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眸——蒋牧童
时间:2021-06-23 09:25:48

  而正要这么一行人,正悄然靠近北戎前哨营。
  在前哨营东边的乌布沼泽地, 那是草原人的禁忌之地,没人敢轻易前往。
  那里常年阴森、寂静、漆黑。
  草原人信奉天神, 在他们的传说中,乌布沼泽地,是天神留在人间, 惩恶罪人,若是擅自有人靠近,必被吞没。
  每个草原孩子, 都听着这样的传说长大。
  北戎再勇猛的士兵都不敢轻易进入乌布沼泽地。
  林度飞却不怕,他不信奉天神, 也不在乎神罚, 他只关心乌布沼泽地的,是否能让他的兵通过。
  沼泽地内, 隐有火光, 只见一列长长的队伍, 正悄然前进。
  林度飞骑在马背上, 他身后的队伍, 在行进时候悄然无声。这次他完全舍弃了粮草, 这是一场奔袭战, 打的便是北戎前哨营的措手不及。
  他舍弃了战车这种笨重的装备,所挑选的都是能快速行进的士兵。
  光是轻骑兵,他便带上了足足五千人。
  一旦三姑娘得手,一切按照他们之前推演的那般进行,那么他们必定能取得胜利。
  这次战斗计划,是沈作明死后,西北大营第一次离开仰天关,第一次主动出击。
  原本西北大营里,对于让林度飞这么一个毛头小子担任统帅,极其反对。
  郭文广更是暴跳如雷。
  但是沈绛铁了心,哪怕左丰年几次找她,她都坚持到底。
  左丰年又答应过她,给她一次机会。
  最后左丰年只能信守承诺,让沈绛与林度飞全权指挥此次战事。
  而沈绛此刻已到了北戎的前哨营,林度飞便成了这次战事的唯一指挥官。成败都在他的指挥之间,林度飞勒紧缰绳,舔了舔嘴角。
  他并不紧张。
  相反,他极兴奋,血液都在往一处奔涌的沸腾。
  他自幼长在军营,听着的都是关于父辈们的传奇故事,他渴望沙场,渴望战斗,渴望用刀保护自己的家园。
  但他只是个校尉,哪怕有点儿军功,也只能听令行事。
  这是第一次,他作为主将,带领他的兵打仗。
  他想要赢的念头,太过强烈。
  可越是强烈,就越警醒他自己,更该小心谨慎。
  “左破虏,”林度飞喊了一声,身后不远处一个穿着轻甲的年轻人上前,这是他身边的副将。
  原本左丰年想派一个年长可靠的将军跟随。
  却被沈绛再次拒绝,林度飞年少,掌兵不易,若是再塞一位年长将军,将士们到底听谁的。行军打仗,最忌讳的就是主帅不明。
  最后左丰年没办法,居然把自己的儿子塞了进来。
  左破虏比林度飞年长两岁,但是胜在性格内敛稳重,林度飞虽带兵打仗的次数不多,可是从他几次担任前锋,便能瞧出他的作战风格。
  他是个天才,擅长诡道,经常能出其不意。
  特别是之前他亲手从赤融伯颜的手中,抢回了沈作明的尸身。
  比起密不透风的防守,林度飞更喜欢进攻。
  进攻、进攻,不断进攻。
  让最尖锐的矛戳穿敌人的战甲,让进攻成为敌人无法阻挡的防守。
  这也是沈绛不顾反对,也要坚持选择她的原因。
  她不可否认,曾经她梦中关于林度飞的线索,一直让她对此人另眼相看。但是在她看到关于西北大营的将军资料,她也发现林度飞打法,最能配合她这次的行动。
  她要打的是一个长途奔袭战,将所有粮草、辎重都舍弃,把军队速度提升到最大可能。
  打北戎前哨营一个彻底的措手不及。
  在他们反应过来,彻底撕扯、碾碎,打垮对方。
  “末将在,”左破虏骑马上前,虽然他乃是左丰年的儿子,身份尊贵,可是他脸上丝毫没有对林度飞的不敬。
  林度飞说道:“你立即带着一队轻装斥候先行,一定要接到清明。”
  “是。”左破虏毫不犹豫领命。
  他知道清明就是跟在三姑娘身边的人,对于这次奔袭战的计划,他作为副将,其实并不太清楚。
  来之前,林度飞早已经部署完毕,所有人都领到了自己的战斗计划。
  他将所有整个战斗计划,分成若干小块。
  这样以避免消息走漏。
  谁都不知道当初许昌全被北戎人拉下水,这军中是不是还有别的北戎内贼。
  毕竟不是所有人心中,都想着家国天下,有些人只要金银财宝。
  左破虏离开,林度飞继续带领大军行进。
  *
  北戎前哨营大帐内,阿思兰坐在上首,独自饮酒。
  有一个侍女,衣着暴露,轻跪在他的腿边,柔顺的给他捶着腿,偶尔俯身,饱满而挺立的胸脯,轻蹭到他的大腿。
  只是阿思兰居然只是冷淡看了他一眼。
  大帐内舞动的歌姬,依旧还在扭动,纤细的腰身,如同春日里的柳条。
  阿思兰从未见过杨柳,他只知道中原人,喜欢用此形容女子的腰身。
  赤融伯颜极喜欢中原文化,他说过,中原的江南地区,是北戎人从未去过的梦乡,那里拥有大片的良田,丰富的矿藏,还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
  他们所过的生活,是连北戎贵族,都不曾见识的。
  阿思兰之所以一直跟着赤融伯颜,这个出生卑微的王子,就是因为他想要跟着赤融伯颜的脚步,前往那个叫江南的地方看看。
  歌姬的腰间缀着银色流苏,手臂上、脚踝上带着银铃,随着音律,扭动腰肢,手势翻动,待她旋转起来时,整个人快的险些晃出残影。
  只是平日,看着还觉得精彩的舞蹈,此刻在阿思兰眼里,有些索然无味。
  就在服侍他的侍女,再次俯身上来,他突然一脚踹开,勃然大怒道:“那个汉女呢?”
