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无疑是一件很尴尬,让人很难接受的一件事。
夫妻分离后, 你想不想比,别人都会拿着这两个人比。
安雪采默默想,霜娘,一直都是那么胡闹。
这么想着,安雪采慢慢攥紧了手掌。
河州能抵挡一阵,可终究实力有限。如今南安王主力推进,河州终究是守不住的。叶凝霜这么抵抗,则必定是会激怒南安王,使得南安王会将怒火发泄在河州之地。到时候,这一切岂不是反而苦了百姓?
一股子锐痛就如此透入了安雪采的手掌心。
他面颊微微苍白。
之前这个念头安雪采也曾升起过,那时候渣系统还监测到安雪采的黑化值。
一个人不顺意的时候,就会有一些毁灭世界给自己出气想法。就算这个人已经年长成熟了,可是偶尔还是会有这样的中二气。
这些极度违背道德念头有人偶尔升起,也会让常年养成的道德观压制。
说到底,安雪采也不是个丧心病狂的人。
但是现在,之前压下去的念头又升腾起来。
他竟不愿意南安王输。
这时候安雪采的耳边却是想起了兰月娥的嗓音:“待南安王主力将至,河州压力也定会增加。咱们之前虽与霜娘言语有些不顺,若此刻助力一把,也是一番恩情,必定承情。”
眼看着卢家跟安雪采撕了,此刻兰月娥竟提议安雪采回头跟叶凝霜和解,趁机撸一把政治资本。
安雪采多少也能明白一点兰月娥的意思,可这话入耳,便觉得十分刺耳。
他面色阴沉得好似滴出水来,不觉厉声:“你胡说什么?”
兰月娥立马就明白了。
她松开了手指,软软靠在了安雪采身侧,眼底也是充满了委屈:“安郎,你知晓妾是不喜欢叶凝霜的。我恼她对你无情,事事只为叶家打算。妾身出身寒微,自然不像她这样千金小姐,那是什么都有。我厌恶这样千金小姐,我跟安郎一样,都是出身贫寒,什么都靠自己。”
“可是为了安郎,我也是不在意自己喜欢还是不喜欢。在我心中,只是盼望着安郎好。我提出此事,只是为了替安郎考虑。在我心里,何尝愿意跟叶家结交,有什么交集。我是个女子,心里难道不醋。霜娘是你原配正妻,还有一个嫡出女儿,我这个妾终究上不得台面,名声也不好。”
这么说着,兰月娥眼睛里也开始掉泪水,看着有一种真心被辜负的委屈。
她是了解安雪采的,安雪采也吃这一套。
这货将兰月娥拉起来,替兰月娥擦去了脸颊之上的泪水。
“你对我的真意,我自然是明白的。只是霜娘愚钝,不知晓轻重,你也瞧不透。”
说到底,安雪采就是梗着脖子不愿意跟前妻认输呗。
兰月娥内心吐槽。
当然兰月娥也没安雪采以为的那么真心,其实也并不是真的那么热衷跟叶凝霜修复关系。
要是安雪采跟叶凝霜搞好关系,这也许是对安雪采有些好处,可对兰月娥没什么好处。
这其实是兰月娥身为下属的一种自保之道,刻意套路安雪采。
毕竟之前兰月娥拍胸口说可以结交卢家,使得津州得一处庇护。
可是事到临头,卢家却顿时翻了脸,没肯给安雪采一个婢女。
这么一来,事情就有些尴尬了。
那兰月娥就疑神疑鬼,怕安雪采尴尬起来,把这个锅扔在兰月娥的头上。当然兰月娥背锅本也不冤,她出于个人利益,使得安雪采跟叶凝霜过早决裂,把津州处境弄得很尴尬。
事已至此,兰月娥这狗头军师也生出了危机感。
她还怕安雪采生出心思,有意跟叶凝霜和好。所谓有事思原配,无事宠小妾,兰月娥这档子事也见得多了。她怕安雪采心一虚,就有意跟叶凝霜修复关系。
既然如此,还不如让兰月娥主动提出来。
安雪采有这个心思,她抢先表达了大度。安雪采要是没这个意思,那就更好了。以后津州处境继续尴尬时,安雪采注意力就会从兰月娥跟卢家交涉之事上转移,是他不愿意跟叶凝霜修复关系的锅。
兰月娥绞尽脑汁,将甩锅技能发挥到极点。
就像她西陲之地平白费力之后,却仍然能在安雪采跟前受到重用,说话也很有分量。
不过虽是这样,兰月娥有时候对自己能力也生出一点怀疑。
她在红花卫时候,怎么说也是个优质员工。卫玄又不是做慈善的,若不是看中兰月娥的工作能力,也不会将这个毫无根底的孤女提拔为朝廷密首。
怎么自打自个儿成为了安雪采的妾室,安郎事业肉眼可见下滑呢?
