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淮仿佛也醉在了这温柔乡中,唇边勾起了一抹笑:“有心了。”
说着,将一旁侍女手中的披风接过,为唐才人拢上:“虽说已经入了夏,可晨间风凉,还是仔细些。”
唐才人面上娇羞更甚,一派感动地模样。
穆淮没再说什么,带着人离开了。
待一行人走远后,方才抱着披风的宫婢忍不住激动道:“主子,今夜里陛下定会来咱们毓秀宫!”
唐才人低低“嗯”了一声,面上平静,心里却也十分激动。
今日的收获,已远远超过了她的预想。
唐才人轻抚着身上的斗篷,按捺住心中的喜悦,一派处变不惊的沉稳模样,指挥着宫婢收好古琴,往毓秀宫回了。
虽说晨间的风的确透着凉,可毕竟已入了夏,唐才人拢着披风走了一路,鬓发都有些被汗湿了。
可一想到这披风是穆淮亲手为她披上的,唐才人便不自觉拢得更紧了些。
待走进毓秀宫,正碰上陆婕妤在院子里指桑骂槐。
陆婕妤不敢明着说姜宁灵如何如何,便随意寻了个物件儿指着便开始骂,骂得没头没尾的,却叫人处处都能想到姜宁灵身上去。
唐才人瞧了一眼,不谷欠多理会,径直往自个儿屋里走去。
刚走出没两步,便听得陆婕妤阴阳怪气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唐才人,这大清早的,抱着琴是从何处回来?”
唐才人顿住脚步,面上带着特体地微笑,答非所问地给陆婕妤行了个礼:“嫔妾见过婕妤娘娘。”
见唐才人一派恭顺的模样,陆婕妤心中舒服了些,但一看到她身后侍女怀中抱着的古琴,便气不打一处来。
陆婕妤的父亲出身草莽,可以说是被先帝一手扶持起来的,自陆家发迹后,陆父便也学着京中高门大户的人家,给几个儿女请了许多先生,让他们学这学那。
可许多事情并非一朝一夕能沉淀而成,哪怕陆婕妤样样都跟着先生学过一遍,可放在京中贵女里,仍是拿不出手。
这也没少让陆婕妤暗地里咬牙。
如今见着唐才人拿着琴,陆婕妤乎地一股无名火起。
从前那些贵女看在他父亲的官职上,不好当面笑她,却也不曾细细遮掩,如今她成了婕妤,这唐才人还不是任她搓圆揉扁?
陆婕妤这般想着,气势便足了许多,捏着帕子半掩着嘴,上下打量唐才人一番,冷笑道:“这大热天的,怎的还穿个披风在身上?唐妹妹莫不是冬夏颠倒了?”
陆婕妤自是不知这披风“大有来头”,只想着借机嘲讽几句,若是能气得唐才人回嘴,那她便用婕妤的身份好好教训教训她。
唐才人抿了抿唇,并未说话。
倒是一旁的侍女忍不住了,小声道:“这披风可是陛下亲手为才人披上的!”
声音虽不大,却足以让陆婕妤听个清楚。
陆婕妤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还未等她再说什么,就听得门口的通传声,而后一个小太监带着一队人进了来,往唐才人房中送了好些首饰,说都是陛下赏赐下来的。
唐才人瞧着那些宝贝一件儿一件儿捧进她房中,瞥了陆婕妤一眼,轻轻一笑,转身进了房中,留陆婕妤在原地咬牙跺脚。
唐才人得了大把赏赐的事儿很快便传到了永安宫中。
若竹有些忧心地同姜宁灵道:“陛下还未召过唐才人吧?这好端端的,唐才人怎的忽然得了这么多赏赐?”
姜宁灵正倚在美人榻上翻看话本,听了这消息,也不由得皱了眉。
穆淮这几日都歇在她这儿,还未见过唐才人,今儿早上离开时都未从他口中听到过半点儿与唐才人有关的事儿,莫非是今日晨间这般短的时辰里,唐才人便得了他欢心?
前日里唐才人特意来她面前,言语间隐约夹着示好,那时她便明白这唐才人日后定是要争上一争的。
只是,没想到这般快。
姜宁灵忽觉心中烦乱,话本也看不下去了。
一日光景消磨而过,待到了傍晚,姜宁灵用过若竹特地熬好的安神汤,想早早睡了。
若竹收了盛汤药的碗,见姜宁灵已然躺进被褥里,有些不放心道:“娘娘,勤政殿那边还未翻牌子呢,陛下若是来了咱们永安宫可如何是好?”
姜宁灵裹着被子阖上眼,不甚在意道:“你觉得陛下今日会选永安宫还是毓秀宫?”
若竹未再多言,在屋中陪着姜宁灵,待她沉沉睡去后,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
谁知一出门,转身便看到绣着龙纹的衣袍。
穆淮又来了。
第11章 美梦
若竹压下心中讶异,规规矩矩向穆淮行了礼。
穆淮见房中灯火已熄,皱眉道:“皇后可歇下了?”