  帐外的侍女急急进来,跪在地上说道:“将军,那位小姐说自己身体不适,不能来陪将军饮酒。”
  便是这样的话,也是侍女自己编的。
  方才她去请沈绛时,只得到对方一句冷冷的滚。
  侍女虽听不懂汉话,却大概能猜到意思。
  阿思兰没想到,沈绛竟如此不识抬举,更是让他在自己部下面前吃瘪。
  他本以为自己能轻易征服那个汉女。
  可不管他是威逼利诱也好,恐吓怒斥也好,她却软硬不吃。
  阿思兰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今日他之所以办这场宴会,就是要让所有部下都看看,他拥有一个何等绝色的女子。
  谁知他派人去请汉女,她却依旧不为所动,坚持不来。
  他心中本就有气,这个侍女的蓄意勾引,不仅没有讨得好处,反而让他大发雷霆。
  立即有部下说:“将军,您对汉女实在太宽容,照我说,就应该在床上征服她。”
  “将军,您是草原上的雄狮,您应该让汉女感受我们草原雄狮的气概。”
  部下的言语,彻底激怒了阿思兰。
  他们说的对,他已经在汉女身上浪费了太多时间。
  他早就应该撕碎她的衣裳,而不是让她变得像现在这般不知天高地厚。
  阿思兰猛喝了几口酒,便开始起身往外走。
  他的部下立即发出一阵得意的怪笑。
  很快,阿思兰来到沈绛的营帐,因为她是女子,所以阿思兰当初给她安排住处时,特别远离了军营。
  那些草原长大的狼崽子们,胆大包天。
  若是有人瞧见眼前少女的美貌,说不定会冲动到,不顾一切的占有她。
  帐门被掀开的同时,一股酒气伴随着夜风,吹了进来。
  一直没睡的沈绛坐在大帐内的梳妆台旁,这是阿思兰特地找来讨好她的。
  她扭头冷漠望着对方。
  阿思兰这时再也不隐藏着自己的欲望,他眼珠布满血丝,不知是喝酒还是因为再也无法克制的欲望。
  “今夜,你会变成我的女人。”
  阿思兰扑了过来。
  沈绛站起来迅速躲开,并且尖声大喊:“你干嘛,你快松开我。”
  阿思兰以为她是因为惧怕,才会叫喊的这么厉害。
  于是他越发狞笑了起来,双手张开,作势要再次扑过来,“你便是再喊叫,都没人会来救你的。”
  沈绛却没搭理他,反而是捡起梳妆台面上的东西,就往他扔过去。
  可是这些东西,即便砸在阿思兰的身上,也不过是犹如雨滴落在身上一样,不痛不痒。
  最后,沈绛将脂粉盒子打开,冲他扬了过去。
  漫天飞舞的脂粉,朝他铺面而去,躲都躲不开。
  阿思兰的眼睛立即被脂粉迷住,他大喊一声,惹得帐篷的亲兵,立即紧张掀门进来:“将军,怎么了?”
