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月——海芋粥
时间:2021-06-18 09:43:02

  良久,穆淮才浅浅淡淡地“嗯”了一声,而后沉声问陈太医道:“可有何需要注意的?”
  陈太医拿不准穆淮对这个中宫嫡子的态度,但本着医者的本分,还是细细将孕期应注意的事情大略说了一遍。
  穆淮静静听着,待陈太医说完后又道:“你方才说孕中应忌口的那些东西,全细细纸上,就在永安宫内,让宫人们都传阅了,免得出差池。还有,九山。”
  九山听得穆淮唤他,忙上前来,便听得穆淮道:“待陈太医写下来后,你便誊两份出来,一份送去勤政殿,一份送去御膳房,叮嘱他们都仔细着点。”
  九山应了声,若竹帮着去取来纸笔,陈太医便低头细写了起来。
  一时间,永安宫内只听得到纸笔刷刷书写的声音,安静得有些沉闷。
  姜宁灵心中翻腾起不安来,抬手去拉了拉穆淮的袖摆,就见穆淮并未回头看她,目光仍落在奋笔疾书的陈太医身上。
  她一双手却被回握住,穆淮的掌心温暖干燥,握住她的力道似乎比平时更重几分。
  陈太医被穆淮一瞬不瞬地盯着,只觉一股莫名的压力笼罩在周身,一张纸写完后,背后都浸出了点点冷汗。
  九山拿起纸张送上前来请穆淮过目,穆淮接过后大略看了几眼,便让九山誊写去了。
  一时间,殿内又只剩下了纸笔刷刷声。
  姜宁灵心中不安更甚,见穆淮迟迟未将目光落回到她身上,便勾着穆淮的手将他拉近些,在他耳边道:“陛下……不想要这个孩儿?”
  穆淮手一僵,转头低声道:“胡说些什么!”
  接着,仿佛才想起来似的,扬声道:“赏!”
  永安宫上下得了赏赐,这才松了一口气,一个个跟着若竹与吟南上前道喜。
  穆淮这才勾出了些零星的笑意。
  姜宁灵将他的神色都看在眼里,心中酸涩起来。
  可先前还惦记着她食欲不振从而快马加鞭从定州运了新鲜海产过来的人,眼下却对她腹中新到来的小生命表现出漠不关心的样子。
  姜宁灵心中的不安渐渐变为焦躁,一直持续到更衣就寝的时候。
  若竹与吟南一派喜气洋洋,自从听陈太医说她有孕后,姜宁灵在她二人眼里仿佛就变成瓷娃娃一般,生怕她磕着碰着。
  姜宁灵换下外袍,只着了中衣入里间的浴池时,若竹在她耳边叮嘱了又叮嘱:“地上沾了水,娘娘可要小心一点,莫绊倒了。”
  姜宁灵原本并无太多的感觉,被她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叮嘱来叮嘱去,倒平添几分紧张之感,待回过神来又觉好笑:“我心中有分寸,不必太过担忧,倒也没那么娇弱。”
  若竹抿唇笑笑,却还是忍不住又叮嘱了两句,才送姜宁灵进了内室。
  姜宁灵原以为穆淮会同从前一样,已然入了浴池,可转过屏风一看,却见穆淮就在屏风后站着,显然是在等她。
  见她进了来,穆淮朝她伸出手去,温声道:“过来。”
  姜宁灵立在原地,一动未动。
  穆淮踏前一步,伸手去捉姜宁灵手掌,想带着她往前走去:“地上湿滑,朕牵着你过去。”
  只是却并未拉动她。
  穆淮回过身去,见姜宁灵仰着脸直直望向他,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便问道:“怎的了?”
  姜宁灵心中有些犹豫,思虑一番,却还是说了出口:“陛下究竟想不想要臣妾腹中的孩儿?”
  姜宁灵不可抑制地提高了音量,问出这句话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眼中不可控制地翻涌出泪来。
  穆淮见她神色,有些诧异,又觉这其中她应当是误会了什么:“为何这样问?”
  这些话起了个头,再往下说好似也没那么难了:“这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儿,可陛下看上去,并不多欣喜。”
  穆淮闻言,先是怔愣了一瞬,而后低低笑道:“噢?”
  “月儿觉得,朕不喜欢这个孩子?”
  姜宁灵犹疑着点了点头,而后便听得穆淮又笑道:“这是你的孩子,朕怎能不喜欢?”
  场面话固然是好听,可姜宁灵并不十分信他:“先前陈太医说臣妾有身孕时,陛下瞧着仿佛不是很开心的模样。”
  说起这个,穆淮沉默了一瞬,而后才缓缓道:“消息来得太突然,朕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姜宁灵半信半疑,细细打量他神色,却见穆淮虽面容沉静,可耳朵尖儿似乎泛了浅浅的红色。
  姜宁灵霎时间心中微妙起来。
  原以为穆淮是因得这个孩子来得太突然而心中不喜,可现下看来,他不过也是一个普通的男子,也会对第一次做父亲这样的事情而乱了阵脚。
  他吩咐陈太医将孕期应注意的事项都写在纸上,又命人誊了几分分别送了出去,又何尝不是在意的表现呢?
