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十分甜——枕上听笙
时间:2021-06-18 09:43:35

  唐时手想碰她的脸,又不敢碰。
  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完全落入纪初眼里。
  眼泪是情绪涌上来自然而然的生理反应,但其中也有她想摆脱这个局面于是顺势而为的关系。
  她当然知道唐时软硬不吃,但也知道唐时见不得她哭。
  她吃准了这一点。
  唐时摸了摸后脑勺,不自在地看来看去,终于找到了转移纪初注意力的东西——
  “你看,工具都给你准备齐全了,上好的颜料、画笔,用用看顺不顺手?”
  纪初看了地上的工具一眼,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兴趣,转身面向文化墙。
  当时被泼上的颜料是蓝色的,一大片铺在那,确实不太好处理。
  当然,来之前她就想好了对策。
  既然无法令它消失,那就利用它。
  唐时干咳一声:“怎么样,能处理吗?”
  纪初:“能是能……可人都被你赶走了,谁给我当助手啊?”
  语气中带着她都没发现的娇嗔意味。
  唐时微笑,指了指自己:“我啊。”
  纪初狐疑地看他。
  唐时:“你别不信。”
  话音未落,他已经身体力行地打开工具箱,给纪初递笔,拿出调色盘,一副但凭吩咐的模样。
  纪初没想到,多年不见,唐时居然还学了点绘画基础,虽然水平只够在她起形的时候站在后面帮她看看,帮她递工具调颜色,但当助手也够了。
  看来真如纪见所说,唐时什么都会,就是东一棒头西一榔锤地玩,会的多而不精。
  纪初不再多想,视线落到文化墙上,对着画好的设计稿开始起形。
  随着纪初手起笔落,线条逐渐具象化为形状,鸿鹄、帆船、大海……
  蓝色,是天空的颜色,也是大海的颜色,刚好可以将泼上去的颜料利用起来。
  她一画画就会很专注,勾线、构图、调整、上色,要画什么她早就了然于胸,画画的手法娴熟,完全不见她说的很多年没画的生疏感。
  她全神贯注,没发现旁边的人也在专注地看她。
  比起七年前,纪初脸部线条更柔和了一些,额头饱满,皮肤白得跟牛奶一样。扎了丸子头,一身装扮充满青春活力,说是学生也不会有人不信。
  七年的时光在她身上并没有留下什么岁月的痕迹。
  夜凉如水,月光如薄纱笼罩在纪初脸庞。
  她就在眼前,唐时的心境变得很宁静。
  他不自觉勾唇,笑得温柔。
  不知过了多久,文化墙的图案已经变了个样。
  蓝色的颜料变成了大海、海浪和天空,海上是帆船,海天相接之处是新画上的鸿鹄。
  “鸿鹄之志,扬帆起航?”唐时问。
  纪初退后两步看着整幅画,满意道:“是鸿鹄之志,即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的志气。”
  这一志存高远的画面一上去,整幅文化墙的立意顿时高了不少。
  唐时明白地点头,事办完了,那该办下一件正事了。
  唐时拿准备好的颜料抹了抹脸,一切准备就绪后,点了点纪初的肩膀。
  从作画的状态中剥离出来,纪初再次想起身边还杵着一尊难缠的大佛。
  肩膀的触感传来,纪初无奈转身,心想,他又想搞什么?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小丑的脸,鼻子红红的。
  唐时双手摊开,大摇大摆地用这张小丑脸在纪初面前晃:“看,小丑。”
  纪初微微睁大眼睛,看着唐时滑稽的面容,忍不住笑出声。
  把一张俊脸糟蹋成小丑样,他也不心疼。
  终于笑了。
  小丑的嘴咧开,跟着笑起来。
  纪初提醒道:“丙烯颜料可不好洗。”
  唐时一脸不在意:“无所谓,我乐意。”
  这位爷做事随心所欲,想一出是一出,很多行为无法用常理来解释的。
  纪初懒得深究他搞这一出的原因,也许是因为等久了无聊吧。
  纪初收尾工作做完,唐时帮着清洗工具,等到做完一切已经深夜了。
  纪初提上自己的工具箱,转身欲走,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能失了礼数。
  她对唐时说:“今晚谢谢你。化学颜料伤皮肤,早点洗掉吧。”
  唐时一听,乐了:“你在关心我?”
