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春厌
时间:2021-06-24 09:38:55

  他走得这条路是往大朝宫,出高平宫的路他目前只知这一条。入高平宫时他在马车里,公主的马车是直入高平宫的,并未给他记下路的机会。
  正抬头环顾四周景象以辨别是否走错,忽一衣饰与高平宫中所见不同的宫娥看向了他。
  所隔有些距离,那有两人看着他似还有他的衣裳,不知说着什么。
  *
  “公主,那是承阳公主的印信,是高平宫的人。”
  蓝珠看着伏缉熙腰间所配绶带与身前燕卉虞道。
  燕卉虞遂也看了过去。
  那绀青的绶带上是一枚朱色的印信,有些远看不清晰,但宫中只有燕攸宁的印信是朱色,玉质,背面镌刻着凰鸟图腾。
  她竟将印信给一个宦人配在身上。
  “阿姐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她所求之不得的东西,她用得如此随意。说着就上前去。
  “高平宫里的侍从,来这东张西望什么呢?”
  走近了些她方才看清那人面对着她的样貌,倏然怔愣。
  莫不是遇见了什么神灵?
  伏缉熙低头,“奴婢走错了路,这就回去。”
  “等等,你真是高平宫里的侍人?”燕卉虞恐他眨眼便会不见踪影,放轻缓了步子往前微挪。
  伏缉熙后退,“是。”
  “你不如到我宫里去吧,燕…我阿姐她骄奢淫逸、桀黠擅恣不好伺候呢。”见他退后燕卉虞不再上前,却前倾着身子依旧想探见他的样貌。
  伏缉熙闻言皱眉,又退了退,“此路是宫中道路奴婢并非不能走,既然有碍公主算是奴婢的错处,奴婢这就折返。”
  “诶!”
  燕卉虞见他转身当即上前抓住他的手腕,望着手里宦人的衣裳才恢复些神智来。
  “你是个宦官?那岂不是……”
  又看向他腰间的印绶,“你在高平宫中当何职?”
  “奴婢确是阉人,公主不必多问了。”他将燕卉虞的手从腕上拿开,速步离去。
  燕卉虞看着他的背影,如松竹如玉树,清举凛然,“蓝珠,你说我若向阿姐要他。”
  “公主,他定然不是高平宫里普通的宦官,承阳公主的印信只有一个岂是随便予人的。”
  “那便寻个时候去她高平宫里转转。听说她回宫带了个男姬,父王竟也不闻不问,有够纵容她的。”
  伏缉熙背对着两人已走远,握着被燕卉虞拉住过的手腕眼里有几分沉色。虽并不该为此生气,却实实在在被她惹恼了。
  说不出的不喜与抗拒,每句话都不那么令人舒适。
  回到寝乐殿,燕攸宁在案后饮酒,满桌菜食,琇莹立在大殿一旁候侍。
  “阿玉回来了?”她抬头,淡淡笑意。
  伏缉熙垂眸“嗯”了一声,燕攸宁便唤他坐下用膳。
  “四处晃荡腹中不觉饿么,才回来。”
  伏缉熙在长案另一侧坐下,很是安静。燕攸宁面颊微醺,谈吐间是桂花香气,瞧着他。
  “伸出手来。”她道。
  伏缉熙抬眸不解。
  “我给阿玉一样东西。”
  伏缉熙这才依言抬手,向着她摊开手掌。燕攸宁将一物放于他手心。
  一枚淡黄的小球,饴饧?
  “让阿玉变得更甜一些。”
  伏缉熙怔然,看着手心的饴饧,“为何要变甜?”
  燕攸宁噙笑,“辣的我也喜欢。”
  他像是突然明白过来,抬眼看她显出羞恼,“我,”
  燕攸宁不待他说完便将饴饧塞进他口中,转瞬即化四散开甜味,不留拒绝的余地。
  又将指腹抹擦过他润色的唇瓣,收回自己唇前舔舐其味。
  “沾上了阿玉的清香,像是雨后竹林间的味道。”
  伏缉熙倏然站起身一脸恼怒,燕攸宁噙笑。
  “阿玉总是容易生气,是饧不好吃么?明明我尝得味道甚为美妙。”
  他紧抿着唇上头残留着饧擦过的甜与她指腹蹭过的温软,胸口起起伏伏半晌无言。
  站了一会儿又坐下了,依旧是沉默无言。
  “阿玉不吃,一会儿可就得吃冷食了。”她状若无事,取木箸夹菜。
  “公主缘何总要如此,不觉恣肆轻佻?”
  燕攸宁轻吐一口桂香,几分笑意,“缘何?”抬眸瞧他,“不过是见色起意。人皆爱美,你之世间美者,一见难舍难道不为人之常情。”
 
 
第18章 ……
  “我买了你,你今既是我的人,我要作何又怎还需忌讳,思虑太多呢。”
  看他微微泛粉的耳尖低着眸不语。
  “阿玉若要对我做些什么,我也不会拘着你。可算是公平?”
