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卫的超酷暗恋/长公主殿下又吐血了——秋白话
时间:2021-06-21 09:34:43

  傅长乐翻看的动作一顿,随手将厚厚的药方搁在桌上用杯子压好,淡声问道:“你从南海跑到这里,就是为了给我这个?”
  “嗯。”许是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叶赫琴点完头,又急急补充道,“您放心,除您之外,我绝不会将这些方子告诉任何人。”
  “除我之外……”傅长乐的手指摩挲着腕间的弩/箭,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那叶三小姐将这些药方送到我跟前,是想再同我谈什么交易吗?”
  叶赫琴那张稚气未脱的小脸明显愣了一瞬,随即慌忙摆手道:“不不,您误会了,我只是听说您病了,病的很重,所以想这些、这些药方或许能帮上什么忙……”
  傅长乐看着对方真诚不似作假的模样,恍惚间以为自己昏睡的时候记忆断了层。
  她和眼前这个小姑娘不过几面之缘,她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好到值得对方翻山跨海、千里迢迢送来一叠不根本知是否有用的方子?
  “我知道当时是您救了我,所以我……”
  “所以你也知道,我只希望这些个乱七八糟的药方永无人知。”傅长乐伸手指了指桌上东西,低低叹了口气,“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以血入药的邪门方子,还是烧掉吧。”
  “不是的。”脸颊消瘦的小姑娘认真地摇了摇头,“药方只是死物,对错好坏只取决于用它的人。于贪婪私欲者,这是害人的邪门方子,但于真正的医者,这或许就是救命的良方。人血说到底也只是其中的一味材料,您信任的大夫会或许能弄明白它为何起效,能否用其他动物的血或者血参之类的药材代替。退一步说,即使人血无可代替,但若有人自愿以血入药,这也依旧是救人的方子。”
  能言善辩的傅长乐头一回被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说的一愣一愣,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
  “我知道人心贪欲不可测,但我相信您,在这个世上我只信您。所以除您之外,这些药方绝不会从我之口传到第三人耳里,这一点还请您放心。”
  叶赫琴这一趟似乎真的只是为送药方而来,目的达到,起身礼貌告辞。
  “你的兄长……”身后传来传来傅长乐的声音,“叶少庄主,现如今还好吗?”
  “还不错,他去经商了,这个月刚刚赚了七十文。”
 
 
第100章 幸福快乐的……去游历……
  千亿山庄的叶三小姐来去如风, 那一叠厚厚的药方最终到了封悠之的手上。
  连同那一枚殷红的血珠子一起,化作众人小心翼翼维护的最后希冀。
  在这之后的事情傅长乐有些记不清了,漫长混沌的昏睡夺去了她所有思绪, 只有舌苔根下的血腥味越来越浓,若有似无地飘进几乎要将人逼疯的虚无世界。
  谁也没想到的是,在炼血入药前一刻,傅长乐竟然醒了。
  在此之前,她已经昏睡了整整十日, 若不是胸腔还有微弱的起伏, 封悠之差点以为她撑不到活人血炼成的时候了。
  此刻影九正以掌抵住十三的后背, 缓缓为他传输内力。
  十三泡在黑褐色的药浴中,一根极长极细的镂空银针半头没入心口的皮肤, 封悠之连额头的冷汗也不敢擦拭,按着在森然针尖下跳动的心脏,一滴, 一滴, 数着落入药碗的心尖血。
  长于万人尸骨之下的血珠子被研磨成粉, 融化在殷红的心头血里, 过于浓烈的血腥味和香炉中焚烧的苦涩药味混在一起, 熏的傅长乐眼角发红,忍不住闷声咳了一声。
  正在取血最后阶段的封悠之手一抖,好险没让长针偏了位置。
  额头豆大的冷汗划过脸颊, 在下巴处凝成圆滚滚的汗珠,滴答, 调入热气氤氲的药桶。
  滴答。
  最后一滴心头血同时跳入药碗。
  封悠之不敢耽搁,顾不得木桶里双目紧闭唇色惨白的十三,稳稳端着暖烫的血药递到傅长乐唇边:“你醒了也好, 赶紧喝药!”
  傅长乐的目光却始终绕在不远处那个心口沁血的人身上,扯着艰涩的嗓子喘息道:“十三他……”
  “他死不了。”
  封悠之急的很不得掰开不听话病人的嘴,将这碗从十三心尖上凝出来的药生灌下去。
  “他、取血的时候……”明明虚弱的连睁眼的力气都快没了,傅长乐却还硬撑着一口气,断断续续道,“取心尖血……疼吗……”
  封悠之简直要被气笑了,认识这么多年,他从来不知道傅长乐竟是个如此黏糊拎不清的人。
  当时,泛着寒光的长针刺破皮肤,十三被药控制的身体不住地哆嗦,影九心疼的甚至不敢去看那根滚落着血珠的森然长针。
  取心尖血疼么?
