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上升到他们共同居住的那一层停下，“叮”的一下电梯门打开，黎棠率先走出去。
她径自回到自己的公寓门前，把门锁外罩往上推，“嘀哩嘀哩”地输入密码。
“黎棠。”
楼明川站在她的身后，喊了她一声。
黎棠仿若未闻，输入最后一个密码，“滴滴滴”三声，公寓的密码锁应声而开。
身后的男人声音低沉：“你不好奇了？”
黎棠握住门把，没回头：“你不是让我别急吗？”
所以她就不急了。
刚刚回来的路上，理智回笼后，黎棠也大概猜测到楼明川脸上绑着绷带的原因。后面她去反复问过医生，虽然楼明川的疤痕很深，但如果做修复手术，也许是有办法清除的。
所以他提前回来，大概是因为这个。
如果她的猜想没错，能清除楼明川脸上的疤痕，她当然是高兴的，但她就是莫名地想炸下毛，来表达不满。
总是用话糊弄她，一次半次就算了，再来她不奉陪了。
然而听到她的话，楼明川只是低语了一句：“是吗。”
而后，她听到身后也传来输入密码的声音，楼明川解开他自己家的门锁。
黎棠握着门把的手微微用力，胸腔有股从见到楼明川便开始积聚的气腾腾扩大。
就这样？
她说了气话，然后他就真的不跟她说了？打算就这样各自回家？
行吧，那她也回去算了……
一瞬间突然变得泄气的黎棠抿了抿唇，她拧开门把准备进入室内，肩膀却突然一紧，被人抓住了。
然后她身体被人从带着轻轻旋转，被人带入对门的同时，黎棠眼角余光看到她的公寓门被楼明川重新合上了。
“咔哒”一声，她的公寓门再次被锁上，而她的背脊滴在隔壁公寓的墙壁，和面前的青年对视。
楼明川低下头，视线有些居高临下。
因为背着光，黎棠有些看不真切他脸上的表情。
但滚烫体温从抓住她肩膀的手传递过来，力道抓得并不紧，却让她觉得从被碰触的地方开始也变得十分滚烫，自己仿佛成为了被野兽看中的猎物，无法挣脱。
“对不起。”
对视了片刻，眼前的青年对她轻声道歉，“我只是希望你能第一个知道。”
什么意思？
黎棠动了动嘴，过了会儿，她道：“……你先放开我。”
这样的姿势，从他身上传过来的炙热体温，让她有一种莫名的危险感。
“绷带。”
楼明川没有放开，只是道：“你要帮我拆开吗？”
“什么？”
黎棠不明白，应该说，自从被带进楼明川的公寓门开始，她就有点听不明白他的话。
“今天可以拆下来了。”
楼明川说：“所以，我想让你第一个看到。”
原本在医院便可以拆开了，但他耐心地等着此时此刻的到来。
他脸上的疤痕是黎棠心里的一条刺，他想着这个人是第一个知道，所有的阻拦，他都会将之一一消灭。
“……”
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黎棠杏眼微微瞪大：“你的意思是……”
“你不想亲自拆开看看吗？”
楼明川循循善诱，一只手放开黎棠的肩膀，抓起她的手，贴上他脸上的白色绷带，“来，你可以试着解开。”
碰触到和普通布料不一样的质感，黎棠的手指尖轻轻地抖了抖。
过去的一个多月，她很少碰触楼明川的脸。因为就算脱疤了，她还是总觉得那道肉色的疤痕非常非常的痛。
不能轻易碰触。
而此时此刻，楼明川抓住她的手，擅自让她碰到绷带，还诱导她将绷带拆开。
“我……”
黎棠的指尖还是有些抖，接触到绷带的接口，却迟迟不敢解下来。
他这个意思，是指脸上疤痕已经彻底没有了？
……真的吗？
她不用再因为那张本应该俊美无俦的脸多了一道难看的疤痕而难受，每次想跟他坦白心意，一看到他的脸，都只能沮丧地退缩？
真的？
楼明川看着她迟迟不敢下手的动作，低笑一声：“胆小鬼。”
他知道黎棠对于这道疤痕耿耿于怀，自从他受伤之后，她愿意靠过来了，却又不是真的想要亲近他，她连他脸上伤疤都不敢碰触，靠过来只是紧张他和担心他的补偿心里。
他想要的不是这种。
他想要的，是密不可分的关系。
这是胆小的问题吗？
黎棠不知道楼明川在想什么，她打算想让自己冷静下来，“说真的，你的脸……”
“已经好了。”
楼明川语气带了一点笑：“明明拆下来就知道了。”
