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了信了,现在信了。”张家玮笑着搓手:“我现在信你是运气好了!”
“……”
“大学天天打游戏,你居然没挂过科!”张佳伟提到这个就来气:“马思是过了,可是我高数挂了呀。”
温苑没好气道:“谁让你考试之前偏偏要去堵人家阮微微?还走错教室,不挂你挂谁?”
张家玮郁闷地抱着温苑求安慰:“我好不容易喜欢一个人,想给她表白,怎么了?”
温苑似笑非笑:“然后呢?”
“然后他妈的,她接近我居然是为了要韩忱的联系方式。”张家玮扶着脸,欲哭无泪:“我就这么差吗?她难道不知道,只有我们这种长的丑的,才一心一意?”
温苑无语,你明明那么普通,偏又那么自信。
“真羡慕你,活得那么天真。”
张家玮眉头都没皱,镇定地看着韩忱:“难道不是吗?你看他一脸浪荡劲儿。”
韩忱莫名躺枪,举着双手投降:“大哥,我可还没谈过恋爱,别再毁我风评了。”
“长这么张脸,不谈恋爱!”
“……”
“浪费!”
韩忱无奈,挠了挠眼角,斟酌道:“你要是真这么喜欢我的脸,我不介意你去照我整一个。”
“……”
“记得找个靠谱的医院。”
几个人笑得不可自抑。
韩忱从昨天到今天,一直逆来顺受,任凭张家玮明里暗里地挤兑他,他都照单全收。
大概就是觉得当初不告而别,有点对不住这几个人,直到刚才他开口反击,几个人这才松口气。
温苑别的没说,眉目之前淡淡的担忧尽数散去。
朋友之间,最怕生份。
张家玮睁大眼睛:“卧槽,羞辱我。”
其实他长得并不差,普普通通,但久经官场,身上自有一种不可言说的气场,这一路一直各种耍宝,不过是想让韩忱解开心结。
几个人对视一眼,极有默契地笑出声。
李若抓住这一秒,赶紧把他们抓拍了下来,然后对着相机赞叹:“这张是我这几年拍得最好看的一张了。”
谢良山凑过去看:“媳妇儿,我双下巴都露出来了,你怎么也不找找角度?”
李若淡淡道:“就是因为找了角度,所以是双下巴。”
“我要是正常拍,你那里是九连环你信吗?”
谢良山:“……”
“噗哈哈哈,终于有人说出来了,谢良山,关于你有几个下巴这件事,我其实很早之前就想数一下了。”
“哈哈哈哈哈。”
一提到这个,谢良山就忍不住说出之前和媳妇儿的一个典故。
“你们知道吗?刚和若若在一起的时候,我一度觉得自己很自卑,压根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会喜欢我,要说学历,若若是研究生,比我更好,说收入,若若也不低,说长相,那更没得说。”
李若第一次听他说这些,有点惊讶。
谢良山没有看她,自然而言地将她的手牵起塞进自己的兜里,继续和几个人说:“那个时候我每天都过得惶恐不安,我很喜欢她,生怕有一天被她发现其实我没她想得那么好,其实我很无趣。”
几个人默默听着,沿着学校的枫树林前进。
“每次和若若见面我都要提前好几天做心理建设,那时候我手机百度百科里全是关于怎么讨好女孩子的词条。”
“十二月确定关系的时候,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约她出来,她说觉得去动物园无聊,不想去,我以为她这是厌倦和我在一起,还去她家楼下哭了一场呢。”
温苑忍不住打断:“大冬天的,给女孩子表白,你去动物园做什么?”
韩忱接话:“可能……他是觉得那里缺一只上蹿下跳的猴子?”
谢良山:“……”
张家玮听得津津有味,被他俩一打断,不悦道:“给爷闭嘴,良山你继续说,我听听你是怎么狗到女朋友的,说不定以后用得到。”
谢良山:“没了啊。”
“???”
李若憋着笑:“是我给他表白的,他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想得太多。我是真的觉得又冷又无聊,所以没去,其实已经在网上看有没有合适的电影,想约她去看电影的。”
“结果啊,我妈一回家就说,楼下有一个抱着粉一大捧玫瑰花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人,我一猜就是他,下楼一看,那么冷的天,雪花落他一身不说,就连鼻涕都快冻成冰柱子了,一边哭一边扯着嗓子嚎。”
这下就连张家玮都忍不住嫌弃了:“真丢人。”
谢良山脸色绯红,私底下偷偷捏了捏李若指尖:“媳妇儿你怎么什么都说,给点面子不行吗?”