  当然。
  针尖入心,针身引血,此间苦痛绝非常人能忍,否则他也不会提前用药控制住十三以防他在取血的时候乱动。
  封悠之当然也心疼。
  但十三影卫出身,这二十多年来,他曾不止一次地受到过比这更疼更严重的伤害。
  炼血制药,治病救人,封悠之要顾虑的事情太多了,十三受的这点苦楚,在生死性命面前,实在算不得大事。
  因此封悠之实在想不明白一向行事果断利爽的傅长乐不赶紧喝药还在磨蹭什么,他将手中的药碗往前一怼,勉强忍着烦躁敷衍道:“不疼不疼,这么细的针能有多疼……”
  “不疼就好……”傅长乐沉重的眼皮耷拉下来,喃喃的声音渐渐轻下去,“小十三最怕疼了……”
  封悠之甚至来不及疑惑都敢拿刀自残的小十三什么时候怕疼了,见傅长乐再次陷入昏迷,他眼疾手快撬开牙缝,将半碗还温热着的、混着血珠子粉末的心尖血生生硬灌下去。
  傅长乐已经完全失去意识。
  事实上她刚刚眼睛都对不上焦距的恍惚样,也根本不像是真正清醒的模样。仿佛这一次连封悠之都没法解释的短暂醒来,就只是为了问一句“疼不疼”。
  封悠之背后半身冷汗浸透里衣,费劲费力好歹把药一滴不落给人灌下去了,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身后的突然传来一声哆哆嗦嗦的惨叫:“封、封悠之,十三、十三他好像没有心跳了!!”
  屋内的所有兵荒马乱傅长乐都已不知,她如曾经无数次的睡梦一样,再一次被困在没有声音没有色彩的意识海中。
  唯一不同的,是萦绕在舌根的浓烈的血腥味。
  意识坠入深处。
  空荡无声的茫茫白雾,是她放弃去死、不择手段也要活下来得到的囚笼。
  她最厌恶、最害怕的,最终却又心甘情愿踏入的——
  囚笼。
  这一日于傅长乐而言,不过是漫长昏睡时光的一瞬,而对封悠之来说,却是从未有过的胆战心惊的生死一线。
  十三的心跳确实停了一瞬。
  影九吓得手心全是冷汗,哆哆嗦嗦看着一只金色的蛊虫顺着细细的长针钻入十三体内,嘴里絮絮叨叨对着漫天神佛求了个遍。
  封悠之平日里最厌恶有人在自己行医救人时求神拜佛,今日竟破天荒的没出言嘲讽,在收回长针、包扎完伤口后,甚至叹了口气:“人事已尽,剩下的,就看天命吧。”
  影九脆弱的神经差点就被这话压断了,他瞪大眼,不敢置信道:“什么听天命,不是你说可以借着这次取血的时机,用蛊虫修补十三身上的暗伤的吗?如果不是这样,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十三穿心放血?!”
  “你同意?你多大脸啊还你同意?”封悠之摸着十三渐渐平稳下来的脉搏,终于有心情不客气地回怼,“还有你搞搞清楚,我是个大夫,正儿八经的大夫,这些巫啊蛊啊的,根本就不是我的专业范围!能尽人事还多亏了我天纵奇才!你还不满意,不满意赶紧出门右转找别人去!”
  这熟悉的拽的跟大爷似的语气一出,影九瞬间放松下来,撩起袖子擦了擦满头冷汗。
  至于封悠之说的找别人,自然是不可能的。
  他们几人都心知肚明,别的人可不可信暂且不论,就这些个方子,若是流传出去,还不知道会引起什么乱子。
  因此封悠之宁可自个儿硬着头皮去生啃巫蛊之术,也没想过让逍遥子或是南疆的大长老来瞧一瞧这方子。
  “说起来这白祈给的方子和蛊虫,不会出什么问题吧?”影九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恨不得扒开纱布去瞧瞧钻进十三体内的金色蛊虫,“修补移魂术先不说,就刚刚那虫子,真能治好十年前的暗伤吗?”
  封悠之心底其实也不过五成把握:“我只能保证,情况不会比现在更糟。至于白祈的方子,既然躺着的这两个自己都同意了,我也懒得去追究白祈死之前为何连自个儿的师弟都不见,却毫无保留地将我们最需要的两个方子给了我。”
  回想起当初通过神鉴署递到他手里的治疗暗伤的方子,封悠之低低叹了口气:“说起来白祈此人,练箭时是天下唯一的大宗师,习巫蛊之术连南疆巫氏都自叹不如,就连这医术,也称得上妙手,若不是……”
  若不是什么他最终没说,只起身敲了敲僵硬的肩膀,开口吩咐道:“药浴快凉了,你把十三挪到床上去,我去瞧瞧另一个小祖宗,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夜色如水,兵荒马乱了一整天的山顶小屋终于安静下来。
  弯月坠过柳梢。
  浸没在蜡泪的烛芯被黄铜小剪细细挑起,“咔嚓”一声,烛光被剪成两半,晃晃悠悠爬上轻轻颤动的眼睫。
  躺在床上的十三缓缓抬手,想要挡去过于明亮的烛光,不留神牵扯到还渗着血丝的伤口,从牙关漏出一声闷哼。
  影九手里的剪刀瞬间被丢到桌上,震的刚剪完芯的烛火一晃,又在几乎要掀翻屋顶的喊叫声里瑟瑟发抖:“封悠之!封悠之!十三醒了!这才第一个晚上,你不是说他至少要熬过三天才会醒的吗?!”
