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舒才注意到老爷子身后站着的一对夫妇,程宴洲适时贴在她耳边说:“那是程浔和程沅的父母,按道理的话,你应该叫他们二叔和二婶。”
明舒倒是不怯场,“那一会儿你带我去打招呼。”
“嗯。”程宴洲手臂扶着明舒的腰,哄她看向另一边,“这两位是我的父母,我妈你之前见过的。”
明舒浅笑盈盈,看他。
程宴洲问:“你叫他们什么?”
明舒上前一步,优雅端庄地弯了度腰,“伯父伯母好。”
程严让点头示意,“你好。”
程严让早年也是个厉害的人物,程宴洲的性子有几分也是从他这里得来的。但今天难得地,他一改之前的做派,反倒是温和了不少。
程宴洲沉沉地望向他,眸子深邃亮起一抹赞同。
程严让才勉强松了口气。
徐兰牵起明舒的手,“来了就好。”
她柔柔一笑,“老爷子刚才还在念叨你们呢。”
下秒,老爷子轻哼。
他一个人往餐厅里走,“我是想吃饭了。”
李叔说:“那您在二楼阳台上一直看什么?”
“……”
老爷子气呼呼道:“我那是看天气。”
程宴洲盯住他的背影,勾了下唇角。
他垂眸,看起明舒,“这下好了,我们不用私奔了。”
明舒看他,眸色透了几分兴趣。
她怎么觉得他话里有点可惜呢。
餐厅里,长圆桌的一圈位置也是一早安排好的。
程宴洲和明舒与程浔他们对面,老爷子坐在主位。
今天的这顿饭显然是按照明舒的心意来的,她爱吃什么和不吃什么都想到了。
程宴洲给明舒剥了几个虾,男人蘸好酱再放到女人面前的小碟子里。
几位长辈看着,像是长了见识。
吃完饭时,老爷子用餐巾抹了下嘴角,“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程宴洲对上他,“还早。”
老爷子直接点破,“三十三岁不早了,再过几年三十五岁和四十岁有什么区别。”
程宴洲扔下餐巾,“还是有区别的。”
老爷子放软话头,“我不问你。”
明舒的目光与他碰上,“我想等我在北城芭蕾舞的职业未来彻底定下来以后,再考虑结婚的事。”
这是程宴洲第一次体会到自己迈入了明舒的未来规划,他不是一个人在走这条感情的钢索。
程宴洲握上明舒的手,喉结滚动,“说好了就不能反悔。”
明舒说:“不会。”
老爷子起身,点着程宴洲:“你和我上来。”
程宴洲捏了捏明舒的指尖,转而不放心地交代徐兰:“妈,麻烦你帮我看着点她。”
明舒好笑地睨他。
徐兰说:“知道了,明舒也是我儿媳妇。你快去吧。”
程宴洲笔挺地站起,俯身凑近明舒,丝毫不加掩饰他的偏爱。
他说:“我大概半个小时下来,走之前别忘了我。”
对面,程沅狠狠捂了把自己的小脸。
她都听到了什么哇哇哇!
明舒偏头拂开他故意留在耳边的呼吸,“知道了。”
程宴洲眼里含笑,“嗯。”
见他走了,程沅才去找明舒说起了话。只是还没聊多久,老爷子又让人来请明舒上去。
徐兰想了想,老爷子虽然脾气硬,但不会随便为难人,于是亲自对明舒说:“去吧。”
彼时二楼的书房,老爷子脸色不好看。
他问:“真的决定了?”
程宴洲大马金刀地坐着,气势尽显,“是。”
“那先结婚。”
“等这件事结束以后再说。”
老爷子眯眼,“放着安稳的日子不过,又到那种地方去做什么?”
