该如何是好,都怪她,一见了沈鹤之就神魂颠倒了,连这么重要的东西不见了也不知道。
  正要带着玉香离开,那门房又出声喊住了她,“先生,虽然我们夫人不在府上,但客人尚在,荣安县主听闻您来了,很想邀您过府一叙,想要为昨日的事赔罪。”
  荣安县主要见她?秦欢本身对这个刁蛮的县主不太有好感,但知道她小小年纪要去和亲后,就对她多了些许同情。
  外加她也实在是想要拿到卷宗,思来想去,还是点了头。
  李知衍见此也要跟着进去,却被门房给拦下了,“这位公子瞧着有些面生。”
  “这是我家兄长,特意陪我一道过来的。”
  “还望先生见谅,府上只有县主大人在,若是进了陌生男子,只怕是不好。”
  秦欢想了想也有道理,况且这个时候,沈鹤之应当是不在的,能让她进府已经是意外的惊喜了,她再多带人进去实在是有些不识好歹。
  “知衍哥哥之前不是说有事要办,我这不用担心,我自己可以应付。”
  李知衍听到秦欢毫不犹豫的说他是兄长,眼神略为黯了黯,她真是对他坦荡到让人酸涩。
  门房说了只有荣安县主在,李知衍虽然还是有些不放心,可在别人家地界,他也无计可施,只能扯着唇角点了点头。
  “那我先去办事,一会再回来接你。”
  秦欢连连点头,而后带着玉香进了县丞府。
  县丞府她虽然只来了两回,但路她都能大概的记下,看这确实是往昨日花厅去的路,才愈发放心。甚至还在做着美梦,没准真是落在厅中了,或许今日还能找着呢。
  “先生请坐,县主大人马上便来。”
  也不知是不是秦欢的错觉,总觉得今日的下人比昨日待她还要殷勤,秦欢还在四下的看,想找有没有落下的布包,可左右都没瞧见踪影。
  她心不在焉地坐下,茶水点心便立即送了上来,而且还都是她最喜欢的点心。
  荷花酥绿豆糕,甚至还有花生糖,她以前最爱吃的便是花生糖,但这东西吃多了容易虚火旺,沈鹤之让下人拘着她,每回只能吃两三块,还要配着茶水。
  她为了赶着进城,来的匆忙,连早膳都没吃,看着美味的点心在眼前,诱惑实在是太大,最后还是没忍住的尝了一块。
  也不知是她太久没吃了,太过想念,还是真就花生糖都一个味道。她总觉得这个花生糖的味道,和她最喜欢的唐记是一样的,一时没忍住,又捡了一块。
  等荣安县主进来时,碟子里的花生糖已经只剩下最底下的三两块了。
  秦欢有些心虚,一见她进来,就立即起身,行了个半礼,“见过荣安县主。”
  也正是她行礼的间隙,没有看到,荣安县主的神色比她还要慌乱,“不必多礼不必多礼,快请坐。”
  秦欢再抬头,才看到荣安县主一双眼睛红肿的吓人,气色看着也不好,想起她之后的遭遇,不免更多了两分的同情。
  “昨日是我失礼,后来皇兄也为此事教训了我,还请先生原谅。”
  难怪,原来是被沈鹤之给凶了,秦欢这就明白了,昨日她看沈鹤之低声轻语的模样,还以为这两年来,他的性子变了,没想到还是如此凶。
  前两年他未收敛的时候,可是时常把那群小辈给吓病的。
  她对荣安县主的处境,实在是感同身受,沈鹤之对养了七八年的她尚且如此,一个不熟的堂妹,他能有多少耐心?
  “无妨,我之前也确实有错,不知县主的身份,还诓骗了县主,您有气是正常的,我们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先生果真是善解人意,荣安再次为之前的多次失礼,向先生赔罪,这个还请先生收下。”
  说着她身后的婢女就捧出了一个锦盒,里面放着之前那条金环,秦欢哭笑不得,这个金环其实她也并没有那么喜欢,只是一来一往下,让它变得珍贵了起来。
  “我当时也是瞧见金环戴在先生的手上好看,这才非要不可,其实并非出自喜欢,还望先生能收下。”
  荣安县主说的情真意切,衬着她那红肿的眼睛,看上去可怜极了,哪还有之前张扬跋扈的样子,活脱脱的小可怜。
  秦欢不免心中对沈鹤之也带了气,他那破脾气也不知道收敛一二。但看眼前人的样子,应当是沈鹤之未向荣安说过她是谁,不然也不会一直喊她先生。
  这让秦欢面对荣安县主时,轻松自然了许多。
  “县主既是买了,那便是县主的了,况且我平日也不爱穿戴首饰,还是戴在县主手上更是相衬。”
  “先生,难道是还不肯原谅荣安,荣安已经知道错了。”
  秦欢见她又要哭,也不忍心再次拒绝,转念一想道:“金环我定是不会收的,但我有件事想要请县主帮忙,若是县主能帮我,之前的事就当一笔勾销了,我还可以为县主画幅小像。”
  荣安县主闻言立即来了精神,也不哭了,睁着红肿的眼睛期待的看着她。
  秦欢被她看的心软,舔了舔下唇,斟酌着道:“我昨日走得匆忙,落下了一个布包,里面的东西对我很是重要,不知道县主有没有瞧见?”
