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黄昏时,元良回来了,带着一壶酒和一只荷叶鸡,一进门来就坐在院子里美滋滋的吃了起来,还不忘把江宁叫出来,让她站在自己跟前,颇为得意的跟她说:“我今儿个去找那畜生了,你倒是猜猜,后来怎么着了?猜中了我赏你一个鸡腿!”
江宁面色闷闷的看着他,想了想摇摇头:“你是还不放心我,去找他对质了吗?”
元良哼一声,喝了口酒,砸着嘴道:“我是还不大放心,所以特去找那个畜生,想好好教训教训他,顺便听听他嘴里的实话。可是没成想那个小子胆小如鼠,远远一见我,逃的比被狗撵的兔子还快哈哈哈……”
江宁看着他的笑的那个得意样子,默默的垂下眼,遮住眸中的嘲讽,轻声道:“他是怕你呢……”
“那是自然,他不怕我他跑什么呀?哼,不过也就是他跑了,不然我一定打的他满地找牙,叫他知道勾引别人的女人是什么下场!”他说着,横眉又看着江宁,道:“反正你今后给我老实点,再要有这种事,老子一定把你丢进海里喂鱼!”
说着,脖子上的伤口一痛,他顿时缩着脖子看看隔壁,心有余悸的噤了声,也不敢坐在院子里了,拿着酒肉进屋去了。
江宁木然的在这院里又站了一会儿,才抬脚进屋,坐在床头正好能看到隔壁那扇小窗,心里不禁想着,或许……是不是该谢谢他?
第13章 一眼就看到她 两日后,一向平静安宁的……
两日后,一向平静安宁的小渔村,忽然热闹了起来,人们三五成群的经过元家门前,往海边去看海船阁最贵的那条船。
沉重古朴的船身,靠在海岸边上,船上的风帆厚实又巨大,人们站在船下要踮着脚才能看到甲板,还有那船上精美结实的船阁。
谢铭一身深蓝色衣裳,看起来年轻俊秀阳刚蓬勃,他正站在船身边上,笑容和煦的询问着前来报名出海的男人们各种问题。女人们则在一旁小声议论着,他们到底什么来头,怎么这么有钱,海船阁最贵的船说租就租了,这船可是租一天就要四十两银子的!
元良双手环胸靠在门框上,远远看着海边那艘船,鄙夷的撇撇嘴,“有钱了不起啊,什么东西……”
他正嘀咕着,一个妇人从那边回来,见到他就笑着说:“哎呀良子,那船你瞧见了吧?海船阁的船王啊!就你隔壁住着的公子租来的,说要带人出海去看看风景,顺便玩玩海钓,正选人跟船,说是跟一趟船一个人五两银子呢!你要是想去,赶紧去报名去,再不去可就招满人了!”
走一趟船就五两银子?元良心里发酸,嘴上却不屑道:“我不去,我又不缺这点银子……”
那妇人一听就笑了,呵呵道:“那是,你家六条船呢,这点银子对你来说那还真是毛毛雨了……”说着抬脚走了,心里却骂着,什么败家玩意儿,家底都快霍霍空了,五两银子还看不上呢,人家要你这种废物才怪事了!
海边的热闹一直到天快黑才散去,谢铭带着名册回来,喝口水后上了阁楼,齐易南正坐在那儿目光悠远的看海景。
“爷,咱们计划是带二十人,可如今报名的竟有四十六名之多,属下想着反正船大要不多带些人,到时若遇上幽洲国的船只,看看不交那过海费他们敢不敢来硬碰硬。”
齐易南眸光深深,想了想嗯了一声:“那就多带十人,后日一早出发。”
“是。”谢铭说着,低头去看手中的名单,想着要选哪些人比较好,正盘算着,就听耳旁淡淡传来一句:“天要黑了,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了?”
谢铭闻言眨了眨眼,这才恍然大悟,一拍大腿站起身:“属下这就做饭去!”
