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自然明白这样的道理。
也难怪祖父和谢钏为什么会吵架,定然是谢钏不甘心,想要放手一搏,但这件事情哪是这么好图谋的?
莫说祖父不可能答应,就连她,也要思索再三。毕竟是与皇帝争抢,一不小心可能要株连九族!
清清也没话说了。
她同意祖母的观点,此事太难了。
可如果谢钏能够轻而易举绝了念想,他就不是谢钏了。
他一天忘不了圣女,就一天不会开心。
总不能看谢钏这么消沉下去……她得想个办法,帮一帮谢钏!
祖母看她大眼睛转啊转的,那个机灵劲儿,定然是在想什么鬼点子。
无奈地清了清嗓子,唤起她的注意力:“你可不要跟着你弟弟一起胡闹,动那些歪心思,免得惹祸上身,缘分这种事情强求不来的,知不知道?”
果然是祖母,一眼就把她看穿了。
清清杉讪讪地的笑笑:“哪能啊,祖母放心,我有分寸。”
说完,怕祖母连她一起骂,便转过头来认真的抄家规。
抄了三遍,觉得手有些疼了,下意识地在空中甩了甩。祖母见了她这个动作,便知道她是累了。
气苦的笑了笑,找了个理由把她打发走了。
走的时候还让人带了许多茶点和水果送到她院子里去,尽管清清说自己那儿有的是,根本不缺,祖母也执意让人送过去。
长辈就是这样,总觉得她那儿的没有自己这儿的好,而她想把最好的都给这个孙媳妇儿。
清清知道祖母的心思,笑的又乖又狡黠,像个偷了小鱼干的猫。
谢铎已经回来了,正在院子里喝茶。面前放着一张军事布防图。
清清走过去看了一眼,连忙移开视线。
军事布防图这种机密可不能随便看,谢铎道没防着她,但她也该有分寸。
谢铎见她这动作,笑了笑,将图拂到一边去,打趣她说:“被祖母骂了?”
清清在他对面坐下,端起面前的茶盅抿了一口,骄傲的说:“祖母才舍不得骂我,叫我过去是说我在外面受苦了,心疼我,给我东西吃。”
说着,让人将从祖母那拿来的东西放到桌上,打开故意馋谢铎:“看见没?只有我有,不给你。”
谢铎才不会理会她这幼稚的动作,直接俯身,凑到她唇边,从她嘴里将剩下的一半糕点叼走,眼神黏在她脸上,仿佛吃的不是糕点,而是别的什么。
光天化日,清清被亲了个正着。
尽管已经有过多次亲密的举动,仍然觉得不好意思,担心别人看见,左右打量下。
发现虽然有人,但都没有注意他们这边。
回头正要说他,就又被坏心眼儿地勾住了下巴,抬高她的脸,更加深了这个吻。
许久之后,院子里已经没人了。
清清也没有力气了,脑袋埋在胳膊里,趴在桌子上不肯抬头了。
“不给我吃,这不是吃到了?”谢铎翻着军事布防图,得意地说。
清清咬牙,怎么会有脸皮这么厚的人!
不知羞。
清清瞪了他一眼,从食盒里拿别的点心出来用力咬,泄愤地看着他。
只可惜她嘴巴肿了,根本没有那个凶狠劲儿,反而让人更想要狠狠蹂;-lin。
谢铎扯了扯嘴角,低头看图,不和她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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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清瞪了他一会儿,他却没感觉似的,清清觉得没意思,百无聊赖,便主动问她:“你看这个干嘛?”
不会又打仗吧?
难道京城的军事布防有漏洞,要他看了之后进行优化?
她没想别的,也就万万没有料到,谢铎会说:“这是当年从你哥哥房间里搜出来的——和那首反诗一起。”
清清的动作停滞了一瞬。
很快,她就又默默的吃起的东西,“哦”了一声,不再言语了。
谢铎见她神色不虞,将布防图卷了起来,不看了。
温柔的视线望看清清,像在看他珍藏多年的至宝,充满了疼惜和爱护。
“清清,”良久,他说,“我们造反吧。”
“嗯。”清清随意地答应一声。
说完,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一口茶喷了出来。
“你疯了!”她瞪大眼睛,回望着谢铎,浑身的血液都因为这句大逆不道的言论而沸腾了,脑子里轰隆隆作响。
说不清是害怕,还是……激动。
她用力看着谢铎,却始终无法分清他是在说笑,还是认真的。
“造反?!”她从来没想过。
不光是她,江家世代忠良,效忠李氏仿佛成了约定俗成的规矩,没有一个人想过造反,没有人告诉她,过得不开心可以造反,更没有人跟她说过,“我们造反吧”。
可谢铎说了,他不光说了,还说的风轻云淡,仿佛在说今晚吃什么那样平静而随意。
清清仔细思索着他的话。
虽然朝廷中很多事情她看不惯,但也不至于要造反的地步。
谢铎看出她的犹豫和顾虑,没有过多地劝说,只问她:“当今圣上病体沉疴,撑不了多久,东宫之位空悬已久,若他突然驾崩,依你之见,谁能继承大统?”