方才还说了陛下若来可如何是好,眼下陛下当真来了,若竹心中一紧,为姜宁灵解释道:“回陛下的话,娘娘这几日都睡不好觉,今日里服了林姑娘上回开的安神方子,这才早早歇下了。”
穆淮心中划过一丝不可置信。
眼下时辰并不算晚,他今日是否进后宫还并未定下,按常理而言,姜宁灵应当再等上一等才是。
从前他还是皇子时,便常听宫人说,哪个宫里的哪位娘娘,昨儿又等陛下等到了半夜。
到了他这儿倒好,不等他便罢了,还叫他吃了个闭门羹。
九山也没想到这皇后娘娘行事如此随性,不过一想到前两日里陛下对这位的所言所行,还是决定大着胆子为皇后说两句好话。
“陛下,白日里里大把都赏赐去了毓秀宫,想必皇后娘娘以为今夜您不会宿在永安宫,这才早早歇下了。”
九山恐怕也没想到,他福至心灵编出来的理由刚好便是姜宁灵心中所想。
若竹立刻向九山投来感激的眼神。
穆淮闻言,若有所思:“你是说,她见朕赏赐了旁人,便不高兴了?”
九山顿时淌下一颗冷汗来。
他见陛下对皇后隐隐约约有些不同,这才想着莫让二人徒生嫌隙,从而周旋一二,谁知陛下竟这般理解他的意思,这可不就成了挑拨离间了吗?
九山正想着法子圆回一二,就见穆淮方才还紧皱的眉目竟是舒展了开,唇边还带上了些许笑意。
穆淮并未觉得九山在挑拨离间,相反,他反倒被九山这句话点醒了什么。
说来也是,这小姑娘心悦他已久,如今见他对另一人这般好,心中定是难受不已。
心中难受,这才会早早歇下。
穆淮心中因闭门羹而生出的些许不快立刻散了去,反倒对姜宁灵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来。
姜宁灵这一觉睡得沉,待醒来时仍有些睁不开眼,又觉嗓子干哑,便朦胧着眼唤若竹。
不多时便觉茶盏递到了唇边,姜宁灵正懒得动弹,就着那人的手喝了半盏茶,觉得口中好受了不少,而后问道:“什么时辰了。”
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倦意。
“刚过丑时,接着睡吧。”
姜宁灵觉得自个儿已经睡了一整晚,还有些没大睡够,如今听得才刚过丑时,便有些欢喜,复又将自个儿裹进柔软的锦被里,打算再次沉沉睡去。
可刚刚躺好,却又觉得仿佛有哪里不大对。
方才那道声音,并不是若竹。
听着像是——
姜宁灵心中一凛,瞌睡顿时散了大半,睁开眼看向榻边。
就见穆淮正要躺进来。
姜宁灵这会儿瞌睡全散了,从被褥中撑起身子,磕磕绊绊地唤了一声:“陛、陛下。”
穆淮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正要躺进锦被中,见姜宁灵仍撑着手,侧身看向他这边,便停了动作,颇有些好笑道:“不是说再睡会儿?”
姜宁灵看着他,半晌没动静。
穆淮以为是自个儿凭空出现在屋中,把人给吓着了,眉目更加温和几分,说出来的话听着也带了几分哄人的意味:“还早,再睡一会儿。”
而后就见姜宁灵一张芙蓉面慢慢透出粉色。
姜宁灵素来怕黑,从前在姜府中时,若竹夜夜都陪在房里等睡着才出去,如今入了宫,也同样是如此。
可永安宫的寝殿比姜宁灵从前在姜府时的房间大上许多,加之前两夜她睡得并不安稳,于是特地拿了颗夜明珠来放在房中,以免半夜惊醒时屋内漆黑一片。
夜明珠光华柔柔,姜宁灵能将穆淮的神色瞧得一清二楚。不知是不是这柔和的光地原故,姜宁灵总觉得穆淮眉眼间更添几分温润。
穆淮本就生得丰神俊朗,此时又用几乎可以称得上宠溺的目光看着她,一张刀刻斧琢般的面容被夜明珠朦胧的柔光笼罩着,仿若贵不可言的神明。
姜宁灵只觉自己仿若在梦中。
也当真这般问了。
“陛下可是来了臣妾梦中?”
穆淮一挑眉,正要说出否定的话语,却忽地起了逗弄的心思,笑意更是柔和:“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皇后日日念着朕,朕自当要来皇后梦中陪伴。”
穆淮原以为姜宁灵听了这番话语,应当会与他吐露心迹,或表白思念,谁知姜宁灵定定瞧了他一瞬,而后抬手捧住他的脸。
姜宁灵这会儿觉得面前似幻似实,一时间难以分清,便抬手抚上穆淮面容,又觉这触感太过真实了些。
姜宁灵犹豫一瞬,反手在穆淮胳膊上掐了一把。
掐不动。
姜宁灵又犹豫一瞬,伸手探去穆淮腰间,寻着软肉掐了一把。
见穆淮绷紧了腰腹,姜宁灵抬眼望向他:“疼吗?”
