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死于话多——芒鞋女
时间:2021-06-26 08:49:34

  霍权咽口水,“不太好吧。” 还能更阴险点吗,老管家是觉得聂凿造孽太多犯不着爱惜名声了?
  “大人还可以说棺材是空的,反正大人与他们吵架时就曾放话给他们送终,先把棺材备好也没什么稀奇。”冬青想,顶多就是遭来更多谩骂,大人素来不在乎那些虚名,骂也就骂呗。
  霍权沉吟不语,都不是什么好办法,真要他选的话,他选后者,毕竟他是死过的人,永世不得超生太狠毒了,他做不出来。
  霍权心里有了主意,“后面这个吧。”
  冬青会意,“是。”
  冬青发梢滴着雨,顺着鬓角落到肩头上,霍权眉头又蹙了起来,“冬青...”
  “奴才在。”
  “你的病好了吗?”霍权看着他,仔细端详着冬青容色,冬青身躯一凜,额角溢出冷汗珠子来,“好..好了。”
  这两日感染风寒的人多,整个偏院都弥漫着苦药味儿,老远就闻得到,霍权又说,“用功读书是好,却也不必头悬梁锥刺股。”
  冬青端起脊背,声音带着丝发苦的味道,“是。”
  冬青退下后,屋里就剩下霍权,他原打算去御史台的,但罗忠带人来闹事,闲言碎语肯定多,还是等风声过了再去。
  他走到桌边,拉开最右抽屉,里边是他抄的奏折,风格相较于其他甚是典型,他将不同风格的奏折并列放好,细细比较其措辞...
  左边奏折措辞强势而凌厉,应是官职高,受皇上器重的大臣所写,右边这份奏折措辞婉约阴柔,字里行间透着淡淡的忧愁,这份忧愁更像后宫娘娘心念皇上而不得宠,奏折在卷宗室保存残缺,不知出于何人之手。
  但看字迹,分明是一个人所写。
  照霍权来看,写右边奏折时那人官职还不高,措辞细腻得小心翼翼,慢慢的,措辞犀利一针见血,明显是升官地位尊贵后所写。
  霍权是四品官,论品阶,在朝堂属中下位置,然而言官里身份最尊贵,他写奏折的话,既要有一针见血的功底,又不能失去那份小心翼翼。
  他刚想提笔试着模仿写,老管家就来了,战战兢兢地抱着好一个大盒子,痛哭流涕地说,“藏宝这么大的事都不让老奴参与,要不是冬青,老奴现在都被蒙在鼓里。”
  老奴抱着盒子,拿另只手抹泪,慢慢地走向桌边,肚子贴着桌角,轻轻把盒子放下,“大人不再信任老奴了,老奴再保管这些不合适,都给大人拿过来。”
  霍权眉心轻跳,见老管家边哭边掏出腰间的小串钥匙,因眼神不好,他找锁孔找了很久,插钥匙更是困难。
  霍权上前帮忙,接过钥匙,插进锁孔,往右一拧锁就开了,老管家抽抽搭搭地抹眼泪,“大人看看有没有少了什么。”
  盒子里是几摞一尺高的册子,颜色有些泛黄了,但很整洁,他翻开看去,都是金银玉石古玩字画的数量。
  翻了几页,很丰厚的名册。
  老管家还在哭,“小姐离开时要老奴好好照顾你,老奴自认不敢懈怠半分,偏偏那年大人自请去南境,老奴旧疾复发留在了府里,老奴愧对小姐嘱托,大人和老奴生了嫌隙都是老奴的错啊。”
  霍权把名册放回去,看着老管家眼睛说,“老管家想多了。”
  聂凿在南境胡作非为,弑祖的消息传回京,聂府动荡,聂凿几位叔伯带人欲霸占府邸宅子,下人们人人自危,偷了府里银钱逃跑,老管家当时还是偏院里的管事,以雷霆手段惩治了偷银钱的下人,惩治被外人收买的管家,把觊觎家产的叔伯撵出府。
  雷厉风行,不留情面。
  那样才保住了聂凿该得的家产。
  应该就是名册上的,霍权拉住老管家坐下,端起桌上茶壶给他倒茶,“我怎会和老管家你有隔阂,你想多了。”
  “真的吗?”
  他把茶杯塞到老管家手里,“真的。”
  老管家双手抱着茶杯,满眼希冀,“大人以后什么事都会和老奴说?”
  也没到那个份上,霍权说,“你身体不好,该多休息。”
  “老奴死了多的是时间休息,现在只想多为大人办几件事。”老管家慢慢地抬起茶杯,唇哆嗦地凑过去,极其小心地抿了小口。
  他眼神不好,霍权只给他倒了半杯,他喝得很慢,啜了两口就不动了,抬起眼眸,等着霍权说话。
  霍权认输,“以后这些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老管家登时笑容满面,“好呢,老奴就知道大人没变,无论过去多少年,最信任的始终是老奴。”他放下茶杯,像争宠得胜的妃子,嘴角快咧到天上去了。
  可能他的话安了老管家的心,霍权准备写奏折,老管家就在旁边研墨,抖动的手推着墨锭,双眼直直地看着霍权。
  霍权被看得头皮发麻,想写什么完全不知,霍权搁笔,“老管家,你没其他事了吗?”
