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六也笑,补充道:“这幽州什么都好,就是虫子蚂蚁多,撕下来的肉,淋上一些糖或者蜜,这一坛子的蚂蚁,怕是就疯了一样的往上爬了。”
贺谦面无表情,对面的人越听越慌,仿佛已经感觉到身上被万千蚂蚁噬啃的痛苦。
暗六已经拿着铁爪慢悠悠的走了过去,一爪子下去,皮肉果真被撕掉了一块。
“啊!!”
暗六拿起蜜,就准备上前,那人闻着了味,冷汗涔涔:“殿下饶命!饶命!是,是宫里的人!”
话刚落音,就因为巨大的痛苦,而晕了过去。
贺谦挑了挑眉,这回答已是够了,一个小喽啰,当也不可能供出更详细的东西。
“给他个痛快吧。”贺谦拂袖离去。
戌时。
幽州城外有一座荒山,今夜,昭王府的人都已在暗处埋伏好了。
山瞧着还是山,内里子却已经全被挖空了。这山里有暗道,暗道里还有秘密藏匿孩童的地方,这些消息,是昭王府和国公府的暗桩共同努力半个月的结果。
贺谦站在不远处,挥了挥手,所有的人便出动了。
不消多时,山头里便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里头的人不甘心,还试图放火,贺谦眼神闪过一丝狠厉,亲自拿起弓箭,远远的,便朝着山洞口瞄准。
一个接一个的倒了下去,昭王府的人也已经冲了进去,只是里面的场景过于诡异。贺谦收了弓箭,亲自带人走了进去。
暗六瞧了,都感到震惊。
只见那些孩童全部关进密密麻麻的一些笼子里,一个挨着一个,大多数孩童表情麻木,一看就是被人下了药。
更可怖的是,多数孩童的胳膊上都扎满了密密麻麻的针孔,旁还丢着一些空碗,碗里是干涸的血迹。
有人在用这些孩子的血养什么东西。
山洞里是难闻的血腥气的腐味,贺谦脸色阴沉,挥挥手,很快就有人将里头藏得东西给挖了出来。
一个躺在担架上的人,准确的说,已不再是人。因为除了人形和露在外头的一只眼睛,已瞧不出来还是个活物。
全身都被白布裹着,那人艰难的想说些什么,嘴里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殿下,要了结他吗?”
这样的情景,贺谦的眉头都深深皱了起来,他摇头:“带回去,让暗鸦看看,先把孩子们救出来,留几个活口,严加审问!”
破获孩童案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幽州城里。
百姓们纷纷出动,那些孩子的父母人家,已经等不到官府送回来,而是自己朝城外跑去。
韶柔原本还在琢磨用这块玉料刻个什么好,就也得了这个消息。
她呆了呆,便立马也赶过去了,这个贺砚知,还骗她说是什么军中的事,原来真的是,找到那些孩子了。
第42章
幽州城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此起彼伏的哭声和哀嚎声连成一片, 这些父母们,寻不见孩子的时候哭的伤心,眼下寻见了, 哭的更伤心。
这些孩子受的罪, 任谁瞧了都会心疼。
空气中都弥漫着严重的血腥气, 韶柔到的时候,远远的就瞧见了贺谦立在山上的身影, 孤零零的, 被墨色浸染,韶柔站在他身后很远, 感受到了那一份愤怒和萧瑟之意。
她准备上前,可下一瞬,贺谦不知怎了, 竟猛烈的咳嗽了一声,瞬间痛苦的捂住了左边心口。暗六很快上前。
韶柔立马躲到了树后, 心下疑惑,他的伤还没有好吗?
“殿下?”
贺谦神色痛苦, 体内的蛊虫因为浓烈的血腥气和愤怒的情绪而蠢蠢欲动。
“无碍。”贺谦缓了片刻, 挥了挥手,“先将此处的事都处理干净。”
“属下是否要叫暗鸦过来?”
“先让暗鸦去看那个人, 不用管本王。”
暗六有些犹豫,但到底还是尊了令, 退下去了。
韶柔从树后走出来,贺谦察觉到有人,凤眼带刀剑的往后一扫, 瞧见人后,眼中的狠厉瞬间随风散去, “皎皎?”