清清知道他一向大胆包天,不按常理出牌,但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野,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连忙捂住他的嘴巴,抖抖索索的:“你、你小声点,隔墙有耳,你就不怕这话传到……”
谢铎却捉了她的手,在她手心里亲了亲。
无所谓地说:“我没说过这话的时候,也没少被他们乱传,圣上的身体每况愈下,这话迟早得说,而他们,巴不得听见我这么说呢。”
说完,讽刺的笑了一声。
清清不太明白他说的他们是谁,也不敢多问,只是忧虑地望着他。
反倒是谢铎,捏了捏她的手心,不依不饶地问:“说啊,你觉得谁可担此大任?”
他这么平静,清清也不怂了,仔细想了想,遗憾地说道:“好像……还真找不到人来接这个烂摊子。”
五王爷自身难保,李熙虽然回朝,但一来身有残疾,二来犯下大错,乃是死罪!永宁郡主德才兼备,可她是女子,世人不会同意让她继位,何况还有成山王在。
而成山王虚伪狡诈,早有不臣之心,他虽有手段、用兵如神,可是目光短浅、刚愎自用,绝不是一个好皇帝!
剩下的,只有一个年幼闲散的小皇子李照,但李照玩心重,而且玩都玩不好,经常被人骗,小时候还经常让清清给他出头,让他当皇帝,他会很痛苦。
如此说来,竟然真的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担此大任的人!
也难怪太子死后,皇帝一夜白头,从此再没有考虑过东宫之事。
“其实,”谢铎叹息一声,“圣上是不打算杀太子,是太子正直高洁,不满被人如此污蔑,赌气之下自我了断——这是他对贼人和圣上的反抗。
“他也的确做到了——他死后的每一天,圣上都无比痛苦……
“圣上不顾群臣反对,饶过江家余众,正是因为,他后悔,他心疼,可他毫无办法。
“李氏已经没人了。
“所以,我们造反吧。”谢铎说,“扶植李照,挟天子以令诸侯,以李氏江山祭奠父兄,为他们送葬。你觉得如何?”
清清心如鼓擂,这一瞬间,她被她说动了。
“好。”她说,“以乱治乱,推翻这个摇摇欲坠的王朝,以后的天下,你我说了算。”
第64章 发财了
第一次萌生这样的想法, 更是第一次说这么逆反的言论。
“好”字之后的每一个音节,都重如千斤,蹦出口的瞬间, 清清耳朵里尽是惊涛拍岸的隆响,她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也无法判断自己说了什么,只觉得头皮发麻,爽到极致。
晕晕乎乎地开口,停下来的时候, 她看到谢铎笑了。
他的笑容一向漂亮, 这次依旧晃了她的眼。
心跳得更厉害,不自觉的上前吻住他, 攀着他得脖颈, 让慌乱的呼吸分不清原因。
——从现在开始, 他们之间,又多了一条共同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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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清清还在为谢钏和圣女担心,尤其在听了祖母说“总不能跟皇帝抢女人”这句话以后,首先觉得憋屈,其次有些不忍。
为被迫违背誓言的圣女, 也为爱而不得的谢钏。
但现在, 她连江山都敢抢, 还有什么不敢抢的?
于是,看谢钏的眼神也不像看二狗子时那样怜悯了, 还宽慰他:“尚未盖棺定论,万事可图。”
只要和谈不成, 圣女未嫁,一切就都有回旋的余地。
“大嫂的意思是, 搅了卓罗国的和谈?”谢钏犹疑道,“不过,卓罗国此时内忧外患,大安国若不出兵相助,恐有亡国之危。”
如若不然,圣女也不会远道而来,她是为了卓罗国的百姓才来的,搅了和谈,等于将卓罗国的百姓置于水深火热之地,圣女会恨他的。
清清摇摇头:“兵当然是可以出的,但是犯不着用和亲来做盟约,我相信和亲也不是圣女的本意,若有其他办法,谁会愿意万里迢迢远嫁他国?”
