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京兰嗓音沙哑的辩驳着,眉眼越显愤怒,她不过是惩罚了一个犯错的家奴罢了,哪个世家犯错的奴才都是这么责打的,她根本没做错!
柳柳眼尾高挑着,泪眼嘲讽的看着她:“是啊,你多高贵啊,你可是沈家嫡出的大小姐,你是要嫁入公爵侯府的,你的容颜自然比一条奴仆的贱命重要了!你怎会有错,错的是我们这些出身低贱做奴仆的人啊!”
沈京兰被柳柳气到身子颤抖,靠在床头捂着心口直喘气,不过一个下人罢了,她打了就打了,她没错!
齐易南听到这里,已明白了,眼神望向沈京兰的时候,眉心紧蹙着。
还记得那一年和她议亲时,本来两家已经说好了要在四方山见面的,可是不过两日沈家就传来消息,说沈京兰病了,会面的日子更是推迟了一月之久。当初只当是沈京兰小染风寒,如今才知原来是发生了这样的事。
女子爱惜容颜是没有错,可是下人们,犯了错,也是要给改过的机会的……
沈京兰心气不顺,捂着胸口眼神怨怒的看着柳柳,咬牙道:“这便是你给我下毒的理由?”
柳柳唇色苍白的靠在圆凳上,闻言呵呵一笑:“理由,可真不止这一个。不过世子妃你一向都认为自己言行处事处处妥当有理,自然不会认为你自己有错。就如同哥的死,大娘的死,以及江小娘腹中的孩子一样,在你看来,和路边的野草又有什么区别呢?”
柳柳两句话,沈京兰的手便忍不住的颤抖起来,是被气的!
她死死瞪着柳柳,想到那天晚上若不是柳柳提醒她江小娘月事迟来,她又怎会想到去给江小娘灌落胎药!
此时此刻,沈京兰终于明白,原来自己所做的那一切事,都是柳柳刻意的鼓动!
可……她死死咬唇,目光轻颤着转向齐易南,只见他眼神幽幽的正望着自己,她不禁有些心虚烦乱的低下头。
齐易南看着她躲避的眼神,眉头紧拧,淡声道:“世子妃,别问了,直接处置吧。”
再问下去,没有意义,也只是白白生气罢了。
沈京兰闻言微微拧眉,看着柳柳觉得也的确不能由着她再乱说了,她知道的太多了!
可正要点头时,只听柳柳一声嗤笑:“怎么?世子爷不想让奴婢说了,是怕听见了太多世子妃不堪之事,以后看见她这张脸会吐吗?”
齐易南拧着眉,眼眸扫过沈京兰,发现她面色极其难看,便起身三两步到了内室外头,嘱咐玲玲进去看好柳柳,别让她发疯伤人。
玲玲一进去,就听见世子妃一声厉喝。
“你闭嘴!”沈京兰怒斥着,怒目看向一旁的缨穗和刚进来的柳柳,“你们两个,把她给我拖出去关去柴房!”
柳柳坐在地上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看来世子妃也慌了,是怕我说太多,令你面目尽露,世子爷更讨厌你是吗?哈哈哈……”
“柳柳,别说了……”缨穗上前来,皱眉弯腰想要将柳柳扶起来带走,可柳柳却一把扫落她的手,笑道:“世子妃,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从你第一天嫁进国公府开始,我就开始给你下药了!”
沈京兰闻言,双目一怔,手缓缓的抬起指着她,面目狰狞:“原来,那些年我不能有孕,一直是你……”
“哈哈哈……是啊,是我!”
柳柳大笑着:“我就是要你不能生,要你好好尝尝那种求而不得的煎熬滋味!可我后来又想,不过是生不出孩子罢了,根本就不够令你痛苦,我便停了那药,看着你怀上孩子,然后……再让你失去他!”
“哈哈哈,得而复失的滋味,怎么样啊世子妃,好受吗?心痛吗?是不是难过的想去死呢?”
“你这该死的贱人!”沈京兰被气到痛哭起来,无法想象那几年她是怎样如同一个傻子一样的被柳柳玩弄于股掌之间却不自知,她沙哑嗓子大哭着捶打着床铺:“给我拖出去,打死她,打死她!”
“哈哈哈……”柳柳疯魔一般的大笑着,缨穗含泪伸出手想要将她拽起来,不管怎样先带出去,至少别再激怒世子妃,就算她最终的结局都是必死,她也不想柳柳落的王同一样的下场。
可柳柳话还远远没说完,她还没解气,她是不会一动不动的坐着等被拖走关起来,然后直接一条白绫吊死的,所以在缨穗将她拉起来的那一刻,一直藏在她袖中小刀便被她亮出,一把横在了缨穗的脖子上!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缨穗万般不可置信的感觉着那冰凉的刀在自己的脖子上,身体顿时瑟瑟发抖起来,玲玲更是在想要上前的那一刻,被柳柳冷声一喝:“敢过来,我就割破她的喉咙!”说着,那把刀微微一压,缨穗的脖子已被划伤,冒出了血花!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沈京兰傻眼的看着这一幕,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门外听见不对的齐易南瞬间大步入内,一见这情形,眉头便紧蹙,“柳柳,放下刀,我能留你一个全尸。”
柳柳看着他挑眉轻笑,“世子爷,就算是我和缨穗相处多年,情同姐妹,你也别以为我不舍得动手!”说着,刀身再向下一压!