  精疲力尽刚刚小眯一会儿的封悠之被突然炸开的鬼叫惊到,脸上还带了三分被吵醒的火气,手上动作却丝毫不慢,一个眨眼间,手指已探上十三的腕脉。
  “怎、怎么样?”影九见十三的模样似乎难受的很,忍不住去探他额头的温度,“小十三感觉怎么样?有什么难受的和九哥说啊。”
  十三脸上还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茫然地眨了眨眼,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身在何处。
  “这用奇珍药材喂养出来的蛊虫,效果似乎比预计的要好啊。”封悠之收回诊脉的手,见影九实在着急,终于大发慈悲解释道,“没什么大事,失血过多身子太虚,药浴和蛊虫又太补,多养养就好了。”
  影九高高吊起的心脏终于落了一半,见十三嘴唇干的翘着白皮,连忙倒了杯温水,笨手笨脚地递到十三嘴边。
  只是还没等他做个好哥哥贴心喂水,突然被十三一把抓住手腕。
  茶杯中的温水晃了晃,溅在暗蓝色绣花的被褥上。
  “殿下……”十三吃力地将头从枕上侧过去一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另一张床,急促的呼吸带着小心翼翼的脆弱和惶恐,“殿下、殿下她……”
  “她还活着。”封悠之合上药箱,伸了个懒腰,语气里终于带出一点松快,“只是也得好好养着,刚好,你们俩病号还能做个伴。”
  缥缈山上养病的日子一下子慢了下来。
  十三底子好,在封悠之的仔细调理和影九的投食喂养之下,不过十日,就已经能下床走动。
  只不过他走的最远的距离,也不过是同屋另一张床的边沿。
  服了血珠子和活人血的傅长乐一直未醒。
  封悠之到底不善巫蛊之道,对这情况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用一碗碗黑乎乎的药吊着她的性命。
  好在除了一直昏睡之外,倒是暂无性命之忧。
  沉默寡言的十三话越来越多,除了睡觉,他连喂药时都在絮絮叨叨翻来覆去说这着话。
  他本就不善言辞,影卫营里那些不算有趣的往事被讲的磕巴苍白,任哪一个影卫听到了都不会承认这是自己的沉闷无趣日子。
  在第三遍讲完影九影十大战教习大魔王后,他似乎终于意识到,这些珍藏在他心底的往事并不能唤醒病床上贪睡的人,于是这些日子提心吊胆偷偷在门外张望的影九眼睁睁看着他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叠话本,一板一眼继续开始读念。
  影九听着他沙哑不堪的嗓子,有心劝上两句却又不知怎么说,到最后也只能干巴巴道:“这会儿日头也高了,要不我们先歇会儿吧,说不定、说不定殿下想午睡呢。”
  十三摇了摇头,固执地念着手里厚厚的话本。
  他曾听殿下讲过的,讲过那个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几乎要把人逼疯的虚无之界。
  没有光线,没有声音,没有色彩,没有人烟。
  那是比影卫营最底下的囚牢更可怕的地方。
  十三只要想到他的殿下因为他、因为他的不肯放手,再一次被困在那个地方,就根本不敢停下说话。
  一点点,哪怕只有一点点可能,或许他的声音能传进那个世界呢。
  山间清脆的鸟鸣穿透茫茫白雾,喧嚣的春风挟裹着泥土特有的腥味,穿过挤挤攘攘的嫩芽,搂住纷纷扬扬的柳絮,凝成天际最柔软的一抔云。
  十三的话本这一念,就从迎春花开念到了第一声蝉鸣。
  西北大旱已解,江南虫灾已平,遥遥听闻青山书院的方院长入了阁,成了朝廷改革后的第一位内阁首府。
  而正式打败唐明朗的风大阁主坐稳了武林第一人的宝座,终于腾出手来揪回躲在山上不肯回阁的宝贝弟弟,没想到抓人不成反被搬走了听风阁的大半个药材库,心疼的那张面瘫脸都破了功。
  封悠之熬得药越来越苦,可以往最怕苦的那个人却再也没有开口抱怨过。
  黑乎乎的汤药一勺一勺喂下去,熏得床头的话本也染上了苦涩的药味。
  今日的一切还如旧日。
  十三喂完药,继续用干巴巴的语调念着以当朝皇帝和前朝长公主为原型的虐恋话本:
  “大婚佳期至,断发两决绝,笔者落笔于此,不禁泪湿长襟,泣不能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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