穆淮神色莫辨。
“你为何伸手掐朕?”
“若陛下不觉得疼,那便当真是在梦中。”
穆淮觉得有趣,便故意道:“不疼。”
姜宁灵定定瞧了他一瞬,而后又滑进锦被里。
眼看着竟是要闭眼睡了。
穆淮挑了眉,抬手将姜宁灵从被窝里捞出来:“见到朕入你梦里,就没什么想说的?”
姜宁灵揉揉眼,一副困顿至极地模样,娇娇柔柔地掩嘴打了个哈欠,声音也软了下来:“是陛下方才说,让臣妾再睡一会儿的。”
她此时的模样比白日里要柔软许多,显出几分娇憨来。
穆淮没由来地心一软,却并未松手让她好生躺回去,而是顺势将人捞进了怀里。
姜宁灵伏在他胸膛之上,睁着眼静默半晌,而后小声问道:“陛下为何不去唐才人那里?”
穆淮并未回答她,而是反问了一句:“朕为何要去唐才人那里?”
不知是否是倦意上涌地缘故,姜宁灵只觉这会儿脑子有些钝,说出口的话也顺从心意,直白了许多:“陛下还未召过唐才人,赏赐便同流水般往她宫里送去,这便是说明陛下看重唐才人罢?”
穆淮勾起她下巴,指腹在她饱满的朱唇上轻轻划过:“皇后吃醋了?”
声音低沉,似是带着蛊惑。
姜宁灵愣愣地点了头。
穆淮的指腹在她唇上拂过,又回来,姜宁灵觉得有些痒,不自觉往后仰了仰头,想避开。
却被捏住下巴,动弹不得。
穆淮扣住她月要肢,将人往上托了托。
姜宁灵一瞬间离他面庞极近,好似略一抬头便能触到他颜色浅淡的唇。
姜宁灵犹豫一瞬,而后仰起了头。
一触即离。
正要往后退去,却不想被穆淮追了上来,极尽缠. 绵。
姜宁灵脑中晕晕乎乎的,觉得浑身都没了力气,只得抬手紧紧抱住穆淮肩膀。
朦朦胧胧间,听得穆淮问道:“你伤可好了?”
姜宁灵咬着唇摇了摇头。
美人面颊酡红,眼眸中一片水光潋滟。
穆淮微叹一口气,拢了拢姜宁灵的衣襟,沉声道:“睡吧。”
姜宁灵被穆淮拥在怀中,心中略过一丝悸动。
穆淮方才的举动,可以看做是为她着想,而并非有些自己的心意来吧?
这应当便说明,自己在穆淮心中,还是有些许分量的?
姜宁灵阖上眼,心道这真是个美梦。
许是夜里睡得好地原故,姜宁灵第二日醒了个大早。
隐隐约约间听得门边有响动,而后脚步声渐渐远去。
姜宁灵没大在意,唤了若竹进来更衣梳洗。
若竹进了来,笑吟吟道:“陛下方才还叮嘱了奴婢,说莫要打扰娘娘您休息,谁知陛下前脚刚走,娘娘便醒了。”
姜宁灵讶异道:“昨夜里陛下当真来了?”
若竹不明白她话里“当真”二字的意思,也并未多想,答道:“是呀,昨夜里娘娘您睡下不久,陛下就来了。”
姜宁灵呆了一瞬。
昨夜里她以为是在梦中,言语行径都大胆许多。
不仅主动抱了他,还主动仰起头……
可眼下若竹告诉她这不是梦,穆淮的的确确来了。
姜宁灵顿时泄了气,往后又躺回锦被中,拉过被褥蒙住头:“你先出去吧,我要再睡一会儿。”
若竹不知发生了什么,也并不做他想,应声退了出去。
待要关上房门时,又被叫住。
姜宁灵从被褥中探出头来,问道:“昨夜陛下是悄悄过来的,还是光明正大过来的?”
有了前几回的先例,若竹自然明白姜宁灵话中的“悄悄”和“光明正大”是什么意思,笑着应道:“陛下这回还是悄悄来的。”
说着,又想起了什么:“不过昨夜里陛下让九山公公往毓秀宫传了消息,说政事繁忙,叫唐才人莫要等了。”
姜宁灵闻言,觉得颇有些奇怪。
明明来了永安宫,却还要特意传出是被政事绊住手脚走不开的消息去唐才人那里。
姜宁灵正疑惑着,就听得若竹继续开口,压低了声音道:“九山公公离开前说,让娘娘您今日等一等陛下。”
姜宁灵脑中转了个弯,明白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