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哥看着她的手指在屏幕上操作着,注意到上面是她自己的名字,又仔细看了看她戴着口罩露出来的侧脸,“我妈心脏手术今天出院,我来给她办手续,你生病了吗?”
话音刚一落下,虞慈把脸转向另外一侧打了个喷嚏,吸着鼻子,回答道:“有点感冒,来看看。”
宣哥看了看周围,“你一个人来的吗?”
挂完号,虞慈收起东西,抬头对他笑道:“是啊。”
宣哥看了眼挂号单,“在三楼。”
虞慈楞了楞,反应过来他是在告诉她位置,笑道,“好,谢谢了。”
宣哥也笑,“我这会儿抽不出身,要不然就送你上去一趟。”
“没事,”虞慈不在意,跟他道别,“我先上去了。”
宣哥迟疑了一下,说道:“你有我的号码吧?”
虞慈:“有微信。”
之前在仓库干活,为了方便联系,加过他的微信,
宣哥点了点头,“一会儿你忙完,给我打电话,我送你。”
虞慈觉得怪麻烦他的,而且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万一他妈妈那边早,还得等她,很不礼貌,但几次的交流和相处过程中虞慈感觉的出来,宣哥为人真诚憨厚,不像是那种随意客套的人,他想送她肯定是出于真心,对于这样的热情她向来是没有抵御能力的,也不知道怎么拒绝,于是说道:“我应该要挺久的,到时候如果你们没走就搭你们的便车。”
“好。”
等虞慈看完病,拿完药已经快中午了,想着这么迟了宣哥他们肯定早走了,但因为之前讲好的,不管他在不在医院都应该给他打个电话告知一下,出于信守承诺,虞慈便拨通了他的微信语音电话。
没多久通了,虞慈:“宣哥,你们走了吧?”
“还在医院。”
虞慈没多想,医院里事情多忙到这个点也有可能,刚要说话,宣哥说:“你在哪里?”
“在门诊一楼大厅,正要出去。”
“你在那找个椅子坐会儿,等我过去找你。”
“好。” 没多久就看见宣哥从门诊大门匆匆走进来,巡视着,虞慈站起来,抬手招了招。
她看见只有他一个人,问:“你妈妈呢?”
“我先送回去了。”宣哥很顺手地接过她拎在手里的药袋,从透明的袋子里映出来退烧药盒,问,“发烧了?”
虞慈“嗯”了一声,笑道:“你不是特意为了送我又回来一次的吧?”
本来是开玩笑说的,毕竟他也有可能是因为别的事情回来的,正好她打电话给他,顺道把她送回去,没想到宣哥认真道:“答应的事没做到,我心里不舒服。”
虞慈没想到他这么认真,心里有几分感动。
其实他也没必要特地过来,更没那个义务送她回去,就只是一份责任,而且虞慈一开始并没有非要让他送不可的想法,就是顺道而已。
没想到他完全当成一件重要的事看待。
跟宣哥接触其实并不多,给虞慈的印象是个沉默寡言,但为人热心肠,也很靠谱的人,反正让他办的事情就很放心。
就拿这样一件小事,也能看得出来。
她又是个很容易感动,也很把别人对她的好记在心里的人,不会让宣哥白送她一趟,虽然说这是他自愿的,但油费和时间这些都是成本,总之不能白白享受,要不然会于心不安,总觉得欠着似的。
之前听仓库里的文员季青说过,宣哥很喜欢吃水果,在路过一家水果店的时候,她说想买点草莓。
宣哥停了车,说呆在车里很无聊,陪她走走。 虞慈买了两盒草莓、两盒蓝莓和一串香蕉,还拿了一个哈密瓜,宣哥帮她抱着哈密瓜,拎着装有水果的袋子上了车,还笑说:“没想到你人小小的,这么会吃。”
不知为什么,和宣哥在一起还挺轻松的,没有那么大的负担,就是像邻家大哥哥一样,很亲切,虞慈也放轻松的道:“你别看我瘦,早饭我能吃三人份的。”
听她的语气还挺骄傲的,显得特别可爱自然,宣哥惊讶地回头看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恍然大悟笑道:“怪不得。”
“什么怪不得?”
