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无语的看着她,听得懂她的话是冲着自己来的,但是,她是真的听不明白什么意思啊!
齐易南不想说话,一早应素文就念叨着要给他补肾,还专门跑去厨房叫人去买猪腰牛宝回来……他的脸,都快没处搁了。
偏应素文好像看不出他什么心情一样,给他盛了满满的一碗放在他面前,“表哥快喝,喝了对身子好。”
齐易南看着那碗里薄薄的一层油,半点要喝的心思都没有,只沉默片刻起身道:“你们吃吧,我饱了。”脸僵硬着,就走了。
江宁亦是觉得好奇怪啊,他怎么了,看起来那么怪异……
然而,还不等她多想一会儿,坐在对面的应素文就重重的放下了筷子,看着她咬牙切齿来了一句:“无耻淫妇!”
“……”江宁怔了片刻,才恍然她这句是在骂自己,顿时眸光也不耐了:“你阴阳怪气的什么意思?”
应素文纵然再任性,此刻也说不出“表哥在我床上不行肯定是你掏空他了”这种话来,只眼睛瞪着江宁,咬牙道:“就那个意思,你听不出来吗?”
江宁微怒之余觉得她真是太莫名其妙,也吃不下去了,起身抬脚离开。
桌子边上就剩下应素文一个人,她亦是满肚子的气,看着桌子上的汤,叫着松儿:“把这汤温在厨房里,一会儿比表哥回来还是要让他喝的。”
松儿端着汤下去了,应素文一个人无趣的吃着野菜包子,过了许久早饭用完了,出来外头看了一圈没见到齐易南,问着门外清扫的管院妇人:“见到世子爷了吗?”
妇人笑着指指河边的方向:“世子爷方才往那边去了。”
“哦。”她应了一声,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眉头蹙着又问:“江小娘是不是也往那边去了?”
“是啊。”妇人说着,就见应素文脸色一瞬间难看起来,提着裙摆疾步往河边的方向去。
清晨和缓的日光下,野外的草丛上还布着晶莹的露珠,应素文一路踩着草丛不多时鞋面已经湿了,她一边走一边寻,终于在不久后找到了河边相偕而立的两人。
不知道为什么,她准备的喊的,可是这一刻看着那两人并肩携手的背影,她的喉咙里就好像堵了什么东西一样,难以开口。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眼睫轻眨之间,她看见自己心爱的男人,主动低头去亲吻他身边站着的那个女人,那么温柔,那么缠绵,眼中还似有笑意……她的眸光怔住了,想起了自己。
这么多年来,表哥对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什么时候能长大?
而这些年,就算是他和世子妃关系冷淡,可他宿在世子妃那里的却是最多,一个月并不一定会去她那里几次,还基本都是她主动去求纠缠来的,她不去找他,缠他,他好像没几次是主动去的自己那里。
更别提像这一刻眼中的那一幕,主动亲吻,情浓绵绵,何时有过?哪一次不是她主动要,他才会给,更大多敷衍?
眼泪无声的晕开在眼底,应素文双拳紧握,恨恨的咬着牙,明白表哥是真的喜欢了这个出身低贱的女人。所以即便因为这个女人的到来,府里发生了那么多事情,这个女人都能安然无恙,全是因为他护着啊!
那她呢,和世子妃一样跟了他多年了,到头来竟比不过这个女人跟他的几个月?
这叫她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河边,江宁靠在他肩上,两人静静的看着河面上波光粼粼。
齐易南的大手在她肩上搭着,良久淡声道:“午后便出发回去吧。”
江宁闻言轻轻点头,抬眼看看四周的景致,幽幽来了一句:“今日不知是怎么回事,总觉得这漫山遍野的景色,没有昨日好看了。”
齐易南闻言无奈一笑,摸摸她的脑袋,心里都懂。
回到别院,齐易南本来打算带着应素文去打猎,玩一场就回去的,可应素文却坐在那儿不动,一反常态的说打猎也没意思,不想去。
齐易南觉得有些奇怪,想着是不是早上没喝那个汤她生气了,正想着好好问问她,却听她闷声说:“不想在这儿了,我们回府吧。”
坐在一旁的江宁闻言,亦是惊讶,看着早上还怒气冲冲骂自己无耻的应素文,此刻这个神情冷漠的样子,越发觉得疑惑了。
齐易南愣了一下,眉头轻蹙:“你确定?”
