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眸——蒋牧童
时间:2021-06-23 09:25:48

  “大姐姐,怎么这么隆重。”沈绛有些诧异。
  沈殊音牵着她的手,轻笑一声,说道:“先前爹爹就叮嘱过,你若是回来,无须侧门而入。这是你头一次回侯府,不能委屈你,就该走正门。”
  沈绛一直都被养在衢州,不得不说,不管是沈作明还是沈殊音,都觉得愧对与她。
  “我不觉得委屈。”沈绛笑了起来。
  沈殊音拉住她的手,低声说:“走吧,灼灼,回家了。”
  回家了。
  短短三个字,沈绛居然走了十七年,她身为侯府嫡女,却从未在侯府中生活过一天,如今她才真正的回家了。
  至于站在门后的侍女小厮,众人齐声高喊:“恭迎三小姐回家。”
  这些小厮侍女,不少是沈殊音刚买回府中的,先前她也想将沈府那些老人找回来,可是过去一年多,有些人早已经带着家中老小,离开京城。
  至于这些新买来的下人,不少也是刚调教,规矩还未学足。
  如今沈绛回来,居然不少人好奇的抬起头打量这位三姑娘。
  这不看不打紧,待看清楚沈绛的模样,这些人心中忍不住涌起各种感叹,之前便只听说府中大姑娘貌美,如今这么一瞧,三姑娘居然容貌之盛,尤在之上。
  三姑娘又值韶华盛时,哪怕身上穿的衣衫,极为简单,却丝毫不掩她的花容月貌。
  沈殊音牵着沈绛的手掌,带着她一路走过长平侯府的前厅和花园,随后到了她自己的小院,说道:“这个院子日后就是灼灼你住的,便是你成亲之后,姐姐也会给你留着的。”
  沈绛脸色一僵。
  沈殊音还以为她是说到婚事,害羞了起来。
  她拉着沈绛入内,说道:“你与三公子的事情,我早就跟爹爹说过。爹爹也说,他压根不在意你未来的夫君是不是什么贵胄公子,只要对方人品贵重,能够一心护着你,就足够了。”
  自从她自己失败的婚事之后,沈殊音早已经将一切都看开。
  都说门当户对最重要,可是她与方定修倒是门当户对。
  但是沈家落难之后,方定修不仅不施以援手,甚至还落井下石,让沈殊音失望不已。
  她不想让沈绛步入自己的后尘,连自己的枕边人都看不清楚。
  沈绛摇头:“大姐姐你别说了。”
  沈殊音伸手捏了下她的脸颊,又是一笑:“怎么去了一趟扬州,还害羞了起来。以前我要是说一句,你只怕要说十句,成天三公子长,三公子短。”
  “压根就没有什么三公子。”突然沈绛拔声道。
  沈殊音被她吓了一跳,有些怔怔的望向她:“你什么意思?三公子出事了?”
  她立即握住沈绛的手掌,连声急问:“灼灼,你别吓唬姐姐,你们是不是在扬州出了什么事情?”
  看着她满脸担忧的模样,沈绛原本不想说。
  可是这件事,大姐姐迟早会知道的,与其让她一直有所期待,倒不如一次性都说清楚了。
  沈绛垂眸道:“大姐姐,三公子他并不姓程。”
  沈殊音瞪大双眼,一双旖旎含情的黑眸,透着说不出的惊讶。
  “他也不叫程婴,准确些说来,他叫谢珣,是今上亲弟郢亲王的儿子,是尊贵的郢王世子殿下。”
 
 
第110章 
  沈殊音大惊失色, 半晌,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还是沈绛见她太过骇然,生怕把自己大姐姐吓出个好歹, 说道:“大姐姐,虽说他一直在骗我, 可是他也帮了我许多。如今我与他, 算是各不相欠。”
  一句各不相欠, 颇有些老死不相往来的味道。
  连沈殊音都被这句话震的回过神, 她问道:“这是什么意思?你与三公子便这般情断了?”