“啊……”缨穗顿时又发出痛呼来,急促的呼吸之下,额头已出密密细汗。
齐易南眼瞳紧缩,语声冰寒:“你到底想如何?”
柳柳笑笑,眼眸转向沈京兰:“我还有几句话要说给世子妃听。”
齐易南目光转向沈京兰,只见她咬唇看着这边,说不出话。
柳柳见齐易南顾忌着缨穗不敢上前来,拖着缨穗的身子靠在了衣柜处,距离齐易南远了些,视线也开阔了,身后也有依靠不至于会被人捅一刀,柳柳低声一笑:“世子妃,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这么些年来,世子爷从未碰过我,你是不是觉得很惊讶?”
沈京兰目光茫然的看向齐易南,不敢相信将柳柳推给他这么多年来,他竟都没碰过?他不喜欢柳柳,所以连碰也不碰,却也不告诉自己……他为何不说呢?
齐易南唇角冰冷,站在那里冰雕一样,冷然一身一动不动,她还想说什么?
沈京兰虚弱的身体,有点吃不消这一次又一次的刺激和气怒,心口发痛的蹙眉靠在床头,脑海中一片混乱。
柳柳见沈京兰已有些体力不支,眸光幽幽一闪,又笑道:“瞧瞧你们这对夫妻,貌合神离,毫不交心,谁也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就这样还能躺到一张床上去生孩子,哈哈,还真是可笑至极啊!”
沈京兰被再一次戳到了痛处,想到这两年来,每每床事,他都是一言不发的例行公事,一点新婚时的温存都不存在,她心中剧痛咬牙切齿的看着柳柳:“你住口!”
柳柳却看着她,眸光阴测测的一笑,转而看向齐易南:“世子爷,知道你在泰兰苑留宿时,世子妃为何从不点灯吗?”
*
只这一句话,沈京兰脑中瞬间“嗡!”的一声猛然响起来,浑身止不住颤抖的那一刻,沙哑的嗓子里传来一声凄厉至极的叫喊:“你闭嘴!”
她一声惊慌的大叫,抓起床头桌上的茶盏就摔在地上,瓷片掉落满地的同时,她目眦欲裂面目狰狞的瞪着柳柳那得意的眼神:“你敢说我定将你千刀万剐扔去喂狗!”
那一刻齐易南惊了,看着沈京兰那失控的样子,眼眸紧缩,是啊,为什么,他也疑惑了四年了。
“哈哈哈……”看着沈京兰这个恐惧的样子,柳柳开心的很,张狂的笑着,手中的刀横在混身颤抖的缨穗脖子里,轻轻的滑向喉咙处,她目光肆意的燃烧着邪气的火焰,讽刺笑着:“世子妃,你若是不让我说,那我就只能杀了缨穗给我陪葬了,现在给你个选择的机会,你是选你的秘密,还是选缨穗的命呢?”
那一瞬间,缨穗的眼泪瞬间落下,通红的眼睛里满是绝望,哀求着柳柳:“柳柳求你,别这样……”
沈京兰惊呆了,她双手撑在床上紧抓着褥子,瞪大了眼睛看着不远处那曾经站在自己身侧的那两个丫头,眼泪空洞的落下来,她死死的咬着牙,颤着身子却张不开口。
柳柳呵呵笑着,“世子妃,你不选是吗,不选,那我就说咯!”
沈京兰感觉这一刻自己被逼到了悬崖边上,逼着让她跳,可她不想跳啊……她颤抖着唇,眼神含泪的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只要你舍得动手,缨穗你要杀就杀吧,待她死后,我会供养她的家人一辈子,补偿她!”
柳柳闻言,低声冷嘲一笑:“缨穗,你瞧见了没有,似咱们这样的奴婢对她来说,也是几个银子就能打发了呢!”
缨穗满脸都是泪水,心中苦的一句话说不出,即便知道世子妃不会为了自己如何,可听到了这些话,她真的伤心……
齐易南亦是心头微动,转眸看向沈京兰的时候,目光中深深的疑惑,究竟是什么秘密,能让她连缨穗的命,都不在意了?
沈京兰喘着粗气,看着自己说完之后,依旧无所动的柳柳,缓口气道:“柳柳,我知道你下不了手,就放了缨穗,我可以不让你死,只要你不再说不该说的话,我可以当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放了你自由!”
柳柳闻言,呵呵笑起来,摇着头,像是听到了多可笑的话一般,嘲讽又不屑,转眼间看着齐易南,一笑:“世子爷,还记得几年前世子妃打你的那个巴掌吗?”
“柳柳!你这个贱婢!”沈京兰一听就知道她要说什么,无比愤怒的要从床上下来,可无奈身体太过虚弱,一下床来就狠狠的跌倒在了地上,她恐惧的嘶吼起来:“你给我闭嘴给我去死!”
