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哭的?”
程宴洲冷冷刺他,“你不懂。”
“……”
男人指尖挂了个素戒,他漫不经心地捏起,眼里寒光乍现。
半个小时后,那只素戒扔到了许启的怀里。
许启一身病号服,总觉得这个原先能掐着他喉咙,能要他半条命的男人也难得有如此幼稚且计较的一面。
“程先生,你这是?”
程宴洲单手插兜,“我很小气,不喜欢她留着你的东西。”
“明小姐同意的?”
程宴洲心虚地扯了下领口,背对他闷声“嗯。”
第71章
明舒洗完澡出来坐回客厅, 她下意识地碰了下左手无名指处,才发现戒指好像不见了。女人摊开左手背,百无聊赖地回想了一番, 大概知道是谁顺走了。
明舒支着下巴,差点气笑了。紧接着, 她挑了下眉,还是有点不放心地拿起手机。
那边,程宴洲刚和许启宣誓完主权,才看到明舒几分钟发来的一条信息。
明舒:别动他
男人沉沉地盯着手机。
凌晨了, 她不睡觉, 就是怕自己对付许启。
程宴洲倚在墙边,似笑非笑地说:“就那么担心他?”
周寒走近, 两手插在兜里眨了眨眼, 顿时觉得周围的气场冷了几分。果不其然, 下秒, 他听男人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指腹, 淡淡道:“你让别不动, 我就不动?”
明舒跟他约好了似地又发了条短信:程宴洲
男人抿了下唇,随后轻笑了声, 没什么原则地点了点头, “行…不动了。”
他驯顺至极,任由她做主。是以明舒刚打出的“阿宴”两字也没了出场的理由。
周寒嘴角抽了抽,才意识到自己今天还真开了眼界。
程宴洲起脚往外,周寒跟在后面不忘与何旭悄悄调侃:“你老板在我们面前是头狼, 在明小姐面前跟只小狗狗没什么区别。”
何旭深有感触且无比赞同。
经过住院部的值班台时, 程宴洲点着护士:“病人养病期间,探望的人还是不要来得太多, 以免影响休息是吗?”
小护士愣愣地瞧着后头站定的自家院长,见对方无奈地甩了甩手。她连忙道:“啊…是。”
程宴洲很少像今天一样,非要把话讲明白。醋意作祟,让他颠覆了先前的做事风格。“尤其是706号病房的那位。”
小护士一个劲地说:“好。”
男人气定神闲地理着自己的袖口,“他有老婆,不用麻烦别人多跑一趟。”
“……”
外面夜色阑珊,月光淡得如一层白纸纤薄,天际隐隐有伏着一层白线。
程宴洲手撑着车窗边,捏着手机转了两下,下意识地拧眉。周寒动着方向盘,偶尔看他,好笑地说:“干嘛?”
程宴洲捏着眉骨,把手机随意地扔在中控台上,“她应该已经睡了。”
周寒咋舌,“所以你刚才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就是想找她?”
男人微阖了眼,“嗯。”
周寒不禁揶揄:“你这算是到了哪一步?”
男人一本正经道:“重新来过。”
闻言,周寒似是触及了他的怯懦和卑微,不免问:“那什么时候能往前一步…”
程宴洲心知,这段感情的主动权早已不在自己手中,“等她说可以的时候。”
车子跟着天际泛白的光角逐,更早一步地抵达了程家。
程宴洲在卧室里匆忙洗了个澡,此时天色泛着温和的亮光,尚未浸透阳光的耀眼。男人一个晚上没睡,除了在车上稍稍眯了会儿眼,其余时间他都没放松过。
小东西趴着伸了个懒腰,随后摇着尾巴蹭着程宴洲,一路跟着脚步到了书房。桌上一沓宣纸乱中有序,笔力遒劲却又可惜于通篇仅仅六个字。
——对不起我等你
他当年连一声爱都说不口。
程宴洲指尖压住,嗓音带着颗粒感,异常沉哑道:“我一直都在等你。”
话音掷地,跌近尚未蔓延的黎明,经过一盏接一盏陨灭的万家灯火,最后于经由电流的磁质拨转,契合地流淌在明舒耳侧。
——你要等,要等她回来。
三年前程宴洲如是说。
太阳破云,燃烧出地平线的模样。
今早,程老爷子到餐厅用早饭时看见程宴洲也在,倒是难得地惊喜了下。随后,他又冷回脸,郑重其事地咳嗽了声,严肃道:“一大早刚回的家?”
