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目开始,冷甜扬起最甜美的微笑,走上舞台。
所有人都是眼睛一亮。
冷甜曾被誉为H省“第一千金”,容貌精致妩媚,如同混血儿,她的眼睛亮如星辰,鼻尖翘挺,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个洋娃娃。
而她今晚的妆容和白色礼服裙,更是将她衬托得如同仙女一般,高贵雅致。
冷甜展臂启奏,温柔的曲子从弓弦交错的地方流淌。
《Suite, Op. 3, JW VI/6:II. Adagio 》温和庄严的旋律充斥在大厅。
结束后,所有人都起立鼓掌。
她看着台下掌声如雷的观众席,舒了口气。
演出结束后,有个男生在门口等着冷甜,想要她的联系方式。
“你好,我是钢琴专业大二的魏明。”前来的男生长相明朗英俊,“……是这样的,你刚才的演奏很出色,已经达到高一级学生的水平了,我有演奏方向的问题想和你探讨。”
冷甜点头:
“好,我的微信是……”
和魏明加了微信,对方冲他挥手道别,冷甜出了校门,往家而去。
回到家,她望着略显空荡的房子,最终还是舒了口气。
傅斯良还没有回来。
虽然她刚才完成了一场完美的演出,但,他没来,还是有一点点遗憾吧。
……嗯,她发誓,只有一点点而已。
冷甜咬着唇,拎着小提琴盒子,一步一步走上楼梯。
她坐在床上,抱着傅斯良给她的新毛绒熊,发呆。
……他现在在干什么呢?
按照德国的时差来讲,他现在工作结束了吗?有没有休息好?
冷甜有些烦躁地叹了口气,又望着他给她装红糖水的玻璃杯子,这个杯子从他给她以后,就一直被她放在桌子上。此时,玻璃杯被暖黄色的顶灯光芒穿透,显得璀璨又精致。
冷甜又摸了摸这个杯子,出神。
不知不觉,时针指向十一点。
她正要睡觉,门外突然传来开锁声。
冷甜一惊,连忙跑下楼,却见傅斯良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一袭西装革履,虽容装得体,却看得出风尘仆仆,是赶路回来的。
他招呼了声:“冷甜。”
她整个人怔住:
“……傅斯良?”
佣人刘苏听到动静,吃惊地走上前:“傅先生,您怎么提前回来了?正常的工作不是五天后才结束吗?这个时间从德国转机要很辛苦吧……”
傅斯良摇了摇头。
他走上前,看着少女,顿了顿,最终还是说:“抱歉,没赶上你的演出。”
冷甜怔怔看着他,心“扑通”“扑通”地跳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终,她眼眶微涩,说了一句:“没关系。”
傅斯良微微一怔。
冷甜的睫毛微微垂着,鼻尖略红,声音也有些干涩,似乎是有些失落。
其实冷甜是很感动的,但傅斯良误把她的感动当成了失落,他苦笑摇头。
自己没来……她为何会这么伤心?
于是他思索片刻,俯身问:
“请问,我现在可以独享冷小姐的演奏会吗?”
冷甜猛然抬头。
半晌,她渐渐展开眉眼:“……可以呀!”
“你等下,我马上就去拿琴!”