李若笑了一下,本就端庄的五官多了几分温柔,她看着谢良山,浅浅一笑:“就是那样,我才觉得非你不可的呀。”
即便他长得不帅,工资不高,人还无趣,可是他把自己当成了唯一,这样的人,谁不心动?
张家玮讷讷道:“我们这是被塞了狗粮吗?”
韩忱沉默了一瞬:“你说呢?”
“啊啊啊啊啊啊,谢良山你没有心。”张家玮抱头乱窜:“枉我还以为你是要讲什么有用的东西,结果居然只是为了炫耀。”
“温苑、韩校草,咱们拉黑他,孤立他!”
谢良山默了默鼻子,第一次听李若说这些话,心里除了感动之外,还多了点安心。
他一直害怕李若其实是因为感动才和他在一起的,现在看来,她对他的喜欢,其实和他对她的,不遑多让。
有了这一剂强心针,他终于忍不住问出一直在心里纠结了很久的话:“若若,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啊?就长相而言,有没有吸引你的地方?”
当着韩忱和温苑这两个绝世大帅哥的面提长相,谁给你的勇气?
李若沉默了一会儿,视线从几人身上瞥过,最后落在谢良山脸上,真诚道:“下巴。”
“然后呢?”
“还是下巴?”
“怎么在你眼里,我只有下巴?”
李若继续保持沉默,她怕说太多,伤到谢良山脆弱的心。
几人发现李若看着温婉,其实骨子里的恶趣味丝毫不低啊,不由得为谢良山感到担忧。
只有韩忱get到了李若的意思,解释道:“她的意思是,你的每一个下巴她都喜欢,而你……”
他停顿了下,肩膀耸动,轻笑出声:“有九个下巴呢!”
谢良山人不胖,就是脸比较圆润,在这方面和美国佬有异曲同工之处,低头的时候下巴处的肉能叠出好几个褶皱。
说九个有些夸张了,但是好几层是真的。
谢良山一脸悲愤,忍不住炸毛道:“校草,说话这么毒,当心遭这辈子讨不到媳妇儿。”
“……”
不知道为什么,他说起这个,韩忱忽然想到了温倾。
尤其见眼前两人你侬我侬的模样,他心里更见异样。
很快就到寝室楼下了,过年期间每栋宿舍楼只有一个阿姨值班,大冬天的,外面也没什么人。
宿管阿姨坐在大厅的接待处,面前烤起个电炉子,手里捏着手机刷短视频。
短视频的声音和阿姨的笑声此起彼伏。
几个人立在宿舍前面拍了张照片留恋,谢良山纠结道:“要进去看看吗?”
韩忱看了眼阿姨,想要摇头,他还记得,这个阿姨最是难缠,他大学时候经常兼职,有时候回来晚了,她愣是不让人进。
非得温苑他们几个下楼等她睡着了,偷偷拿钥匙给他开门。
他对这个阿姨有阴影,避之不及。
温苑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对几个人留照纪念的幼稚举动出奇地配合。
没等韩忱拒绝,他就说道:“走吧,咱们上去看看。”
韩忱想要说的话径自咽了回去。
几个人窸窸窣窣地朝着大堂走,很快就被阿姨注意到了,吐出一口浓重的淮序方言问道:“你们几个,哪个分院的?放假了还来学校做什么?”
韩忱没想到他们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居然还会被认成学生,赶紧接道:“阿姨,我们计算机系的,放假走得匆忙忘拿电脑了,能不能回来拿一下?”
“电脑这种贵重物品也能忘拿?放哪里了?”
韩忱点头,一本正经道:“就放桌上了,寒假那么长,有点不放心。”
别说他不放心,就连阿姨也不放心。
毕竟是她值班,真丢了什么东西,自己也会有影响。
说话间她就起身,打开抽屉取登记本:“哪个宿舍的?”
韩忱对答如流:“502。”
“就你一个人忘拿电脑?”阿姨看了他一眼:“那你一个人上去就行了。”
温苑几个人立马说道:“阿姨,我们都忘拿了。”
“……”宿管阿姨看了他们几人一眼,觉得眼熟,应该是学校的学生,面上虽然有些不高兴,但还是把本子递了过来:“签字,拿了就赶紧下来。”
几个人签完名字后,战战兢兢地朝楼梯走,身后传来阿姨继续刷视频的声音,他们这才放下心来。
李若在宿舍门口等他们,把相机交给了谢良山。
张家玮惊叹:“看不出来啊,韩校草撒谎一套一套的,阿姨也真是可怜,就这么被你忽悠过去了?”
