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裔笑了,原来这世上还有一人,如厮知己。
这么了解他的一个人,还没有被他吓跑掉。
“那么,你为谁而回来?”
“为了一个坏胚子。”云裳手指戳他胸口,眼如驯鹿,唇含樱珠:“你这个坏胚子。”
第62章 王妃
云裳和湛让回城时, 城中的乱象开始显现,各个军库司都在调配兵力,不时的又有小规模械斗发生, 分不清是哪方势力。
付六带的一队人过于显眼, 云裳想了想将人马兵分两路,一半人保护湛让, 一半随她回华府,却发现国公府大门已被奚家军团团围住。
云裳万没想到自己也会成为目标之一, 好在付六带的兵卫皆为精锐, 前脚护她全身而退, 其后却又碰上东宫的秘探。
云裳听付六的意思, 容裔已将今日宫变的方方面面都谋算在心,左右她是因为不放心他才回来的, 索性反客为主,令云衣军挟住东宫探子,用他们的脸做通行令入宫。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因为那最危险的人,恰恰是力保她安全的那个人。
“你算定我会回来。”云裳控诉般地向容裔皱起小鼻子。
“不, 其实一点把握都没有。”容裔看着她, 只不过是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他都会做万全的准备。
付六回禀道:“主子, 从密探嘴里问出来了, 是太子妃下的令, 派人去华府拿华姑娘, 说华姑娘可以辖制您,令探子务必带回。”
“哼,婉湘君有那个脑子?”容裔牵住云裳的手走进昭明殿, 东宫唯二有身份的女眷——太子妃婉湘君,与蓉侧妃华蓉都被人看守着,如同两个衣裳华丽的阶下囚。
如容裔所料,这一招困兽之计无疑是华蓉怂恿太子妃所为,可惜自不量力,在他眼里就是稚童把戏罢了。殿门开启带进的阳光让这两个女人眯了眯眼,看清来人后,二人同时向云裳投去恨毒的眼色。
看到容裔的冷眼后,婉湘君想起了在石室受过的折磨,本能地缩起肩膀,“殿下呢?你这乱臣贼子,把太子殿下如何了!”
“放肆!”付六喝了一声。
容裔瞥她一眼:“难得太子妃痴心,就是不知太子死前有没有想过你。我答应婉慈留你一命,但太子妃若执意给太子陪葬,本王不介意成全了你。”
“什么,太子……去了?”婉湘君双目失神,“不、不可能,你骗我!”
“呵、呵呵。”华蓉突然冷笑,付六手下那内侍手劲奇大地钳着她肩膀,华蓉却像根本感觉不到,恨不得抚掌大笑,讥嘲地面对婉湘君恶毒的眼神,“死得好、死得好——你瞪我做什么,你既然这么喜欢太子,自尽随他去死岂不好,不过,想来就算太子做了鬼也不想配一个丑鬼吧!哈哈哈!”
“你这贱人放肆!”
这两个风光不再的女人,一个色厉内荏,一个疯癫如狂,云裳看着初回京时遇到的那个端庄秀雅的华蓉,变成眼下这副模样,虽然不会再因她心痛,还是唏嘘,不想再看下去。
容裔察觉她的不适,拉住她轻声商量:“宫中此刻混乱未平,先去我府上歇一歇?”
云裳点头,转身时华蓉忽然冲着她的背影吼道:“华云裳,看见我的下场你很得意了?!可你能心安吗,你今日能安然无恙,不过因为我替了你的命格,我遭受的一切痛苦本来都该是你的!你口口声声瞧不起我,可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小人!”
云裳步子一顿,一种怪异的感觉袭上心头,回头问:“你说什么?”
容裔挡住云裳,警告性地瞥向华蓉。然而此时的华蓉如何料不到自己的下场,豁出一条命去,只为在云裳心头扎进一根刺,冷笑道:
“在我的家乡流传一种诅咒,找两个同年同月同日同辰生的孩子替换姓名,那生来福薄的孩子身上厄运就会转移到另一人身上。华云裳,你我生辰同日,你真觉得这是个巧合?还是你不敢深想你心中那位好爹爹都做过什么!”
她喊着喊着滚下眼泪 ,“我从前叫华筠嫦啊!华年以为我不记得了,他以为,我一心把他当成是好父亲,可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将我当成是女儿!”
云裳心头焦雷炸响,之前一些隐秘的想法被一条线串联起来,让她毛骨悚然。
她想向华蓉问清楚,容裔却挡住她的视线,手指在她发白的唇角蹭了蹭,用低缓的声音安抚人心:“不要听她的,等你爹回来,让他亲口告诉你好吗?华将军就快回来了。”
云裳看着他,“你也知道此事?”
