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说她琼姿玉貌,明艳动人,宛若神女,京城第一美人之名非她莫属。
他眼前的这位姑娘,当初乍然见到,哪怕他当时身边已有蓁蓁,依旧被她的容貌所惊叹。
这天底下怎么就凑巧,有这么多如此惊人美貌的姑娘。
除非……
除非她们两人是同一人。
楚凛又想起他遇见眼前姑娘的日子,好像就与沈绛进京的日子很相近。
还未等他再次质问,只见不远处走来的银色面具男子,上前,捏着他的手骨,厉声道:“松手。”
楚凛手腕被捏的发麻,对方周身透着隐隐杀气。
可是他却望着沈绛,几乎是祈求般问道:“你不是对吧。”
下一秒,谢珣竟毫不犹豫运动,竟要折断他的手腕。
沈绛面无表情道:“我是。”
咔嚓一声,楚凛的手腕脱了骨。
他整个人犹如陷入死寂般,望着沈绛,突然绝望到放声大笑。
“原来一切都是我自作孽。”
第111章
楚凛的笑声中透着绝望和疯狂, 惹得周围正在赏花灯的人,都纷纷往旁边躲开,生怕这人是个疯子。
只是楚凛衣着华贵, 怎么看都是贵公子。
不少人在瞧清楚他的模样,反而忍不住站在原地, 想要看个热闹。
沈绛自然不想让自己成为那个被看的热闹,也顾不得这会儿还在与谢珣不说话,拉上他的手, 转身就走。
前面的人潮汹涌,两人钻进人群中, 很快消失的彻底。
等阿鸢回过神, 在旁边摊位,挑完东西, 回来找沈绛。
却发现自家姑娘不见了。
沈绛拉着谢珣离开, 与其说她拉着他的手掌,倒不如说她的手被裹在谢珣的大手里, 两人这么一并往前走。
周围欢声笑语不断,特别是小孩子。
长辈们怕小孩子被人趁乱拐走,不少人都将孩子扛在肩头,稚嫩的孩童骑在大人的肩上,比寻常人要高出不少。
人群里的纷乱很容易引起他们的注意。
沈绛拉着谢珣一路往前,就有孩子被他们吸引。
“阿娘,你快看有个面具人。”
谢珣脸上戴着银色面具, 做工精良,花纹繁复, 银色质地在夜晚的花灯照映下, 熠熠发光, 整个人一路走过时,自带光源。
不少孩子都被吸引,转头看向这个面具人。
沈绛这时候才发觉谢珣这人有多惹眼,情急之下,她正要松开谢珣的手。
谁知她手掌刚要挣脱,谢珣反而握的更紧。
如此喧闹的灯会,哪怕平日里最羞涩的男女,都忍不住对自己的心上人表达心意。
更何况是谢珣。
今日圣上携皇室贵胄登楼赏灯,他却撇开这些,来找沈绛。
谁知居然无意中碰到沈绛与一个陌生男子在一起。
甚至那人居然还敢碰她的手。
两人一路前行,直到来到河边,与寻常漆黑的河道不同,今日无数人的水灯放置在河面上,河水缓缓往前流动,带着河灯在水面上轻轻摇晃。
两人站定,谢珣转头望着她:“那人是谁?”
沈绛扭头看着河面上遍布的河灯,淡声说:“楚凛。”
楚凛?
这个名字很耳熟。
谢珣记忆过人,达到过目不忘的程度,就在他想起这个楚凛为何人的时候,沈绛略带着些许故意,说道:“昌安伯府的嫡次子,我的前未婚夫。”
“可惜了,要是没有先前的变故,我与他的婚事估计已提上日程。”
谢珣听着她的口气,扬了扬眉。
半晌,他扭头直勾勾望着她:“可惜了?”
沈绛当然没觉得可惜,她只是故意这么说,让谢珣不痛快。
自打她知道谢珣的真实身份之后,就没一天痛快的。
因为她实在难将那个传闻中一心要出家,桀骜不驯的郢王世子,与一直陪在她身边温柔又宽和的三公子联系在一起。
就好像现在,谢珣戴着一张银色面具,让她再次想起登闻鼓的那一幕。
他戴着同样的银色面具,赶赴而来。
明明那时候沈绛心底对程婴担心不已,他却没有透露丝毫。
男人的嘴,倒是挺严。
沈绛看着他脸色不虞,似乎也觉得自己这番话有些太过分,对于她与楚凛婚事的取消,她是庆幸不已,何谈可惜二字。
哪怕是为了气他,也不至说这么违心的话。
沈绛再次开口:“我与楚凛退婚,不止是因为他家中嫌我们沈家败落,更因为他先前与一女子私奔。”
谢珣似乎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他对这个楚凛从来没分神过一二,只因为沈绛全然不在意对方。
他又何必在意一个注定是手下败将的人。
谢珣微抿唇:“阿绛,你若与我生气,不管多久,我都会耐心等你。”
沈绛听着他的话,谁知话锋一转,他轻声说:“我舍不得你,可不会舍不得旁人。”
什么意思?