  沈殊音如今还是习惯叫谢珣三公子,这一声世子殿下,确实难叫出口。
  这句话将沈绛也问住了。
  情断二字, 何其简单。
  写在纸上也不过寥寥数笔,可是却又谈何容易。
  若是沈绛与谢珣没有这么曲折离奇的经历, 若他们未曾在沈绛落魄时相逢, 或许沈绛如今说一句情断,会容易许多。
  她处于人生最为低谷之时,遇到了谢珣。
  哪怕他掩藏自己的身份, 可做的事情却不假, 甚至为了她, 几次涉险,险些丢掉性命。
  决断如沈绛,也头一次没了头绪。
  沈殊音见她不说话,明白她如今也陷入两难之中, 无法抉择。
  她忍不住劝阻道:“阿绛,我知道此事对你来说, 肯定太过震惊。但是三公子, 从你入京以来, 一直护着你,帮着你,哪怕他隐瞒身份,只怕也有难言之隐。”
  “大姐姐,你怎么了,为什么一直帮着他说话?”沈绛有些不解。
  沈殊音摸了摸沈绛的发鬓,低声说:“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三公子之错并非无药可救,他待你的好,大姐姐也看在心中。”
  眼看着沈殊音的情绪也有些不对劲,沈绛想要问,却听沈殊音强颜欢笑道:“都怪我,你回来了,还没洗漱用膳,就拉着你聊这些事情。”
  沈殊音让人安排膳食,让沈绛用完后,便赶紧休息。
  船上颠簸了十几日,乍然回到家中,难免困倦。
  至于谢珣这边,他并未回郢王府,而是直奔皇宫。
  只是临走前,他将张俭等犯人交给了傅柏林,说道:“傅大人,人犯交到你们锦衣卫手中,旁的我不管,但是一定要活的。”
  “殿下只管放心,这么点小事儿,我们锦衣卫还不至于办砸。”傅柏林就差拍胸口保证。
  谢珣却意味深长的望着他,淡声道:“事儿虽小,若是办的不经心,阴沟里翻船也未可说。”
  傅柏林老脸一红。
  他知道谢珣是在提醒他,之前船上集体中了迷药之事。
  谢珣负手而立,望着刚从船上被押了下来的张俭,他上了一辆囚车,四周都被木板封死,只有顶上开了一方小窗透气。
  “傅大人,你是阿绛的师兄,只要你将人犯看管好,等着皇上下令审问。此前迷药之事,我也会当作从未发生过。”
  傅柏林没想到,谢珣竟会对自己如此网开一面,立即恭敬行礼:“谢过殿下。”
  随后谢珣上了马车,离开码头。
  从码头至皇宫有不短的距离,谢珣在车上,闭目养神。
  待到了皇宫,一路上畅行无阻。
  奉昭殿。
  彭福海在外殿伺候着,皇上与朝臣议事,不喜欢内监侍奉在身边。
  他正百无聊赖,就听外头小太监,一溜小跑过来,压着声音说:“彭爷爷,世子殿下回来了,想要求见皇上。”
  哟。
  彭福海原本捧着拂尘,往后看了眼:“殿下这会儿在外面?”
  小太监又点头,彭福海哪儿还敢耽搁,赶紧走出去。
  彭福海一到外面,瞧见谢珣一身寻常百姓装扮,惊道:“殿下,这是刚回来就入宫见皇上了?”
  “彭公公,不知皇上此时可有空召见我?”谢珣问道。
  彭福海赶紧解释道:“殿下,内阁几位大臣正在与皇上议事,只怕还要请殿下稍等片刻。外面风大,不如殿下先到偏殿稍作歇息。”
  奉昭殿的偏殿,有几间房是留给大臣等候用的。
  毕竟冬季天冷,不少大臣都上了年纪,要是真在外头站着,非得冻出个好歹。
  谢珣没有推却他的好意,跟着彭福海去了偏殿。
  过了一刻钟,朝臣这边的议事结束,彭福海赶紧将此事禀告永隆帝。
  永隆帝闻言,立即宣了谢珣觐见。
  谢珣入了殿内,虽过了年节,殿内火龙依旧烧的旺,温暖如春。
  “臣谢珣,叩见皇上。”
  永隆帝竟亲自走了过来,将他扶起,低声道:“程婴辛苦了,为了暗访一事,竟连新年都无法在京城。自打你走了,太后不知道念叨了多少回。”
  “是程婴不孝,让太后她老人家惦念了。”
  永隆帝本就待他宽宥,如今更是温和,说道:“待会你就不要离宫,先跟朕去一趟太后宫里。”
  谢珣应了一声是。
  “好了,跟朕说说,你此番前去扬州暗访,过程如何,朕可听说你弄的动静不小。”
  因为扬州到京城的驿站一直有人看守,寻常信件入京,都会被查验。
  谢珣去了扬州后,一直未曾送回消息给皇上。
  如今回来,皇上等着他回禀。
  谢珣垂首道:“扬州之事,事关重大,臣不敢妄议,但已将账册带了回来,还请皇上过目。”
  “你居然将如此重要罪证带了回来。”
  永隆帝暗赞了一声,不由又朝谢珣看了几眼。
  一直以来,谢珣都是不温不火的模样,对朝政之事,并不上心。先前还险些闹出出家这样的皇家丑闻,也亏得皇帝对他纵容。
  谢珣将最重要的几本证据,呈了上来。
  这个张俭不知是过分自大还是如何,他所有的证据都那么明目张胆放在他的书房,只做了简单遮掩,被锦衣卫的人一下就搜了出来。