应素文点头,起身:“我回去收拾东西了。”
她呆不下去了,她真的不行了,就连此刻站在这个院子里,她都觉得她是多余的碍眼的那一个。
——
午时之前一行人回到了国公府。
应素文性情突变,一下马车就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连个招呼都不打,这一幕让齐易南很是疑惑。
江宁虽然不知道应素文是怎么了,但她不想管那么多,这不是她需要操心的事情。
而官年和得知他们回来,想着昨日刚去的素文,今日就回府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坐在屋里等着她过来哭的时候哄她,可是等了半天不见人影,叫人去看了,只说应素文在屋里歇着。
她心里觉得奇怪,也有些担心,就亲自去文和苑了。
内室,应素文目光空洞的躺在那里,官年和进来,她的眼睛却一动不动,浑身上下像是失去了灵魂一样的死气沉沉。
官年和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吓了一跳,上前坐在床边,柔声问:“素文,你这是怎么了,看着这么不对劲……”
应素文缓缓的转过眼来,茫然的看着她许久,眼睛才渐渐回神,红了起来:“姑姑,我今日才发现,表哥他从来,都不喜欢我……”
官年和心头梗了一下,这……的确是事实啊……便轻叹口气:“其实有时候我也后悔,当初该给你找个好人家,风光大嫁的,可总怕你这性子被婆婆苛待,想着留在府里有我护着你会好一点,却……”
应素文眼泪落不停,侧过身子抓着被子无声的哭,官年和无奈只能哄道:“别伤心了,回头我说你表哥,叫他多来你这儿。”
应素文却哽咽着:“算了,人来了我这儿,心却在别人那儿,还不如不来的好……”
官年和愣怔了一下,细眉蹙着,这孩子……究竟是在别院受了什么刺激,早知如此,真不该同意她去的。
回到国公府,江宁便忙碌起来,家事接过来继续管着,还准备着铺子的事情,隔三差五的都要出去一趟,总算是在半月后,她的第一家成衣铺子准备的差不多,只等第一批成衣制好就能开店了。
铺子的一切都是黄姑姑的大儿子黄大主办的,铺子的装饰,购买布料的渠道,制作成衣的绣娘,一切都是他置办好了来知会后,江宁过去看一眼,只是在成衣的布料和款式上,江宁提出了自己的见解,比如布料要结实耐穿,款式要简单方便还要好看。
虽然没做过任何生意,但江宁觉得有得力的人帮忙,后面一定会顺利。
这一日,江宁去主院报了账后回去路上,遇到了沈画兰。
她似乎是出来转的,穿着一身淡黄色的鲜嫩裙子,身后跟着一个丫头,静静的坐在花坛边上,若不是她那一身的裙子还挺亮眼,江宁还不一定能看见她。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谁也没有动。江宁和世子妃之间那些事,注定了她对于世子妃有关的一切,都永远不会有善意。
至于沈画兰,她自认自己是世子妃的妹妹,更没必要和一个妾室表现什么和善,更何况若是被姐姐知道,她和江小娘打了招呼,那她可不会听见什么好话,便直接转过眼,只当看不见。
江宁淡然一笑,一样的抬脚离开,只在片刻后轻声问:“上次世子爷不是叫梅姑去给世子妃传话,叫她将沈家五姑娘送回去的,世子妃拒绝了?”
青云点头:“是啊,虽然世子妃当时没说什么,但是后来沈家五姑娘照样在府里住着,可见世子妃是不愿意的。只是奴婢也想不通,明明世子爷表明了没有那个意思,世子妃为何非硬要坚持呢?”哪有这样强买强卖的?不更惹世子爷不开心吗?
江宁轻嘲一笑,明知齐易南不同意,还绝不退步,看来世子妃这一次是真的穷途末路了呀……
午后,江宁在内室午睡,躺下许久都睡不着,总觉得心里有些燥,静不下心来。只得打消了午睡的念头,一个人坐在桌前将近来处理的事情一件件的顺了一遍,发现并无错漏之后,她才长出一口气,揉揉眉心,刚想躺回去,忽然想起月事,似乎推迟许久了……
自失去那个孩子后,她月事并未不调,每个月都不会相差多少,再想起那一阵子,齐易南几乎日日宿在这里,夜夜缠绵不休……顿时心开始隐隐期盼,会不会,是有孩子了?
青云正在外头厅里歪着昏昏欲睡,头低垂着,手里还拿着刺绣,一看就知是做着做着困了,听见江宁的声音后立即惊醒过来,揉揉眼看着这么久还没睡着的江宁,问:“小娘,怎么了,可是口渴?”
江宁摇摇头,一身青色裙子靠在门边,双手交叠在小腹上,眼神盈盈道:“青云,你去请个大夫来吧,给我诊诊脉。”
青云一开始不太清醒,还以为是她哪里不舒服,可是看着她眼中温柔笑意,突然回神了,展颜一笑有些兴奋:“我这就去!”
两刻钟后,青云亲自送了老大夫出去,还高兴的塞了一锭银子,待回到内室,满眼喜色的看着静静靠在榻上的江宁道:“小娘,从今日起,您的一切衣食住行,奴婢亲自盯,一定盯的紧紧的!”
江宁温柔笑着点头:“那就劳心你了。”
这个孩子,她无论如何,也一定会好好保住!
