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晓——品丰
时间:2021-06-18 09:44:46

  
  花卷警示的“卧槽有水……”和翟欲晓迫不及待的“噗通”同时响起,几乎不差毫秒,两人在路过同学惊天动地的笑声里一脸懵逼地面面相觑,片刻,相继露出疑似哭相。
  
  花卷的情况是:零下四度,鞋袜全湿。
  
  翟欲晓的情况是:零下四度,鞋袜全湿,生理期第二天。
  
  林普的反应是教科书级别的,他迅速脱掉自己的毛线袜给花卷,然后用羽绒服里的棉卫衣裹住翟欲晓的脚,稳稳将之背起来。他们试图立刻打车回家,但是附近的胡同都窄,出租车非乘客强硬要求不往这片区域里开,他们且走且看,前后只有十余量着急上班打卡的私家车以高超的驾驶技术摩擦着他们的衣料离开。
  
  在距离八千胡同只剩下不足四百米的时候,悲催的高中生们终于拦到一辆出租车。
  
  花卷在副驾驶落座,他明显感觉到,虽然鞋子做了简单的吸水处理,但此时林普给的毛线袜还是湿了。哦,感谢林普的“前女友”不但没有嘲笑他们,还给他们提供了带有水蜜桃香味的面巾纸。
  
  翟欲晓被林普小心翼翼放到后座,她曲起膝盖,眼睛盯着翟林普的棉卫衣愣怔。她有些想哭,但此时要是哭了就更丢脸了,因为她翻过个年头就十八了。是有了生理期的大姑娘的十八,不是正在换牙的缺心眼儿的八岁。她呼哧呼哧喘着,很有羞耻心地把羽绒服的帽子扣到了脑门儿上。
  
  “八千胡同。”花卷牙齿打着寒颤说。
  
  司机大叔伸手向着车前方一指,很好心地说:“这条路一直走到头,左转第三个胡同就是,下车自己走吧,几分钟的事儿,管不着出个起步价。”
  
  “大叔,你看我这鞋……”花卷右脚向前轻轻一点,鞋底噗呲出一串顽皮的水泡。
  
  司机大叔二话不说一脚油门就出去了。
  
  “这件事情谁要是敢说出去……”
  
  翟欲晓亡羊补牢地威胁,她尚未说完,突然被林普行云流水的动作震住了。林普扯开裹在她脚上的潮乎乎的棉卫衣,给她的两只脚各套上只不分指的棉手套,棉手套干暖的令人心悸,却只将将来到脚跟,他再打开羽绒服,一点不嫌弃地将那两只滑稽地戴着手套的脚全部收拢进怀里。
  
  花卷盯着后座的小动作,深觉自己不应该坐前排,不然便也有机会感受弟弟贴心的照顾了,他不由露出嫉妒的嘴脸,说:“晓晓不爱洗脚,林普你脏了。”
  
  林普说:“我这么多年没碰见过你洗脚是真的。”
  
  翟欲晓不好意思地在林普怀里动了动脚趾。原本羞耻的情绪渐渐不见了,满腔子都只剩下老母亲式的欣慰的情绪。她初见林普时,林普还是个奶娃娃的样子,轻轻打他几下手背他就眼泪汪汪的了。也不过几个眨眼,他居然就能临危不乱反过来照顾她了。
  
  翟欲晓正要表达一下自己此刻的感想,林普突然握住她的脚踝,说:“你别动。”
  
  翟欲晓:“……”并没有踩到下面啊。
  
  出租车进不去八千胡同,高中生们在胡同口狼狈下车时,偶遇花卷的妈妈姚思颖。姚思颖拎着早市上买回来的大鱼,横臂一看时间,嘴里吐着袅袅白气,问了一个发人深省的问题:“聚众逃课是要造丨反啊?”
  
  高中生们刚刚在车里暖出来的红扑扑的脸瞬时白惨惨得令人心疼。
  
  花卷和翟欲晓的踏水事件,在姚思颖的宣传下,一时间成了八千胡同里最大的笑话。尤其是当大家听说,两位童心未眠的哥哥姐姐在被小林普送回来时,一个脚上套着小林普的毛线袜,一个脚上戴着小林普的棉手套。
  
  翟欲晓羞臊的不敢出门,一直老老实实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直到徐回演唱会当天。十二月二十四,晋市,周五。
  
  徐回演唱会的门票有多难搞,夏侯煜借着自己以前学过的生物是如此形容的:在安全期输卵管堵塞的情况下受孕可能还要容易些。所以当翟欲晓故意打开书露出里面的票根时,夏侯煜的眼睛充血了。
  