  姜宁灵紧了紧手指,低声道:“臣妾以为,陛下是不喜欢这个孩子。”
  穆淮显然也没料到姜宁灵会生出这样的误解,不过顺着她的话想了一想,自己先前不苟言笑的态度似乎的确会让她误会许多。
  被诊出有孕,她应当也正手足无措着,再见到自己这般冷淡的态度,心中定会有许多不安。
  穆淮思及此,踏前一步,执起姜宁灵双手认真道:“是朕疏忽了你的感受,朕初初听得这个消息,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并非有意冷落你。”
  说着,又俯身在姜宁灵眉间落下一吻,笑道:“你肯同朕说这些话,朕很开心。”
  姜宁灵眨了眨眼,心中那点焦虑不安全都散去,转而被一点点的羞涩而取代。
  她明白穆淮所说的意思。
  他说,她能直言自己的心思,而非憋闷在心里沉淀,以至于加深误会,他很开心。
  于姜宁灵而言,能坦白地将心中情绪剖白给他看,又何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呢?
  姜宁灵笑了笑,不在此事上多费心神,转身往浴池走去,却被穆淮握住手腕一个用力,又被拉了回来。
  姜宁灵有些疑惑地抬眼去看他:“陛下这是要做什么?”
  穆淮从她身后圈住她腰身,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对于已经做了父皇一事,朕感受得还不是很真切,月儿可愿意让朕看一看?”
  穆淮说着,手掌轻轻落在她尚平坦的小腹上,掌心的温热隔着薄薄的中衣印在她肌肤之上。
  旖旎不言而喻。
  姜宁灵面颊不由得烧了起来。
 
 
第68章 月儿
  半晌, 姜宁灵才憋出一句道:“陛下,陈太医说了,臣妾腹中的孩儿月份尚小, 忌.行房事。”
  话音刚落, 便听得耳边穆淮低低地笑声:“朕只说看一看, 月儿想到哪里去了?”
  说罢,又状似恍然般道:“莫非月儿想……”
  话只说到一半, 姜宁灵便挣开他直直往前走去, 并不想听他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
  明明是他先说些旖旎的话,怎的在他嘴里过了一遍, 倒变成是她在勾.引了?
  刚踏出去一步,便被穆淮握着手腕重新拉回怀中,又旋转了身子, 同他面对面相望。
  二人呼吸渐渐相缠。
  穆淮略略俯下身来,姜宁灵僵了身子, 却忍住想要往后退半步的动作。
  穆淮距她不过毫厘,周身被熟悉的龙涎香包裹住, 让她不由得放松下心神, 恍惚间姜宁灵目光已不知飘到了何处去。
  可过了好半晌,轻柔的触感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姜宁灵有些疑惑抬眼看他, 就见穆淮勾了唇角,顿时明白这人定是故意的, 为的就是看她何时会沉不住气抬眼去看他。
  而二人眼下这般姿态,姜宁灵抬眼去看的动作,看着极像是催促。
  她抬眼看去, 见穆淮眼中带着显而易见地笑意,便知他定是故意的, 顿时有些恼他这样逗弄,张了口正要说话,却被穆淮俯身吻住了唇。
  却不过一触即分而已。
  姜宁灵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怔愣了一下,他离开得极快,仿佛方才只是她的幻觉。
  姜宁灵顿了一顿,正要继续方才的说话,却又被穆淮俯身点住了唇。
  又是一触即分。
  姜宁灵觉得这人是故意的。
  连着被打断两次,她虽不想再同穆淮说些什么,却也试探着张了口,果然,朱唇又一次被点住。
  他就是故意的。
  明明同她极近,却还要离着若有若无的距离,让她看出他那些逗弄的心思,却又不给她开口质问的机会。
  姜宁灵没了脾气,不欲与他多言语,只定定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渐渐地似乎有什么变得微妙了起来。
  被穆淮这样看着,姜宁灵只觉浑身都有些不自在,正想要往后退一步,却觉穆淮的手滑到了她腰间,一勾一挑,腰带便散了开。
  她只着了一件中衣,此时衣带松散开来,虚虚贴在身上,几乎遮掩不住。
  姜宁灵下意识便抬手去掩衣襟,手伸到半空中却被穆淮一把握住,接着,便被他温和却又不容抗拒地压了下去。
  此时此刻,姜宁灵才明白穆淮方才说的想看一看究竟是什么意思。
  轻软的中衣被沿着肩线挑了下去,姜宁灵站在他面前,如同一枚剥了壳的白煮蛋一般,不由得涌上一股恼人的羞耻感来。
  正想将衣衫拢回去时,却又被穆淮轻巧地压制住动弹不得,姜宁灵无法,只得瞪他几眼。
  美人琉璃眸中带着隐约的水雾,这样一眼不仅没有丝毫威慑力,反而似娇似嗔,让穆淮心中更柔软几分。
  姜宁灵无法,只能任他从头到脚看了个便。
  纤秾得度,腰肢依旧纤细。
  方才太医已极笃定地说她已有身孕月余,可穆淮看着姜宁灵细腻平坦的小腹,那种不真实感依旧隐隐约约。
  一想到她腹中已然有了一个小生命,穆淮便心中微妙。
  他这般想着,便不自觉伸出手去,指腹在其上轻轻摩挲。
  穆淮是习武之人,手指上有拉弓御剑磨出来的薄茧,落在姜宁灵腰腹之上,有些微麻的痒。
  见她有些微地僵硬,穆淮明知故问道:“怎的了?”