  府里事务繁忙,老管家没空才是。
  “什么事?”老管家悠悠反问,似是注意到霍权手里没笔,捏着温柔如水的声音问,“大人是不是饿了,想吃糕点还是喝茶?”
  霍权:“......”
  老管家黏在他身边哪儿也不去,霍权稍微动动身子老管家就紧张得不行,“大人怎么了,饿了?渴了?累了?”
  沧桑的脸表情丰富,看得霍权浑身汗毛倒竖,坐着不敢再动,像尊石像似的,笔尖的墨滴在纸上,落下黑色的点。
  老管家定定看了半晌,又担忧地问,“大人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没。”语气颤巍巍的。
  “难道是冷着了?”老管家又问。
  “不是。”霍权直直挺起胸膛,字字铿锵有力,老管家没有再问,继续转着手腕,前后左右地研墨。
  片刻又憋不住了,“大人饿不饿?”
  “不饿。”
  “渴不渴?”
  “不渴。”
  “冷不冷?”
  霍权深深地叹气,“不冷。”
  “那是怎么了?”老管家垂眸,指着桌上的纸说,“大人什么都没写。”
  霍权头又开始疼了,一抽一抽的疼,他揉了两下,声音有气无力,“不想写。”
  “大人是累了?”
  “不是。”
  两人就循环着这几个问题聊到傍晚,聂煜兴冲冲地挥着纸进门,“爹爹你看,煜儿新画的画。”
  他跑到桌边,双手把画举过头顶,兴奋道,“爹爹猜煜儿画的什么?”
  小圆形状,墨涂得黑黑的,颜色不均匀,黑得深浅不同。
  聂煜仰起头,高深莫测地眨眼睛,霍权张了张嘴,咽下到嘴的‘眼珠’两字。
  头发眼睛下巴肚子手臂腿都画过了,聂煜不会再把眼珠隔出来再画,小圆形的,有颜色...霍权低头看了眼自己,想到什么,脸慢慢红了。
  聂煜睫毛颤颤,“爹爹看出来了吗?”
  “煜儿!”霍权掩饰自己脸上窘迫,沉沉道,“不能画这个。”
  会让人贻笑大方的。
  聂煜满眼困惑,放下手,仔细看了眼纸上的圆,“先生夸煜儿画得好呢。”
  霍权脸颊更烫了,想说陈先生怎么能和聂煜说这种话,简直有辱斯文,他拿过画,想揉成团扔了,刚用力,就见聂煜惊呼,“爹爹也作画了啊,和聂煜画的一样呢。”
  桌上,白色宣纸间,墨渍晕染的圆点清晰可见,聂煜上前,双手撑着霍权膝盖爬到他腿上,崇拜道,“爹爹画的更好。”
  霍权:“......”
  老管家听到现在也没明白聂煜说什么,虚着眼看看桌上模糊不清的东西,又看霍权手里的玩意,“小少爷画的什么?”
  霍权微窘,抬手欲捂聂煜的嘴,但晚了,聂煜嘿嘿嘿笑道,“爹爹的心。”
  心?
  不是那...那什么?
  霍权庆幸自己没比照身体回答,否则不是闹大笑话了吗?
  等等,霍权把纸铺在桌上,“这是心?”
  那真够黑的。
  聂煜点着头,“就是爹爹的心,好不好看?”
  陈先生说心是不规则的圆形,聂煜不认同,他爹爹智慧无双,心脏定与常人不同,别人的心不圆不代表他爹爹的心不圆,为了画好这颗心,他问聂轻,聂轻特意找了个圆形茶杯,让他顺着茶杯轮廓画,这样画出来的心圆得不能再圆。
  聂煜握紧拳头,推向被霍权捏皱的地方,小心的,用力的将其推平,“爹爹喜不喜欢?”
  霍权不想回答,“煜儿为什么要涂成黑色?”
  黑心肝不是在讽刺人?
  “黑色的神气。”聂煜想也不想的回答。
  陈先生说心是红色的,比海棠花还要红的颜色,聂煜觉得海棠花太普通了,而且哪儿都有,配不上他威风凛凛的爹。
  所以他把心涂成了黑色,这样就没人能和爹爹一样了。
  毕竟陈先生都说他没听过谁的心是黑色的呢。
 
 
第20章 020
  聂煜的回答让霍权哑口无言,垂眸看向那颗黑色不均匀的‘心’,抬起手在上边按了两下,似有感应似的,他的胸腔也咚咚跳了两下,不敢多看,他让聂煜收起来,放到小书房去。
  聂煜捏着纸,跳下地,被老管家拦住了,老管家看着霍权,有点惋惜的样子说,“大人,这幅画如此神气怎么不裱起来挂着?”