走到车边,宣哥拉开后车座门,回头对身后的虞慈道:“晚姐说你可能吃了。”
晚姐这说的是事实,虞慈没法反驳,只好嘿嘿笑了笑,从他手里拿过那个装有草莓香蕉蓝莓的袋子,宣哥攥在手里没给她,“这挺重的,我来拎吧,你去车上坐着。”
“哦。”她也没多想,拉开车门坐好,没会儿宣哥开门进来,把那个塑料袋子拿给她,虞慈注意到他把香蕉单独拿出了,正奇怪,宣哥边开车边解释说道:“草莓和蓝莓容易震坏,你拿着会好点,香蕉不容易震坏,我放后面了。”
虞慈点了点头,“好。”
他是真的挺细心的。
两人一路聊着,虞慈发现,宣哥也并非话很少,至少和她在一起的这段行程里,他都是很主动找话题的那个,可能是怕她觉得闷吧。
宣哥问了她以前的情况,虞慈也问了他的。
宣哥比虞慈大一岁,本名宣潮声。大学期间入伍,退伍回来完成学业之后参加了工作。
她和宣哥并没有太熟,也只是简单的了解了一下,虽然心里有疑问,但还是没有问的太过深入。
比如他明明是一个大学生却在只需要初高中文化的仓库里做一个打包工人,会不会觉得太屈才,其实她很想问,又怕这万一是他的敏感话题,她这么唐突问出会很不好。
好在没过多久车子便到了她家门口,虞慈跟宣潮声道了谢,下了车往屋里走。 身后传来开门下车的声音,宣潮声急迫叫住她,“小慈,等一下。”
虞慈收回脚步转身,看到宣潮声拎着袋子,抱着一个哈密瓜走过来,“你的水果忘记了。”
他不知道她是故意落车上的。
“这送你呀。”虞慈笑着,低头抓过塑料袋的一只拉手,宣潮声以为她要拿回袋子,却见她低着脑袋认真从里面翻找着什么,他也不动,保持着举瓜的姿势,手已经酸了,却一句话也没说,耐心地等着她。
她扎着一束马尾,细碎的头发调皮的散落出来,因低头的姿势,白色衬衫衣领稍稍往下拉些,后脖子上露出一截白皙细腻的皮肤,在初春阳光下美好的竟有些肆意。
宣潮声看了眼,很快移开了视线,虞慈也直起了身,手里拿着两个盒子,一盒草莓,一盒蓝莓,晃了晃,然后指了指哈密瓜和袋子里剩下的水果,“宣哥,谢谢你送我回来,我只拿这两样,其他的都是给你买的。”
说完,怕他不肯收下,她头也不回地转身进了门里去。
宣潮声在原地楞了半会儿,直到看见她的身影完全消失以后才恍然回了神,低头看了看手上的东西,又朝她离开的方向看去,弯起了唇角。
第20章 20
20 病情稍好一些, 第二天虞慈回公司。 何斐一般都是第一个到,见虞慈来上班,关心道:“感冒好点没?” 虞慈抽了张纸巾吸鼻涕, 带着鼻音道,“扁桃体有点发炎, 其他都还行。” “多喝热水。” “好。”
两人聊了几句,没过多久,冯晚诺和秋儿也到了,都关心虞慈的身体状况, 听她说没事也都放心了。 秋儿说:“小慈, 你这小身板得加强锻炼。” 虞慈不禁想到那张躺在角落里积灰的健身卡,感到很惭愧。
她想起来昨天的事, 就顺嘴说道:“在医院还碰到了宣哥。” 秋儿问:“宣哥昨天也在医院?他怎么了?” 冯晚诺:“他妈妈心脏不好, 前几天做了个手术。” “说起来, ”何斐道, “宣哥挺可惜的。”
虞慈停了手里的活儿, 看向何斐。
注意到她这个动作, 冯晚诺淡淡道:“他本来是程序员,大学毕业的第一份工作薪酬挺高, 又是当过兵的, 老板很喜欢他,这工作时常加班,就在前几年吧,他爸爸意外去世了, 上面还有个大他五岁的患有精神疾病的哥哥, 本来照顾他哥哥的事一直是他爸爸在做,他妈妈身体一直不太好, 这样一来,全落在他身上了。”
说到这,冯晚诺烟瘾犯了,拉开抽屉取了根烟,边点火边继续道:“为了照顾他哥哥,宣子又辗转找了好几份工作,都没找到合适的,他时常要把他哥哥带在身边,也不能加班,要求一降再降,最后就到了咱们仓库,那年刚好我还在仓库,听说了他的情况,就帮他申请带家属上班。”
