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梓言不自觉握紧了拳头，目光里情绪暗涌，声音低沉：“这就是……她哭的原因？”
“不然呢？”画漾微微叹了口气，“梓言，我说给你听这件事，不是想劝你什么，这是你们俩之间的事情，我不想过多掺合。我只是想问你，什么叫‘如果不顾虑这些有的没的’？你顾虑的，是什么？”
顾梓言沉默许久，才缓缓吐出了两个字：“现实。”
这简单的两个字，却包含了太多太多。
“你有你的顾虑，我可以理解，但是……梓言，钱是可以慢慢赚的，家人的肯定，也可以慢慢争取，可有些东西，错过了，就真的回不来了。”
她其实知道，这种劝说，其实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但这段日子来，冲着顾梓言对景妤的态度，即便还不到爱的程度，但画漾绝对不相信那句肯定到有些此地无银的“不喜欢”。
“小妤父母找你的事，你真的不打算和小妤坦白吗？”
顾梓言沉默了一会儿，摇头：“没必要，我不想摧毁她的天真。”
画漾点头，倒也明白，父母在景妤心目中的形象，除了过于忙碌以外，几乎是完美的，对于孩子也周到细致，正是在这种家庭里长大，景妤才能拥有这份天真与乐观。
如果让她发现自己的父母，其实没有那么完美，他们在对孩子无微不至的同时，却也有着自私、冷酷的一面，她又会是什么感受呢？
“梓言。”画漾叹了口气，最后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但是我们总不能，把这个世界让给那些看不起我们、我们也看不起的人。”
顾梓言往后退了一步，靠在树干上，低头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画漾见状，给他留出空间，自己一个人先回了凉亭。
第208章 还学会得寸进尺了是吧
沈冽见她回来，轻轻“呵”了一声，低头看表。
“六分十二秒。”
画漾无语地坐到他身边，笑眯眯哄他：“那我陪你说十二分二十四秒？”
沈冽没应，又问：“说什么了？”
“也算当一回月老吧。”
沈冽看向她满脸笑意的脸庞，大概明白了什么，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赞许地说：“这种事儿，有第二回 也是可以的。”
果然好哄。
画漾暗暗想。
虽然并没胆子说出口。
不远处传来带队老师的呼喊声，到下山时间了。
画漾和沈冽站起身，走到凉亭外集合。
一行人按着原路回到停车场。
回程的路，画漾没有吃晕车药，因为累了一天，再加上夕阳撒在身上，格外温暖，刚上车没多久，她就觉得自己仿佛已经吃了药似的有点昏昏欲睡。
一回生二回熟，这一次，画漾很不客气地自动靠在了沈冽肩膀上。
在她靠过来的瞬间，沈冽本能地脊背僵硬了一瞬，但两秒后便从这种惊讶中回过神来，他微微侧头，压低了声音，却明显带着调侃的笑意。
“还学会得寸进尺了是吧？”
画漾愣了愣，悻悻然刚想收回脑袋坐正，但脑袋才刚离开他肩膀不到五厘米，又被沈冽伸手按了回去。
“又没不让你得寸进尺。”
画漾的心砰砰跳着，车里的嘈杂声音此刻似乎都被按下了静音键。
她偷偷觑了眼前方，他们的位置很隐蔽，老师只要不走到车尾，应该是看不到的。
她安下心，刚准备闭眼，视线扫过大巴车前面的小电视，却见电视上正在播放一档舞蹈竞演节目。
画漾之前偶尔也在电视上看到过，节目叫做《舞动之城》，电视机画面里，一位年轻的舞蹈演员正穿着丝绸长裙，伴随着舒缓的古乐，翩翩起舞。
画漾的目光停留在舞蹈演员跃起的身姿，心里窜起一个想法。
虽然和李心恬说了会参加校园才艺大赛，但她还没确定要表演什么，这个节目恰好给了她灵感。
北融人向来擅舞，舞乐是北融一贯的传统，除了专职表演者，即便是皇家贵族，擅长舞蹈者也不计其数。
画漾打小就喜欢，但碍于嫡女身份，她必须在弟弟妹妹面前树立威严，因此很少在公众面前表演舞蹈。
到了这里，倒是没有这些拘束了。
这么一想，画漾暗暗下了决定。
她靠在沈冽肩头安然闭上眼睛，低声问道：“沈冽，你喜欢看舞蹈吗？”
沈冽抬起头，视线徘徊了一会儿才发现她好像在说电视里正在跳舞的女生。
他看了十几秒，心绪平静，毫无想法。
对他来讲，舞蹈这种东西，不在他的理解范围内。
他只是痞痞地扬起一丝笑，问道：“这算求生欲测试题吗？”
“不是。”画漾轻柔却坚定地回答，“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也会，如果你喜欢，校园才艺大赛上，我就跳给你看。”
沈冽喉结微动，极为低沉地“嗯”了一声。
“我喜欢。”
