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君呢,没有想问的吗?”
“啊?”韶卓惊讶了一瞬,没有想到他会问自己。
贺谦定定的看着他,即使不说话也自带一股子威仪,韶卓突然似乎明白他的用意……这些问题,是不是过于敏感了所以他不想回答,那他这样问自己,或许是想自己帮他度过这个槛?
“咳……”韶卓咳嗽了一声,以拳掩唇。
“殿下何时娶亲,可有心仪的女子?”
这话音刚落,周围立刻全部沉寂了下来。
气氛陡然变得极为尴尬。
“疯了吧……”
“怎么问这个问题……”
韶卓有些奇怪,这个问题怎么了?明摆着人家不想回答正事啊,还不能问问私事了?
贺谦看着她的眼神逐渐变得有些古怪。
段闻林瞧气氛不对,立马想出来和稀泥:“小少君——”
“没有心仪之人。”贺谦先他一步开了口。
周围再次陷入诡异的沉默。
殿下居然回答了……
韶卓表示理解的点点头,而贺谦回答完之后,将梅花传到了下一个人手中,自己坐回了原处。
有问有答,就算结束。
段闻林十分有眼色的招呼起来:“好了好了,继续啊,继续。”
众人有些遗憾的拂袖回座,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可惜殿下并不愿意回答他们。
鼓声继续响起,这回,好似注定一般的落在了韶卓手里。
“问吧。”她落落大方,反正她也没有什么价值。
可有的人显然也不这样想,韶国公虽年事已高,可毕竟兵权在握,总有人想旁敲侧击。
“小少君预备何时娶亲,可有心仪之人?”
但是,还未等那些人开口,贺谦就明显不预备给他们机会。
“咳咳。”韶卓猛烈的咳嗽起来。
周围人的眼神都变得古怪极了,不断地在两人之间穿梭,就连段闻林也起了八卦之心,不停地给林淮云使眼色。
“同殿下一样。”韶卓端坐后回答了这个问题。
贺谦挑挑眉,表示了然,而显然,其他人根本不关心他的答案。
“好了好了,继续。”段闻林开始懊恼自己提了这么个蠢主意,但也得硬着头皮继续下去,他偷偷给林淮云使眼色,好歹给他点提示,可千万别在传到这两人手中了。
万幸,这次果然没有传到他们二人。
段闻林刚要松口气:“那么,有什么问题想问问景公子的?”
景家,吏部尚书,这回,总不会有什么娶妻生子的问题了。
可就在众人准备跃跃欲试开口的时候,再次出了意外,一枚暗器划破夜空,直直从后面的树林里射出,那景家大公子,还未开口说一个字,便被人从背后偷袭了。
“有刺客!!”
人群顿时混乱起来。
贺谦脸色突变,几乎是第一时间朝暗器来的方向冲了出去,贺谦身边的暗卫们也齐刷刷的出现,在座的武家之子,也全部都跟着昭王一起,冲了过去。
敢在这里闹事,怕是嫌命长。
韶卓自然也变了脸色,立马走过去查看景家大公子的伤势,林淮云是懂医的,自然也一起上前查看。
六角暗器,锋锐无比,一半已经嵌入了景公子的背部,瞧着触目惊心。
韶卓看了看伤口,蹙起了眉,她伸手沾了点暗器周围的血,仔细看了看,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不好,有毒。”
这话让周围的学子更恐慌了:“到底是何人,敢在此处撒野!”
林淮云也蹙着眉头仔细看了看:“得立刻处理伤势。”
“营地就一个太医,昨日还被借调走了,这可如何是好?”旁边的人显然没了主意,有些慌,这些学子多是贵家子弟,平日也很少遇到这样的突发情况。
何况还不知道会不会有下一枚暗器。
韶卓道:“先让所有的人全部集中在一起,回竹屋那边,不要单独行动,目前还不知道对方多少人,大公子的伤势,淮云,你行吗?”
林淮云犹豫一瞬,点头:“我试试,但得小少君帮忙。”
“这个自然。”
林家祖上学医,韶卓对他的医术还是知晓的,而她凭自己那点“手艺”,也能帮帮小忙。
众人帮忙一起把景公子挪进了屋里。
“烧水,拿酒来。”韶卓有条不紊的吩咐,众人火速开始行动。
剪破景公子的衣裳,那原本鲜红的血已变成暗黑色,周围凝固,且他已经开始昏迷,伤势着实危险。
“这是什么毒,这么厉害?”