一夜安宁。
一早,元良吃过饭就出门了,走之前还不忘嘱咐元母,出门时一定要把大门锁上。
江宁的手臂抹了两天药酒,总算是能动了,只是还不能太用力,元母出门之后,她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慢慢的做着针线,偶尔抬眸看看对面那扇窗,思虑了许久,还是决定要谢谢他们。
可是她却发愁自己连个像样的谢礼都拿不出来……苦恼的思索了一会儿后,目光落在院子里晒着的肥鱼干上,总算了想到了办法。
海边,将要午时的太阳已经很热,随着谢铭确定好跟船的三十人名额后,一直围在大船边上的人也渐渐散去。
江宁隔着不高的围墙看见谢铭从远处回来,便开始准备。她先是搬了凳子到墙根底下,再从杂物房拖出许久没用过的梯子,紧接着站在凳子上将梯子慢慢弄了出去,然后她就跑出厨房拿出准备好的谢礼,踩上凳子翻上院墙,顺利的踩着梯子到了院外。
看了看四周,大中午的果然一个闲人也没有,她深吸口气整理了一下裙摆,捧着东西走到了隔壁的大门前。
门前摆着许多夜来香,有股淡淡的香味很是好闻,深红色的厚重木门关着,上面的铜环比她的拳头都大。她忽然有些紧张,美丽的眼眸中有些犹豫胆怯,又驻足了片刻后,才咬着唇抬手敲响了铜环。
谢铭正在厨房里遭受油烟的折磨,听见敲门声后先应了一声‘来了’,然后把锅里的糊菜铲出来后,这才擦擦头上的汗快步走去开门。结果一开门,见着门口站着的是江宁,一时间居然愣住了:“姑娘你……”
江宁本来就紧张,一见谢铭疑惑的看着自己,就更是紧张局促的鼻尖瞬间冒了汗,颤着手将微薄的谢礼递了过去,轻声道:“那天的事……多谢了……”
谢铭一听就明白了,顿时爽朗的笑起来,摆了摆手:“姑娘不必客气的,我家公子向来就看不惯这种欺凌妇弱的事,那日也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江宁紧张的脸都有些红了,低着头不敢多看,只管将东西递着,说:“但你们的举手之劳,却让我少受许多苦,所以不论如何我都该谢谢二位的。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请公子收下吧。”
谢铭看着她手里的东西,想着她今日能有勇气上门也是不容易,总不能拂人脸面,便笑着接了递过来的东西,说了声:“那就多谢姑娘了。”
“不敢,只要二位不嫌弃就好……”江宁说着,双手局促的揪着,低头转身匆匆的走了。
谢铭感觉着手中的东西还是温热的,拿着鼻尖轻轻一闻,笑着关上门走进厨房,过了一会儿端着饭菜进了正厅,将东西摆在了桌上笑道:“爷,今儿给您加俩好菜!”
大门口的一切,齐易南都听见了,见着桌上荷叶包着的两个菜,施施然走到桌边坐下,拿起筷子优雅的挑开,随着浓郁的香气扑鼻,他眉捎微动。
谢铭坐在他对面,笑道:“呀呀,酱香黄鱼,甜酒虾,这菜做的可真不错啊,爷你快尝尝好不好吃!”
齐易南淡淡一笑,夹了一块鱼入口,片刻后满意的点点头:“比起你做的,的确是不错。”
谢铭嘿嘿笑着,尝了两口才说:“这姑娘性子倒是挺通透的,就是可惜了命不好。”
齐易南却笑笑,命不好又不是生来就如此,若一个人够聪明,够胆子,够狠心,那就算是再不好的命,也能有逆风翻盘的机会。
至于她……解脱的机会怎会没有,全看她自己会怎么做了。
……
第二日一早,门外就热闹开了,一大片人在海边,看着船起航,直到船在海面上越漂越远,人们才慢慢的回来。
元良靠在大门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后,转过头来就大笑着:“这些烂人总算是出门了,最好叫他们死在海里,省的再回来多管闲事!”
江宁正在厨房洗碗,元母已经出门了,她看着他进了厨房来又拿了鸡蛋吃,微微皱眉知道他今日是不打算出去鬼混了,就有些心烦。
元良吃了鸡蛋又跑回屋里睡了许久,再醒来后伸着懒腰到了院子里,坐在竹椅上就开始大声的吆喝江宁:“快点给我倒茶来!”
不多时,又大声叫着:“过来给我捶捶腿!”
“肩膀也给我捏捏。”
“你没吃饭啊,手上用点力!”
在他不满的牢骚中,江宁低眉敛目的给他捏着肩,使不上力的那只手臂一直刺痛着,她也一直忍着,不想让元良再找理由寻她麻烦。
可元良才不会老实,大船出海的这些时间内,他在家作威作福,说话声音能多大就多大,不顺心了更是说骂就骂厉害的很,就像一条暴躁的野狗,说咬人就咬人,江宁忍受的极其辛苦,心里一直盼着,船早点回来,只要有隔壁的人在,他多少也能收敛一些。
可是恍然之间,她又难受,隔壁的人又不能在这里住一辈子,等到他们走了,自己的日子不是依旧要如此这般过下去吗?
苦闷中,那船终于在三天后的黄昏时回来了,远远的一看见海边热闹起来,江宁也轻轻的笑了。
齐易南先回来,在船上三天时间没有换洗衣裳,再加上出汗他觉得自己身上都臭了,急需回去洗洗干净。
谢铭还在海边船上,这一趟出海主要就是去探查海岛情况,所以留给船员们捕鱼的时间不多,最终的收获自然也不很多。他安排着几名船员将船上的海货分给了随行的船员们,跟船的人这回收获颇丰,个个笑开了花。
天将黑,江宁和元母已经快要做好晚饭,苏大婶却来了,提着一桶海货进门,笑着喊她们:“元家大嫂,小宁,这是你们隔壁家的公子分给各家的海货,也有你们一份。你们也别忙活做饭了,赶紧的出来了,大伙儿正商量着今儿一块烤鱼吃呢,你们也赶紧搬了桌子椅子出来凑凑热闹!”