  翟欲晓在夏侯煜羡慕的目光里,塌着腰去跟班主任请病假,然后再携手王戎去通知天桥那端的柴彤晚上可能不回家住,要去王戎家蹭家教——王戎的各科成绩都不好,她爸妈大手笔给她请的是全科家教,翟欲晓偶尔去蹭听。最后,她给自己的周到鼓了个小掌,背着手神清气爽地离开学校。
  
  
 
 
 
 
26.  姐姐   第二十六章姐姐   大都到晋市……
 
  第二十六章姐姐
  
  大都到晋市的高速畅通便捷, 上去到下来也就两个小时左右,要是乘坐动车就更快了,四十二分钟。所以翟欲晓下午第一节课前还在跟柴彤编瞎话, 第二节课尚未结束就出现在晋市体育场门前了。
  
  翟欲晓正呆呆仰望着这坐两年前刚刚落成的长江以北面积最大的综合性体育场。与她一同呆呆仰望的,是没票还非要跟过来的林普。
  
  林普是真的长大了, 翟欲晓斜眼望着林普下颌角的白肤和仿佛透明的眼睑,不由再次生出这样的感想,林普不但能照顾她了, 还能威胁她了。
  
  早前在火车站,林普拽着自己的书包带毫不迟疑地说, 要不然一起去,要不然都不去。她哭笑不得说自己成年了,他严谨纠正, 是差一个半月成年。
  
  “带你去吃石锅鱼,”翟欲晓转了转颈骨,说, “我初中时跟我爸来晋市出差吃过,味道稍微有点辣, 但是特别好吃,可惜只有我们两个不能点更多的配菜。”
  
  林普说:“有钱, 可以点的。”
  
  翟欲晓仇富的巴掌重重扫在林普胳膊上:“点多了吃不了浪费。”
  
  翟欲晓心心念念的石锅鱼餐厅距离体育场的位置很尴尬, 基本是在出租车将将跳出起步价的边界, 此刻距离晚饭时间还早, 两人一商量直接步行过去了。
  
  “你以前来过晋市吗?”翟欲晓随口问。
  
  “两岁左右的时候在晋市住过半年,”林普说,“我不知道,我妈说的。”
  
  翟欲晓伸着懒腰正要说话, 刚刚跟他们一起在十字路口等红灯的两个女生突然跑前面去了,她们假惺惺追逐打闹,目光不时地掠过林普,还以为别人不知道。翟欲晓似笑非笑盯着她们,突然伸手拖住林普的胳膊。
  
  “是女朋友吗?”一个女生悄声狐疑。
  
  “是姐姐。”一个女生斩钉截铁。
  
  翟欲晓:“……”要严格来说,两人只是差了两岁十个月,居然这么明显的不同龄吗?
  
  林普忍了两分钟,轻轻抽出自己的胳膊,说:“你好好走路。”
  
  翟欲晓拉长了声音“噫~~”
  
  虽然眼下距离饭点还有一个多小时,但石锅鱼店里仍旧有好几桌食客。翟欲晓一踏进店门脑袋就晕了,口水也丰沛了,鱼香味儿比记忆中的还浓郁。
  
  两人选了最小的一条草鱼,然后在配菜上面挣扎不休。翟欲晓想点的东西太多了,上海青、小白菜、豆腐、土豆、冬瓜、薯粉、平菇……有的是上回点到过确定真的很好吃的,有的是上回就没点到这回真的很想点的。
  
  林普跟着翟欲晓紧盯菜单十分钟,在店主女儿第四回经过时,突然出声叫住了她。
  
  店主女儿面色倏地红了,以为自己几乎是明目张胆的偷窥被发现了,她慢吞吞靠近,眼睛盯着桌角,答:“嗯,怎么了?”
  
  林普扬首给了姑娘一个软乎乎的笑容,他说:“姐姐,能不能点半份的?有很多配菜想涮,但是我们只有两个人吃不完。”
  
  店主女儿一头栽倒在这声“姐姐”里,她轻轻点了两下头,然后抽出围裙里的铅笔,在每一个划勾的配菜后面备注一个“小”字。
  
  “啊,是全部点半份吗?”她后知后觉尴尬地问。
  
  林普望着菜单纸上秀气的字,说:“全部,谢谢姐姐。”
  
  店主女儿晕晕乎乎地离开了。
  
  翟欲晓全程目瞪口呆,她这是第一回听林普叫“姐姐”,听得她热血沸腾是怎么回事儿??
  