林淮云将血凑到鼻下闻了闻,有些犹豫:“很像是五毒散,可又似乎改过几味。”
“先不管这个了,处理伤口吧,这东西在景公子体内多一刻,就多一分风险。”
林淮云表示同意,那边的热水和烈酒很快送来,先将伤口周围的血迹清理干净,林淮云用酒给自己的双手和伤口周围消了毒,便准备取暗器。
韶卓朝他点点头,而自己,则取出了一副像鱼钩一样的东西,上面还绕着鱼线,也用烈酒消了毒,放置一旁。
林淮云下手干脆利落,随着一声闷哼,暗器被瞬间拔出,丢到了一旁的盆里。与此同时,韶卓很快清理伤口,拿出针线像缝衣服一样将伤口缝了起来,周围的人瞧着,面色都有些狰狞,这是什么处理伤口的方法?
虽瞧着害怕,效果却是很好,裂开的伤口很快便被缝合起来,虽然有些歪歪扭扭,血却止住了。
“好久不练,有些生疏了。”韶卓处理完伤口,擦了擦汗,不好意思道。
周围的人纷纷向他投去惊异的目光,林淮云笑道:“小少君一如既往的厉害。”
伤口虽然处理了,可毒却没解,林淮云虽平日对毒药有所研究,但是一时半会却也怕是不能配出解药,只得先给景家公子服了一位普通的护心丹,大伙商量等殿下那边回来,立马就将景公子往山下送。
这边商量着对策,贺谦那边带人很快就冲进了树林,但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搜查了许久,并未所查,加上雪愈发有些大了,只得无功而返。
韶卓在门口有些焦急的等着,很快,贺谦带着人出现在了视野里。
“是殿下!”
其余众人也在等待,看见之后自然就迎了上去。
“如何,可有抓住刺客?”
贺谦脸色阴沉地摇了摇头,大家伙的心情也瞬间有些失落,看来对方来头不小,显然做足了准备。
就在众人不知道如何办时,屋里冲出来一人,慌慌张张趔趄几步。
“不,不好了,景瑞他,他去了!”
第3章(已修)
这话犹如惊天霹雳,炸响在众人的头顶,韶卓心中也一惊,怎么会这样快……
贺谦反应过来,立马大步朝屋内而去,众人紧跟其后,恰好林淮云从屋内出来,面色阴沉,两人碰面后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剧毒无解,毒发太快。”
众学子里有胆小的,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下。
从未出过意外,明日便要结束的冬猎,谁也没想到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
对方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对景瑞下手?
“殿下可要飞鸽传书进京?”林淮云问道。
“已经传了。”
贺谦来到屋内,景家的小书童和下人在床边嚎啕大哭,他走过去探了探,人的确已没了鼻息,死相难看,可见毒性之猛烈。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有的学子胆小,立马就要往屋外冲,被旁人拦了下来。
“外头的雪越来越大,你现在贸然下山,万一再遇到刺客怎么办!还是大家一起在山上想想办法,殿下已经传信进京,想必很快便有人来接我们!”
韶卓朝贺谦望去,对方也正好扭头过来,两人对视一眼,贺谦唇角微抿:“不必担心。”
一句看似不起眼的话,韶卓心中却突然定了不少,犹豫了一下也回了一句:“殿下也小心。”
贺谦命人简单处理了一下景瑞的尸体,毕竟是景家大公子,得有些体面,此事非同小可,京兆府和大理寺定会一起验尸,除了简单清理已外,也未动任何其他。
这后半夜,众人心中堪忧不已,各有各的心事。
段闻林这样的话多之人,都变得异常沉默。
热闹欢快的篝火盛宴,顿时变成了众人抱团取暖的场地,谁也不敢擅自离开,每个人都面色凝重。
韶卓见贺谦将那枚暗器取下,放在手中凝视,她慢慢走了过去,主动坐在了贺谦身旁。
“殿下在想什么?”
贺谦早就知他过来,并未抬头:“此暗器不像中原所有,有些古怪。”
韶卓也看了两眼,这暗器看起来有些像六芒星,“有何古怪?”