应付安雪采不是问题,关键是安雪采值不值得应付。
安雪采这个靠山,如今看来日益不牢靠。兰月娥嘴里说什么安郎情深,心中却生出了动摇。
所谓雁过拔毛,这两年兰月娥替安雪采敲诈勒索,她按照传统艺能也是私吞了不少。兰月娥卷包袱滚蛋,多少也攒了些傍身之才。
当然这跟从前没法比——
兰月娥努力不去想自己曾经拥有过的东西。自己前半生的奋斗,都被卫玄无耻的侵吞。
她可以毫无眷念离开安雪采,关键是离开安雪采,自己又能去哪里?
若说当年,自己还是红花卫密首,也小有些名声,还有清白之躯。那时候,想要得到兰月娥的人也不少。那时候的兰月娥看上去,还颇具利用价值。
朝廷虽然羸弱,可卫玄把红花卫经营得还算有逼格。如此这般,兰月娥身价也镀了一层金。
那时她千挑万选,选中安雪采。
自己肉眼可见为安雪采做了许多事情,可安雪采非但没有被扶起来,反倒生出破败之相。
这一不小心,没见识之辈还将这桩失败算在自己身上。
老板们总是不讲道理的,这些地方豪强有时候还有些迷信。
可以说这时候兰月娥离开安雪采,身上也加了个失败者的标签。除开这些,兰月娥还附带一个无情无义的头衔。领着这个头衔,别人见她则自带三分警惕。
安雪采可是累苦她了。
当然兰月娥内心之中也有一个小小的疑惑。
那就是她委实不大明白,为何安雪采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至少初见之时,安雪采还是个生机勃勃,洋溢着潜力股气息的优质男人。
念及自己前程,兰月娥不觉好一番纠结,面色也渐渐变得古怪起来。
权衡利弊,她发觉自己离开安雪采,可供选择也是不多了。
既然如此,自己无妨再等一等,看看安雪采还能不能盘活。
一个人对一件东西付出了太多,显然增加了沉没成本。兰月娥显然也窥探到自己这一层的困境。
兰月娥内心很是唏嘘。
她心生去意,觉得不如骑驴找马,先试着找个下家,再卷包袱走。岁月不饶人啊,自己行事还是求稳妥才好。
这时候兰月娥手指又替安雪采按摩上了,继续给安雪采做大保健。
阳光明润的落在河州的城池之上。
旭日东升,光芒万丈。
巡城的叶凝霜瞧见了越红鱼,也不觉稍作停留,和越红鱼谈谈话。
她时间很紧,有许多事情要忙碌。
可这样子的处境里,叶凝霜也是需要跟人聊一聊。
叶凝霜不止需要身体上稍作放松,有时也需要心灵上一些解压。
不过现在,叶凝霜显然是河州城的心灵支柱,她也绝不能露出怯弱之态。
一来二去,整座城池之中,她只好找越红鱼吐苦水。
短短时日,叶凝霜人也变得清瘦精悍了些。
“越剑仙,其实你眼前的河州城现在很奇怪。”
越红鱼:奇怪?
叶凝霜感概似叹息,眼前这座城当然很奇怪。
这个世界不会有不合常理之事。就像如今的河州城,先天性发育不足,而对方却是有备而来。
说到底,河州城本来只准备对付类似张雀儿之类流寇,也不是没考虑过被某股势力收编。叶凝霜有一段时间退居幕后,除开安雪采金手指的影响,也有河州并无自立之心缘故。
总之叶家给过安雪采机会。只是安雪采把河州当供血包使,行事过于刻薄,故而叶凝霜才考虑将安雪采踢走。
反观南安王,人家盘子开的就不一样,一开始是冲着天下之主去的。大家初始投资都不一样,目标更是不同。
说到底,河州注定会败。
就算有河州乡勇的血性,有念善会设置的精巧火器,可双方实力也太过于悬殊。
这些叶凝霜瞧得出来,别人也会提醒河州军民。
但老百姓不信啊!
