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胤像是验证了什么一般,露出得逞的笑意。
慕晚晚双臂环上他的脖颈,“皇上,臣女确实喜欢和您在床笫之间做的事,两厢情愿的事臣女为何要拒绝。”
李胤停下探进她的衣襟的手,被她气得咬牙切齿,“你把朕当什么了?花楼的男倡?”
慕晚晚放下手,不再答了。
两人沉默,李胤想到来时见到的努哈司,和他进来后慕晚晚熟稔的话语,心口像被什么堵住一样难受,他眼睛盯着她,语气微厉,“你让那个男人进你屋子了?”
慕晚晚猜到他说的是谁,还是在应他的话,轻轻“嗯”了一声。李胤蓦地捏住,慕晚晚美眸瞪他,顿时就站不住了。
李胤亲了亲她的发顶,“他有没有做什么?”
慕晚晚乍然听到这句话,恍然回了神,她咬了咬唇,这般欲说不说的架势被李胤默认为,他们已经有了床笫之事。
李胤盯着她的眼,慢慢阴沉下来,嘴角轻扯,手缓缓攥紧,额头的青筋都爆了出来,他气息渐沉,道“你等着,朕这就去杀了他。”
李胤放了她的腰就要往外走,慕晚晚从未怀疑过李胤的话,他说杀就是真的杀。
慕晚晚跑过去拦在他身前,李胤看着她道“你让开。”
慕晚晚摇了摇头,他态度强硬,分毫不让,慕晚晚怕真出了事,只得说实话,“他没有碰臣女。”
李胤以为她是在敷衍自己并不相信,绕过她向外面走,慕晚晚情急之下一把抱住他的腰身,“皇上,宗也真的没有碰臣女,臣女认识他的时候他是个痴儿,怎会懂那些事。”
李胤听此,身形定住,垂眸看了眼腰间的细软的手,唇微扬了扬,露出愉悦之色,他也不动就任凭她这么抱着。
慕晚晚继续解释,“皇上您相信臣女,臣女这一年多都没见过几个男子,也没和任何人有过肌肤之亲。”
李胤回身抱住她,淡淡地“哦”了声,道“还算乖。”
他手落在她的后颈上,一下一下地抚着,慕晚晚这才觉出不对,她明明是下狠心与他再无瓜葛的,事情怎么变到了今天这番境地?
慕晚晚倏的收回手,脸色又开始变得淡了。
李胤感觉到她的变化,心莫名地被刺痛一下,面上却依旧是那副风云不动的模样,像以前一样诱哄,两手勾住她的腰,“朕把宫里的女人都赶走了,给你留了一个后位,什么时候玩够了回去?”
慕晚晚被他吻得有些迷糊,两手推拒着他的胸口,他抱得紧,没松下一分力,像是要把她融入骨血一般,
慕晚晚一时又气又急,恨面前这个男人一直不肯让她过安宁的日子。
她情急之下,他再要落下时,慕晚晚身子一躲,“啪”地一声,一巴掌就落在了他的脸上。李胤被打得晃了神,捂住侧脸看她,眼里难以置信,嘴角勾出一抹邪笑,“慕晚晚,一年多你真长本事了。”
慕晚晚被他阴鸷的眼盯得害怕,缩了缩脖子后退一步,手忘脚乱地系了衣裳。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道声音,“晚晚!”
宗也推门进来,李胤快速解了自己的外衣给她披在身上,慕晚晚眼睛怔怔地看着两人。
宗也亦是在看屋中的一对男女,二人站在一起,男子宽肩窄腰,高大威猛,女郎半掩含羞,娇俏哀怜,站在一起犹如一对璧人。他心里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慕晚晚觑了两人一眼,屋里气氛剑拔弩张,慕晚晚怕他们在这就打起来,再打坏了魏辙和柳涵菡新建的木屋。
她拉了拉李胤的衣袖,“皇上,您先走吧,改日臣女去见您。”
她说的是权宜之计,却不想被李胤当场揭穿,“我现在要是走,你跑了怎么办?”
慕晚晚真是拿他没法子,“那您说,臣女该怎么办?”
“现在就跟朕走。”李胤手已经拉住了她,慕晚晚脚下定住,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皇上,臣女说得还不够明白吗?”
她说的是方才事。
李胤拉她的手微微一顿,她接着道“臣女在宫里并不快乐,不想再回宫了。”
“那你要朕怎么办?”李胤手收紧,握得慕晚晚骨头发疼,她忍住痛意,眼睫颤了颤,像极了她从前亲近自己,对自己说情话的模样。那张骗人的小嘴,为什么就不能继续骗他,骗他一辈子。
慕晚晚看了眼门口站着的宗也,道“我有话要说。”
宗也明白,她是想让自己出去。宗也扫了二人一眼,转身出了屋。
慕晚晚从他手里挣扎两下,李胤握得紧,慕晚晚没挣开,她叹了口气,“皇上,您真正了解过臣女,知道臣女想要什么吗?您尊重过臣女的感受吗?您明白臣女每次对着您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吗?”