第209章 校园绿茶大赛
校园才艺大赛，是澜城高中一年一度的必备活动。
但毕竟排练很耗费时间，对于每分钟都很珍贵的、正处于高考冲刺阶段的高三生来说，这种活动很少会有人参加。
因此，整个六班，报名者也就画漾和李心恬两个。
没几天后的初赛，从一百多位报名者中淘汰了大多数人，只剩下最后十五人晋级决赛。
而决赛的出场顺序，由抽签决定。
不知道是不是天意，画漾正巧排在李心恬的后面，是十五个人中的最后一个。
决赛是在周五下午，因为场地位置有限，而高三又在冲刺高考，因此观众只有高一高二抽签产生的部分幸运班级的学生。
这倒是令画漾觉得有些遗憾，她原本是想跳给沈冽看的来着。
不过也没事，以后有的是机会，画漾默默安慰自己。
而且他没来也有一个好处，就是画漾更放松了。
周五下午三点，决赛准时开始，但因为顺序靠后，直到临近四点半，才轮到倒数第二个参赛者——李心恬。
画漾作为后一位参赛者，需要站在舞台侧面候场，而这机遇，正好让她以一个旁观角度围观了李心恬的全场表演。
在后台化妆时，李心恬刻意选择了距离她最远的化妆台，从头到尾没和她说一句话。
化完妆后，就不知道一个人去哪练习去了，因此直至她此刻，李心恬上台，画漾才看清她的造型。
她并没有准备演出服，穿着洗得泛白的校服就直接上了场，画漾一开始还不懂为什么，直到她开嗓的那一瞬间。
她唱的歌，叫《叫醒》，讲述的是在一场火灾事故中，父母为了救孩子，将孩子护在身前，最终自己牺牲了的故事，而那个孩子，也就此成为了孤儿。
这是一个悲伤又感人的故事，由李心恬唱出来，这种悲情似乎又扩大了好几倍。
因为，在学校里，众所周知，李心恬本来也是一个孤儿。
但和歌中的孩子不一样，她是被父母主动抛弃的。
画漾静静听她唱完，内心却毫无波动，她并没有从李心恬饱含热泪的眼睛里看出一分感动，甚至有些不屑于这种用他人的悲伤故事来博同情票的行径。
伴奏由强变弱，渐渐停下，李心恬拿着话筒，低头不语。
一旁的女主持上台串场，看到她脸上的泪，赶紧叫一旁的工作人员拿来两张纸巾递给她，等她心情平复了些，才按照台本问：“这是一首难度很高的歌，李心恬同学是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首高难度歌来当做决赛曲目呢？”
李心恬抬起头，拿着话筒思索了一会儿，低声说：“因为我特别喜欢这首歌，也很……羡慕这个孩子有这么爱他的父母。”
底下传出些许窃窃私语，画漾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去，发现不少人似乎还真的被李心恬唱感动了。
甚至还有小学妹伸手擦着泪。
画漾无语地想，这些不谙世事的孩子，未免也太过天真了吧？
第210章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在主持人对下一位参赛选手的介绍中，李心恬缓缓退场。
和正准备上台的画漾擦肩而过的瞬间，在昏暗角落里，李心恬脸上悲伤的神情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带着得逞的冷笑。
画漾视若无睹，在主持人介绍完之后便举步走上舞台。
自始至终，她的表情都是平静的，看不出太多情绪。
站在舞台中央，一束追光瞬间亮起，将她笼罩，画漾穿着纯白的绸缎长裙，背向舞台站着。
陌生的古琴乐响起，画漾转过身，裙摆飞扬，宛若一只在花间飞舞的纯白蝴蝶。
然而就是在这转身的一刹那，画漾惊讶地发现，沈冽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台下。
甚至，他还光明正大地坐在了第一排c位的位置，直接占据了评委老师们身后的绝佳观赏角度。
沈冽撑着下巴，姿态惬意地靠在椅背上，眼神里带着明显的痞坏笑意，似乎在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画漾愣了一瞬，但舞步却没停下，转眼间，眼里的惊讶化为无尽的惊喜与柔情。
虽然大家都没听过这首古琴曲，但从曲调来讲，绝对是一首意境悲伤的曲子，可是配上画漾的舞蹈，却又让人觉得似乎不是这样。
她看起来，自信而骄傲，与其说是在悲伤、绝望中跳舞，不如说，是在等待绝望过后，置之死地而后生、破茧成蝶的那惊艳一刻。
虽然底下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舞蹈基础，看不出她到底跳得有多好，但几乎所有人都被这种氛围所感染，一直到音乐停下，追光缓缓收起，舞台下都寂静无声。
仿佛呼吸，都是对这一段舞蹈的亵渎。