  纪初默不作声,只顾往停车场走去。
  唐时寸步不离跟着:“我送你?一个绅士可不能让女士在这么晚的时候独自回家。”
  这腔调,这说辞,平时没少对女生说吧。
  纪初顿住脚步。
  唐时以为这是她同意的信号,乐呵呵掏出车钥匙:“你有福了,今天刚提的URUS,舒适度一流。”
  纪初的目光黯淡下来:“唐时。”
  刚才笑得闪闪发光的姑娘仿佛又消失了。
  唐时笑容一僵,整个人严肃起来。
  纪初:“唐先生。”
  她又改口了。
  唐时脸色越发不悦。
  纪初继续说道:“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说清楚。今晚是工作需要,不得已占据了你这么长的时间。现在时候也不早了,请你不要管别人的闲事。”
  唐时眉峰蹙起,确实是工作,也是闲事,但怎么听着这么不顺耳呢?
  “呵,这么急着跟我撇清关系?”
  纪初:“你是唐尧的爸爸,也是学校的老板,工作上的事情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会极力配合。其它的就不劳烦你了。”
  唐时原本紧抿着唇,这话一出,他懵了一下,唐尧的爸爸?
  很快反应过来,之前唐尧为了面子,让他在同学面前装过一次爸爸。
  这是误会唐尧是他儿子了?
  唐时哭笑不得:“尧尧是……”
  可能是先入为主,纪初总觉得唐时一提起他儿子就特别爱笑,他一定很爱他和孩子的妈妈。
  纪初不想听这些,心会一抽一抽地疼。
  “唐先生的家事我无意探听。就这样吧,再见,唐先生。”
  纪初说完加快脚步,仿佛在逃避什么似的,落荒而逃。
  唐时站在原地,看她上了车,打火开灯,车子从眼前毫不留情地开走。
  啊,早知道就不该陪尧尧演戏,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唐时无奈地摸了摸鼻尖,摸到了粗糙的颜料触感——
  唉,小丑竟是我自己!
 
 
第11章 我写情书的时候字还算端……
  校庆这天,义溪集团的视察组没有来。
  据说那边的领导临时有事,改期了。
  迎接视察的日子推后,等于临考前对复习不充分的学生说考试时间延后,校领导全都舒了一口气。
  校长到校的第一时间去检查文化墙的修复进度,一看整面墙都画好了,整个人立刻喜笑颜开。
  阳光下墙上的鸿鹄栩栩如生,波浪仿佛熠熠生辉。
  李朋鲸在一旁点评:“这些新画的墙绘可以看出画手的功底很扎实,鸿鹄和帆船可以说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整面墙的立意拔高了不少。”
  即便是门外汉的校长也看得出这面墙绘比原先高了不知道多少个层次,连连点头:“唐总手下果然人才辈出。”
  他以为是唐时让人画的。
  这样正好和纪初不想被人发现的想法不谋而合,她没有点破。
  事实上,视察组没有来,也让纪初松了一口气。
  从在学校见到唐时的那一刻起,她的神经就一直紧绷着。
  义溪集团成为学校的股东,和唐时关系密切的唐尧在她班里……
  这一切都太巧了。
  从校长对唐时殷勤的态度,不难猜出唐时跟这次的项目视察有关。
  义溪的人过来视察,不仅仅是走个过场,还牵涉到之后学校发展的方方面面,也就是说,之后义溪的人过来打交道的次数只会多不会少。
  昨晚她自己的失态还历历在目。
  唐时这个人实在太危险,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张扬肆意,步步紧逼。她很难做到心如止水。
  纪初闭眼,暗下决心,她不能再见唐时了。视察组来的时候,她请个假吧。
  ****
  视察的日子推迟后,义溪那边久久未定新的时间。
  北枫又恢复了往日轻松的氛围。
  唐时没再出现在校园里。放学来接唐尧的人经常是一个姓陆的年轻人。
  纪初松了一口气,这正是她所希望的,尽量避免和唐时的碰面。
  伴随着一个又一个铃声的响起,日出又日落,日子风平浪静地过了好几天。
  “报到!”
  一声响亮的男童声在办公室门口响起。
  “进来。”纪初正在批改作业,即便头也不抬,她也知道来人是唐尧。
  这些日子,唐尧天天来办公室报到,和放学铃声一样规律。
  唐尧走到纪初工位附近:“纪老师。”
  又跟办公室里其他老师打了招呼。
  纪初从一堆作业本里抬起头:“唐尧,你的作业呢?”
  隔壁位置的老师:“唐尧又没交作业?”