“那还有什么办法?”谢钏忙问。
“先静观其变。”清清笑道,“卓罗国可真会选人,他们内忧外患,大安国何尝不是?你就放心吧,这一时半刻的功夫,圣上无心纳妃。”
当初谢钏亲自送她去的洛守,后来的事情他多少也听说了,知道兄嫂在成山收获颇丰,一听她这样说,心里便有数了,不再像前几天那样愁眉莫展。
心情恢复,饭量自然也涨了上来,祖母这才放了心,不由更是对清清刮目相看。
原本,她还担心自己百年以后,兄弟两个会相处不好,毕竟谢铎性子冷,谢钏又不是个老实的,若生了嫌隙,她在地下也要操心。
现在好了,清清对谢钏简直跟看儿子似的,谢钏也肯听她的话,相处起来竟融洽的很。
家和万事兴嘛,他们两个一条心,谢家才能繁荣昌盛。
这么转念一想,也就不怪清清胆大包天,留书出走了。
如若不然,她也不能成长得这么快。
祖母越想越高兴,又把清清叫过来,递给她一个木匣子。
“这是什么?”清清不解,看着祖母。
“你打开看看。”
清清茫然地将匣子打开,不由惊诧地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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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里面放了满满当当的房契、地契,最上面压着一只玉镯。
清清不懂玉,可一看那色泽,便知绝非俗物。
“你刚嫁过来时,我就要将这些交给你,偏你不肯要。”祖母嗔她一眼,压低声音,“后来你让白檀掌家,自己做了撒手掌柜,比我这个老太婆还喜欢享福,像什么样子?”
清清微哂:“孙媳不善这些,交给白檀不是挺好的吗?”
祖母倒并非不放心白檀,而是觉得她到底与谢铎不熟悉,总不能真把人困在府里一辈子,万一哪天遇着了心上人,人总要去追寻自己的幸福,哪能给她当一辈子掌家婆?
便说:“总之,我年纪大了,管不了那么多,这些铺子、田产,你赶紧拿走,爱谁管谁管。”
“这镯子也给你了。”祖母拉过她的手,将镯子套她手上,“这是我嫁过来的时候,婆母给我的,你先戴着,以后留给你儿媳妇。”
清清哭笑不得,她其实不爱这些,但祖母态度坚定,加上戴着确实怪好看的,便留着了。
至于木匣子里的东西,清清想了想,还是说道:“祖母,你把这些都给我,万一我赔了怎么办?”
“赔就赔了。”祖母溺爱道,“就是用来给你赔的——银子这东西,只有花出去了才算价值,放在那儿积灰有什么意思?”
见清清一脸不可思议,祖母倒笑了,说道:“不逗你了。这些原也不是我亲自打理的,而是托给了几个人,明日我让他们来见见你,往后再有什么事儿,便让他们与你说明,这样可好?”
祖母已经打定了主意,根本也容不得她拒绝,沉吟片刻,清清还是答应了。
拿了谢府全部家当回了院子,出于好奇,清清翻看了一下账本。
第一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知道谢府不缺钱,她院子里的东西都是顶好的,谢铎花钱也一向大手大脚,搜集炼丹所需的药材时更是一掷千金。
这些花销,都是从白檀打理的那些铺子里支出的,她也没太在意,还以为那些就是谢府的全部,毕竟营收还挺好看的,足够一家人继续挥霍。
然而,这会儿见了账本上的数字,才知道白檀打理的那些,不过是九牛一毛,说是小孩子过家家也不为过。
谢府这么有钱?
清清将总结处的数额看了好几遍,把银票也数了好几遍,由衷发出感慨,即使她并非爱财之人,也被这泼天的富贵震惊到了。
晚上谢铎回来,就见她蔫耷耷地歪在榻上,问她怎么了。
“祖母今天给了我一些账本。”清清从榻上起来,“看得我有些心慌。”
谢铎还以为家里经营不善,在外面欠债了。
“缺钱了?”谢铎风轻云淡地坐在桌边,“我这儿倒有些积蓄,懒得管,一起交给廉诚折腾去了,明日叫他拿来。”
清清:“……”
“有、有多少?”试探地问了句。
“不大清楚。”谢铎说,“廉诚有个表哥,善于经商,让他管去了。俸禄加炼丹所拨的款项,应该,能有个几千。”
几千两?
清清心里想,完了,真的飘了,几千两都不当回事儿了。
要知道,她经营那个小打铁铺的时候,几贯钱的盈利都能让她高兴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