  “滚,都给老子滚远点。”
 
 
第152章 
  亲兵们离开时, 帐篷里汉女凄楚的尖叫声还在继续,这些亲兵有些是那日跟着阿思兰围猎商队的人。
  有些人见过沈绛,知道这是一个有着倾城美貌的女子。
  圣洁高贵的犹如天山雪巅的雪莲花。
  只是再圣洁的雪莲, 今夜也必无法逃脱阿思兰将军的折磨。
  而在大帐内, 阿思兰看着面前一直在凄厉尖叫的汉女,他有些怔住,他抢过很多女人,也见过很多从头到尾都在痛苦、尖叫的女子。
  可是他从未见过,一个表情如此镇定而又冷静的女子。
  她的尖叫好像并不是出于恐惧。
  而是她就是想要尖叫。
  阿思兰喝了许多的酒,虽然赤融伯颜提醒过他,行军打仗时, 不宜饮酒。
  可是草原上的男子, 谁又会不饮酒呢。
  若是平时他或许会察觉到这其中的不对劲, 可是此刻, 在经历了多次被沈绛拒绝的羞辱之后,他恼羞成怒, 直接扑了上来。
  这次沈绛居然没在闪躲,直到阿思兰扑过来, 一把将她抱住。
  她抬头望着他, 突然嘴角上扬, 露出笑容。
  阿思兰第一次看见她笑,果然如他想象的那般,这样绝美的容颜,笑起来便如草原上春日里漫山遍野展开的格桑花, 美的叫人不忍眨眼。
  可下一秒, 巨变突生。
  沈绛双唇微张开, 一根又小又细的钢针, 飞射而出。
  阿思兰因为抱着沈绛,两人之间几乎没有距离,那枚钢针,几乎是在呼吸间,便直接钉在了阿思兰的脖子上。
  他立即松开沈绛,挥手打掉脖子上的钢针。
  可是沈绛已经吐掉了口中暗藏着的吹箭,这枚吹箭太过袖珍,只能装得下一枚钢针,所以此刻已经没了用处。
  “这是什么?”阿思兰这才发现,他一直看不起的柔弱汉女,居然暗算了自己。
  阿思兰只觉得不对,大吼一声:“来人。”
  可是他的吼声刚起来,沈绛的尖叫声也跟着响起。
  女子的声音又尖又利,还透着凄楚,居然将他浑厚粗犷的怒吼声遮盖住,况且阿思兰的亲兵刚才被他亲自赶走。
  亲兵离得有些远,只能隐约听见大帐里,依旧还回荡着少女凄惨的尖叫。
  沈绛飞身到梳妆台边,在她拔出短刀的同时,一脚踢翻了帐内的油灯。
  灯灭帐黑。
  猎杀,开始了。
  阿思兰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落入了陷阱,于是他转身就往大帐外跑,他并非傻子,方才那枚射中自己的钢针,上面必然是淬着剧毒。
  他虽然深信,凭借自己的能力,必然能杀死眼前这个汉女。
  可他更害怕毒发来的速度。
  沈绛见他要跑,倒是一笑,看来这人也全然并非是个莽夫。
  可见赤融伯颜将前哨营交给他,确实是因此此人有能力。
  只是骄兵必败,今日遇到她,他注定无法活着走出这个帐篷。
  沈绛的身形太过鬼魅,她知道自己与男子打斗,若是一味以蛮力相抗,必然会落得失败的下场。
  所以她自幼开始习武,便苦练轻功,身形、步法。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她几乎是在瞬间,追赶上了阿思兰,短刀出手,立即在他后背划出一道血口。
  阿思兰这才发现他再次低估这个汉人女子。
  他以为自己只要跑出这个帐篷,就一定能召集亲兵,将她碎尸万段,让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现在他却发现,自己很可能连这个帐篷都跑不出去。
  他必须要杀死面前的人,才有逃出升天的机会。
  被逼到绝境的感觉,似乎激发了阿思兰骨子里的不服输。
  草原男儿在马背上长大,在沙场上磨练,他未曾死在与大晋的战争中,又怎么会轻易死在一个汉人女子的手里。
  阿思兰的弯刀就在地上,他已经过去找到自己的弯刀。
  于是阿思兰立即窜到一开始他扔掉弯刀的地方。
  沈绛岂能不知他的意图,在他刚动时,她跟着窜了过去,她的短刀再次划破他的手臂,这次沈绛用尽全力,刀尖沿着手臂,划出血口。
  阿思兰哀嚎一声。
  只是这一声如同巨兽受伤时,发出的绝命哀嚎,居然再次被沈绛凄声尖叫遮盖。
  这时阿思兰才终于明白,为何从他进入帐篷内,她便一直在尖叫。
  她要麻痹的,并非是他自己。
  而是帐篷外面,他的那些亲兵。
  她要让亲兵以为,他还在蹂.躏她,让她一直惊恐、颤抖的尖叫。
  可事实上却是,此刻正在被猎杀的人,是他。
  两人之间拉开了一段距离,双方都冷静望着对方,阿思兰知道自己不能再掉以轻心,虽然身上已有了两处伤口。
  但好在都不是致命的伤口。
  他依旧还有一战之力。
  于是阿思兰放弃去抢自己的弯刀,他的双眸在黑暗中,越发凶狠,反而是对面的女子,如同跟黑暗中融入一体。
  现在四周乌漆嘛黑,谁都看不清对方。
  只能望着对方所在的地方,那一团模糊的轮廓。
  帐篷里陷入了一种怪异的寂静,明明谁都想要杀死对方,却谁都没有动。
  这种安静,让人毛骨悚然。
  可是下一刻,沈绛先动了。
  虽然他们都看不清对方,可是声音和味道却能指引着她,阿思兰因为受伤,喘息声越来越粗重,还有他身上那股挥散不去的腥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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