  皇帝看着证据,一字一句,直至双手捏得发白。
  周围内侍见状恨不得都缩起脖子,不敢发出一丁点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皇上将账册狠狠摔在案桌前的金砖地面上,折子翻了几翻,最后摊落在地上,他胸口上下起伏,忍不住伸手按了下:“这些混账东西当真是胆大包天,其心可诛。”
  殿内的内侍被这一句话,吓得纷纷跪下。
  各个额头深深抵着地砖,不敢动弹。
  永隆帝只知谢珣这次在扬州弄出的动静极大,可他并不知道这其中内情。
  因此他实在是没想到,扬州这些官员居然敢如此胆大包,开私矿、私制兵器,养私兵,贪污受贿,买官卖官,桩桩件件都够牵涉其中的人,抄家流放,永世不得翻身。
  谢珣低声劝道:“皇上息怒,万不可为了这些人气急劳神。”
  皇帝深吸一口气,摇头:“老四出事之后,我原以为他们会收敛几分,没想到一个个竟是如此贪婪。”
  张俭在扬州贪墨了那样多的银子,除了铸造兵器之外,还有一部分都给了赵家。
  这个赵家是三皇子谢昱瑾王妃的娘家。
  先前折了一个四皇子不说,如今又有一个三皇子。
  在这一刻,永隆帝更能感觉到自己的无力。
  若是他年轻力壮时,这些儿子谁敢起这等贪婪的心思,不管心底如何想,面上总是各个恭恭敬敬。
  如今他的这几个儿子,有谁是没有小心思的。
  永隆帝虽不喜太子,可他也从未动过废弃太子的心思。毕竟储君之位,乃是国之重本,随意更换储君,便是动摇国统。
  他还不至于荒唐到这种程度。
  永隆帝握着另外一本证据,抬头望着谢珣:“程婴,你说此事该如何是好?”
  “微臣以为,此事乃彻查到底,这些证据虽是白纸黑字,但也不排除诬陷之可能性。所以还应先审问扬州知府张俭等一干嫌犯。”
  谢珣之话似乎正对了永隆帝的心思,不管如何,他还是不想轻易动三皇子。
  一个四皇子已被当众贬责,如今再来一个端王,这叫天下人如何看待他这个皇帝,莫非都以为他作为帝王,连自己的儿子都管不好。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哪怕皇家没有家事,永隆帝还是不想将这件事立即宣扬出去。
  “好了,我与你一道去看看太后。”
  *
  沈绛回来的极巧,第二日正好是元宵节。
  她早上起床后,躲在厢房里看账本,姚羡可真够厉害的。
  昨个她刚回京城,今个他就把账本送了过来,美其名曰让她过目。
  这是纯心不想她安心过完元宵。
  “小姐,小姐。”阿鸢一边叫她一边进来。
  沈绛翻着账本,百无聊奈道:“怎么了?”
  阿鸢凑近后,特别神秘道:“小姐,你都不知道我刚才听到了什么。”
  沈绛:“说。”
  阿鸢原本还想卖卖关子,让她多猜一会儿,可是她这人打小就藏不住事儿:“咱们侯爷,把大姑爷打了一顿。”
  “呸呸呸,”阿鸢说完,就在自己的嘴巴上轻拍了几下:“是前大姑爷。”
  沈绛倒是有些惊讶,问道:“爹把方定修打了?”
  阿鸢点头:“可不就是,听说侯爷出狱之后,在家里休养了几天。身体刚一好,就拎了一把刀去了安国公府。要不是安国公亲自挡住,只怕大姑爷就要打死了。”
  沈绛露出一个开心的表情:“爹爹,做得好。”
  一直以来,沈作明虽然在旁人眼中是个能征善战的大将军,可是对于沈绛来说,他只是个温柔又和蔼还总是能满足她各种要求的好爹爹。
  沈作明从未对沈绛发过火。
  沈绛连他提刀的样子都没见过。
  所以听到他居然拎着刀,去安国公府找方定修算账,居然还挺开心。
  阿鸢得意道:“而且那个大姑爷…不是,是方世子的官职还丢了,听说是他犯了错,皇上撤了他的职。”
  四皇子之事,方定修牵涉其中,西北大营的许昌全,要不是他的话,欧阳泉一个小小香料商人如何能搭得上线。
  不过要真以这个定罪方定修,沈作明只怕也要牵连其中。
  毕竟他也有不察之罪。
  所以皇上干脆找了个缘由,先撤了方定修的官职。
  至于其他的罪名,要么安国公府这艘破船真的有三千烂钉,找到缘由让皇上手下留情,要不然的话,只怕方定修一事都不得翻身。
  阿鸢见沈绛也笑得开心,不由说道:“便宜那个昌安伯府了。听说侯爷原本去完安国公府,还想再去昌安伯府。但是被大小姐拼死拦下了,大小姐说小姐您还没成亲,侯爷要是这么闹腾的话,会耽误小姐您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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