  “布包?是什么样子的。”
  秦欢大致的比划了一下,她原本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荣安县主竟然点头了。
  “我好像见过,就在先生坐的椅子旁,后来好像是被皇兄身边的福公公给捡了,想必应是在皇兄那。”
  这真是所有可能中最坏的那个了,秦欢脸上的五官险些都要失控了,怎么偏偏就被同福给捡了呢。
  她私心是不见沈鹤之最好,倒不是真的因爱生恨,讨厌上他了。沈鹤之陪着她长大,既是亲人又是她喜欢的人,便是真的被伤了心,她也不可能讨厌这个人。
  只是她自己怯弱,怕见着他,就会想起过往的那些喜欢。
  她好不容易才花了两年的时间,让自己忘掉他,忘记那些喜欢。她怕若再与他多接触,只怕那埋藏心底的喜欢,会像桃树下尘封的酒,愈发浓烈。
  秦欢悠悠地叹了口气,有些颓然又有些烦扰。
  他拿到卷宗,也不知道有没有看,若是看见了,是不是会插手要管,她已经欠了他许多,不愿再欠他。
  何况,她昨日才理直气壮的说,她不需要任何人帮,自己就能过得很好,若再靠着他,岂不是又要打脸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
  就在秦欢苦恼之时,对面的荣安县主小心翼翼地道:“先生可是碰上了什么难事?有没有荣安可以帮到先生的。”
  “多谢县主,这事恐怕无人能帮我了。”
  “先生是不是想要那个布包里的东西?昨夜我挨皇兄训时,好似见到东西就在他房中。作为交换,我或许可以替先生,将那布包给拿出来。”
  这简直是瞌睡有人递枕头,秦欢刚要答应,又忍不住的犹豫了。
  荣安县主为何今日像变了个人?总觉得她过于好说话,就算她往常真的是装得趾高气扬,那也不可能在她面前就卸下防备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还是不了,这太为难县主了,若是连累县主又挨责罚,我心中定然过意不去。”
  荣安眼看着她就要答应,刚要松口气,结果她口风一转又不同意了,心也跟着提起。她还记得昨日同福交代的事,若是将皇兄的事情给搞砸了,母亲的尸骨恐怕真的不能进京了。
  她记起生母离世时的模样,母亲本就瘦,生病没人管后,更是瘦的吓人,但即便如此,母亲的心里也只记得父王。
  母亲在病榻上,喘着气艰难地抓着她的手:“荣安,不要怪你父王,也不要去找任何人麻烦,我这一生能有你,便足以。我的荣安,将来定能风光大嫁,比我要过得好。”
  思及此,荣安的眼眶止不住的红了,“不敢欺瞒先生,我其实是有件事想求先生,我并不是想为自己画像,而是想求先生为我母亲画幅画,但她早已身故,恐先生不愿意。”
  秦欢微微一愣,看着眼前伤心的小姑娘,不免心也跟着软了,她太明白荣安的感受了,失去亲人的痛苦又如何是能用言语来形容的。
  也就难怪她今日会一反常态了,是自己太过小心猜忌了。
  “先生若是觉得荣安信不过,荣安可以为先生支开房中的人,让先生自己去拿。”
  这倒是个好主意,“那就有劳县主了,能为令慈画像是我的荣幸。只是我未曾见过令慈,只怕不能画出她的神韵。”
  “我与母亲有七分想象,只是她比我要瘦要高,她爱穿素净的长衫,不爱戴首饰,先生等我一会。”
  秦欢还在好奇这是怎么了,片刻后就连荣安县主换了身衣衫,重新梳了发,未施粉黛素面朝天的走了出来。
  她手中捧着本书低垂着脑袋,斜靠在贵妃榻上,露出了她的侧脸,明明还是同一个人,但总觉得神态和气质全然不同。
  “先生您可以画了。”
  秦欢这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她在扮演她生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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