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算了,你先不要多想,好好休息,养好身体要紧。”永宁郡主焦头烂额,急忙引开话题,“反正那句口号也只是铺垫,咱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后续还需要仔细筹谋,不急,不急。”
这话清清就更听不懂了。
但隐约之中,可以判断出自己的确在帮郡主做事,而且,兹事体大,可能有些细节,郡主自己都不清楚。
“郡主是说刚刚刺客们喊的口号?”
那些人喊的似乎是:洛守兴,永无宁,赴成山,天下安。
洛守和成山都是大安国的地名,但组合起来是什么意思,她就不知道了。
永宁郡主似是不想多谈,只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清清也没有多问,她现在已经看出来——这场社日节诗会,只是郡主抛出去的诱饵,她故意早早放出消息,又大肆宴请群臣亲眷,就是为了引敌人上钩!
其中深意,靠猜肯定是猜不到的。
清清还想问问永宁郡主,家里到底怎么了,手腕就突然被人从身后扯住,接着,整个人被扳了过去,面对着来人。
谢铎?他怎么来了?
清清正要开口说话,一个温暖的怀抱就突然把她拥住,力道大的她一口气梗在胸口。
“夫君,我、我没事。”清清只得先把刀扔下,双手搭在谢铎腰上,“你先放开我,我喘不过气了。”
谢铎捏着她的脸仔细打量,发现没受伤,才一把将她推开,语气恢复了往常的肃然:“说了不让你来,偏要来。”
说到一半,硬生生止住,担心吓到她似的,把小姑娘扯到身后护着,转而去说永宁郡主:“我夫人胆子小,以后再有这种活动,不必下帖子了。”
永宁郡主:“……”她胆子还小?!那刚刚一打三的人,是哪座山头的小仙子?
“你、你别生气。”清清扯他的衣袖,小声说,“跟郡主没关系啊。”
再这样下去,他肯定要让这女人给气死,谢铎冷着脸,谁的颜面也不给,直接将清清打横抱起,大步离开。
清清:“我的刀,我打马球赢来的!……”
“打马球?好啊,江幼清你好的很。”谢铎脸色更难看,“不许要——你知不知道淹死的全是会水的,舞刀弄枪,以为自己很厉害,迟早伤了自己。”
清清扁扁嘴,不敢说话了。
身后的永宁郡主瞧着新鲜极了,摸索摩挲着自己的义肢,一脸姨母笑:“我就说肯定有好事发生,还不承认。”
“红缨,把巾帼包起来,差人送到谢大人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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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铎真生气了,直接把人抱到了温泉房,没等清清反抗,就要连人带衣服的把她放进温泉池里。
“你干嘛?”清清挣扎,搂着他的脖子不肯下去。
谢铎也不跟她多说,就着横抱她的动作,两个人一起泡了进去。
被温热的泉水包围着,其实很舒服,可谢铎的态度让清清害怕,想跑,腰却被箍住,清瘦的身板儿被他牢牢困在怀里。
“夫君,你、你有话好好说。”清清不敢乱动了,仰头看着谢铎,委委屈屈的,“夫君是嫌我脏吗?”
谢铎表情缓和了一些,上手解她领口的扣子,语气别别扭扭的:“你再磨蹭,午市都要过了。”
清清:“……”就、就这么想自己陪他去庙会吗?
第18章 温泉池
“午市过了还有晚市啊。”清清任他帮自己卸下厚重的护具,乖巧极了。
谢铎却说:“晚上不安全,午市结束后就回来。”
午市通常没有晚市热闹,晚上还有铁花表演,不过,她刚刚从刺客手里脱险,也是惊魂未定,还是听谢铎的话比较好。
肩上和胸前的护具被谢铎拿掉,上身只剩白色的里衣,浸了水,变得半透明,隐约显出几分贴身衣物的颜色。
温泉水氤氲出雾气,打湿了少女的睫毛,而她,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眼下的情况有多危险,见谢铎停下动作,还疑惑地看向了他。
“长本事了,竟让我伺候你?”谢铎声音低哑,往后退开些,语气挺不客气,“自己换。”
说完,起身上岸。衣服湿漉漉的,在池边的瓷砖上拖出一道水痕。
刚走,衣摆就被扯住了。
清清趴在池边,仰头看着她,眼神可怜巴巴的,像不谙世事的动物幼崽:“可是,我的衣服不在这儿。”
“能不能麻烦你看一下铁锤到家了没有……”声音越来越小,后知后觉出不好意思来了,要是让铁锤知道她被谢铎一路抱回来,多难为情啊。
再一想到他们从郡主府出来时,铁锤和谢明燕刚上马车了,这会儿不知道到哪儿了。
语气就更不确定——要是铁锤没回来怎么办?总不好让谢铎帮她拿。
“马车回来要半个时辰。”谢铎直接浇灭她的幻想,“早着呢。”
清清:“那怎么办啊……”
“你说呢?”谢铎挑挑眉。
眼前就他一个大活人,显然只能指望他啊,可是,他刚刚不还说不想伺候她吗?