  姜宁灵恼他这没脸没皮地模样,却也并不真的生气,只转了话头道:“有些冷。”
  天气并不凉,且汤池里蒸腾着热气,屋内暖融融的,何来冷一说?
  穆淮却只顺着她的话道:“去汤池里便不冷了。”
  姜宁灵沿着池壁坐下,热水浸没身子,只觉周身的乏意都缓解了不少,不由舒服得喟叹一声。
  穆淮没再故意做着什么动作,姜宁灵便也不理会他那么多,倚在石壁上闭目养神。
  却总觉有一道视线落在自个儿身上。
  姜宁灵抬眼看去,果然同穆淮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穆淮却不躲不避,见她望过来,反倒挪了位置,同她更近几分。
  “月儿可知朕在想什么?”
  姜宁灵睨他一眼,摆明了懒得猜他心思。
  穆淮也不甚在意,继续道:“朕想起你入宫第一日时的模样。”
  入宫第一日,自然是他二人大婚那日。
  姜宁灵记得很清楚,她当时心中怀揣着许多不安,却义无反顾地入了宫门。
  眼下想来,她竟不知当年孤注一掷的勇气是从何而来。
  见她显然被勾起了往事,穆淮笑道:“月儿在想什么?”
  姜宁灵微微叹了一口气,并不打算同他隐瞒心思,直言道:“臣妾在想,若是能重来一回,臣妾定不会踏入宫门了。”
  “姜家即便落没,百年基业也仍余威望,臣妾挑一个本分的青年才俊,同他相敬如宾,他若是对臣妾不好,臣妾有父兄护着,大不了一纸和离书,落得自在逍遥。”
  姜宁灵原是感慨如今入了宫门,想回头都无退路,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穆淮听得她这番话,却是沉了脸色。
  姜宁灵话音一落,便觉被环住了腰身,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天旋地转一阵,再回过神来时,已经跨.坐在了穆淮身上。
  穆淮低头在她月匈前丰腴上咬了一口,隐隐带着惩罚的意味。
  “月儿还想嫁旁人?”
  姜宁灵吃痛,拍了他一巴掌将人给推开:“都说了若是重新来过,那时陛下与臣妾许多年未见,陛下也并不知臣妾年少时同陛下的渊源,于陛下而言,臣妾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
  “再者,最来时时臣妾并未在陛下拟定的宫妃名单当中,若是臣妾不去央求父母兄长,便也没有往后种种了,为何嫁不得旁人?”
  姜宁灵越说自个儿便越明白,若非她一开始的“死缠烂打”,她同穆淮极有可能毫无交集,而眼下她却是被穆淮扣在身边,走也走不得。
  想来还真是奇怪。
  穆淮听得姜宁灵话语,心中不由得泛上些许酸楚,又泛出许多怜惜,将人拥入怀中道:“月儿说得对,从前是朕混蛋。”
  往后……
  穆淮很想说些承诺的话,又觉随口道来听着并不令人信服,良久才缓缓道:“往后,朕将你放在心里。”
  简简单单一句话,语气却再认真不过。
  姜宁灵听出其中郑重的意味,却不想将他这句话认真记在心里。
  她不敢了。
  若是不要求太多,平平淡淡做一个皇后,倒也使得。
  见姜宁灵神色,穆淮便知她并未听进心里去,不过一句情话能表述的实在太浅,穆淮也并不指望姜宁灵能因一两句表面的话而改观,便并不纠结于此。
  二人之间一时安静下来。
  穆淮垂首在她颈侧,一只手在她背后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好似在给猫儿顺毛似的。这羽毛似的力道让姜宁灵有些痒,却又莫名放松下来,热气蒸腾间,浑身都松懈了不少。
  又过了一阵,姜宁灵忽地想到一事,有些不解地问道:“陛下既然已经知晓臣妾小字,为何从来不唤臣妾疏月?”
  穆淮将当年之事捋了个明明白白,却在明晰她身份之后,依然唤她“月儿”,至于“疏月”这个名字,从未在他口中出现过。
  姜宁灵属实有些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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