  纪初:“对。已经连续一周了。”
  这一周,唐尧每天来办公室的原因都是因为没交作业。
  频繁的见面,令她已经能平静地面对唐尧了。
  纪初问唐尧:“作业有写吗?”
  唐尧干脆利落地回答:“没有。”
  倒也是坦荡。
  纪初点头,在自己身旁腾出一个位置:“那你在这写吧。”
  唐尧犹豫,没有过去,杵在原地。
  纪初不愠不火地看他,似乎在等他想清楚。
  旁边的老师见状,劝阻道:“算了吧。校长特别交代过,这孩子身份特殊,多给点照顾。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也没什么损失。”
  纪初温和地笑了一下,算是感谢同事的提醒。
  校领导自从知道唐尧的身份后,都把这小祖宗捧着,不敢说一句重话。
  唐尧原本就顽皮,一看大家都不敢管他,就更肆无忌惮了。在班里横行霸道,颇有唐时当年的风格。
  就连最基本的作业,都能不写不交。
  小孩缺乏辨别是非的能力,但她作为班主任,不能放任他这样。
  纪初说:“唐尧,你以后每天放学后来我这里,写完作业再回去。”
  唐尧:“我不会写。”
  “我教你。”
  唐尧还在挣扎:“我写得很慢。”
  纪初见招拆招:“没关系,多久我都陪你。”
  唐尧见纪初不吃这套,决定直截了当地说了:“我不写,写作业没用。我舅舅以前从来不写作业的。”
  唐尧说这话的时候,十分理直气壮。
  纪初觉得,他有这想法,肯定是家庭教育出了什么问题。
  大人没有做好榜样,小孩自然也会有样学样。
  纪初:“你不写,你爸妈没有意见吗?”
  唐尧撇嘴:“他们才不管我。”
  看来,有必要和唐尧的父母交流一下。
  纪初想了想,跟唐尧说:“你联系一下你妈妈过来学校一趟吧。”
  对“请家长”这种事,唐尧一点都不害怕。
  幼儿园就被请过很多次了,他有经验!
  唐尧:“我妈妈不在这边,我舅舅行不?”
  纪初微微蹙眉,正想问你爸爸呢,随即立刻想到他爸爸是唐时,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唐尧:“我和我舅舅住一起。以前请家长都是我舅去的。”
  “行吧。”
  获得纪初首肯,唐尧兴奋地跑出去打电话叫人了。
  纪初有点疑惑,这孩子怎么一点都不怕人的?
  时候渐晚,办公室的同事陆陆续续下了班,很快就只剩下纪初和唐尧。
  两人没有对话,环境很安静,只有纪初偶尔摁鼠标的声音,和唐尧那边铅笔划在本子上的声音。
  “咚咚。”
  有人敲了两声门。
  纪初从工作状态抽离出来,看到唐时倚在门边,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怎么会是他?
  唐尧哗啦一下站起来,椅子在地上拖出滋啦声响。
  “舅舅~你来得好慢。”
  唐尧闲庭信步地走过来,掐了掐唐尧的脸蛋:“堵车。”
  其实接到电话,他立刻就出发了,但架不住下班高峰期车流堵塞,硬生生把原先十几分钟的车程拉长到了半小时以上。
  唐时走到仍觉得不可置信的纪初面前,伸出手掌:“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唐尧的舅舅,唐时。”
  是舅舅,不是爸爸。
  纪初心里隐隐升起的一种不可名说的情绪,这些天堵在心里的一大块石头仿佛落了地。
  唐时吊儿郎当地:“这小子,总爱拿我开玩笑,跟朋友说我是他爸爸。事实上,如果有我这样的爸爸,确实让人倍有面子。”
  他轻轻弹了一下唐尧的额头:“但你也不能老让我当你便宜爸爸,这样我的桃花都被你吓跑了!”
  听起来是在跟唐尧抱怨,其实是在跟纪初解释。
  但纪初的注意力集中在最后一句,在小孩子面前还张口闭口桃花桃花,果然如那些爆料豪门花边新闻的营销号所说,如那双桃花眼一样风流。
  纪初心里五味陈杂。
  让唐尧喊他舅舅来,本以为能避开他,结果兜兜转转,还是把自己埋进了坑里。
  事到如今,再后悔也没用,只能尽快把事情处理完。
  纪初拿起唐尧乱涂乱画的作业本:“唐先生,既然你跟唐尧住在一起,那你知道唐尧已经一周没写作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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