沈绛朝他望去,问道:“你的意思是,若我与别人有瓜葛,你会动那人?”
“不管是谁,我都会杀了他。”谢珣靠近,伸手抚着她的发顶。
这一刻,沈绛无比清晰感觉到一件事。
若程婴是圣人的话,那么眼前这个跟程婴拥有同一张脸的男人,就是披着圣人皮的魔鬼。
沈绛不服输的望着他。
两人之间暗潮涌动,仿佛有一根弦悄悄拉动。
沈绛扭身要走,谁知旁边几个小孩拎着花灯乱跑,一下撞到她的腿上。
她心底存着事情,一个小孩的冲击力,居然险些让她摔倒。
眼看着她往河面的方向摔过去,身侧的谢珣上前,一把稳稳握住她的腰身。
“阿绛。”
随着这一声轻呼,沈绛突然伸手解开眼前这张脸上的面具。
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孔,乍然出现在沈绛眼前,她忍不住盯着看了许久。
直到她的手掌轻轻抚上他的脸颊,声音近乎呢喃:“怎么一点都不一样呢。”
这么一句话,没头没尾。
偏偏谢珣听懂了,她是在问,如今的他怎么会跟曾经的三公子,一点都不一样呢。
谢珣干脆握住她的腰身,低声说:“谢珣是我,程婴亦是我。”
“程婴爱你,谢珣也爱你。”
沈绛睁着眼睛,迷茫望着他。
终于,他的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轻声说:“阿绛,不要再躲着我。我知我罪孽深重,可是我舍不得放开你,也无法放开。”
“你若是生气,就让我用我的一辈子来抵偿你。”
沈绛轻轻推开他,往后退了一步,就见他站在那里,浮光掠影中,他的脸被四周花灯的光束映照着,深邃的轮廓,越发立体鲜明。
柔和的灯光被揉碎在他的眸底,让他的黑眸越发潋滟动人。
他眼下的那颗血痣,更是敛尽周围浮光,妖异灼红。
沈绛良久,低声斥道:“想的倒是挺美。”
用他的一世抵偿她,岂不是她要被困在他身边一辈子。
只是少女带着撒娇般的轻斥,听着不仅不生硬,反而带着几分柔弱。
两人之间那道看似冰峰结实的无形墙壁,隐隐有松动。
*
此时城墙上,连久居深宫中的太后,都难得出外,与民同乐。
永隆帝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身侧陪坐着几位皇子和王室宗亲,看似一家子其乐融融,同庆元宵。
“对了,程婴呢?”永隆帝看了一圈问道。
坐在只离他不远处的郢王,立即道:“皇上恕罪,臣弟管教不严,先前出门时,他便不知去向。”
“罢了,罢了,他一向都不爱凑这样的热闹。”永隆帝笑了一声。
很快,元宵节的节目开始了。
底下百姓的耍龙灯,耍狮子还有踩高跷这些项目都开始,城墙上的亲贵们交好,城墙下的百姓看得更是热闹。
只是这看似与天同乐的盛景下,也有人坐立不安。
一向意气风发的三皇子端王,今日看起来脸色并不好看,身上披着墨色大氅,却依旧有种病弱之态。
周围众人都在看着楼下的盛况,唯有他一人,眼神放空。
“三哥。”他身侧的六皇子,也就是临江郡王谢玄琅,低声喊了一句。
端王一晃神,六皇子又低声道:“三哥。”
这会儿端王才回过神,他扭头看着对方,问道:“怎么了?”
谢玄琅提醒说:“太子殿下,叫您呢。”
端王扭头,发现太子正举着杯子对着他,轻声笑说:“三弟这是看表演看的入迷了,孤叫了你几声,你可都没听见。”
“太子恕罪,臣弟确实是看入迷了。”
端王端起面前的酒杯,作势要站起来。
太子却一抬手,轻压了压,笑道:“哎,三弟何必这般惶然,孤唤你只是想与你喝杯酒,说起来,咱们兄弟之间好久未曾这般开怀过了。”
端王看着太子的脸,明明对方只是含笑,他却觉得这笑里怀揣着恶意。
太子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他是不是已经等着自己完蛋了?