冷甜“蹬蹬”地跑上楼,不一会儿,就拿着小提琴下来了。
傅斯良已经好整以暇地在沙发上坐好,真的就像听音乐会一般。
冷甜把琴驾在左肩,冲他眨了眨眼:“能独享我的演奏会,你很荣幸哦。”
傅斯良一愣,随即笑道:“是我的荣幸。”
冷甜展臂运弓。
这是跟白天完全不一样的心境,是只给他一个人听的演奏会。
悠扬的琴音回荡在客厅,暖黄色的灯光洒在空气里,令厅中的气氛变得温馨而雅致。星月在窗外的空中眨眼,仿佛也在聆听她的演奏。
琴音婉转,冷甜手臂挥动,双眸闪亮。
因着厅中的光影,她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阴翳,点点暖黄映在她的裙子上,少女洁白的臂弯与裙子上闪亮的钻石,宛若星月交织在夜空。
傅斯良的视线晃了一下。
正在这时,冷甜转调换弦,一首新的曲子在弓下诞生。
——是雅纳切克的《String Quartet No. 2 \"Intimate Letters\": I. Andante》(《第二弦乐四重奏:情书》),六十三岁时的雅纳切克写给比自己小三十八岁的卡米拉·斯托斯洛娃。
冷甜是故意拉了这首曲子,他不指望傅斯良能这么快喜欢上她,但她也希望它能给他带来一些新的思想。
她不知他有没有听懂,但她自己却已因为曲子的情绪愈加投入。随着旋律深入,她的音乐愈加流畅,作曲者与恋人相爱的纠结、分离的惶恐,在她的琴弓下淋漓尽致地展现。
冷甜自如地演奏,纤细白嫩的手指,天鹅般的脖颈,修长卷翘的睫毛,洁白的公主裙,在暗夜中如灯塔般璀璨。
傅斯良望着她。
在冷甜没有看到的角度,他的双眸泛起隐约的涟漪。只不过他依然表现得沉稳自若,然后恍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微微侧头,让自己的眼神隐藏在暗处。
正如雅纳切克在写给卡米拉的心中所言——“末尾的乐章反映着你带给我的苦恼,然而,这毕竟是我欲望中的恐惧和爱。”
曲至高潮。冷甜手臂迅速挥动,节奏加快,旋律越急,眨眼间音符在指尖流转,而少女的站位,就像银河中的星云,又像露西钻石星球,让人忍不住凝望。
——欲望之光。
一曲结束,傅斯良依然沉静地坐在沙发上。
他轻轻鼓掌:“很好听,你将两首曲子融合成了一首,这首新曲子叫什么名字?”
冷甜望着他,轻声说:“它叫《家》。”
他霍然怔住。
少女的语调很清甜,仿佛甘甜的泉水,又不轻不重地带了那么一点悠远。她笑意盈盈的眸子映在星光里,如同暖洋洋的萤火,又如漫长岁月中的明灯、孤独暗夜中的火炬,让他忍不住晃神。
他心中回荡着这句话。
好半天,才轻轻咳了一声,调整状态,上前揉了揉她的头发:
“谢谢你,冷甜。”
第六章
演奏结束,冷甜回到床上。
压抑着高兴到想要跺脚的心情,在床上滚来滚去。
她马上给倪月发微信:【傅斯良刚才摸我头了!我觉得我没准有戏!】
倪月没给她回复,想来是已经睡着了,但冷甜睡不着了,她直接失眠到凌晨四点。
第二天,她顶着泛青的眼窝来到楼下。
傅斯良看到,担心地说:“昨晚没睡好吗?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冷甜摇摇头:“不用了,我来帮你修剪盆景吧。”
傅斯良也没拒绝。
冷甜和他一起到了花园,接过他手中的喷壶。
微风轻拂过冷甜的面庞,令她的精神也好了不少。
她来到他最喜欢的迎客松前:
“你看,这是我的杰作,你出差的那些日子里,我可每天都在修剪和照料它。”
微风拂过,少女的发丝随着迎客松的枝叶轻轻动了起来,她迎着光,眼神明亮,一派活泼朝气。
她没看见,傅斯良的目光也刹那间晃了一下。
他推了下眼镜,很平静地说:“确实剪得很不错。”
“是吧是吧。对了,你最喜欢的花就是这种迎客松吗?”
“我最喜欢曼地亚红豆杉,但这种花种子要专门去花市上淘,我还没有时间去。”
“明白了。”
冷甜若有所思,又看着另一盆盆景,
“我来帮你修剪这盆冬青树吧。”
傅斯良没意见。冷甜最近也练习了不少修剪盆景的手艺,正好可以在此试试。
他把修剪工具给她。
在接过剪子的时候,冷甜眼珠一转,故意装作不经意般,碰了一下他的手。
傅斯良迅速移开了手指。
冷甜一愣,抿了抿唇也没说话,剪到一半,突然又说:
“我这把剪子不好用,我要用你的。”
实际上她这把剪子比他的还要快,但她就是故意要这么说。
傅斯良:“我再给你拿一把新的。”
冷甜:“……”
他去拿了新的工具给她,冷甜接过来,就有点沮丧了。
剪到一半,她把工具放下:“不剪了!”
傅斯良也没说什么。
冷甜一个人回到了房间,用被子蒙住头,叹了口气。
……到底怎么回事啊?这么快就功亏一篑了?