河州军民处于一种十分虔诚的状态,这种虔诚不是宗教缔造的,而是河州的守护家园集体情怀。在相信自己能赢的情况下,这些河州军民甘愿牺牲,悍不畏死。
这导致南安王吃不到实力碾压的福利。
通常实力碾压之下,弱势一方多少会心理溃败,破防后冲一波就能赢。现在南安王无疑需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叶凝霜对着越红鱼时,才说实在话:“南安王主力至时,以河州之力,至多守上半月,也是会被南安王击溃。这个事实,我不会说。别人告诉河州老百姓,他们绝不会信。”
当然老百姓不信就算了,叶凝霜发现这种洗脑还辐射到河州高层。
叶家组织了商会,笼络河州乡绅共同议事。
这些河州乡绅如今个个也很上头,捐物资捐房舍,撸袖子开干,个个很有热情。
他们自然有更多消息渠道,本来应该显得更“自私”一些。
可是奇妙的是,这些河州有头有脸的人物,此刻热情也是简单粗暴,毫无理智。
当然这些,对于叶凝霜是有利的,可也让叶凝霜觉得很有压力。
越红鱼如剑目光轻轻落在了叶凝霜身上:“霜娘,所以你痛苦自己没办法这样盲目相信一定会赢,你因为自己不这么想,甚至觉得这是一场赌博。因为如此,你心存愧疚?其实,这大可不必的。”
不错,河州的转机,就在接下来半月光景。
战争也是可以计算的,双方实力包括士气,都是可以量化。
无论怎么算,河州都并不胜利的机会。
可这个游戏的参与者不是一成不变的。
如果单单是南安王跟河州两者之间较量,数据计算出的结果不会有什么新意。可是要是有别的参局者,那就不一样了。
从南安王举事开始,许多双眼睛都默默注视却袖手旁观。
无论是卢氏这样的世家,还是安阳王这样的新贵,这些势力都是暗暗观察。
时间拖得越长,变数就越多。
只要有某一方加入角逐,就会打破河州单独硬杠南安王的局面。这才是河州热血情怀下掩藏的真正生机。
当然最坏结果是无人入局,对此叶凝霜也有自己想法。
南安王在跟河州硬杠时候,也会恐惧自己实力消耗,害怕那些藏匿于暗处的眼睛。
他杠赢河州,损失惨重,以后怎么搞?
毕竟河州只图一地之安,可南安王还想要赢全局。
她赌的就是南安王弃牌。
当然叶凝霜也因此压力山大,她从来没有这么疯狂,像现在这么具有赌性。
身为女子,叶凝霜并不喜欢太出格的手段,她喜欢稳扎稳打,喜欢游刃有余。现在她跟越红鱼吐苦水,当然也只能跟越红鱼吐黑泥。
越红鱼倒不觉得这是赌性,而是人骨子里的狼性。
第79章 079 这次是真硌牙
河州羸弱, 所以别人才不把河州当回事,连招降都不肯。
当然现在,也许南安王心中已经有了悔意, 却是骑虎难下, 终究没有办法。
人生就是如是。
大家都在推牌九,个个都气势如虹等着别人心虚生怯。
人生就是一场豪赌。
清晨阳光轻轻落在了越红鱼的面颊之上, 那是一张美丽又充满生命力的面孔。阳光落入她明润坚定的双眸之中,映衬着越红鱼眼下鲜润红痣。
越红鱼轻轻侧头, 瞧着叶凝霜:“霜娘, 你这么想, 并没有什么错。一个极度不合情理的理想, 施行起来就是需要一个极度了解现实的人。”
叶凝霜也不是怕了,主要是她思虑过于现实, 搞得叶凝霜还生出愧疚之意,怀疑自己想法不够纯粹。
越红鱼就觉得这没什么问题。
一个人具有热血意气,固然很难得。可若她明明能分析利弊, 还肯去拼一场,才是真正适合执棋下子。
这才能给予河州一个正确、冷静导向。
叶凝霜听到了她这么说, 却也是禁不住笑了笑。
现在河州是一处孤城, 能得到援助也并不多, 也是叶凝霜人生最危险的时候。不过不知怎的, 叶凝霜觉得自己拥有整个世界。
她向越红鱼告辞之后, 便继续前去巡逻。
风吹过了天空, 信鸽却也飞向了安阳王府。
这是此刻身在华云川的萧玉锦写来的信, 是否算是家书,也是有待商榷。
如今天下之势变故,尽在河州之地。
安阳王妃也算是了解自己女儿, 未拆开这封信时,对于其中内容也是有所猜测。
南安王行事暴虐,萧玉锦自然也是瞧不过去,更何况萧玉锦如今还在念善会。
如此一来,萧玉锦自然盼着安阳王插手此事,以解河州之危。
安阳王妃还没猜,都能品出女儿这封信的中心思想。
不过绕是如此,她仍然拆开信,想要看看玉锦如今水平如何。
结果这么一瞧,嗯,女儿有进步。通篇没有个人意气的道德绑架,萧玉锦这封求援信还是写得克制理性,比较有水平。
念善会前身是枯云山宗,枯云山宗位于华云川。念善会就在那里划片治理,以此为据点向四处传道。
萧玉锦来到此地,本来正帮衬着在华云川兴建学堂搞搞基建什么的,天下却乱了起来。
念善会正规兵力不算多,在华云川只有两万左右民兵。况且华云川跟河州有些距离,贸然出兵势必经过旁人之所。现在这个时候,大家对这个比较敏感。之前南安王借道青州顺道灭了薛然之事还是前车之鉴。
这么一搞,念善会就算想掏空华云川的家底支援河州也不容易。
不过如果安阳王府振臂一挥什么的,定会引起四方响应。这样别说念善会过个路什么的,说不定其他各郡豪强都会撸袖子开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