“若是暗器表面涂了毒,剂量毕竟有限,亦不是口服,为何毒发如此迅速。”
“或许毒在里面。”韶卓无意的说道。
而贺谦的动作却立马停了下来,抬头看了他一眼,像在思索。
“我随口说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贺谦像是突然开了窍,立刻将暗器重新审视一番,放在手心,尝试拨动那六个角。
“喂,我,我只是随便说说,若是真的,里面说不定还有毒,你贸然打开,恐——”
韶卓的话还未说完,贺谦竟真的将这枚暗器的机关找了出来,内里果然有一小盒夹层,“快,拿个容器!”
韶卓立马从自己身上摸索,随便拿出来了一个小瓶子,倒掉里面的药丸,递了过去:“给!”
那六角暗器设计精巧,里面竟然还能储存液体,此刻毒药缓缓流出,全部倒进了韶卓的瓷瓶里。
“殿下慢些。”
瓷瓶口狭小,韶卓有些担心毒药接触皮肤也会造成损伤,便紧张的一直盯着,贺谦察觉到了她的担心,抬头看了她一眼,闪过一丝笑意。
“好了。”毒药取出,贺谦将瓶子拿过来:“这个,恐怕要先借用。”
“一个瓶子而已嘛,殿下拿去就是了!”韶卓大方的摆摆手。
贺谦瞧了眼地下方才被她倒出来的药丸:“可,这些……是什么药?本王回头着人送到国公府去。”
韶卓也低头看了眼,雪地里散落了一些红色的药丸,她心头一紧。
“没事没事,就是一些补药,简单的中药材,没了就没了,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见她这样说,贺谦也没再坚持,将暗器和毒药都收了起来,这是重要的证据。
一夜不安,很快天边泛起了白,雪也渐渐停了,日光露了出来,只是在众人心头的阴霾却不似这雪后天晴一般。
贺谦手下动作很快,除了飞鸽传书,昭王府的暗卫们也连夜下山,很快,长安城那边就已知晓此事。
景尚书疯了一般的朝山上赶,圣人大惊,立刻下旨派了禁军和京兆府的人快马加鞭,不到辰时,拓跋山上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人。
景家瞧见大公子的尸首,这位向来健壮的吏部尚书像个耄耋老者,踉踉跄跄的跑过去,似乎不敢相信。
“瑞儿……”
白布被掀开,韶卓不忍看这一幕侧过身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莫不过是时间最痛苦的事之一。
“我的儿!”
昔日同窗如今变成冷冰冰尸体,任谁的心情都异常沉重,闻着伤心见着落泪,如今能做的也只是替逝者讨回公道,以慰亡灵。
京兆府今日来的,是下一任的府尹大人,段长舟。
赵府尹年事已高无法连夜赶来倒也是人之常情,段闻林见了人之后,变得十分恭敬:“大哥……”
段长舟是段家长子,亲兄弟见面,段长舟只是点点头,便带着人到了里屋去查看。
禁军统领林肖此刻正在和贺谦说话。
“昨夜雪势格外的大,林子里并未查到异常,你现在带人再去周围查看一番,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落下。”
林肖抱拳:“是!”
林统领带着禁军出发后,韶卓走了过来:”一夜大雪,就算是有证据估计也很难被发现了。”
“总要试试。”贺谦望着树林方向,意味深长。
韶卓点头:“此事我十分心痛,但若是殿下负责查案,总能安心些。”
贺谦侧头去看他:“为何?”
韶卓也不避开:“因为殿下是个正直之人,虽同殿下相熟不深,可殿下若是去了大理寺,对百姓也是一件好事。”
贺谦并未再接话,韶卓朝他笑了笑便转身离去,看着雪地里渐行渐远的背景,贺谦过了好一会才自言自语了一句。
“相熟不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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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圣人钦定的查案之人,其余无关人等今日都从营地撤回,国子院经此一事,冬猎结束,春季开学时间也从二月改为待定。
韶卓也并不在钦定人之中,只得先行回了国公府。
“阿娘!”
韶卓跑着进了内廷,刘夫人也从屋里迎了出来:“慢些慢些,像什么样子!”
韶卓此时仍是一身男儿装扮,披着铠甲,身上狼狈不堪。
“你阿兄呢?”
“阿兄?”
刘夫人道:“是啊,你阿兄不是去接你了吗?”
昨夜出了事,长安城内已人尽皆知,韶家担心,韶川便也连夜带人去了拓跋山,却没想到和韶卓错过了。
“哎呀,我并未见到阿兄,可是错过了?”
“也许是吧,无妨,你阿兄寻不见人自然会回来,你快先去洗洗换身衣,你阿耶今日也被圣人召进宫里,还没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