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不易,自然要互相帮扶。”清清说道,“不然,岂不是更只能被你们这些男人欺负了。”
“我几时欺负过你?”谢铎问她。
清清往他怀里钻,紧紧黏在他身上,哄他:“我就是打个比方,夫君这么好,当然不会欺负我啦。”
说着说着就扯到别的地方去了,谢铎托着她的后腰,将人按在怀里亲。
直到马车进了谢府,清清将他推开,拢紧衣服先一步下了车。
铁锤扶她下来,就见自家小姐嘴巴肿着,微微气喘,神色有点儿迷茫,不由疑惑,劲儿干嘛去了,怎么慌成这样。
清清左胸有点儿胀痛,似乎还停留着谢铎掌心的热度,让她觉得两边重量都有点不一样了,进屋以后就不自在的揉了两下,隐约觉得好像真的大了些,许是怀孕的缘故,扯开领口低头看了看,匆匆看一眼就赶紧抬起头来,鼓起一边脸颊,耳朵都红了。
“小姐,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铁锤给她沏了杯茶,“铺子里没什么事情吧?”
清清端起茶盅用力灌了一口,压下乱七八糟的想法,摇了摇头:“我还没来得及到铺子里去,天儿越来越热了,懒得出门,你差人让顾隐过来一趟,有些事情要与他说。”
铁锤自然答应,吩咐人去了。
清清鲜少主动让顾隐到谢府来,都是清清去铺子里找他的,眼下清清刚从成山回来没多久,又说找他有事,顾隐自然不敢怠慢,更担心被别人盯上,所以等到铺子关门之后,天将黑未黑时才乔装了一番,进了谢府。
来之前已有了心理准备,知道或许会与江家的案子有关,但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重磅消息!
“大哥尚在人世?”顾隐直接傻了,手都在颤抖,“我这是……在做梦么?”
刚刚知道李新如身份的时候,清清的反应和他是一样的,此时见他这个傻样,忍俊不禁,但没有过多解释,只说:“三日后,午时,你到醉华楼等我,我带你见一个人。”
“谁?”顾隐眼睛一亮,“大哥来京城了?”
清清摇了摇头:“陈冤未雪,他暂时还来不了。不过你放心,这一天不会太久的——在这之前,我们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
和亲的事情不解决,就没办法揭发五王爷,父亲的冤屈就无法洗雪,所以她必须插手,也必须帮凌霜。
顾隐自然答应,没过多停留,又谨慎地离开了。
次日,清清带上铁锤,又去了驿馆,这次谢铎没陪着,但是驿馆的军校们已经认识她了,铁锤挨个打点了一番,便没有拦她们。
清清也不着急,只在驿馆与凌霜说话喝茶,带些好吃的好玩的给她,还送了她一套中原的衣服,并且专程让凌霜穿上,戴着面纱到房间外面逛了逛,窈窕的身形险些晃瞎了所有人的眼睛。
两人的笑语时常从房间里传出来,巡逻的守卫都能听到,凌霜身边的侍女也常常议论清清对她们圣女的好。
一连两日,清清都只来看望,并没有采取任何举动。
恬静如凌霜,都开始着急了,却不好催促清清。直到第三日,清清照例来了驿馆,这回,没有像前两日那样在屋里下棋赏花了,而是请她去街上玩。
凌霜与身边的侍女对视一眼,知道这是清清要展开她的计划了,欣然答应。
两人换上清清送来的中原衣服和发饰,戴上面纱,跟着清清和铁锤,有说有笑的,想要离开驿馆。
结果可想而知,被驿馆的守卫给拦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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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见谅,非是我等不懂事,”守门的将领说道,“各位都是贵人,除了什么事情,我等担待不起啊。”
他说的清清自然明白,也正是明白,才不与他们为难,只说:“只是逛逛,买几身衣裳便回来了。您若不放心,派几个人跟着咱们就是。”
“这些驿馆都有官家配置,需要的话,我往上通禀一声……”那人仍一副为难的表情。
清清“啧”了声:“贵客好不容易来一趟京城,难道不该好好逛逛,感受一下京城的繁华景象吗?你这般防着,莫不是信不过禁卫军保护人的能力?”