虞慈听着很感触,回忆起来,有时候过去确实能碰到一个看上去和正常人不太一样的哥哥,他会蹲在门口像个小孩子一样玩泥巴,也会在仓库做一些简单的工作,人看着很单纯,又瘦又高的,穿着干净整洁,要不是有这个病,人还是挺帅气的,虞慈觉得他就像是个小孩,碰到的时候会朝他笑一下,对方也会傻傻的回她一个笑,但她一次也没和他讲过话。
也没有人告诉过她,他就是宣哥的哥哥,因为大家都习以为常了,如果不问,都不会特意说的。
就只是觉得宣哥挺照顾他的,两人关系也很好。
不过那位哥哥也不是常常会去仓库。
听完了宣哥的故事,虞慈呆坐了好久,心情有点难以平静。
冯晚诺见她半天没有反应,抬头看了看她,笑:“怎么了?”
虞慈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挺难过的。”
“是挺可惜的,但每个人命运不同,选择也不同,我以前也和你一样,听到这种故事会很难受,但遇到的人多了,实际上这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是不幸的,心也就变得硬了。”
虞慈点了点头,还是有点感慨,“就是觉得比起来,我已经很幸福了,衣食无忧,身体健康,却有时候还在抱怨着,很惭愧。”
冯晚诺没说话,隔了一会儿,她说:“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人儿了。”
虞慈笑着纠正:“我是脆弱。”
惹得大家都一阵笑。
在这笑声里,她忽然地想起来小时候看过一个寓言故事,大意讲的是一个从来没有遭受过苦难的王子,每次听到悲惨的故事都会大哭一场,觉得那些人太可怜了,如果是他遭遇了这些,肯定熬不过去,直到有一天国家被攻灭,王子逃出来,身体残破,吃遍了各种苦头,后来他遇见了一个人,看他这么可怜,很同情他,叹息说,如果这样的灾难遇到他的头上,他肯定受不了。 可王子却淡淡的说,“凡是人间的灾难,无论落到谁的头上,谁都能受得住,只要他不死,至于死,就更是一件容易事了。”
小的时候看这个故事一知半解,可这瞬间,她忽然想起,忽然懂得。
就像当初,喜欢陆严岐的她,也或许只是贪图他给的安逸,那些不用动脑子的相处,实际上越是这样的自己,越是会被他看不起。
就像晚姐曾经说的,尊严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 公司上下都那么尊重晚姐,就算她脾气爆,跟人发火,也没人敢说她不好,是因为她业务能力强,给公司带来了效益和业绩,也因为她三观正,不怕事,是非分明,内心强大,她的尊严是靠自己争取的。
有自尊的人,才会受到别人尊重。
想得到什么,就得付出什么。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该感谢陆严岐,如果不是他,也难让她有这样的深刻理解。
痛苦难熬的那几年,全都是为了促成她的成长。
她的人生是一定会往前走的,就算前方遇到艰难险阻,也不再害怕了,因为只要一想到,身边的这些人,晚姐、宣哥他们,哪一个不是风雨里走过来的,那为什么她就不能呢?
陆严岐从来不会是她人生的港湾,最多只是沿途出现的一道风景而已,只不过这道风景让她印象比较深刻而已,也让她明白了很多道理,她相信以后会遇到更美的风景。
周六很快到了,一早虞慈接到应费迪的电话,问她有没有忘记今天去爬山。 虞慈没形象的大笑,“怎么会忘记,我天天都记得的!” “真的吗?”应费迪像是被她感染了一样,也笑起来,“你这笑声真令人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