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川见她自己嘟嘟囔囔的, 也懒得回,只挪了挪身子,方便更好的晒晒太阳。
“对了阿兄, 那天那小孩怎么样了”
“抓到了,你阿兄出手还能让人跑了, 这两日正顺藤摸瓜查呢,说不定,还能比你准夫婿早一些抓获这些人贩子。”
一听准夫婿,韶柔先是脸红,然后啐他:“殿下为我挡箭受伤了,还得追查刺客呢!”
“行!还没嫁人胳膊肘就往外拐了,韶小柔,你可真行!”
韶柔装没听见,依旧翻看卷宗。
直到天色暗了,阿元提醒她用膳,她这才想起时辰。
“不行,我得再去一趟殿下别院。”
艾芝吓了一跳:“女君,天快黑了。”
“没事,我就问问殿下几件事,顺便,再监督他喝药,你们不知道他可怕苦了。”
韶柔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意,临走前还从桌上带了一盒子蜜饯,那日带的麻花糖滚落山崖的时候掉了,一会儿路上,再买一包好了。
“那女君慢些。”
韶柔到昭王别院的时候,暗鸦正在替贺谦解蛊毒。
噬心蛊。
非一般的蛊毒。
要么毒要么蛊,这些人的手段下作卑鄙,贺谦苦笑一声,早该想到,绝不可能是一只普通箭这么简单。
不过好在,这箭没有伤到她身上。
暗六已经将人抓的差不多的,只是这些死士也的确有骨气,纷纷在落网前全部自戕,倒是落得个毫无把柄。
“殿下,女君来了。”姜富跑进来禀报,贺谦顿了顿,似是没想到她会这时候来。
暗鸦抬眸瞧了他一眼:“已经开始了,中断不了。”
贺谦抿唇,只好让姜富先去禀报一声。
姜富小跑着来到前院,心里忐忑的很,瞧见韶柔后,赔着笑,作揖行礼:“女君……殿下正在议事,今晚恐是不方便,要不,奴才明儿个去接您?”
“啊……”韶柔有些失望,这还是贺谦第一回不见她呢。
她朝里张望张望,但想到贺谦拖着病还在议事,想必是很重要的事,她只好将带来的东西递给了姜富。
“那劳烦您帮我带过去吧,多谢。”
姜富连忙结果,点头哈腰:“不敢当,女君客气,奴才一定带到。”
韶柔又望了眼里院,到底是有些沮丧的走了。
姜富目送人走后,这才叹口气,将东西带回了房里。
此刻,暗鸦的解毒过程已经开始,贺谦面色痛苦万分,整个左边身子都处于极度紧绷的状态,皮肤下还隐约可见有小黑虫游走一般,任谁看了,都觉得触目惊心。
饶是这样,姜富进来的时候,贺谦依然睁开眼问了句:“女君走了?”
“是,殿下……女君还送来了这个。”姜富将韶柔带的蜜饯和麻花糖递了上来,放在一旁。
贺谦原本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脸庞,在瞧见这些小东西时,终于缓和了一些,眼底还闪过一丝笑意,这样的变化让暗鸦都顿了顿,颇有些吃惊。
贺谦艰难的用右手,取了一块麻花糖,缓缓放入口中。
唇齿间的甜蜜瞬间融化,顺着食道沁入五脏六腑,那些恶心感,疼痛感,仿佛都在这一刻,因为一块小小的麻花糖,而被驱散了。
暗鸦瞧在眼里,收起了白日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开始好奇,这个小女君,到底是何许人也,竟有这么大的魔力。
待整个解毒过程完成,那一包麻花糖也不剩什么了。
“好了。”暗鸦收起了刀和针。
方才整个过程,姜富瞧的是冷汗连连,他忙问:“蛊毒解了?”
暗鸦斜他一眼:“哪那么容易,这只是第一步,我开个方子,他必须得每三日药浴一次,连续三月,一次也不能少,我后面还得施针。”
姜富忙点头:“奴才一定照顾好殿下。”
“光你照顾没用,这噬心蛊啊,主要是看人的情绪,暴躁易怒伤心难过,都是蛊虫最佳的反噬机会。”暗鸦说了一半,擦了擦刀,收了起来,便转身走了。
姜富一直在琢磨这话,而后又瞧见了桌上的麻花糖,他小心上前:“殿下……要不告诉女君吧?”