入夜,齐易南一回来,就觉得气氛怎么与往日不同,岁宁院的丫头都是一脸的喜色,再进内室,看着江宁同样的满目柔和喜悦,他便明白过来,心顿时漏掉了一拍:“阿宁……是有了吗?”
江宁点点头,向他伸出手在他坐下的那一刻,抱紧了他,轻声道:“这是我们的第二个孩子……”
齐易南即欢喜又伤心,感觉着她话语中浮现出的不安,他缓缓收紧手臂:“放心,这一次我一定保护好你们,谁若再敢做什么,我绝不会再留一丝情面!”
听着他的话,江宁心里有些安慰的笑着点头,却并不打算靠他保护,因为有时候他忙起来,根本靠不住……
第二日一早,江宁有孕的消息便传到了各院。
官年和盼了许久终于听到了好消息,自然是高兴极了,当即就叫张姑姑送来的不少的补品礼物,宣示着她对这个孩子的看重。
应素文得知后,许久未展露笑容的脸,更是阴沉。
而泰兰苑,沈京兰在一瞬的痛苦过后,自嘲一笑,该来的还是来了……而沈画兰,却是其中最高兴的一个。
姐夫身边最受宠的女人有孕了,以后便不能服侍床榻了,她沈画兰的机会,终于来了!
想着,她幽幽一笑着看向沈京兰,“姐姐,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沈京兰看着身边已经苦等许久的妹妹,淡淡一笑:“放心,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一个机会。”
第76章 条件 静心庵。
秋来凉爽,庵后……
静心庵。
秋来凉爽, 庵后种着的粮食丰收了,静心庵的姑子们带着修行的女眷前去收,全部都穿着浅灰色的道袍, 头发高高挽着用一根木簪别着,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死水一潭的麻木,包括姚慧之。
虽然她才来到这里不过两月, 但她已经被迫习惯了这里的日子。天不亮早起打扫做饭洗衣,稍微晚一点饭菜就没了只能喝水饱腹, 半晌一律跪着诵经, 稍有不慎午饭就不能吃了。夜里更是十来个人挤在一间屋子里, 因为不常洗浴, 屋子里一天到晚都是一股怪味。
这些对于刚来的她来说那都是最可怕的事情,她哭了不知几天, 也曾反抗过,可是被狠狠饿过两天之后,就不敢了。因为她知道, 这里的人是真的不在乎她们这些犯错女人的生死,毕竟被送到这里来的, 就都是想叫她们受苦后洗心革面的。
姚慧之手里拿着木棍, 满身汗水的捶打着手里的谷物, 不敢有丝毫的停歇, 即便手臂上还算细嫩的肌肤因为粗粝的谷物已经起了许多红疹痒到钻心, 她也没有开口请求休息一刻。
因为就在前几日, 一个不知何处来的生病的女子, 因为家人不肯送银子来请医治病,活活的病死在了这里,草席一卷就埋进了后山。
姚慧之不知那个女子是犯了什么错, 可是一个人至死,家人都视她为耻辱,不肯施救。她不免想到自己,如果病的人是自己呢?纵然静心庵会传递消息回去,可是世子妃能管她的死活吗?夫人会管吗?世子爷又会管吗……
纵然如今过的艰难,她也不想死,她还想活着回去见到女儿,就算今生都不能再得到世子爷的半分垂怜,她也不再乎了,她只想今生平平安安的陪着女儿长大,永远不要再来这地方了……
*
岁宁院,不管是江宁还是丫头们,从得知她又有身孕的那一日开始,青云就做了详细的分工。谁在哪个时间做什么,都分了什么任务,仔仔细细的列了明细出来,不允许换岗不允许耍滑。特别是江宁每日里的衣食住行,都在岁宁院的小厨房做,专门请了一个厨娘来做小饭,不和大厨房混着吃。
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虽然现在世子妃不出门,应小娘也不怎么出来,但府里还住着一个对齐易南虎视眈眈的沈家五姑娘,总归是小心一些的好。
晚上,齐易南回来,江宁已经躺下了。
洗漱后进了内室,江宁已经有些迷糊了,感觉他上了床,翻个身过来,睁眼看看他:“喝酒了?”
他点点头躺下,看着她迷蒙美丽的容颜,抬手轻拂:“今日都吃了什么?”
江宁笑笑,她这一次有孕不但不孕吐,反而有点贪吃,每日里一定要吃最少一顿肉,不然一到夜里就心慌的睡不着,闻言有些不好意思道:“午时吃了些鸡肉,鱼汤,晚上嘛……张娘子蒸了南瓜花肉糯,又吃了半碗……”
“能吃是福,说明这孩子有福气。”齐易南说着,手落在她小腹上,淡然笑道:“只是后头几个月可万万不敢这么吃,不然吃多了孩子太大,生产时可是要受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