冷甜换了个姿势,给倪月发微信。
【老头真难搞,永远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倪月倒是很快就回了:【那是,人家五十九岁的年龄不是你这个花季少女能搞定的。】
冷甜把手机扔在地毯上,定定地望着天花板。
她不可能这么轻易放弃。
***
第二天一早,冷甜出门打车,直奔城东花市。
按照她的规划,早上八点出门的话,晚上六点大约能回到家,而这个时间也并不算太晚,她可以给他带他最喜欢的红豆杉种子。
司机抬眼看了看冷甜,见小姑娘长得漂亮水灵,唇红齿白,一身奢华名牌,不禁挑了挑眉。
走了一会儿,司机就说:“前面太堵了,城东花市离这里很远,这趟要一千块。”
……一千块。
冷甜抿了抿唇,冲他扬起笑:“知道了,您快点就行。”
司机偷偷笑笑,立刻拐到了另一条更加绕远的路,悠闲地边开边听收音机。
冷甜并不认识从庄园到城东花市的具体路程,只是她上网查了一下,城东花市是整个L市最大的花市,因此才想着到那里去买。她虽然可以让司机张旭送她,但她不想让傅斯良知道她的行踪,而是想给他一个惊喜,也就自己打车去了。
司机慢慢悠悠开着,但随着时间流逝,天下起雨来。
雨滴“滴答”、“滴答”地敲打着玻璃,路面变得湿滑,车速也越来越慢。
车灯的光线交织在雨雾里,现在已经是中午十二点。
冷甜心急起来:
“师父,还有多久到?”
司机砸了砸嘴,慢悠悠道:“三四个小时吧。”
冷甜一怔,也没说话,而是很快扬起甜美的笑容:“这样啊,不着急,您慢慢开。”
绕远路的司机开得越来越慢。等冷甜真的到了城东花市,已经下午三点。
下车的时候,司机说:“打车软件付款,一千块,给我看完再下车。”
“好。”
冷甜笑了笑,手机按了按,就给司机看付款信息。
司机一看自己的手机,有了一千元的收款的提示,心满意足地放冷甜下了车。
冷甜一开车门,大雨立刻向她脸上扑了下来,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找到一家电话亭躲雨。
她打开手机,看着真实转账的“-100”付款提示,不禁自言自语笑了笑:“不愧是邢瑞哥家开发的软件,没想到你远在法国,还能帮我一次。”
现在已经将近三点半了,从这里到花市还要再走一段路,何况由于下雨,并不知道花市会不会提前关门,她必须抓紧。
冷甜刚打算跑向花市,手机却又响了起来。
是傅斯良。
虽然两个人不是监护人和子女的关系,但因为越来越熟,有时也都会互相报个行程,避免出现刘畅类似的意外事件。
但冷甜这次是打算给傅斯良一个惊喜,她是瞒着他出来的,何况现在外面下着大雨,他一接就会知道她在外面。
冷甜干脆不打算结了。
但由于还需要上网搜索地图的具体位置,她只能心里说了句对不起,把电话挂掉。
***
另一边。
傅斯良看着手机上被挂断的提示,怔了怔。
他望着雨水蜿蜒的玻璃,眼中泛起苦涩的笑。
……也是。
“先生,晚餐想吃什么?”
身后,佣人刘苏打断了他的思绪。
傅斯良转过身,眼里恢复了沉静:
“你随意做吧。”
***
另一边,冷甜把手机放在口袋里,顶着雨开始奔跑。
附近是待建设的地区,并没有便利店买伞,但冷甜并没有因此而放慢速度。
从下车的地方跑去花市,要半个多小时。
她从小是娇生惯养的千金,从来不擅长体育,跑得脸色都有些苍白了,再加上由于淋着雨,全身都湿透了。
到了花市,已经四点一刻。
由于下雨,好多摊子都已经关门,冷甜赶忙问第一个摊主:“请问这里有曼地亚红豆杉种子吗?”
摊主大妈摇了摇头,操着外地口音说:“不知道。”
冷甜继续跑向下一个摊位。
大雨哗啦哗啦下着,冷甜跑湿了鞋子,问了好几个摊子的摊主,才问到了卖曼地亚红豆杉的地方。
“最东头的摊子有,但不知道他是不是收摊了。”一个大叔说。
“好的,谢谢!”
冷甜冲他笑了笑,马上往最东边的摊子跑去。
到了最东边的摊子,一个耳朵上夹着一根烟,穿着白背心的青年摊主正在收摊。
“你好,我想买曼地亚红豆杉。”
冷甜猛地停在他面前说道,由于跑得很急,停的时候还差点一个趔趄,她全身都湿透了,只不过眼睛在雨雾中显得亮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