她犹豫了会儿,谢铎却转身就要走了,衣摆跟着他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上面的水还甩了清清一脸。
抹了把脸,清清豁出去似的,捡好听的说:“夫君,你先别走。”
“帮我拿一下衣裳好不好?”清清小小声,“还有洗脸的、洗头的、洗澡的、熏衣裳的。对了,头面也要换,现在这套太过繁重,出去玩不方便。”
谢铎:“……”
“来。”谢铎冲她一招手。
清清疑惑地瞧着他,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下一刻,谢铎的大手伸进水里,搂住她的腰,直接把人从温泉池里抱了出来!
水花四溅,清清被他抱小孩儿似的端在怀里,胸膛隔着薄薄的衣料与他相贴。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小姑娘脸一下子红了。
“又干嘛呀。”清清趴在他肩上,说话时气息喷在他耳朵上,“放我下来。”
“再磨蹭,天都黑了。”谢铎嫌她不安分,拍了下她的屁股,“别动。”
小姑娘第一次被打屁股,眼睛都瞪圆了,像被捏住后颈的猫崽儿,乖乖窝在谢铎怀里,侧脸倚着他的肩膀。
知道她怕被人看见,也担心她着凉,谢铎扯过旁边的大氅,罩在她的身上,大手还拍了拍她的头,一路面不改色地去了清清的院子。
饶是如此,清清还是担心被人瞧出来,就一直紧紧搂着他,把脸往他胸口埋。
听见谢铎推开院门的动静,正要松一口气,就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说:“谢大人,郡主让小的们把巾帼刀送来。夫人在马球场上大杀四方,比男儿还要英勇,乃是当之无愧的巾帼。”
清清:“……”完了,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是么?”谢铎就着抱她的动作,指尖用力,暗暗捏了捏她腰侧的软肉,似是说给她听的,“凶器多半认主,既已长期饮血生祭,此等煞物,还是李九自己留着的好,抬回去吧。”
知道他凶,没想到给他送礼也能被骂,几人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担心这大爷说出更难听的话来,真把人得罪了,清清在他耳边小声提醒:“既是凶器,那、摆在家里镇宅?”
谢铎不再理会郡主府的人,转身朝院子里走。
进了房间,男人凑近清清的耳朵,含了她圆圆的耳珠,警告似的语气:“再凶,能凶得过我?”
清清汗毛都竖起来了。
也是,刀毕竟是死器,杀过再多人,也比不了持刀人——有谢铎在,还要什么镇宅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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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洗了个热水澡,清清裹着吸水的大布巾去衣柜里找衣服。
一出净房,才发现谢铎已经回来了,换了身干练的玄色锦衣,掌宽的腰带勒出劲瘦的身形,正坐在桌边喝茶。
清清想缩回净房披件衣服,就听见谢铎的声音:“怎么,想让我帮你穿?”
这是嫌她慢呢。
她的速度已经比平时快多了,还催。清清心里慌慌的,只得抓着布巾防止它掉下来,尽快找了一套利落些的衣服,回净房换上。
布巾只裹能胸口到小腿的位置,削瘦的肩头、笔直的小腿和细长的脚腕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之中。
只是余光瞥见,都让人口干舌燥。
谢铎不停喝水,等清清终于换好衣服出来,茶壶已经见底了。
“走吧。”清清担心他等急了,小跑过来,来拉他的手,“夫君以前逛过庙会吗?”
小姑娘换了身月白色半臂襦裙,很适合日常穿,头发也换成了适合走动的高椎髻,露出修长的后颈,走在谢铎前面的时候,谢铎总是忍不住将手往上搭。
清清怕痒,时不时要躲,几次下来,谢铎干脆抓了她的手,一看她有想跑的意思,就把人拉过来。
“以前没逛过,你带路。”谢铎手持折扇,举手投足间气质绝佳,不像逛街,倒像莅临检查。
庙会多半是些吃的玩的,最值得一看的是外地赶来的手艺人,他们或卖些稀罕物,或当街表演来赚赏钱,常见的就是套圈、胸口碎大石、喷火、舞狮等等,热闹的很。
午市将毕,街上人倒一点都没减少,摩肩接踵的,清清担心走丢,也紧紧抓着谢铎。
一路上目不暇接,清清看什么都觉得有趣,像只蹦蹦跳跳,叽叽喳喳的小雀儿,谢铎原本兴致缺缺,见她这么开心,情绪舒缓了许多,默默在旁给清清付钱。
“我们先去吃饭,吃完去拜土地公公,拜完出来看杂耍,看完就回去,行吗?”清清问。
谢铎反问她:“拜土地,为何?”