韩忱没说话,时过进迁,宿舍里面早已经住进了别的人。
他们现在上楼也只是在外面看看,根本进不去。
所以阿姨才这么淡定地放他们进去。
几个人很快就上到五楼,但惊讶的是,五楼这边的宿舍门都是开着的。
整栋宿舍楼是正方形的结构,中间镂空的地方有一个巨大的水池,里面常年漂浮着几只臭袜子和倔强生存的金鱼。
而现在,他们住的502这边,一大半的房间门都虚掩着,地面上依稀有白色的乳胶漆。
“这是在装修?”
张佳伟走在最前面,自然也是他主动上前开门。
在门被推开的一瞬间,几个人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宿舍了几张床的位置都空荡荡的,桌面上有装修工人留下的废报纸。
地面滴了几滴白色乳胶漆的痕迹,不过好在不深,用拖把多拖几下应该就没有了。
韩忱抬头,阳光从窗户对面照射进来。
他似乎看见了当初在宿舍的影子。
张家玮总是赖在谢良山床上打游戏,一呆就是一整天,有时候被对方虐得狠了,双方就会气急败坏地互相埋怨。
温苑偶尔靠在椅子上看法语书,他的书桌上别的没有,法语书多得可以把人埋了,他有时候也会跟他们来上两盘。
但是他们俩打游戏太情绪化,很多时候顺风局都会被他们折腾输。
温苑每次打不过第三局就会骂骂咧咧地自己单排。
最神奇的是,他们两个学政治,一个学语言,天天窝在宿舍里打游戏。
只有韩忱是学软件工程的,算是和游戏有点关系,但是他却是宿舍里最少玩游戏的人,他的时间几乎都用在了学习和兼职上面。
到大三的时候,他的爷爷已经快不行了,那时候韩忱变得更忙。
开始疯狂地挣钱,连学校来得次数也少了很多。
很多专业课老师有意给他的平时成绩打低分,但耐不住他此次考试考第一,还是顺利通过了每一门期末考试。
至于最难搞的冯老师,温苑他们谁也没说过,当初他们轮着帮他点了大半个学期的到。
韩忱进门,感受到阳光落在自己身上的同时,似乎也看见了自己的过去。
他从十岁起,睡眠质量就变得很差,有时候睡两三个小时就会突然惊醒,有时候甚至一晚上都闭不了眼。
他在宿舍的时候几乎都在学习,因为平时兼职的时候太多,并没有什么时间和他们一样周末去泡图书馆。
他看见自己似乎每做一道题,就会抬笔在书桌上的青色大嘴史迪仔上敲击一下。
史迪仔受到敲击就会在桌面上蹦来蹦去咬个不停,这是温倾偷偷塞到温苑包里准备吓唬温苑的,兜兜转转到了韩忱手里,陪了他四年。
那个时候还因为大嘴史迪仔长得太丑,噪音太大,宿舍里的另外三人强烈要求韩忱把它处理掉,最后是他一人买了个游戏皮肤在,这才把史迪仔留了下来。
可惜,毕业走得匆忙,还是没能带走。
原本稀松平常的过去似乎在脑子里生了根,平时不觉得,一旦想起来,心里便翻江倒海地难受。
从他们离开以后,这间宿舍又送走了一届学弟们。
宿舍里他们留下的痕迹经过五年的磋磨,早已没了踪影。
张家玮床头挂着的女神海报,温苑的学习计划,谢良山挂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统统都没有了。
床栏上有了新同学的名字,木质的书桌上用胶水粘贴了别人的至理名言。
他似乎又看见了,几个不认识的男同学搬进这里的样子。
韩忱从进宿舍开始,就有些心不在焉,张家玮和谢良山指着宿舍里的桌子板凳回忆往昔,语气轻挑,互相揭短。
只有温苑注意到韩忱的情绪,走到他身后:“其实你当初大可不必离开的,我不知道于周到底举报了你什么,但无论什么,都不应该成为你逃跑的理由。”
当年那件事来得突然,韩忱爷爷去世欠下不少钱,他用钱的地方很多,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资不菲的工作,没等入职,不知道于周跑去给那边说了什么,直接打电话通知韩忱不用去了。
入职的名额转眼给了于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