“你伤还没好吗?”韶柔有些忧心的走上前。
贺谦愣了愣,被她瞧见了。
“方才拉了箭,使了力气,无碍的。”
韶柔抬手,主动抚上了他的肩膀,碰上去的那一刻,衣衫下的身体明显霎时变得僵硬无比,“可以让我看看吗?”
贺谦先是微怔,随后失笑,“伤口可怖,没什么好看的,夜深了,此处不安全,你怎么来了?”
“你只身前来,还瞒着我,现在案子破了,我怎么就不能来瞧瞧了?”
小姑娘该聪明的时候绝不含糊,贺谦知道瞒不过她。
“倒也不是……只是的确去审了个人,审完才得了消息赶了过来,我也没想到这么快。”
韶柔怀疑的看着他,不过眼下再讨论此事已是无意义,毕竟救了这些孩子,已是最好的结果。
“查到是什么人了吗?”
“此事的确是草原人所为,这种献祭的手法是草原巫师的手笔,但巴尔是不是参与其中,还得再查。”
韶柔沉默了一会子,道:“我总觉得自从除夕后,不仅是长安,还有幽州,似乎都在酝酿什么大事,总有些不安心。”
贺谦攥了攥掌心,随后又松开,转过身,认真的望着她的眼睛道:“皎皎不必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韶柔笑:“我不是担心我,只是……”
贺谦懂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只是两人都未说出口,晚风沉默,山脚的善后也都做的差不多了,贺谦主动朝她伸出手:“走吧。”
韶柔犹豫了一会儿,将手递给了他。
“这案子一破,我们是不是得回长安啦?”
“嗯,再有两日吧,处理好一些善后之事,就动身。”
“哦……”
贺谦知她喜欢此处,若是可以,他何尝不想同她寄情于山水好好放松一番,只是一想到今日那细作之言,有人在长安放暗箭,他就不得不深入虎穴。
不管这个人是谁,他都会揪出来。
-
贺谦将韶柔送了回去,才回了王府别院。
暗鸦也刚好返回,只见他周身脏污,连姜富见了,都忍不住退了好几步。
“怎么回事?”
暗鸦见到他,终于将肚里的苦水都倒了出来:“真不知道那群人在做什么玩意,这人明明就已活不长,非要用这样邪门的法子让其苟延残喘,害人害己。”
“此人是什么情况?”
“谁知道!反正是被毒哑的,经脉全断,还得了怪病,本就活不久了,却偏被人用这样的法子救了回来,也不知目的何在。”
贺谦蹙起眉,救这样一个废人,那理由只有一个。
那就是此人嘴里有重要的东西。
“救他,本王要知道,巴宕部处心积虑压着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暗鸦翻了个白眼:“殿下说的轻松,草原人动用了禁术和这么多孩子的性命尚不能救人回来,我又有什么本事呢?”
贺谦压根不听他的絮叨,打断道:“幽州的事处理的差不多了,本王三日后回长安,宅院你就住下,有任何进展,飞鸽传书。”
说罢,便留下暗鸦一人,独自进了书房。
暗鸦无奈,只得也拂袖离去,临走时嘴里还在嘟囔:“真是麻烦,救人哪有杀人好玩。”
-
接下来两日,贺谦一直都在书房里处理事情,期间,昭王府的人和暗卫络绎不绝,纷纷请示。
待处理完,距离归期也只剩一日了。
“殿下,用些粥吧?”姜富进来,提醒他用膳。
贺谦捏了捏额角,看了看窗外:“女君那边如何?”
“回殿下,这两日,国公爷那边也处理的差不多了,听说国公爷正带着女君和世子在游湖。”
游湖?贺谦想起了那日两人同游玉湖池的场景。
姜富自然懂他的想法,笑道:“今日天气不错,殿下在屋子里待了两日了,正好出去透透气。”
贺谦放下了笔,眉眼染笑:“嗯,是该出去透透气。”
-
幽州的太液湖春日里风景极好,韶国公包了最大的一艘画舫,舫上还有楼亭,甲板上也可以垂钓。
韶柔今日穿了身鹅黄的菱纱裙,正坐在亭中摆弄着面前的花花草草。
韶川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笑道:“小妹魂不守舍的,不知在想谁?”