李胤盯着她,微哑。
慕晚晚自说自话,“您都不知道。”
“臣女与裴泫相处三载,自认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对他处处娇纵,不肯忍让。家中事变之后,臣女才懂得要小心翼翼,谨言慎行。和您在一起的每一刻,即便臣女或许任性过,可臣女始终提着一颗心,处处经营算计,既想让您对臣女失了兴致,又想让您一直宠着臣女,庇护母家。”
“如果父亲还在,臣女或许还会留在宫里,但是现在父亲走了,臣女不想再继续以前的日子。”
慕晚晚声软软的,听起来悦耳,可这些话在李胤听来,尽是诛心之言。
慕晚晚低头看他握紧的手,手搭在上面,一点一点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她弯唇看他,柔和的光洒在她的脸上,如晚风吹过湖面留下的涟漪。
她道“您很好,但臣女胆小怕事,没有大家闺秀的贤良淑德,人又笨,是臣女不配您,您会找到一个与您相配,更好的女子。”
她看着他时,眼睛亮亮的,像天上星,水中月。
城中客栈
自一行人到了江南后,各自收拾打点,侍从端了养心茶进来时,却发现皇上不见了。
李胤此次是微服出巡,惊动不得旁人,一众跟随的人就在暗中寻找,找了一夜,却是连人影都没见到。
翌日天明,侍女进屋洒扫时,却又发现皇上就坐在里面,靠窗静默。
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直到她看到皇上起身,说了句,“备水沐浴。”
李胤在这待不了多久,这已是他巡游的最后一个地方,过了这里,他就要回长安。
那夜后来,李胤走时让她给孩子取了名,慕晚晚呆呆地看他,才想出一个“佑”字,也算是她做母亲的祝愿。
李胤最后看了她一眼,离开了桃花坞。仿佛是一个梦,梦醒了,她依旧不在。
这几日李胤也不再急着寻人,一心一意体察当地的民情。江南富庶,却也少不了豪强地主,李胤登基后虽严查户籍,但这些豪强地主前朝就有,根基深厚,难以拔除。如今整治了十余年,看似是有见成效,也少不了暗中有人偷梁换柱的事发生。
李胤暗中查了十多日,大体明白当地的情况,心里有了成算。
回到客栈后,李胤召了随行出来的重臣亲信,“朕打算后日回长安。”
听此,最为震惊的还是林景。没人比林景更清楚皇上这次巡游是为了什么,皇上人都没找到,竟然就要回去了?
“皇上…”林景出声,对上李胤的眼又把话咽了回去。
“行了,都回去准备准备,后日就走。”
人都散后,奶母抱着小皇子进来。
李胤接过手,熟练地抱在怀里。小皇子方才睡着,刚醒,正是好动的时候。两只小手抓了抓李胤的的头发,嘴里咿呀咿呀地不知在说什么。
李胤回了床榻,把小皇子放在胸口上,他戳了戳肉嘟嘟的小脸,道“你阿娘给你取名字了,叫佑儿。”
“李佑,你阿娘心里也是爱你的,只是因为爹爹…”李胤让佑儿趴在自己怀里,喃喃道“爹爹要走了,宫里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爹爹处理,爹爹是一国之君总不能一直耗费在一个女人身上。”李胤的声越来越低,漆黑的眼开始出神,“等你大了,如果见不到阿娘,不要怨爹爹。”
佑儿现在还小,并不明白爹爹话里的意思,他粉嫩小嘴吧嗒亲在了李胤的下巴上,李胤搂得越紧,“佑儿,想不想见你娘亲最后一面?”
“想的话再亲爹爹一下。”李胤眼里期盼地看他。
佑儿亮亮的眼眨呀眨呀,乐呵呵地一笑,又亲了李胤一口。
慕晚晚以为李胤那夜走不会再回来了,哪知没过多久,李胤又来了桃花坞,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慕晚晚自生下那个孩子后一眼都没看过,但她也能猜的出来,这就是自己的孩子。
李胤抱着佑儿进来,他穿着一个水蓝的小褂子,眼睛大大的,好奇地看着慕晚晚。
李胤道“我明日就走。”
他没再用朕,慕晚晚也没对他福礼。
她眉眼展开,笑道“祝您平安。”
李胤放了怀中的小人,“我知道你不想见到佑儿,这或许是佑儿最后一次见他的阿娘。”
慕晚晚手动了下,可还是没有伸出去,她垂下头,“佑儿或许也不会要我这样的阿娘。”
李胤抱着小人儿近了几步,“你抱抱他。”
慕晚晚眸子微动,眼看向那养得白白胖胖的孩子,李胤定是对他很好。慕晚晚摇了摇头,“我怕伤了佑儿,这里风大,您若是没什么事,就带佑儿回去吧。”
李胤嘴角的笑意僵住,他也没动,倒是怀里的佑儿不知怎的突然哭了起来,越哭声音越大,逐渐变成了哀嚎。
慕晚晚听着这哭声,心像是被人狠狠攥住,疼得不行。她开始急了,上前对李胤道“皇上,佑儿他怎么了?”