他没有再勉强黎棠，连另一只仍然抓住黎棠肩膀的手也放开了，抬起绕到脑后，打算自己解开绷带的接口。
“等等！”
黎棠杏眼微睁，眼看他就要亲自拆开，她深吸一口气，“……我来。”
楼明川一顿，把手放了下来，低头看她。
黎棠双手拢起握成拳头又缓慢放松，然后抬起伸到楼明川的脑后，慢慢地摸索绷带的接口，解开上面的结。
白色的绷带一层一层地脱落。
逐渐露出被藏在下面的白皙肤色。
皮肤……
变得比之前更白了，多了几分久未见阳光的冷白质感，肤色白得近乎有些透明。
黎棠原本隐约有些急促的心脏逐渐变得沉稳下来，她没停下手里的动作，继续拆下剩余缠绕的绷带。
最后一层绷带缓慢脱落，长长的绷带从黎棠的指间掉到地上。
她眼也不眨地看着楼明川。
青年的脸上干干净净，不见一丝瑕疵。
疤痕不见了。
真的不见了。
“……我可不是想让你哭。”
楼明川的语气近乎叹息，炽热的指腹摸上黎棠的眼角，抹去上面滚出来的水珠。眼泪很快沾湿了他的手指，好像擦了也没用，仍然不断在眼角滑落。
“别哭。”
被泪水湿润的手指根本抹不掉眼泪，只是将之糊开而已，他干脆抬起袖子帮她擦眼泪。
黎棠抽抽鼻子，“……很脏。”
流了几滴泪，被柔软的布料擦过脸，她的理智也渐渐回来了，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她想起什么，一把抓住楼明川的手。
不等楼明川反应过来，她快速地扯开他的袖口顺着楼明川的手腕摸上去，眉头一皱，又抬手用两根手指贴在青年的颈脖上。
在过去的一个多月，因为怕出现什么并发症，有时候在片场的时候，随行医生腾不开手的时候，她偶尔也会为他测量体温，所以她很熟悉他的正常体温。
这个人的体温比常人要偏凉一点，正常状态的时候是有些凉凉的，夏天的时候贴着还挺舒服，那时候她还觉得还神奇来着。
正因为这样，她记得很清楚。
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浑身上下都是滚烫的，就连帮她擦眼泪的时候，手指也是滚烫的。
楼明川颈脖上的温度更高，黎棠的猜测成真。
“……你疯了，你发烧还来接我？！”
黎棠这次是真的炸了。
难怪从进门开始便感觉他的体温特别高，敢情不是暧昧氛围引起的，而是因为他发烧了！
第50章 回血第五十天
050
楼明川任由黎棠拖着他进入卧房, 把他按倒在床上，而后一脸怒气冲冲地低头问他：“体温计在哪？”
“……在客厅储物柜的上方。”
楼明川说，看着黎棠扭头就走。
他的目光顺着女人的背影离开, 手撑着在床直起身体，把枕头竖起来，靠在上面。
走出去的黎棠在客厅看了一圈，看到前方储物柜上方有个救急箱, 她走过去, 垫脚伸手想要取下, 然而这个柜子太高了, 差一点儿没能碰到，她尝试了几下不得法, 缩回手正要去搬凳子助自己一臂之力，身后突然出现一杵散发着高热的肉墙。
一只手越过她的头顶，帮她把救急箱取了下来。
她回过头, 看到本该老实躺在床上的青年出现在身后, 把救急箱递给她，“给。”
“……”黎棠深吸一口气, 一手拿急救箱，一手抓住楼明川的手腕，埋头把他拉回卧房, 再次按在床上。
“你就不能老实躺下吗？”
黎棠没好气地问, 拿出救急箱里面的温度计, 在楼明川耳边“嘀”了一下, 然后她看向上面的数字。
——三十八度六。
完全可以算是高烧了。
亏这个人顶着这个体温都能行动如常, 连表情都没什么变化，她有些匪夷所思地问：“你没有觉得不舒服的地方吗？”
躺在床上的青年看着她, 似乎觉得她的样子有趣，眼神有些耐人寻味，朝她微微摇摇头。
“真的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没头晕？手脚无力，恶心？想吐？”黎棠担心他是报喜不报忧，耐着性子问，毕竟他此刻发着高着烧，如今的样子也完全看不出来不舒服。
楼明川摇头，老实回答：“就有些热。”
他体质从小便有些奇怪，发烧也只是体温升高，光看外表完全看不出来他发烧，黎棠提到的症状统统没有，最严重的时候，不过是精神有点恹恹而已。
