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松琰顿了顿,跟着老人进了屋子。
屋子陈设老旧,空间也小,却到处都透露着一股温馨的感觉。
老人给傅松琰泡了杯茶:“你喝点水。”
傅松琰伸出双手接过:“谢谢。”
他垂眸看去,不是什么好茶叶,是放在浔市他碰都不会碰的那种,但他却明白,这可能是老人家家里最好的茶叶了。傅松琰一点也不嫌弃的低头喝了一口。
老人家笑了笑,问:“你找谁啊?我看你有点面熟,是以前在这住过吗?这小区已经废旧很多年了,本来说要拆迁做个商场,却也一直没有动作。”
傅松琰放下茶杯,将手中的照片递给他,“您见过他吗?”
老人家戴上眼镜看了一眼就笑了:“这不是松寒么?”
傅松琰眉心一跳,“您认识我哥?”
作者有话要说:周五了!美滋滋!
第37章
毕竟这已经是十几年前都快二十年的事情了, 傅松琰这一趟本来没抱着多大的希望,但是他却没想到居然真的能碰上认识傅松寒的人。
而且听语气还很熟稔。
老人家听到他的话确实愣了一下, “你是松寒的弟弟?”
傅松琰抿了抿唇,还没说话,老人家就恍然大悟:“我说怎么看你这么眼熟呢,现在一看,原来是你和松寒有三分相似。”
他笑了笑:“你才二十多岁吧?倒是比松寒小了十来岁。”
“是,小了十四岁。”傅松琰说。
事实上,傅毅和谭萝压根没想过要第二个孩子, 傅松琰来的很意外。
不过虽然是意外,但当他来的时候, 谭萝确实坚定的要将傅松琰生下来——尽管那时候她岁数已经不小了,妊娠的风险极高。
老人家点了点头, 便问:“松寒最近还好吧?算起来, 自从他离开这, 我竟也有十几年没见过他了。”
傅松琰看了老人家好一会儿, 才轻声说:“他去世了。”
老人家瞳孔一缩, 似是没想到会听到这个结果, 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怎么……怎么会这样。”
傅松琰看了眼窗外, 嗓音很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因公殉职。”
他说的简单,但老人家年过半百, 生死别离,几乎什么都经历过了, 自然明白这平静话语下暗藏着怎样的痛楚。
他叹了口气,很久没说话,看着远方, 似乎在回忆什么。
良久,他略带桑老的嗓音说了句:“松寒是个好孩子。”
当初他老伴骤然离世,是松寒陪着他,照顾了他良久。明明俩人非亲非故,他却做得比他亲生孙子还要好。
那是与生俱来可在骨子里的教养。
傅松琰听着老人家在回忆傅松寒的种种,他望着天边有些刺眼的日头,不禁抬手遮了遮眼睛。
老实说,现在听到这些,他有些恍如昨日。
傅松寒从前为人处世是什么样子,他似乎都快要忘了,毕竟傅松寒出事时,他只有十二岁。
看着傅松琰不说话,老人家也止住了话头,毕竟他也是经历过这些的人,明白有些事情只能自己去消化。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老人家似乎是想到什么,转头问傅松琰:“对了,简禾还好吧?算算时间她也快成年了吧?”
“轰”的一声,傅松琰心里似乎有什么倒塌了。
他都没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在隐隐颤抖着,他极力压下心里漫上来的无限惶恐,他启唇,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傅松琰双拳紧握,他闭上了眼睛。
良久,他倏地睁开双眼,嗓音很哑:“……您……您认识简禾?”
“简禾小时候常常被松寒带出来玩——”说到后来,老人家有些奇怪了:“怎么?你不认识?”
老人家这个时候倒是有些犹疑了,眼前这个人真的是松寒的弟弟吗?怎么连这个也不知道?
所有的话语都被堵在了喉口,傅松琰眼睛红的厉害,但他还是颤抖着手,拿出一张照片。
“……您看看,您……您说的是她么。”
时间在这个时候似乎显得格外漫长,日头照进屋里,直射到傅松琰脸上,刺目的很。
但傅松琰仿若没感觉一样,死死的看着老人家。
不是,快说不是。
但老天似乎没听到傅松琰心里的祷告似的,下一秒,老人家带着笑意的嗓音回响在室内。
“是啊,这就是小禾,你还有她这么小时候的照片呢?她小时候长得可真是水灵,我们这周边的阿姨没有一个不喜欢她的!”
接下来老人家再说了些什么,傅松琰却好像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了。
好像在老人家认下的这一刻开始,他的生命里,有什么东西被深深拉扯开了,不管他无助呐喊,却没有丝毫用处。
老天不怜悯他,他从高处直直坠入了深渊,从此世界暗无天日。
*
傅松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老人家出来上的车的,只知道他从日头正盛的时候上了车,直到黄昏夕阳落下,车子都没有启动。
司机大气也不敢出。
他从来从来从来没有见过傅松琰这个样子——就仿佛……仿佛整个世界都失了颜色一般,再没有什么能激起他一点激情。
一定是自己看错了,司机安慰自己。
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从傅氏集团傅总身上看到如此生无斗志的一面呢?