李胤面上倒是淡定,他道“许是今早朕把他抱出来,扰着他睡觉了,心里堵着气。”李胤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在怀里掂了掂,嘴里还念叨着,“佑儿乖,佑儿不哭了。”
没到一会儿,果然就止住了哭声。
慕晚晚看着这场景,既想笑,又有些心酸。心里的愧疚越来越多。
佑儿止住了哭声,两人面对面,又是一阵无话,慕晚晚先开了口,“我送您出桃花坞?”
李胤眼沉了下,道“好。”
两人走在一起,慕晚晚始终落后一步,她垂着头,低眼看脚下,不知在想什么。
忽地,她道了句,“皇上,日后您有了别的嫔妃,佑儿毕竟是您第一个孩子,您…”
“朕不会再有别的女人。”他再用了“朕”,语气莫名地冷下。
慕晚晚也不知信没信他这话,总归是没再继续说了。
两人走得很慢,不知不觉就出了桃花坞,李胤转身看她,“慕晚晚,你呢?”
慕晚晚没懂他的意思,眼里狐疑地看他。
李胤道“你还会再嫁给旁人吗?”
“臣女…”慕晚晚不知该如何说,她也不知道。
李胤唇角扯了扯,“行了,朕知道了。”
慕晚晚微愣,他知道什么了?自己怎么不知道?
李胤抱着佑儿上了马车,慕晚晚转身回了桃花坞,没再回头。
至夜,努哈司进了客栈,他碧色的眼里满是杀意地看着屋中的男人,“你找我来做什么?”
李胤煮了两盏茶,一盏放到他面前,一盏自己抿了一口。
“西南三王子才智绝人却遭亲兄弟算计沦落至此,你不觉得不甘心?”李胤抬眼看他,神色淡淡。
努哈司冷笑一声,“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赶走了我,你就可以除掉阻碍带她回宫了。”
提到慕晚晚,李胤眼里凉了下,“她不属于任何人,既然她想要留在这,不想回长安,朕愿意成全她。”
努哈司有些难以置信,“说的定是鬼话。”
李胤轻笑,“你不信也可,明日朕就会回长安。若你想复仇回到西南王庭,朕必会助你。”
“你不怕我回到王庭之后再来江南把她抢回去?”努哈司试探道。
李胤眸色陡然一凛,腰间短刀出鞘,电光火石之间,那刀锋利的刃就抵到了努哈司的脖颈上,他声音冷得如冬日寒霜,“你大可试试。”
第82章
入夜, 墨色幽沉,树影婆娑。夜里起了雨,雨水淅淅沥沥, 淋湿了梦中人。
大昭十六年,腊月二十三
赶至年关,家家户户都热闹起来,长安城的红灯笼给这满户的青石泥瓦增添了不少年味。皇宫内也在准备年宴事宜,宫人忙忙碌碌,穿梭在宫廊之间。
这日休沐, 李胤抽出时间去验太子功课。李佑小胳膊小腿在地上摇摇摆摆, 手里晃动着一把短刀,虽有模有样, 却全都是花架子。李胤头痛扶额地看着他, “你的武学师父教你这么练刀的?”
武学师父确实没这么教过, 只不过武学师父教得太难了,李佑一时记不住那么多。他或许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羞赦地摇摇头,小短腿跑着到李胤怀里,奶音十足, “佑儿记不住, 不如爹爹教教佑儿吧。”
李胤垂眸看了眼粘在自己怀里的小人, 目光敛了敛,抬手摸在他的头顶, “好,爹爹教你。”
李胤拔了腰间的短刀, 身形忽地闪过,动作利落, 甩了几个漂亮的刀花,毫不拖泥带水。半盏茶过后,短刀收鞘,李佑崇敬地看着他,“爹爹好厉害!”
李胤大步回了去,把他扛到了肩上,李佑软软的小手摸着李胤下巴青色的胡渣,不知想到什么,有些可怜兮兮,“爹爹这么厉害,阿娘为什么不要爹爹,也不要佑儿。爹爹,我们去把阿娘找回来好不好,佑儿会很乖的,不会惹阿娘生气。”
李胤步子顿住,他唇抿了抿,摩擦了两下刀柄,语气低了下来,“她现在过得很好,不会回来的。”
昨夜江南亲卫通报,她不久就要成亲了。
自李胤从江南回来后,再没有踏足慕晚阁,这夜是第一次,他去了那。宫殿里的一切和她走时布置的一样,唯一多了一物,她妆镜前摆着数十个各种花样的小木雕,一男一女或紧紧相拥,或热烈亲吻,或小声低语诉说情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