当然热啊，都三十八度六了！
黎棠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要不找家庭医生来看看吧，烧太高也不行，得把体温降下去才行。”
“没事的。”
楼明川伸手拉住她的手，轻声道：“已经看过医生了，睡一觉就好了。”
黎棠瞪眼：“……所以你是知道你自己发烧了还跑来？”还是大半夜跑出来接她。
她低头看了下现在的时间，快要到凌晨两点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的家长乐意让你出来？”
过去的一个多月，楼明川的父亲楼正威出现过好几次。当然并不是去片场，大概是因为楼明川不让他去，所以大部分都是去酒店堵他，她有幸见识过几次，非常明白那老人家十分紧张楼明川，动不动就炸毛，总是叮嘱照顾楼明川的医护人员用心些。
她那时候大概明白了，能打压南丰继承人的演艺之路，大概除了那位老人家没有别人了。
老人家非常不乐意他当演员。
“我……”
“他私自跑出来的。”
楼明川正想说什么，门口突然传来一道慵懒的嗓音，打断了他的话。
二人转头望过去，楼明绪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见到二人目光看过来，他微微抬起双手，笑着朝黎棠打招呼。
“嗨，黎老师。”
黎棠自从之前拒演了楼明绪的电影之后，便是在楼明川受伤在医院的时候见过他。
和老人家那阵子对谁都一脸气冲冲不同，楼明绪和楼明临对她的态度很耐人寻味，不知道擅自脑补了什么，楼明绪面对她的时候，不比之前那样随性，表情总是莫名有些戏谑。
而楼明临则很温和。
黎棠和楼明绪对视了两秒，“……你刚说他私自跑出来？”
“是啊，绷带都没拆就跑出来了，喊都喊不住。”楼明绪没理会楼明川看过来的眼神，走过去按了按楼明川的脑袋，目光审视弟弟的脸片刻，点了点头，“还不错，恢复得挺好的。”
他依稀看着，甚至比之前还要光滑一些，皮肤白得近乎透明。
楼明绪戳了戳楼明川的脸，顺势掏出手机对着楼明川的脸拍了张照片。
没办法，手术之后楼明川一直绑着绷带，谁都没见过他拆开绷带的样子。他这么一跑，人见不着了，脸恢复得如何不清楚。虽然家里的医生技术不错，但没看到成品之前总是有些不安心，如今看到了，他便打算给在家的老父亲拍了一张楼明川的现况发送过去。
权当交代了。
黎棠听了楼明绪的话，杏眼瞪向楼明川，眼里全是不赞同。
“……”
几句便被颠倒黑白，楼明川喊了楼明绪一声，陈述一个事实，“大哥，我跟父亲说过的。”
只不过他们不放人而已。
所以他才会趁着不注意离开家里。
“嗯？”
楼明绪笑着应了一声，随口反驳道：“但爸没答应，便是私跑。”
平时也就罢了，主要是这家伙发着高烧还说要出去，老头子能答应才怪了。其实他和二弟也不放心，但这弟弟果然是个有主见的，表面不动声色，硬是被他找着机会跑出来了。
他刚好最近闲着没事待在主宅，晚上睡不着来看看老三的情况，却发觉屋里没人，这才出来找人。
他拍了一张照片后，难得见楼明川没拒绝，干脆多拍了几张，一边道：“放心，我不捉你回去，就拍几张照片给你爹交代一下。”
他对楼明川眨了眨眼，促狭道，“他还在睡觉，估计还不知道你出来了，醒来看到照片大概就不会闹腾了。”
要不然得翻天。
楼明川知道楼明绪拍照的意思，所以他才没拒绝，任由他不止拍照还动手动脚。
楼明绪拍完照片还不够，忍不住上手摸了摸，“说真的，你的脸恢复得不错，挺光滑的……”
就是这个高热还是不退……
碰触的皮肤热度高得几乎可以烫伤手指，他眉头轻轻皱了皱，话还没说完，余光看到在旁边的黎棠紧皱眉看着他……的手，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眼珠子一转，明白过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