有女君在,您心情还能好些呢。
“不可。”贺谦穿好衣,一口否决了。
若是让她因为愧疚而靠近他,他宁可她不知情。
姜富叹了口气,世间唯情不可破,这掉落到情网里的人,他可真是不明白。
-
晚上淅淅沥沥的下了些春雨,次日一早,满树梨花便开了,春景焕然一新,空气里都是花香气。
韶柔推开门,就瞧见了雨中撑伞的贺谦。
“殿下?”
贺谦回头,隔着好远就朝她微微一笑:“皎皎今日可有事?”
站在一旁的韶川,听见这声皎皎,不由的睁大了眼。
韶柔先是摇摇头,随后又点点头:“还得去审李胜。”
看见韶柔还应了下来,韶川的眼睁的更大了。
“那我陪皎皎一起去吧,正好路上的花都开了,逛一逛,也当踏青了。”
韶柔刚要答应,韶川看不下去了。
“等下等下,你们两个,当我空气吗?还有,韶小柔,小时候喊你一声‘皎皎’,能被你追着打半个时辰,现在还真是世风日下啊。”
“阿兄你会不会用词,那是小时候嘛,你现在喊,我也不会打你。”
韶川翻了个白眼:“别,我喊不出来,你俩去,去吧!”
这恋爱的酸臭味,他不要参与!
韶柔白他一眼,便和贺谦一起出发了。
贺谦给她撑伞,韶柔伸出手在伞外探了探,说道:“好像没下雨,不用撑伞啦。”
贺谦抿了抿唇,坚持道:“下的,雨不大,却会打湿头发,皎皎今日发髻好看。”
韶柔一听说要打湿头发,还是乖乖缩回到伞下面,好不好看不重要,重要的是洗头真麻烦。
贺谦抿了抿唇,撑伞的胳膊又往那边靠了靠。
不远处的韶川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殿下,关于李胜那案子,我有一些想法,想让你帮我分析一下。”
“皎皎说便是。”
韶柔边走边将自己对那案子的想法说了,贺谦听完,也认真的帮她分析了一番。
“多谢殿下,那照这样看,这案子估计很快就能结了!”
贺谦点头:“需要帮忙的话,尽管开口。”
“不用,殿下已经帮我很多了!对了!”韶柔突然想起,便将一直随身携带的玉牌取出来。
“之前殿下将这个给我保管,可我现在人在幽州,估计也用不着,还给你。”
贺谦垂眸,看着小姑娘手中的玉牌,一双蔚然深秀的眉眼仅停顿片刻,便又移到了她的面上。
“你收着吧,待回了长安,或许有机会能用上。”
韶柔歪着脑袋想想,也是,反正他本人发号施令也不用什么劳什子玉牌。
“好,那我还是先收下啦!”
“好。”贺谦眼中带笑,也带有几分炽热。
“呀,那边桃花开了!”韶柔瞧见了那边几株桃花,粉色白色相间的花蕊缀在树上,虽是零星,却也足够的吸引人。
她语气是止不住的雀跃,连带着步子也轻快了起来。
“长安那地方怪的很,桃花总是长不好,哪像这株,开的真好啊。”
贺谦也漫步走了过去:“皎皎喜欢桃花?”
韶柔点头,随后又不好意思摇头:“好看的花我都喜欢,而且,这桃花好看,桃果好吃,一生都是圆满的。”
喜欢漂亮的花,喜欢桃子,贺谦默默的记了下来。
“可要摘几只?”
韶柔歪着脑袋想了想:“好,你帮我摘,我要上头的那几只。”
个子高就是好,贺谦稍稍伸手,就将上头带着花苞的几只给韶柔折了下来。
“带花苞的好,我回去养着,能多开一阵子。”韶柔美滋滋的接过那花,虽说只是花苞,但顶上的几朵到底是开了,粉白的花蕊在她面前晃动,小姑娘的面庞软白里也透露着浅粉,软乎乎的,腮帮微鼓。
贺谦看迷了眼,这次,他没有克制自己,伸出手,捏了捏。
屏住呼吸,忐忑又欢喜,大不了再为她挨一箭,贺谦想。
第40章
“皎皎慢些。”
韶柔在前面走的飞快, 耳尖还有些红,听见贺谦喊她后,脚步还更快了些。
他, 他居然捏她脸!