程宴洲拿纸巾擦了擦嘴,举手投足透出骨子的矜贵稳重。紧接着,他定定看向老爷子,气势不掩分毫。:“以后会经常回来。”
老爷子对上他,“想通了?”
程浔跟程沅捧着碗吃了起来,耳朵倒是灵敏。
程宴洲指尖节奏分明地点着桌子,“外面放出去的风声您帮忙撤一下?不好听。”
老爷子说起这个就气,他不是没想过压下去。偏偏小兔崽子非要对着他干,把北城的圈子捅出个窟窿。老爷子怼他:“我忙着,没空。”
程宴洲一招制敌,“我老婆也没跟人跑。”
餐桌上,程浔和程沅惊住,旋即蓦地抬头,“大哥,你是不是脑子…那啥了?”
老爷子狠狠眯眼,差点随手拿起东西扔他。“有这么说你大哥的?”
程浔下意识地躲了下,“……”
老爷子转过头跟着程宴洲继续算账,“你说,怎么回事。”
男人扣起西装,“就是你听到的那个意思。”
老爷子冷哼。
——
盛越集团,程宴洲坐在主位上听完了整场项目报告后,把文件压着推回到负责人面前。
“下一季度的指标再上调两个度,同时手上这批产品的资金链要跟上,不允许有任何纰漏。”
经理接下文件,似是难得听到他亲自下场指点迷津,以至于有些回不过神。“好的,银行那边说可以给最大额度的贷款。”
程宴洲两手交握,眼含深意,“你主动去谈?”
经理也是个人精,在集团做事久了,也学了个七八成,连忙说:“我下午就去。”
男人指尖抬起,又停在另一只手背,“尽快。”
“是。”
一个小时的会议到头,在场的负责人如蒙大赦。
到了门外,经理跟何旭探口风,住主要是里面那位今天的做派给人一种有急事要忙的感觉。
搁在之前,程宴洲看透不说破,由着他们一帮人自己琢磨出门道,晕头转向不说,还得做好被他请喝茶的准备。
何旭不置可否,经理套近乎:“你不厚道啊何助理。”
何旭握拳抵在唇边,“我只能说跟某个人有关。”
经理懂了,“他跑了的老婆?”
何旭重重地咳嗽了声,“谣传,没有的事。”
经理说:“我怎么听到不是这个…”
何旭凑近,“还在追。”应该吧…
经理惊地往后仰了下,紧接着,他跟何旭面面相觑,转而再去看会议室里的男人。
程宴洲正撑在桌上摆弄着那只手机,面容冷硬深邃,刀削斧刻的轮廓下伏着紧锁的眉宇。他在手机打了一行:你有听那只录音吗
片刻后,他觉得不好,索性删掉,又问:你有没有什么要跟我说
下秒,又删除键按到底,程宴洲深呼吸,指尖敲起:我们见一
还是不行。
他把手机甩到一边,进退两难。一颗心交在明舒手里,任由她捏扁搓圆。
何旭进门,认真汇报:“国外志愿者互助协会的负责人问我们最近有没有空?”
程宴洲后背靠着办公椅,“什么事?”
何旭说:“说是组织内部的账单和管理明细需要我们详细过目。”
男人掀眸,沉沉地思虑一番后,“几个人。”
何旭:“好像是四个。”
程宴洲发话:“可以。”
之后两天,明舒几乎都在芭蕾舞团度过,程宴洲被她完全晾在一边。
邵齐珩调侃他:“气吗?”