“不,”容裔神色刹那变得无辜至极,“我什么都不清楚。”
笑话,他自己好不容易把宝贝骗回家,怎么可能替别人背锅。
云裳无言片刻,倒是从容裔令人应对无言的熟悉风格中寻到些安全感,心头的恐慌减少几分。
走出殿门前她对华蓉说了一句话:“你说的这些事我会了解清楚。但就我看到的事情而言,你说爹爹没有将你当成女儿,很伤人心。”
之前华蓉背地里的动作,连华山都察觉到端倪,久经沙场的父亲反而灯下黑,除了他不愿相信自己的养女会做那样的事情之外,没有其它解释。
这想法的产生绝不会是因为利用与忌讳,只能是纵容与疼爱。
这是亲人间才会有的反应,就像云裳此刻,也不愿将父亲和邪术之事联系在一起。华年在她心中的形象,一直都是多年前那棵大槐树下,抱着她无言落泪的温柔男人。
她不能随便怀疑阿爹,要听也是听爹爹向她亲口解释。
头顶被轻轻抚了抚,云裳抬头对容裔露出一个浅笑,目光在他胸口扫过,请他不要为难华蓉。
华蓉的结果如何,该等到父亲回来决定。
容裔随意应了一声,一直牵着云裳的手没有放。云裳意外他竟要与自己一同回王府,“宫中还有许多事需要料理吧?”
“后面的事有人管。”容裔像个好不容易得到糖果的孩子,哪有那么容易放手。
殿外的银衣大军还整装列阵等着指示,当着这么些人,云裳后知后觉地脸红,手掌抽了几次没抽出来,反而被握得更紧。
付六自以为有眼色地上前问:“姑娘想回华府,还是回咱们王府去?”
话音才落,容裔不满地挑眉,“姑娘?”
付六转了转眼珠,乖觉地扇自己腮帮子:“是娘娘,王妃娘娘!”
云裳闹个大红脸,嗔恼地瞪向容裔,薛平羡在下头笑了,说一不二单膝跪倒:“末将拜见王妃娘娘。”
领将都拜了,银衣军随即整齐划一地卸刀伏拜,声音上冲霄汉:“吾等拜见王爷,见过王妃娘娘!”
云裳羞得不想见人,容裔大笑,底下士卒从来没见过王爷这么开心,心说娶了媳妇就是得意,连王爷也不能免俗。
这些人前一刻还在与御林军对峙,此时险情得解,皇宫内外都在掌握之中,个个精神放松,有性子跳脱的大声抖机灵道:“祝王爷王妃百年好合,多子多福!”
容裔很受用,当场提拔那兵士连升三级。银衣军历来啃最难啃的骨头,难得有这么轻松的时刻,其余人有样学样地起哄,一时兵气横溢,哪管脚下踩的是东宫西宫。
婉湘君在紧闭的殿门内听着不成体统的呼喊,呆愣半晌,终于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属于太子的时代结束了,曾经日夜肖想皇后凤座的她,如今不如一个平民女。
殿外高台上,云裳耳朵都快红透了,还要在众士兵前维持体面,背地揪着容裔的手心肉重重一掐,后面效颦者的升官梦破碎。
折寓兰过来时看见这场景,眼睛都睁圆了,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摄政王篡位成功了呢。
容裔不负所望,跟个昏君似的把剩下的摊子一股脑丢给他,自己领着美佳人撤了。
从没见摄政王做什么事这么迫不及待过。
折寓兰直到此时才明白过来,九爷是真的喜欢华云裳这个人。他为自己的迟钝惊愕,反应过来抓瞎地问:“不是王爷,下官尚只是六品员外郎啊,都归我善后吗,令行不达怎么办?”
容裔头也不回,“不是给你留下这些人了吗,他们手里的刀,不是吃素的。”
银衣军齐握刀锷,阳光打在刀锋折射出冷寒的光。折寓兰感受着无声的威震,环顾这座诺大却无人敢造次的东宫,一颗心慢慢沉定。
大楚立朝以来,从不曾有这样兵不血刃的宫变,在不发生大规模拼杀的前提下,利用互相牵制的势力迅速安定京城内外,除了容裔,折寓兰不觉得有第二个人可以做到。
有这位爷坐镇,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回到王府,才闹出震动寰宇大事件的容裔转头成了个毛头小伙子,诸事不理,只是与云裳腻缠。
云裳不适应他黏黏糊糊的小动作,拍掉那只手爪子,容裔又专心地盯着她的脸看。
“这么瞧我做什么?”被那双慑人心神的眼眸盯着,云裳鬓边流苏瑟瑟地摇晃,有些顶不住。
不知这人太有手段还是过于耿直,贴颈的气息濡湿她的肌肤,像野兽在克制,然而又毫无章法,一丝不掩饰他此时的意图。
这是要一口吃了她吗?云裳晓得容裔的疯,怕放任下去真会羊入虎口,推他胸膛声音不稳:“容九!”
“叫我小哥哥,嗯?”容裔握着她的腰,将头埋在颈窝间。
“……”云裳不懂容裔哪里来的奇怪癖好,耳垂上的软肉被叼住,歪头轻喑,一根手指抵住他的心口,浅浅吹气:“小哥哥,你知道血青丝是怎么回事吗?”