在一旁垂钓的韶国公哼了一声:“没良心的丫头。”
“女大不中留,父亲也看开些。”韶川也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一边笑,一边拿起了另一个鱼杆。
“我辛苦拉扯大的闺女,怎么也不能这么轻易便宜了别人。”韶国公哼哼两声,鱼上钩了。
韶川抬头,瞧见了不远处的一艘船,笑:“父亲可别说了,这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不远处的湖面,缓缓驶过来一艘船,那船首立着的身影,正是贺谦。
韶国公的脸又拉下来了。
韶柔原本有些疲惫,故对游湖也提不起多大兴趣,阿元提醒了一句,她回头,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她从亭中出来,贺谦的船也正好停了下来。
韶柔抿了抿唇,眼神弯弯,贺谦也正好看了过来,暖阳照在她身上,像裹了一层蜜糖。
姜富提着一筐东西,上前笑道:“殿下说这幽州的荔枝和樱桃已熟了,特送些过来给国公爷尝尝。”
韶国公长脸一板:“我不爱吃这些玩意!”
韶柔低头看了看足尖,没说话。
韶川在一旁看着,无奈的摇摇头,接了过来:“我爱,我爱吃,我家小妹,也爱吃。”
韶国公给了他一记眼刀,却也没反对了。
这阵子的樱桃和荔枝都是稀罕物,想必得了这些,也费了些功夫。
总算过了这一关,贺谦也上船了。
“殿下怎么来了……”韶柔声音低低的,走到了他身边。
“寻了好久才寻了一筐荔枝和樱桃,就想着送过来给你尝尝。”
贺谦也只说是为了送樱桃,那两人便都不说破,各自怀揣羞涩甜蜜的心事,小鹿乱撞。
“那,那殿下坐吧,我去让人洗洗。”
“柔儿!”韶国公见两人站在一处,立马扯着喊了一嗓子。
“诶。”
“过来帮我穿饵!”
韶柔吐了吐舌头,只好走了过去。
堂堂昭王,抓刺客办案子的时候向来是雷厉风行,可眼下,就像个愣头青一般,在原地转了两圈,也巴巴的赶了上去。
韶川巴不得他过来陪着,连忙起身,将鱼竿递给了他,自己乐得清闲,还可以躲到一旁看好戏。
贺谦和韶国公并排坐下,韶国公哼了一声,倒也没说什么。
韶柔感到脸上有些烧,两人在幽州相处的这些日子,内心有什么情感就像破土的小芽,让心抑制不住的小鹿乱撞。
“我帮你。”贺谦接过韶柔手中的鱼饵桶,帮她穿了起来。
两人就在韶国公的眼皮子下,无任何多余的动作,空气却似调了蜜的糖,黏在一起,容不得第三人插入。
韶国公坐在中间,气的吹胡子瞪眼。
好不容易把饵都穿好,韶国公的脸已黑成了锅底,韶柔将鱼竿递给他,贺谦的唇角止不住的上扬。
并排三人,开始无声垂钓。
韶川在亭子里无声大笑,几个下人也忍不住抿嘴偷笑,若是小女君真的嫁了,日后定有好戏看。
今日微风袅袅,湖面轻荡,细碎的阳光洒下,这湖里的鱼儿也奇了怪一般,直直的就往贺谦的饵去,没多会儿的功夫,偏频频上钩了。
“你那边桶都快满了!”韶柔惊讶的喊了一声。
“我分你。”贺谦连忙将自己桶里的鱼儿提过来,不由分说的就往韶柔桶里倒了些。
“够啦够啦。”韶柔眉眼弯成小月亮,忙制止了他。
贺谦眼神一转,看见韶国公桶里的鱼也不多,便也准备倒点进去,可韶国公是个暴脾气,哪里肯要“嗟来之食”,立马将自己的桶挪了三丈远,还板着脸说道:“不必!只不过王爷来得晚,不知道这垂钓的规矩,今日我们垂钓,得鱼最多者,需得亲手刮鳞下厨,王爷,没意见吧?”
韶柔睁大了眼,哪来的规矩,方才和阿兄垂钓时分明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