程宴洲跟他说实话,“也不是很气。”
邵齐珩笑了,“哦?”
男人不应了。心里却在计较,反正她也没去找许启。
他也不是那么…气。
约好的那天,北城一家有名的传统中餐厅外停了一辆张扬的迈巴赫。车身通体暗色系,在浓荫下锋利地勾破光的碎影。
服务员带着男人到达二楼半隔开的小包厢时,里面的几个人齐齐回身。
程宴洲站定。
顷刻间,他视线于无声处翻涌波折最后悉数锁在对面的人身侧。明舒满目清和,静静地望向来人,心里却似早有答案。
无论是郁金香芭蕾舞团,亦或是志愿者互助协会,都与程宴洲有关。他抛出千万种仁慈,是为在茫茫人海中牵引明舒。
或许有朝一日,她会需要他。
可他不敢去找她,更不承认爱。
明舒睫毛扑闪,仿佛透过三年前的阳光重新打量一切。
在她在苦苦寻求以芭蕾舞者身份活下去时,程宴洲也在枪林弹雨下,许下那份承诺。
那是程宴洲一生少有的接近死亡的时刻。
枪声震颤,深林间血气弥漫,男人倒在分不清归属于谁的血泊中。视野涣散,呼吸艰难。
先于那只求救信号按下的是他的录音机。
——我,程宴洲。
你要记得等她…一定要等她回来。
要留下杨家人…要把之前的事都做下去…她无名指戒
是四点六厘米
不要忘了她
第72章
日光经由二楼之的浓荫, 在落地窗前打下满目的斑驳,树叶的轮廓隐约其中,熠熠发光。明舒今天穿着白色不对称的毛衣套, 腰间盈盈一握,系着条黑色绑带, 气质温婉透着大气。程宴洲看着这样的她,五指拢了把,心里发紧。
负责人在旁边搓了搓手。
其实协会的内部管理体系自成一套,按理说是不需要程宴洲亲自过目。只是他他受了明小姐的委托不得不找个理由把人约出来, 只是不知道眼前这位会不会因此生气。
明舒睫羽微眨, 沐浴着一片风和日丽。在她身后,棕橘色的木质感自沉意境, 宛如油画的色彩错落。她主动伸手, “你好, 明舒。”
男人掀眸, 嘴角隐隐扬起弧度, 不敢相信却又义无反顾沉浸其中。他回握上去, “程宴洲。”
负责人心里落在实处,拍了下手, 出面笑道:“那这样算是自我介绍过了。”
明舒指尖下意识地抓回, 却摸下到一把滚烫的温度。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明舒总觉得程宴洲在松手前沉沉地望了自己一眼。
负责人点头,一张脸笑容洋溢,“差点还以为你们两个人真不认识对方呢?”
程宴洲看着他, 余光紧紧交叠, 意有所指地说:“认不认识都不重要,大不了再重新认识。”
负责人脑子不够用, 总有一种自己是电灯泡的感觉,只能陪着干笑。
说白了,今天的这场见面无非是明舒为了找一个答案。现在程宴洲出现在这里,一切都已不言而喻。等到不相干的人走后,程宴洲抬手捏了下鼻梁。
许久他喉结滚动,“我…”
明舒嗓音淡淡道:“什么时候?”
程宴洲抿了抿唇,定定地看她,“北城机场那天以后。”
他找不到明舒。所以把她可能会去的芭蕾舞全都融入了自己的投资范围,怕她遭遇不公平的坏事,所以不介意连同其他不相干的人也一并保护。
他为她事先预留了所有后路。
明舒深呼吸一口,安静抬头,才说:“你蓄谋已久。”
男人勾唇,“是。”
明舒轻飘飘地挑了下眉,程宴洲试探着去碰她的指尖,低头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