元母笑着出来接了满满一桶的东西,高兴的笑弯了眼,急忙应了:“多谢妹子了,这就来这就来!”言罢,把东西倒进了自家桶里,喊着江宁抬桌子出门。
一出来江宁才看见,隔壁门前那一大片地方,大大小小的桌子摆了十几张,各家烤鱼的家伙也都拿出来了摆在一旁。男人们提着桶去收拾海货,女人们笑闹着已经开始点炭切料,孩子们到处在玩。
江宁懵懵的就被巧巧拉去帮忙了,过了没多久,只听男人们喊着:“南公子。”
她顺着声音转头去看,只见他一身优雅的白衣缓步而来,头上的银冠在月下熠熠生辉,俊逸的面容上带着淡笑点了点头,坐在了最大的那张桌前。他身后跟着的谢铭手里更是提着两大壶酒,笑着叫男人们拿去分了喝。
江宁的心微微跳了一下,又缓缓的转过眼,不再多看那个不该看的人,只抬眸看看天上的一轮弯月,心里叹着,月色真好啊……
齐易南却一眼就看见了江宁,她也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裳,安安静静,温温柔柔的坐在那里,长发落肩,侧颜绝美,他看一眼就忍不住滚了喉头,下意识就想着,也不知他不在这两日,她有没有再受什么苦……
第14章 来信 月色柔柔照美酒,齐易南就着味道……
月色柔柔照美酒,齐易南就着味道香美的烤鱼,喝了几杯停下了。
夜风徐徐吹散了白日的炎热,他靠在椅子里望着远处的海滩,听着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孩童的玩闹声,还有低声的议论:“听说那事儿过后,宁姑娘又挨了打不说,还被限制出门了,天天都被锁在家里。”
“宁姑娘也是可怜,本来就是那方又荣来纠缠她的,却被泼了一身的脏水,哎,命不好啊。”
“听说那姓方的还想带她私奔,亏得她不傻没信了,那姓方的哪是什么好人,说来说去根本就是想占她便宜。”
“良子也是烂泥扶不上墙,她这辈子算是毁了……”
说话声唏嘘着传进他耳朵里,他低着眉摩挲着手中的酒杯,淡淡笑了笑起身回去,私奔……像她这种挨打都不敢反抗的性子,私奔她才不敢。
元良回来的时候,门口还热闹着,本来好好奇大伙怎么这么热闹想去看看的,可是一见谢铭坐在那儿,顿时老鼠见了猫一样的缩着脑袋进院了,可刚跨进院门就又回头看了一眼,一眼就瞧见了也在外头的江宁,顿时就不爽了。
元母先看见他了,担心他还没吃饭,就拿了一些烤鱼虾笑吟吟的进屋来,给他放到了桌子上,说:“儿子快吃吧,刚烤好的可香了!”
元良哼了一声,不快道:“不是说不许江宁出门吗,怎么她也在外头?”
元母闻言,面色为难道说:“隔壁那人出海回来,打捞的海货没拿去卖,分给了各家各户,也分给了咱们一桶,你苏婶提过来的。她喊着我和小宁出去凑热闹,看在你苏婶的面子上也总不能不去的。更何况要是我去了不叫小宁去,那人们不是更有说辞吗,再说小宁也就是在那儿烤烤东西,没什么的。”
元良不满的冷着脸,倒也没再说什么,只叫元母出去的时候告诉江宁,让她赶紧先回来,少坐在外头惹人闲话。
过了没多久,江宁回来了,一进屋来元良就瞪着她:“我跟你说过什么你都忘了是不是?居然还有脸出门,你惹出来那么大的事儿外头什么难听的话都有,你也真能在那儿坐得住,真是厚脸皮!”
江宁低着头,双手握在一起,心里凉凉的,只说:“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出去了。”
“再有下次看我怎么收拾你!还不快点给我准备水,热死了……”
……
房间里,烛火明亮,齐易南坐在桌前,靠在椅背里一手支着头,半睁着眼不知看着何处。
一旁的谢铭喝了口水,看着他缓缓道:“爷,如今那处海岛的情况我们也算是探查明白了,下一步咱们咱们先做什么?”
齐易南闻言,眼皮动了动,“你觉得呢?”
谢铭想了想,继续道:“原以为幽洲国占据了三个海岛就一定会借机增兵驻派,没想到一个海岛也才百十来人,看来是这些年和州官们勾结以后,他们的日子太舒坦了,不然也不会是这样松散的防守。只是若内忧不除,光是拿下这三个海岛也是无甚大用……”
齐易南点点头,目光幽暗强硬:“接下来先搜集各州官和幽洲国勾结的证据,等握到一切实证,到时候再内忧外患,一并铲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