端王神色变幻,最终却还是端起酒杯,冲着太子遥遥一举:“这杯酒敬太子,祝太子殿下岁岁有今朝。”
“三弟客气。”
两人表面上一派和气,相互敬酒,实际上各自心怀鬼胎。
谁知端王刚喝完酒,没一会儿,就不停的咳嗽,一旁六皇子谢玄琅低声道:“三哥,怎么了,我瞧着你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好。”
端王摇摇头,只是又想到什么,连咳几声,“偶感风寒,不打紧的。”
谢玄琅关切道:“这外头风大,要不三哥先去歇息歇息。”
“难得父皇如此兴致,我又怎么能扫兴呢。”端王再次摇头,只是他以拳抵唇,再次咳嗽出来。
他们座位离皇上极近,此时皇帝似乎听到他们的谈话。
“老三身体不适?”永隆帝转头望过来,声音竟是透着慈爱。
只是这份慈爱不仅没让端王,深受感动,反而心头越发沉重。
他立即起身说:“儿臣惶恐,让父皇忧心。”
谁知他起身起的急切,袖子带倒了面前的酒盏,杯中的酒水翻倒而下,全都洒在了他的身上。
端王立即诚惶诚恐跪下:“父皇恕罪,儿臣该死,御前失仪。”
这边的动静似乎也让太后瞧见,她望着端王,忍不住道:“端王这是怎么了?”
谢玄琅立即出列,替他说道:“回太后,三哥身体有些不适,回父皇话时,不慎打翻酒杯。”
太后一笑,劝道:“皇帝,今个乃是元宵节,就别给孩子们上规矩了。”
永隆帝颔首:“母后放心,今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朕自然不会为难他。”
端王掩在袖子里的手掌,忍不住握紧。
这是什么意思?
今日阖家团圆,不会为难他。
自打他知道谢珣从扬州回来之后,便寝食难安,扬州之变,哪怕消息被掩盖的极好,可是他与扬州的消息往来也断了。
这就太不寻常了。
难道父皇之所以没对他发难,是因为正巧赶上元宵节?
父皇不想在这样的日子里,把自己的儿子彻底打入地狱之中。
端王越是这么想,心底越是发慌,毕竟元宵节转瞬就逝,待元宵节过后,父皇是不是就会对他下手了?
“还请父皇恕罪,儿子下去换一身衣裳。”
永隆帝摆摆手,示意他离开。
端王带着自己身边的随侍,暂时回避。小太监在前头带路,将他领到休息的地方,恭敬道:“殿下可要奴才去找宫女来伺候?”
“不用,你先下去吧。”端王一脸不悦。
他站在殿内,等了许久,终于外面有了动静。
“舅父。”端王瞧清楚来人,激动喊道。
英国公霍远思乃是端王母妃的兄长,端王之所以能做到与太子分庭抗礼,全都是仰仗着霍家的权势。
霍远思望着他,神色略有些阴沉:“好端端的宴席,为何让人请我过来。”
端王道:“舅父,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这般淡然。程婴从扬州回来的消息,您应该已经知道了吧。我听说他还押着犯人回来了,你说会不会是扬州的官员?”
霍远思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模样,怒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舅父现在斥责我还有什么用呢,程婴若是真的带回证据,那些事情早已经将我打下万丈深渊,我瞧着父皇今日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或许是命悬一线的恐惧,让端王开始疑神疑鬼起来。
霍远思皱着眉头,声音冷道:“如今还未到绝处,你便这么惊慌,岂能沉得住气。”
“还未到绝处?难道真的得我落到跟老四一样的境地,舅父才觉得这是绝处?”
霍远思朝外面瞧了一眼,端王的随从守在外面。
今日大家都在城墙上赏花灯,没人会过来这里,这也是他决定来见端王一面的原因。
英国公府与端王早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不可能完全对端王放任不管。
只是端王所行之事,让他气恼不已。
霍远思早就说过让他谨言慎行,哪怕就是要收买朝臣,也不能大张旗鼓。
他倒是好,把整个扬州当成了他的天下,收买扬州官员,让这些人替他制造兵器,养私兵,桩桩件件都是杀头的大罪。
霍远思面无表情:“殿下如今该想的,是如何破局。”
端王被他这么一说,愣了片刻,恼火道:“正是因为无法破局,才来求助舅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