  “公主所求非我所求。”他道。
  “阿玉瞧着真是清心寡欲。我不曾遇见阿玉前也这般,最多不过是召几个乐师听听曲,无趣时翻看先人典籍与列国史书。
  遇着阿玉后我便理解了史书上那些因美色亡国的君主,批判他们的人多是未遇上,真遇上有趣的绝色佳人作为凡人又有几个能抵挡。
  美人确实令人丧志啊。”
  伏缉熙不应她的话,取木箸夹菜,许久的沉默后才出声,“可否知道公主的名字?”
  “怀珠。”她噙笑答。
  伏缉熙夹菜的动作微顿,食间不再有交谈。
  未知其名,伏缉熙却并未就此将其事抛却脑后,他想知道燕攸宁的名字。
  燕宫中有两位公主,他不想在日后忆事时让两人混淆不清。
  *
  未两日,燕卉虞便到了高平宫。
  高平宫中亭台楼阁竹木山石,便是冬季也不叫人眼枯燥,回廊蜿蜒曲折通达四方,她此前来过几次,是比她与阿娘熊姬所居的栎阳台大得多。
  燕攸宁的所用所享,无一不好过她。明明薄姬也已不得父王宠爱,她的规格却如荣宠。
  燕攸宁居高平宫东侧寝乐殿,她阿娘薄姬居西侧信殿。
  走在高平宫里,燕卉虞并未急着去见燕攸宁而是如在自己宫中闲庭信步,周遭过路的宫人来来往往向她行礼。
  似乎参观够了,她叫住身侧行过的一宦人,“听闻阿姐带回来一男子,你可知居在何处?”
  这般内宫中事,宦人并不敢随意道与人,“奴婢不知。”
  燕卉虞遂将人放走,思索片刻往西侧信殿去。燕攸宁哪儿哪儿都好,挑不出什么令人诟病的毛病来,唯一能让她心理平衡一些的便是她与其生母的关系。
  她与薄姬并不怎么亲近。
  她再得两位王兄、一位王弟的喜爱,甚至父王都十分喜爱她又如何,生她的人与她都不亲近。
  正当她往信殿去时,已有宦人至寝乐殿禀报了燕攸宁。
  “公主,公主卉虞进了高平宫,往信殿去了。”
  寝乐殿里,燕攸宁正抱一瑶琴准备坐下,伏缉熙亦站于殿中,闻声暗自记下了这个名。
  燕攸宁捧着琴动作一顿,看了一眼来禀的宦人将视线移向伏缉熙,一面将琴递向琇莹。
  “阿玉可要同我去看看?”
  “那不若便去看看吧。”他答。
  两人遂出寝乐殿,往信殿漫步去。
  往西侧信殿的途中,燕卉虞又叫住一宫娥,“高平宫中可是有一宦人身配你们公主的印信?”
  宫娥低着头,略一思索想起伏缉熙来,印信是公主带回宫的那小公子配于身上。
  只消见那印信便可知其身份,不至于不识人。
  “有,是随公主回宫来的那小公子,约莫是怕他乱走或在宫中迷路。”
  燕卉虞若有所思,打发走了宫娥。到了信殿,驱人入殿中禀报便叫引进殿中。
  看着站在大殿里的薄姬,她神色冷淡并没有几分欢迎的意思,却不觉尴尬。
  “薄姬在这高平宫中居住可还惬意,有阿姐真是好,吃喝用住仅次于两位王子。”
  “公主卉虞来高平宫难道是专程见我?”薄姬问她。
  两人都站着,没有坐下的意思。
  “我是想来见见阿姐的男姬,不知薄姬见过没有?”