  挂去抱厦,客人来就能参观,多体面的事儿啊。
  霍权:“......”怕外人不知道聂凿是黑心吗?
  他按住突突直跳的眉心,疲惫不堪地摆手,聂煜也不赞同地摇头,“煜儿刚学作画,画得不好,等煜儿画技精湛后再说吧。”
  聂煜不是盲目自信的人,他见过陈先生的画,神态逼真,像真的一样,那才是值得裱起来的画,自己的不行。
  父子两都不赞成,这件事便作罢。
  聂煜跑到门口,把画交给聂轻,转身回来喊肚子饿了,他每日都来主院用膳,霍权倒没多想,吩咐下人摆膳,聂煜吃饭如风卷残云,速度快得令人咂舌,霍权给他夹菜,多番提醒他慢点别噎着。
  聂煜塞得满嘴流油,待盘里的饺子吃完,他捡起桌边手帕抹了下嘴,“爹爹,煜儿吃好了,功课还没写完,煜儿先回去了啊。”
  跳下凳子,朝霍权弯腰拱手,然后急不可耐的冲了出去。
  有儿如此勤奋刻苦该是何等欣慰事,他怎么就觉得害怕呢?
  幸亏他向陈如松暗示慢慢授课,功课别布置太多,要不然以陈如松的尽心尽责,他真怕几年就养出个状元儿子来。
  见聂煜这般上进,霍权又想到府里那群废寝忘食读书的下人,刚好冬青从外边回来,他问,“府里生病的人好些了没?”
  冬青身形僵了瞬,“感染风寒的人多,有些好了,有些没好。”
  “那再请大夫来瞧瞧,对症下药,千万别省钱。”霍权叮嘱。
  “是。”
  冬青换了身黑色衣服,身形颀长,眉目俊秀,怎么看都不像跟着聂凿四处打打杀杀的人,只能说人不可貌相。
  老管家在桌边站着,全神贯注地望着霍权,见他许久不动筷,迟疑,“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要不要撤了重新做?”
  负责厨房管事的是聂凿从南境带回来的人,老管家没有插手过,不过听菜名和大人以前饮食习惯差不多。
  一桌菜还没怎么动过,霍权哪儿舍得,“不用,我走神而已。”
  夹起山药虾仁放进嘴里,老管家嗅了嗅鼻子,满脸欢喜,见大人每盘菜都有尝,他放心地抬眸,问冬青,“消息都放出去了?”
  冬青点头。
  “他们有何反应?”
  霍权屏住了呼吸,他当然知道老管家问的何事。
  冬青脸上云淡风轻,“骂了大人几句,并无其他。”
  霍权心肝之颤,恐怕不只是骂几句了事吧,聂凿和很多人不对付,堂而皇之地备四口棺材向那些人挑衅,岂是骂几句就能解气的?
  但比起请道士做法的说辞,霍权不后悔这个决定。他道,“明天多让两个人跟着。”
  聂凿得罪了太多人,小心他们伺机报复,以前能隐忍,见他棺材都买好备着恐怕就忍不下去了。
  接下来几天,霍权派冬青去街上打探,是否有人在他去御史台的路上埋伏杀他,冬青派人盯梢了好几日,说没有。
  霍权这才有胆子出门。
  谨慎起见,他老老实实坐在马车里,车窗关得严严实实的,前后左右都安排了侍卫守着,到御史台门前,让冬荣四处看了看,确认周围没有刺客才敢撩起帘子。
  伸出头,就见张御史眉目低顺地站在马凳旁,脸带讨好,“聂大人,你总算来了啊!”
  好像他很久没来似的。
  霍权礼貌地笑了笑,踩着马凳,张御史把手搭了上来,点头哈腰的关心霍权,“聂大人身体可好些了?这几日衙门清闲没什么事,大人尽管养好身体再来...”
  张御史抬眸,霍权看他两眼,他立刻低下头去,弯曲的脊背像驼峰,霍权神色凝固,仿佛看到了父亲在武安侯面前卑躬屈膝的情形,他恍惚出声,“同朝为官,张御史无须如此客气。”
  他官职虽比张硕高,但没尊贵到这个份上。
  “是。”张御史站直,严肃回答,随后脊背又弯了下去,霍权没再勉强他,站在两步外,等冬荣收了马凳,他才转身走向御史台的大门。
  张硕笑着跟上,顺便告诉霍权他不在的几日朝堂发生的事,贤妃和德妃暗中较劲弄得后宫乌烟瘴气,皇后斥责两人闭门反省,被德妃身边的宫女钻空子上了位,贤妃暗恨不已,前两日把人弄死了。
  这事闹到了泰和殿。
  贤妃说在宫女房里搜到了一枚玉佩,派人细查出自武安侯府,怀疑德妃和武安侯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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