是可忍孰不可忍。
韶柔脸烧的快燃起来, 而且最离谱的是, 腔里寻摸一番,竟找不出半点气来。
她真的是太奇怪了。
一前一后, 一个追一个赶, 两人就这样到了知府大牢门口。
别人家约会都是花前月下柳梢头,他们倒好, 山洞大牢,反正没有一个正常的地方,贺谦苦笑。
指尖还残留着方才的温柔和触感, 令他心间如淌蜜,罢了只要和她一起, 哪里都好。
大牢前的狱卒见了人,立马恭敬行礼:“见过殿下, 女君。”
“我们要提审李胜, 准备一下。”
“是!”
牢里也有专门审犯人的地方,且刑具多样, 韶柔可不是什么圣母白莲花,对付这样的人, 该用刑的时候就得用刑。
李胜被押上来的时候,还在装脓包,贺谦在另一间房, 并未出面,只是看着韶柔提审。
“李胜, 前日本官问你,你说平日不怎么见到杜林儿,她的意外全是山贼所为,你可还记得?!”
“小的,小的自然记得……”
韶柔勾勾唇:“那好,那你便将你那日所说,从头到尾给本官再复述一遍。”
李胜抖了抖:“小的,小的那日都交代了呀,案宗上也应该都有记载……”
“本官让你再复述一遍!”
韶柔的声音严厉,在宫中磋磨这么些年,还是颇有几分威仪的,那李胜果然慌了,开始边想边复述。
磕磕巴巴的说完之后,韶柔果然笑了。
“一派胡言!”她将那日的案宗扔到了李胜脸色:“好生瞧瞧!那是你那日所言!”
李胜颤巍巍的去看,片刻:“大人,小的,小的没发现哪里不妥。”
“当然没有不妥,你一字不差,连对那日天气的描述都一模一样,正常人,若不是提前背好,怎可能如此一样?!你先是装的慌乱不知,实则内心早就将演过上千次的说辞搬出来应付本官!可有冤枉你?!”
李胜眼角一抽,闪过了一丝狠厉,却依然装的无辜:“小的,小的不懂大人说什么。”
“不懂是么,好,那本官来提醒你。”
“杜林儿每月都会在赶集之日去镇子上卖绣品,你于去年八月便认识了她,期间还多次去杜林儿的摊铺骚扰,可有此事?”
李胜有些惊讶。
“很奇怪本官为什么查到?你生性好赌,表面上虽在平安县县衙做事,可你每逢晚上便会换回原先的赌徒装扮,去赌场里赌上两把,你自以为不会被人认出来,所以才在杜林儿面前如此大胆,后来,你生了要将杜林儿占为己有的心思,可惜,人家拒了你,本官所言,可有不实?”
韶柔未给他反应的时间,继续道:“杜林儿拒了你之后,你恼羞成怒,便准备直接上门抢人,可到了杜家后,看见了她的继母,你改了主意。”
“你和严氏好的这段时间,多次借着严氏名义去骚扰杜林儿,杜林儿不堪,便将此事又告诉了周大郎,周大郎是个爆脾气,听说此事之后便上门去找你,还威胁你说要将此事捅到知府去,你慌了,便约了周大郎到青楼,再趁机不备将人推下楼梯,李胜,本官可污蔑你了?”
李胜眼骨碌一转:“大人,您可不能平白无故的愿望我。”
平白无故?韶柔挑了挑眉,这是笃定她没证据了。
很可惜,韶柔从不打没有准备的仗。
她挥挥手,秦俟便将一个木盒子递了上来。
“瞧瞧吧,这是你常去的赌场掌柜证词,足以证明堂堂县令,竟也会偷鸡摸狗的去赌徒过瘾,你前些日子在集市上对杜林儿的骚扰,自然也有证人瞧见了。”
贺谦在另一间房看着,缓缓地勾了勾唇,他甚至不知道自家小姑娘是何使搜集到地证据,果然,是长进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