那个巴掌……齐易南记得……
那是他们新婚第四个月,他常留宿在她房中,倒也琴瑟和鸣,可她夜夜必须尽数熄灯,他从来没有看过她的身体,他很好奇,很躁动。就在那一夜她睡着以后起来点了灯,再回到床上想解开她的衣裳仔细看看她时,她醒了,发现了他的意图。
狠狠的甩了他一个巴掌!
那个巴掌,打在他心上又痛又麻,又羞又怒,时至今日那种窘迫又愤怒的感觉,他还记得很清楚。
可转头看着沈京兰那个害怕的样子,他心软了,转眸看向柳柳:“我不想知道,只要你别再胡言乱语,我保证你活着走出京城!”
不管世子妃的秘密是什么,她不想让自己知道,他就可以忍住好奇诱惑,一辈子不去探问。
活着走出京城,柳柳根本不信,更不做期待。
这一天她已经期待太久太久了,不酣畅淋漓的说个够,说个清楚明白,她死都不会甘心!
将手里的刀,竖起来对准了缨穗的喉咙,刀尖紧紧的压在那脆弱的肌肤上,以保证齐易南不敢随意动手。
然后,柳柳看着齐易南越发紧蹙的眉心,阴测笑着:“不点灯,是因为不敢让你看见她的身子,知道为什么吗?”
沈京兰将要晕过去,白眼向后一翻,撑着身体里不多的力气,撕心裂肺的哭喊着:“不要说……算我求你了柳柳,不要说出来,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耳边沈京兰难得卸下高傲的苦苦哀求,听起来是那么动听,可柳柳开心着却不为所动,目光也不曾看去半分,只紧紧盯着齐易南,一字一句道:“因为她的身体上有个巨大的黑色胎记,就长在左胸上,一左一右,一黑一白,奇丑无比!”
“呵呵,所以她不敢给你看,怕你看了会吐啊,最重要的是,她的左胸胎记上还会长出长长的汗毛,所以她每隔几日都会偷偷的将那些丑陋的汗毛拔掉,不然怕你和她同床时会摸到哈哈哈……”
“住嘴……住嘴……”
沈京兰已经泪流满面汹涌成河,柳柳每说一句话,就好像剥去了她一层衣裳,衣裳尽褪时,她感觉自己毫无遮拦的站在了所有人的面前,身上那个她隐藏了二十年的胎记,也都暴露于人前,所有人看着她的眼神都是嫌恶,恶心……她根本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胸口痛的快要无法呼吸,唇色惨白。
柳柳张狂肆意的笑着,看着齐易南那深沉压抑的眸光,紧握的拳头,开心到了极点:“世子爷,那天晚上世子妃打你那个巴掌的时候,跟你说的那些话,你没忘记吧?那时候她说你无耻,下流,卑鄙恶心,说你不尊重她,说你是色欲熏心的败类哈哈哈……”
“如今我真是恭喜你啊,你娶了一个这么一个能言善辩,表里不一,倒打一耙的好妻子啊!待你有空闲了,可要好好瞧瞧你的世子妃,她的心可是真干净啊!”
齐易南冷眸寒光乍显的瞧着疯掉的柳柳,胸中的情绪翻腾起伏,薄唇压抑怒气:“住嘴,别说了!”
“啊!啊!”沈京兰已经绝望了,胸口憋满了气,目光中已然满是痛苦的血色,她竭尽全力的大叫着,却在片刻之后,狠狠的咳出了一口血!
床前地面上,喷出的血花鲜红,她一下子无力的倒在了地上,玲玲惊慌的上前扶着她,齐易南愤怒之余上前去将沈京兰抱起放在了床上,看着她无力到快要睁不开的眼,拧眉劝着:“深呼吸,别想那些事……”
沈京兰却颤着眼神望向柳柳,含着满口血色虚弱颤抖的指过去:“杀……杀了她……”
柳柳看着沈京兰满口的血,知道她快要被自己气死了,高兴的很,大笑着道:“这都是你活该知道吗?这都是报应!你一出生,因为身上那个胎记,给你接生的稳婆,丫头,但凡是见过你身上胎记的人,都被你的好母亲处理了!那些无辜人的血债,都是因你而起,都记在了你的身上,你又天生凉薄,视人命如草芥,你犯下那么多杀孽,还妄想你自己能一生顺遂?可笑!”
柳柳说完这些,一把狠狠的将缨穗推出去,缨穗身子倒在地上的那一刻,柳柳将藏在袖中的毒药一口吞下,那把沾了缨穗血的小刀她也摔在了地上,站在不远处一直等着机会的梅姑等人,片刻之间冲过来,拧着她的手臂,将她按在地上。
柳柳不顾手臂的疼痛,艰难的直起身子,口中毒药的味道很是特别,一点也不苦,她望着床上好像快死的沈京兰,开怀的笑着:“世子妃,你我到底是主仆一场,临死前,奴婢诅咒你这一生,将病魔缠身,孤寡而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