  “林普,叫姐姐。”翟欲晓靠着椅背发号施令。
  
  “你要喝什么?”林普问。
  
  “叫姐姐。”翟欲晓坚持。
  
  “苹果醋好不好?”林普继续问。
  
  翟欲晓“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的态度就差在脑门儿上拓印个月牙来表明了,她盯着林普的眼睛:“叫姐姐。”
  
  “……”,林普,“姐姐。”
  
  只不过是一个寻常称呼,充其量带有一点抓人的软软鼻音,翟欲晓却感觉麻意自尾椎骨而起,一直延伸到颈骨,再到耳根。她停止聒噪,新奇地揪了揪耳朵。
  
  林普不再问她意见了,直接去冰柜里取了两罐苹果醋。
  
  翟欲晓直到锅子端来都在神游天外,谁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这也并不耽误她回答林普一些琐碎问题。一心二用,高中生的基本技能。
  
  饭后遛着食儿回到体育场附近,距离演唱会开始也就只剩下四五十分钟了。翟欲晓在场外摊位上挑了两个会发光的鹿角发夹夹在头顶,再强逼着林普用夜光笔在她颧骨上写下“徐回不为人知的前女友”,然后告别林普乐颠颠地排队检票去了。林普戴上耳机,听着女声婉转的“once upon a time…”,目送她跟随人流进场。
  
  晋市跟大都在世界版图上几乎是重叠的,在中国版图上也就只有半截指肚的距离,两地的温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林普站在体育场外的大广场上,虽然裹着及膝的羽绒服,却仍感觉到沁入骨缝的寒意。他默默环顾一圈,给翟欲晓发了条信息,交代她散场来刚刚路过的“闲书吧”寻自己。
  
  “闲书吧”因为徐回的演唱会分外冷清——很多人即便买不到演唱会的门票也乐意去体育场附近蹭听。林普在书架里抽出两本分上下册的漫画书,然后随便点了杯橙汁和一小块蛋糕,在角落的卡座里坐下。
  
  “闲书吧”毕竟只是个“吧”,而非图书馆,所以并不是落针可闻,一直有人在絮絮说话。林普翻至上册最后一页,瞥到主角臆想中驾车的麋鹿时,突然想到翟欲晓黑发上跃动的鹿角。她兴奋地左右摇晃着脑袋给他看她的鹿角,不依不饶抻着右半边脸非要他在上面写字。
  
  林普正想得入神,听到前方连续不断的拍照声,“咔嚓”、“咔嚓”、“咔嚓”,片刻,有人在他耳边幽幽问:你是不是朝歌的练习生?
  
  林普长指一顿,取下耳机,转头望过去,“跟我说话吗?”
  
  “是跟你。”一个二十出头的高鼻梁女生在隔壁桌喝着奶茶,露出“我什么都知道你骗不了我”的模样,“是朝歌新一批的练习生吧?叫什么?蹲在这里准备蹭徐回的热度呢?”她这样说着,眼神轻蔑地掠过前方举着佳能最新款单反相机的青年。
  
  林普:“???”这个姐姐在说什么?
  
  “你们公司推新人的套路我太熟悉了。我闭着眼睛都猜得出来明天的热搜:徐回演唱会门前惊现国民小男友。朝歌的人业务能力不行,钻研些歪门邪道的倒是在行。”
  
  林普:“???”这个姐姐到底在说什么?
  
  “我以徐回路人粉的身份提醒你,你长得确实还行,骨形尤其漂亮,上镜有高级感,但你唱歌跳舞行吗?你有过硬的创作才能吗?你这样的出道方式令人不齿,徐回的粉丝一人一口唾沫你都招架不了。”
  
  林普:“……”这个姐姐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林普收起上册书,重新打开下册,他不希望这个奇奇怪怪的女生继续打扰自己,想了想,说:“我是个高中生,不是哪个公司的练习生,你要用这张桌子的话,我就去那边坐。”
  
  以林普为圆心两米的半径内仿佛突然变成了真空,附近所有听到只言片语并暗暗苟同的人都露出了窒息的表情。林普得不到回答,索性直接起身,移去了临街的座位。他离开后,佳能青年仍旧在拍照,且仍旧是对着角落里的位置,显然人家根本不是在拍林普。
  
  林普翻下册就不如翻上册时心静了,因为他突然反应过来,“颜狗”翟欲晓很久没有夸过自己了。翟欲晓是如此“滥情”的人,追一部偶像剧多一个“哥哥”,他骨形漂不漂亮的,她早就麻木了吧?
  
  林普的下册漫画只翻了一半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睡得极熟,前面的方桌迎了三波人,他都一无所知。睡姿变换中,耳机掉出来了,里面仍有女声在读: Nofairystoryeverdeclaredtobeadescriptionoftherealworldandnocleverchildhaseverbelievedthatitwas… (没有一个童话故事宣称是对现实世界的描述,也没有一个聪明的孩子相信它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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