直到，沈冽的左手手肘撑在一旁的椅子扶手上，微偏着脑袋，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不急不缓地鼓了几声掌。
而目光，却自始至终都只落在她身上。
观众瞬间被带动，舞台下响起了宛如雷鸣的鼓掌声。
画漾微喘着和他对视，脸上也扬起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她很开心，一是因为，她说要跳给他看，而他也看到了。
二是因为，她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舞蹈，居然丝毫不觉怯场，反而觉得，能与观众在舞蹈中获得交流，也是一种满足。
她似乎，更喜欢跳舞了。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她总觉得自己的舞蹈中似乎缺少点什么，但当局者迷，她自己并无法敏感地找到答案。
主持人拿着话筒上台，微笑着，姿态得体地问：“这似乎也是一首很悲伤的曲子，但画漾同学对这种悲伤的表达方式，却和上一首的李心恬同学完全不一样，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表达呢？”
画漾笑了笑，神色自若地说：“因为比起沉浸于悲伤并怨天尤人，我更偏向于打破这种悲伤，绝处逢生。”
底下又是一阵鼓掌声，这一次，还伴随着一些男生的起哄欢呼。
待观众席渐渐安静下来，主持人才又看向台下开口：
“好的，那接下去有请评委老师们对画漾同学的表现进行打分。”
第211章 好奇我怎么知道是你推我下山的
去年校园才艺大赛上，李心恬凭借悲惨故事，在投票上一骑绝尘，导致一些参赛者对评选制度提出了异议，觉得论坛投票的设置有失公允，因此今年取消了这个投票环节，直接由评委打分决定。
几分钟后，主持人从一旁工作人员手中接过信封，姿态端庄地开口：
“我们所有参赛选手的表演，到这里就全部结束了，下面，我将宣读评选结果。”
她打开信封看了一眼，从季军开始宣布——
“季军，高二（3）班，许亚庭，得分985分。”
“亚军，高一（5）班，徐放，得分992分。”
只剩下最后一个名额，几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画漾甚至能察觉到，一旁李心恬握着拳的左手在微微发抖。
她平静地等待着，直到一如所料地从主持人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冠军，高三（6）班，画漾，得分995分。”
画漾不急不缓地上前朝台下鞠了一躬，从主持人手里接过奖品和证书。
舞台下，沈冽撑着下巴，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画漾朝他扬了扬嘴角，眼里是自信的光芒。
待说完获奖感言，画漾转身的时候，李心恬早已不在舞台上。
画漾背向观众席，眉头轻轻一挑，状若无事地走回后台，一边走，却一边在想，如果等会儿沈冽问她什么时候学的跳舞，她该怎么回答？
说自己晚上无聊在家对着网课自学的？
一道阴影突然遮住了窗口射进来的光亮，画漾从思绪中回神，抬起头，看到李心恬直直站在她面前，阴沉着脸，眼神里充满愤怒，甚至有些诡异的阴森。
不知道是因为没有得奖，还是因为画漾说的那句意有所指的话。
“你故意的。”李心恬咬牙切齿地吐出了四个字，甚至用的都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的语气。
画漾没有否认，点了点头，说：“是啊，我当然是故意的。”
李心恬逼进了一步，将她往窗口方向堵，“为什么！你根本就不缺钱！为什么你又要跟我抢！”
又？画漾无声冷笑，这人还真是被害妄想症。
她何时和李心恬抢过，她又何必和李心恬抢。
“我确实不缺钱。”画漾不卑不亢地直视着她的眼睛，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个温柔的弧度，但说出来的话，却字字犀利，“但是……我也很享受，将对手从荣誉之巅推、下、去、的感觉呢。”
她刻意加重的“推下去”三个字，让李心恬不自觉僵硬了脊背。
李心恬冷冷看向画漾，不自觉握紧了拳头，心里暗想：不可能的，她怎么会知道呢？
“好奇我怎么知道当初是你推我下山的？”画漾笑着，语气嘲讽，“我又不像你哥哥那么蠢，被你抹黑成那样，还把你当宝贝捧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