边说,边指着身后跟着的几名护卫,虽身着便装,可一看就知道是练家子,起码身手比他们要好多了。
“我只是想略尽地主之谊罢了,这都不行?”清清道,“大老远来一趟,就在房里关着,叫人知道了,才要说咱们怠慢客人呢。”
“这个……”将领没话说了。
却仍不肯放行。
还是凌霜自己开了口:“清清姐,为难的话就算了,这位小将军说的也不错,进宫在即,还是免生事端。”
她这话一出,原本还犹豫着想拦的将领当即脸色大变,弯腰拱手,连声说道:“小的脑子糊了,姑娘千万别与小人一般见识。”
说着,让到一边,头也不敢抬。
凌霜眼中流露出些微的诧异,很快垂眸敛住,向门口守卫点了点头,总算出了门,上了门口停着的马车。
清清在她身后,又让铁锤打点安抚了一番,才跟上去。
将领掂了掂手里的银两,面色忧虑的望向马车,待马车开动,连忙招来两个人,让他们跟着,同时往上峰通报。
马车里,凌霜深呼吸了一口气,问清清:“你是怎么料到,我说那样的话,他就会放我离开的?”
非但放行了,而且态度顷刻间大变样,比翻书还要快。
清清淡笑,还是铁锤在旁边解释:“凌姑娘不知道,这些人见惯了达官显贵,最喜踩高捧低,也最胆小。
“一听您是要进宫的,若因为这么点儿小事得罪了您,怕往后日子不好过。
“而他原本不肯放,的确是职责所在,但您都提出来了,即便语气再温柔,他也以为您是再敲打他,吓都吓死了,肯定会放行。”说完,狡黠一笑。
她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又恢复成了以往的活泼态度,话多得很,这几日下来,逗得凌霜和几个侍女对她喜欢的紧,什么都要问一问她。
“原来如此。”凌霜点头,“可是,上面会不会怪罪他啊?”
清清摇摇头:“他也不傻,会派人跟着的,出了事情只会推在我头上,不会吃亏的。”
凌霜这才明白,随即,又落寞地点了点头。
她出来了一趟,才发现外面的世界竟然是这个样子的,以前谢钏说她单纯,可她却以为自己明白最高深的教义,最顶级的律条,是卓罗国最高权利的代表,更是百姓心中神明一般的存在。
怎么可以用单纯来形容呢?
但现在她发现,自己的确拥有人们常说的,难能可贵的神性,可她看不透人性,也不懂人之间的规则。
这种感觉很复杂,让她心情很不好。
像是拿到了一套高深教义,她却无法领会其中的奥义那样,很无助很内疚的感觉。
清清看出来了,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安慰道:“这没什么的呀,所谓人各有志——有人天性纯良,有人嫉恶如仇,就会有人心机深重,穷凶极恶。如果大家都一个样,那有什么意思?”
这话无疑给了凌霜极大的安慰,也终于笑了起来。
“谢谢你。”她还有些腼腆,“如果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清清摸摸她的头,认真地回应道:“不用谢啊。我曾经也有觉得无助难过的时候,那个时候也有很多人帮我,如果没有他们,就没有现在的我,我深知在困难时被人拉一把是什么感觉。
“就好像在无尽的黑夜里看到了光,会觉得,只要这缕光还在,受再多的苦都没关系。
“世界还是美好的呀。”清清理理她耳边的碎发,“所以,你也要坚定自己的态度,不喜欢的事情,打死也不要做。”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神态都是放松而愉悦的,凌霜望着她,觉得她整个人似乎在发光,美得好像教义里拯救苍生的神祖娘娘。
凌霜一下子抱住了她,连声说:“我会记住你的话,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清清这才欣慰了些,总算给这小神女灌输了点儿人情味进去。
教她学会自私自利,总比让她为那个病入膏肓的卓罗国愚众牺牲自己要强!
谢铎说的也没错,她就看不得漂亮小姑娘受苦,能帮的,她一定会帮。
何况,凌霜能万里迢迢过来和谈,已经仁至义尽了。
还要让她放弃自己的人生,去换去卓罗国短暂的和平?她绝不允许!