“祈祷一年无病无灾,风调雨顺啊。”清清笑着与他解释,“今日是土地诞辰,法力无边,许什么愿望他都可以实现的。”
谢铎摇摇扇子:“无稽之谈。”
清清隐隐觉得有些扫兴,却又听见他说:“罢了,陪你去。先用午饭吧。”
这么好说话?清清觉得谢铎今天有点不一样,但又说不出哪里变了。
好像没以前那么吓人了,明明自己不信神佛,还愿意陪她去参拜土地庙,说不定他会觉得这种行为很傻,但他却愿意陪她犯傻。
难道,是担心她在郡主府受了惊吓,所以要安慰她吗?
那她能不能提更过分一点儿的要求?
清清鬼心思多,想着待会要怎么闹一闹谢铎,视线就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
谢铎被她这样看着,也不在意,只淡漠地摇着扇子喝茶。
两人来的是一家特色酒楼,每到午时会有人说书,午时过了还有姑娘来唱曲儿。
原本,永宁郡主办诗会就已经够惊世骇俗了,现在府上遭了刺客,更是引起了很大的震动,说书先生思维活泛,立刻编排了一出,午时便说上了。
“——话说这永宁郡主,身长九尺,皮肤黝黑,目似铜铃,青面獠牙……”
清清差点儿被呛着。
“皮肤黝黑,青面獠牙,到底是黑脸还是青脸?”清清小声吐槽,“夸大其词。”
谢铎抿了口茶,面色不虞。
清清没得到他的回复,便专心吃饭,偶尔漏个一两句的进耳朵里。
“——刺客们数量众多且穷凶极恶,见人便砍!好似狼入羊群,一刀一个,如砍瓜切菜那般,无人能敌!说时迟,那时快……”
说书人一拍惊堂木,“郡主从天而降,手持巾帼偃月刀,一刀下去,十几个刺客应声而倒!”
清清:“……”这也、太能瞎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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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书人声情并茂地讲了永宁郡主今日如何英勇地制服了刺客,接着,开始说她女扮男装上战场的传奇事迹。
“——想当年,江执犯下滔天大错,蒙皇恩浩荡,戴罪立功……”
清清原本也没仔细听,觉得假。
那人说到江执时,她正打算听一耳朵,谢铎却突然“啪”的一下,将折扇拍在桌子上。
巨大的声响吓了清清一跳,哪里还注意到其他事情?只抬头疑惑地看着他。
“怎、怎么了?”又哪里惹到他啦?
谢铎脸色难看,说书人还在继续:“你道他真的是良心发现,才反败为胜吗?非也,非也!其中关窍,还在永宁郡主郡主身上!”
清清被谢铎吓得不轻,根本没听到说书人在讲什么。她想去拉他的手,哄哄他,可看他凶神恶煞的脸色,又不敢。
“一派胡言。”谢铎取出一锭银子,修长的指尖微动,银锭猝然向二楼说书先生激射而去!
说书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清清似乎听见了皮肉被撕破的声音,瘦弱的身板儿微微一怔。
谢铎摇摇扇子,眸光阴鸷森寒,“既然不会说实话,那往后就不必再开口了。”
茫然的,清清抬头看向二楼的说书人。
那人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蓄着山羊胡子,一派神棍的模样。原本该是眉飞色舞地说着书,现在,却只能神色凄惶的捂着自己的喉咙,指缝里渗出猩红的血……
痛苦扭曲的表情着实骇人,他分明是想大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惊恐万状地捂着脖子,“嗬——嗬——”地大口吸气。
谢铎余怒未消,不耐烦的将荷包甩在桌子上,拉着清清离开了酒楼。
街上人多,清清被他抓得手疼,想要挣开,又怕被挤丢了,只能踉踉跄跄地跟着他。
他到底怎么了?
清清觉得有必要跟他把话说清楚,于是在路过一条小巷子的时候,眼疾手快的将他拉过去,避开拥挤的人群,委委屈屈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