容裔动作一顿,觉得要了命了。
他向来知道云裳聪敏,却一时得意忘了形,没料到华蓉只在东宫说了几句,她便将华年收养义女的目的,与他当日割发取血联系在一起。
之前她不愿接近他,很大一部分便是他藏着事的缘故,如今好不容易回转,他不可能再让华云裳反悔。
男人将不盈一握的腰肢环紧,看着那双剔透的翦水秋眸,理直气壮说:“我不知道。”理直气壮压上她的菱唇。
好半晌,云裳才得喘息之隙,咬着红肿的娇唇,眼中水光涟涟,“侬属狼个哉!”
容裔闻声低笑:“殊不闻贪狼有吞天之能,何况,吞你。”*
第63章 大结局(上)
容裔食髓知味, 一直腻着云裳厮磨到晚膳时候。
内殿未掌灯,半明半昏的夕晖助长放纵荒唐的欲.望。容裔将云裳抱坐在窗下的玫瑰椅上,自己按着椅臂屈膝, 将她整个人圈入他的囹圄, 低头贴上那枚白皙的喉结。
女子的喉咙不同于男人,那是一个柔软又隐蔽的花苞, 需要十足的耐心才能品出美妙。
云裳怕痒,难耐地向后仰起头, 反而更像邀人品尝般, 昏昧空间里弥漫着无尽的欲说还休。
有些心意非到抉择关头不能看清, 一旦看清了, 有些事的发生便是自然而然。
云裳并不觉得羞耻,乖乖巧巧地勾着容裔的脖颈, 只是心跳得有些恍惚。
实在被啃得痒不过了,她忍不住轻吟去推容裔,容裔气息灼热, 转而向软罗纱的衣领下开拓,云裳身子激灵一下, 警惕再推他, 男人便愉悦地低笑一声。
云裳的衣襟早被他揉扯得没眼看了, 侬声抱怨:“你不是属狼, 是属狗的。”
容裔动作微顿, 抬头问:“不喜欢吗?”
他眉弓下染了抹微红, 一本正经的眼神凝望过来, 由不得人不心悸。
云裳眼神上飘,容王爷真是当仁不让的一根木头,都这种时候了, 都孟浪到这份上了,还大白话地问她喜不喜欢?
木头。
偏他神情真切,声音压低一分:“我有时看不出你不高兴、因何不高兴,所以你若不悦了,一定告诉我。”
云裳被这坦白的话逗笑,白生生的指头抵开他额角,一边理衣襟一边道:“恕我直言,王爷殿下揣摩人心的本领一等一的高明,不必拿话哄人。”
“可我只想懂你。”容裔直勾勾地看着她,眼里还有未褪的水光。
云裳转开视线。
她当然不能承认她爱极了这张脸,否则此人的尾巴不是要翘到天上去?不过美色当前,云裳到底忍不住转回眼神,伸指碰碰他的颔骨,沿着硬朗的轮廓一路向下比量。
这骨相的完美比例实在难得一见。
容裔眼色骤然深邃。
云裳说出心底长久以来的愿望:“我为你画幅肖相可好?”
她不提这个还罢,一说起,容裔瞬间想起她曾邀请折寓兰画相,还力赞那混账的容貌,两人惺惺相惜得很,继而又想到有琴文林那张足可傲世的脸,在云裳眼前足足晃悠了这么多年,顿时醋海翻涌,手掌在云裳腰上一握,人又压了上去。
“哎!”云裳也不知他按在她腰窝的哪里,浑身一软,整个人落在他的臂弯里。
哪有话不好好说就上嘴啃的人呢!云裳此前也没看出容裔冷峻的外表下,暗地是这般缠人,“你行行好,堂堂摄政王不要显得这般急色。”
一声轻笑:“本王若真急色,你此时还有力气控诉我么?”
“别、我饿了,真的,别闹了……”
“不是正在喂你吗?”
“……”
这一闹又过半晌功夫,付六在外候着传膳,眼看天色越发黑暗,小心翼翼问了三次,两次没有回音,最后一次他家王爷终于开尊口:“吵什么?”
那声音没有一点恼怒,反而像喉咙糊了层蜜,和悦得让人不敢认这是他们那位喜怒无常的爷。
付六捂着自己的腮帮子牙疼,久旱逢雨,真比今天的月饼馅还腻了。
等里头终于掌灯传膳,容裔额外要了水。付六一听心里就是一声好家伙,满脸喜意地想,王府的好事将近了。
也该有个人来疼一疼他们王爷了。
府内女婢不多,这些事都由他这个掖庭出身的人经手,付六不止准备了热水,还有澡豆、花瓣、香膏子并那止疼的药膏,一应俱全。
实际上他想多了,容裔矢口不承认自己急色,华云裳是他两世的珍宝,未行六礼之前,他如何会这般随便地占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