说话间,马车行至醉华楼,顾隐已在二楼雅间等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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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清是醉华楼的常客,以前和元芩商量事情,也都是一前一后到这儿来,在这儿有个隐蔽的雅间,小二也是她的眼线。
小二没见过凌霜,可也不多问,将几人领到雅间去。
铁锤和凌霜的侍女曼伊莉娜在门外守着。
凌霜本不知道里面有人,虽清清进去以后才粗略瞥见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影,下意识往清清身后躲了躲。
而她脸上蒙着面纱,顾隐也没看到她的长相,只觉得她个子很高。
清清在女子中已算得上高挑,女扮男装时,只要加宽肩膀就不会有人怀疑,这姑娘比清清还要高几分,乍一看,居然跟他不相上下。
顾隐为人实在,既然是清清带来的,他也不多问,只是打眼瞧了瞧凌霜,便礼貌地移开视线,等清清来介绍。
“霜儿,你不看看我带你来见的这个人吗?”清清打趣道。
凌霜虽是不解她的意思,但还是抬头看了顾隐一眼。
恰巧,顾隐也望向了她,两人视线对在一处,俱都愣住。
凌霜戴着面纱,顾隐看不清她的模样,只觉得这一双十分眼熟,深邃且多情,仿佛有千言万语要与他诉说一般。
他的诧异也同样落在了凌霜眼睛里。
凌霜神情复杂,终于明白为什么清清会那么坚持她有一个哥哥在京城了。
这张脸,这男子的五官,竟与她生得有八分相似,只是他肤色略黑了些,线条也更加刚毅。
除此之外,说是在照镜子也不为过!
尤其是颊边的酒窝,连位置都一样。
“这位是?”顾隐终于问了出来,看向清清的眼神满是不解。
这人与兄长和江家有关?
文文静静的,不像习武之人,倒像是修仙问道的,做什么都慢条斯理。
凌霜叹了口气,主动将脸上的面纱摘了下来。
这一摘,顾隐懵了。
他从小就觉得自己这张脸和一身的腱子肉不搭配,太过柔和,不像是能当将军的,所以从小嫌弃到大。
如今看它生在别人的脸上,竟觉得怎么看怎么好看,甚至有一种雌雄莫辨的英气。
加上她生的白,衬得那一双深邃多情的眼睛如两汪溺人的湖水,望进去,就会陷进去。
他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结果摸到了浅浅的胡渣。
登时打了个冷颤,连忙缩回手。
“怎么都傻了?”清清饶有兴趣,笑道,“顾隐你这是什么表情,不敢相信?要不我打你一巴掌,看看疼不疼。”
顾隐已经偷偷掐过自己了。
很疼,不是做梦,他确实看见了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样的女子,结果比自己好看多了!
“小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顾隐忙问。
清清便将李新如的话和御林军调查到的情况与他们都说了。
按理说,那么久远的事情,光靠一句话和一个字条,很难令人信服。可两人的长相摆在这儿,由不得人不相信。
“我竟有个妹妹?!”顾隐傻乎乎的打量着凌霜,“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他其实很多话想要说,想要问。
比如他们的阿娘在哪,过得怎么样,比如她现在住哪里,有没有困难,可话转到嘴边,最终,也只化作一句,你过得好不好。
“嗯。”凌霜敛住眼底的情绪,点点头,“挺好的,你呢?”
顾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他过得不好,甚至可以说很窝囊,不能为家主申冤,只能看父亲含恨而死,而他……满身武艺兵法,却自甘堕落,去做一个臭打铁的。
在见到凌霜之前,他没有觉得颓废有什么不好,日子么,不就是得过且过。
可当他面对妹妹的问候,无法心安理得地做出回应的时候,才终于明白自己这些年到底失去了什么。
“我……”
他刚开了口,脸上的窘迫被清清看穿了。
“好了,说正事。”清清帮他引开了话题,“顾隐,知不知道让你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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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顾隐,就连提前知晓清清意图的凌霜都不知道她具体的计划是什么。
清清也没卖关子,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本以为要给他们做一番思想工作,谁知道,刚一说出来,顾隐就同意了。
甚至直接行了个军礼,因为太过感慨,声音不自觉轻颤:“小姐大义,顾隐铭记五内,无以为报!”
“少来。”清清拿桌上的开心果扔他,“赶紧站好,像什么样子。”
顾隐眼眶通红,望向清清:“小姐愿意护着我们兄妹,我已经很感激了,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切不可鲁莽,我愿意换妹妹出来,至于之后的事情,还请小姐不要插手。”
“我顾隐孑然一身,烂命一条,栽在里面也无妨,小姐你不一样。”他看着清清,“你就要过好日子了,我不能这样拖累你。”
清清瞪他一眼:“既然你还认我这个小姐,就听我的话。”
担心他多想,清清特意说了句:“让你进宫是带着任务的,你真当我白帮你这么大个忙?”
“什么任务?”顾隐这才来了精神,憨笑着摸摸后脑勺,“单凭小姐吩咐,我倾尽所能,保证完成。”
“这还差不多。”清清冲他招招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