就在他忐忑不安的时候,傅松琰的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这已经是今天下午的第五次了。
前四次傅松琰都像没有听到一样,压根没有接起,就在司机想着这次傅松琰是不是也会无视的时候,后座的男人,居然接了起来。
男人嗓音很哑,是长久未沾水,喉咙的嘶哑感。
另一边,许志彬终于打通了傅松琰的电话,“傅总,DNA结果出来了。”
这句话说完,按照许志彬平常的做事风格,他应该立即将结果告知傅松琰——毕竟他一向知晓傅松琰的性子,知道傅总最不爱拖泥带水,有什么时候喜欢下属一句话报告完。
但饶是这样,看着这份检测报告,许志彬第一次犹豫不决了起来,他压根不知该怎么开口。
因为他明白,这个结果代表着什么。
但他没开口,傅松琰却出了声。
“不用告诉我了,东西直接发我邮箱吧。”
许志彬这吞吞吐吐的样子,傅松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不想亲耳听到这宣判他死罪的定论了。
许志彬张了张唇,到了嘴边的话压根说不出口。
许志彬没说话,傅松琰却闭上了眼睛,他嗓音很哑,带着一股子说出来的疲惫,“原件你收好,别让人知道了,特别是……是……”
明明是平常轻而易举天天亲昵着喊出来的名字,这一刻,傅松琰喉头却似乎被什么给堵住了一样,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但许志彬却明白傅松琰的未尽之言:“傅总,我明白。”
许志彬顿了顿,本想劝解几句,可是下一秒,电话却被挂断了。
他放下手机,看着浔市阴沉沉的天,暗叹一句,这天,怕是要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总会有这么一天的,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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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傅松琰说是出去办事晚上就回来, 可是简禾等到了半夜也不见他的踪影。
给他发了好多条消息都没有回应,终于, 在凌晨一点钟的时候,那边回了句:“还在外地,今晚回不去了。”
彼时,简禾倒了杯热水,正走到窗边,她看完那条简短的消息,难得的愣了会神。
她突然意识到, 自从从英国回来之后,傅松琰这样频繁的繁忙已经有一阵子了, 而这种情况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她不禁想起幸丝琪的那个电话。
在B市的那个人真的是傅松琰吗?为什么他明明在国内却要骗自己还在国外出差呢?
她本来是不愿意相信的,但现在——
她摇了摇头, 将脑中的思绪赶了出去。
她不要乱想, 她只相信傅松琰说的。
*
皇庭。
林路南被人叫过来的时候, 整个人都是一种不可置信的状态, 他甚至以为是老板和他开玩笑。但直到在包厢里看到浑身酒气的傅松琰, 他才真的相信傅松琰真的一个人喝醉了。
傅松琰, 一个人, 喝醉了。
林路南觉得这甚至比傅氏股价大跌更让他不敢相信。
傅松琰酒量极深,最重要的是他喝酒极其谨慎,除去不可避免的应酬之外, 他向来只小酌怡情,从不多喝, 任凭他人怎么劝,他都岿然不动。
更别说一个人在酒吧喝醉,反正林路南和他认识二十多年, 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过。
更何况,今天还是工作日,是周一。
林路南走近包厢,这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弄错日期了,“……今天不是周一么?”
傅松琰理都没理他,仰头又灌了一杯酒。
林路南静了一瞬,看了他好一会儿,“傅氏不行了?”
他脑中闪过什么,“还是和简禾吵架了?”
傅松琰动作顿了一下,林路南瞬间了然,“原来是感情受挫。”
傅松琰声音很淡:“出去。”
林路南还以为他们只是闹别扭,他拿起杯子,给自己倒了杯酒:“情侣之间哪有不吵架的?不行你给我说说,我去劝劝简禾?我告诉你,女孩就得哄着,何况是——”
他话还没说完,“砰”的一声,是玻璃杯摔碎在地上的声音。
空气顿时安静了。
林路南呆在了原地,他什么时候见过傅松琰这样丝毫不遮掩情绪的时候?
良久,傅松琰抬手遮住眼睫,嗓音很哑:“你走吧,谁都救不了我。”
连他自己都救不了自己。
*
深夜,林路南将傅松琰扶到车后座,气喘吁吁的和司机说:“送傅少回家吧。”
林路南走后,司机看了眼后座歪躺着的傅松琰,犹豫了一会儿,问:“傅总,今晚回哪儿?”
按以前,本来是不需要问的,无论多晚,傅松琰都是回碧华,但这段时间傅松琰不知道怎么回事,都是住在办公室居多,至少这段时间他从来都没有送傅松琰回过碧华。
后座的男人意识似乎有些迷离,很久都没有说话,直到司机又问了一遍,才拧着眉,下意识说:“回碧华。”
司机点了点头,驱车往碧华的方向驶去。
指纹锁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格外清晰,更何况,简禾压根就没睡着。
她踩着拖鞋走到楼梯口,果不其然,看见傅松琰正在冰箱里找水。
简禾没走近就闻到了漫天的酒气,男人半撑着身子,手掌在冰箱里摸索,却半天都没摸到水。
简禾立马小跑到他身旁,在冰箱侧门拿出一瓶水,她仰头看他:“这水有些凉,我去烧点热水给你好不好?”
走到他身边,酒气愈发浓郁了起来,简禾拧了拧眉,这是喝了多少酒?
男人低垂着眼睫,看着她:“给我。”
简禾握着冒着冷气的玻璃水瓶,“……你胃不好,我们还是喝热水——”
“我说,给我。”
简禾一怔,几秒后,她抬手,将手里的水递给他。
傅松琰接过,拧开瓶盖,仰头灌了半瓶水进去。
男人衬衫领口松散,额前碎发搭在额前,挡住了他眼眸。
简禾看不清他的神色。
她蜷缩了下被冒着冷气的水瓶刺激的冰凉毫无血色的手指,声音有些低:“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啊?”
傅松琰动作微顿,“应酬。”
“噢。”简禾应了一声。
傅松琰顿了顿,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道:“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女孩仰头笑了笑,“我在等你回来。”
这一刹那,傅松琰心脏像是被撕扯般的疼痛,他喉头像是被堵住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