  “你要见除我之外的人在我这儿有什么用,我又不管这高平宫事。”
  “唉。”
  燕卉虞一声叹,兀自到案后坐了下来,仿佛主人家,执起案上的铜壶为自己斟茶。
  “只是想来问问薄姬如何教得阿姐,教成如此放浪。传出去怕是会影响我。”
  薄姬难看了脸色,正当要说话宦人又来禀报,“公主来了。”
  一时燕卉虞脸上的讥笑几分凝固,不待燕攸宁进殿来便站起身,见着人进来恭敬行礼。
  “阿姐。”
  薄姬瞥她一眼心中不免嘲讽,更多觉得畅快。
  “小宁。”
  “阿娘,你这儿难得热闹啊。”
  燕攸宁瞧向案后站着的燕卉虞,她正低着头。
  “都是姐妹,何须这些虚礼。”笑说。
  燕卉虞便抬头,看到了她身后垂首躬身腰间挂着朱色印信的宦人。
  就是他。他竟是那个男姬,当真绝色。
  “阿姐的印信怎在他身上?”装作初见的惊讶,她望着印信问燕攸宁。
  薄姬经此提醒也注意到承阳公主印信在那宦侍身上,微凝眉脸上显露不赞同之色。
  燕攸宁回身看着这会儿竟格外配合听话的伏缉熙,“他呀,爱惹事。我将印信给他是为了让宫里的人离他远些。”
  伏缉熙也是这会儿才知道,腰间那个朱色玉坠是她的印信,怪不得高平宫里仿佛任何一个宫人都能认出他,皆唤他小公子。
  她这是让所有宫人都知晓他的行踪,只要想寻他便能知他在何处。
  卑鄙,似乎算不上。毕竟这物就光明正大的挂着,是他未注意。
  “卉虞来我宫中探望我阿娘,我倒是不知,还是下面的人告诉我,这种事你该提前知会我一声的。显得我不近人情毫无人性了。”
  燕攸宁想找一坐处,奈何目光扫过一周仅燕卉虞站的那处有席,只得作罢。
  燕卉虞听着她的话,“阿姐这不是与薄姬关系不好么,我担心……”
  倏然殿中气氛冷滞,薄姬看向燕攸宁又看着燕卉虞,“公主卉虞真会说话,我与小宁的关系你倒是看出不好了。”
  燕攸宁轻笑,“阿妹真是操心啊,从栎阳台操心到高平宫。莫在这里打扰我阿娘了,有什么事到我殿中说吧。”
  燕卉虞尚有不甘心却也不敢出言说什么忤逆的话。跟随在燕攸宁身后目光不住往身侧伏缉熙的身上瞟看。
  伏缉熙几分厌恶地低着头蹙眉,往一旁移了两步与她拉开距离。
  下了信殿的台阶燕攸宁便停住脚步转回身来,拉着伏缉熙到自己身侧看着燕卉虞。
  “阿妹不是对我这侍人有什么心思吧?”
 
 
第19章 ……
  “阿姐这侍人着实好看,可以给我吗?”燕卉虞瞧着抬起头的伏缉熙,他拧着眉头站在燕攸宁身后。
  模样实在令人想要拥有。
  “阿姐的侍人那般多,还能随意出宫去,哪日出宫再带一个回来就成了。”
  “他是我花三十金买的,可不能给你。”燕攸宁无心再与她讨论这般无理要求,转身要走。
  “三十金对于阿姐来说不过是日常一桌酒席。”
  身后的燕卉虞却未罢休,便转回身来扯开了伏缉熙的衣领露出锁骨,原本十分的美色又添三分欲气,那锁骨上留着未淡尽的於痕,可辨出是齿印咬痕。
  伏缉熙猝不及防,当即夺回自己的领口将衣裳拢好,神色恼怒。
  “他实然是我的,阿妹还要嫁人便莫肖想了。”她道。
  提到嫁人燕卉虞生了顾忌,可方才那满溢的美色撩着她的心神难以放下,若能在那白玉色上也留下自己的痕迹……
  她跟上了燕攸宁。
  “阿姐方才邀我去殿中,我闲来无事便去坐坐吧。”
  伏缉熙抿唇跟随在燕攸宁身侧脸上隐忍着不悦,听着身后燕卉虞也跟随来的声音心情越发沉冷。
  燕攸宁自然知他心情不悦,瞥他一眼,心里头思忖着燕卉虞是如何对他动了心思,莫不是两人已见过。
  至寝乐殿前,燕攸宁与燕卉虞相继入殿,伏缉熙却不欲进去,燕卉虞看向他。
  “你不是我阿姐的侍人么,难道不用入殿侍候?”
  燕攸宁回身来看向他,“进来吧。”
  遂三人皆入殿中,琇莹命人上来茶水,替燕卉虞摆了一张席案。燕卉虞坐下,望向燕攸宁也于主人位坐下,伏缉熙起先站于她身侧,叫她吩咐后坐于她身侧。
  “阿姐这侍人怎么瞧着不情不愿的。”
  燕攸宁抬眸看向她,“外人在,脸皮薄。若非卉虞你来了高平宫,我正打算听他奏琴呢。”
  伏缉熙在旁不言,他没答应她弹什么琴。
  “我在也并不影响阿姐听琴。”燕卉虞坐得与燕攸宁并不近,伏缉熙低着头让她瞧不清那张脸,不免些许懊恼。
  燕攸宁饮了口杯中茶,不得味,放下了青瓷杯,“阿玉怕是不想弹给你听。”
  又唤琇莹将茶撤去换酒来。
  燕卉虞听出了她话中意,是故意摈斥她,却看向伏缉熙,“我又未做什么惹人厌的事,怎么得他不喜了呢,可是我向阿姐要他,让阿姐不愉了?”
  “他瞧着像是喜欢你吗?”燕攸宁问。
  燕卉虞敛眸不答了,燕攸宁遂换了话题,道:“卉虞此前可是在宫中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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