程宴洲摩挲指腹,长出一口气后,“我想要她可以没那么多芥蒂地去爱我。”
老爷子想了想,还是说:“边境那边凶多吉少,你出过任务,这点应该比我更清楚。”
程宴洲闭了下眼,“我还欠她父亲一份恩情,当年那批人还没完全落网,我不比都更有责任给他们一个交代。”
老爷子知道劝不动他,转而示意站在门口的人:“你来和他说。”
程宴洲下意识地起身,目光循上是女人一双通透又泛波的眸子。明舒安静地站在那里,像是在重新审视他。
老爷子抓紧机会跑了。
程宴洲太阳穴突突地跳起,他伸手交给明舒,“过来。”
女人不动,仍旧看他。
程宴洲目光灼灼地浇透对方,“阿窈,先过来。”
明舒这才走向她。
程宴洲趁机抱了明舒满怀,确认了好几遍她没有不要自己以后,男人狠狠扣紧她,嗓音沉哑像是刚从喉咙里挖出来:“事情确实是你听到样子。”
明舒抬头,艰难地问他:“为什么?”
这一句“为什么”从黄昏问到了晚上。
回到公寓,连灯都来不及亮起。
明舒却先要一个答案。“为什么?程宴洲。”
男人轻笑,仿佛只是在说一件轻飘飘的小事。
他说:“只是想重新开始而已。”
明舒眼皮一跳,“我已经原谅你了。”
她说得很慢,像是怕程宴洲错过了这个消息。
男人捧起明舒的脸,“我知道。”
“不够,明舒。”
明舒直直看向他。
程宴洲膝盖磕地,半跪下去。
男人启唇:“你能不能像以前那样爱我?”
程宴洲指腹轻轻捏着明舒的脸,“下一次你在梦到他时,会不会把我也当做坏人?”
明舒见他越说越过分,“程宴洲。”
男人抱住她,“对不起。”
“非去不可吗?”
“嗯。”
明舒乱了,下意识地留住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好说。”
下秒,明舒吻住男人的喉结,紧接着亲上他紧绷的唇侧。
程宴洲放纵自己,狠狠回吻过去,心里的一团火差点烧得他理智全无。好在明舒温凉的指尖刮上他的脖颈时,程宴洲猛地抓住那只不安分的手。
男人呼吸紊乱,强压住心里的欲望,“现在还不行。”
明舒看他,红唇招展,“程宴洲,你可以为我死吗?”
“可以。”
“不够。”明舒瞳孔幽暗,“我要你为我而活。”
程宴洲笑了,“好。”
明舒两只手抱住他脖颈,随后送上了自己的吻。
满室昏暗,细碎的声音像火花一样开遍夜里。
明舒整个人困在程宴洲的怀里,所有的主导权都交由他手。
女人眼尾含泪,眸光潋滟。
身影交叠,程宴洲更是克制尽失。
这一夜,他不像他。
第87章 正文完结
程宴洲走的那天, 明舒没有去送他。
她性子一向如此,如果做不到长久在一起,那干脆不要这种片刻的相聚。
之后的日子过得像是格外漫长。
黑夜越来越嚣张的同时, 仿佛某些感受也被拉起。明舒尚未意识到它是什么之前,已经被彻底俘获。
傍晚, 明舒踏着天边一抹刚挂起淡白色月亮回家。
门后,幼幼甩着毛茸茸的尾巴贴上来,肉爪软噗噗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后,它像是打了个呵欠。明舒弯腰, 揉揉它困倦的小脑袋。
“见到我就不高兴了?”她伸手把小家伙抱到怀里, 裸粉色的指尖没入一团油亮的乌黑中,漫无目的地抓了抓。
小东西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明舒弯唇, “看起来他是没白养你。”
“喵—”
小东西待不住, 一下子又从怀里跳了出去。
明舒到餐桌边倒了杯水, 她小口小口地抿起。红唇微微润了水光后, 她才反应过来好像少了分甘甜的清香。
明舒下意识地晃了晃水杯, 确定了这不是柠檬水。
她又想到了程宴洲。
不得不承认,习惯有些时候是很可怕的东西。
手机恰好响了下, 揉碎满室的安静。
六点, 明舒准时收到了一条录好的语音。
程宴洲的声线磁性流转:“阿窈?”
明舒听着,即使知道对面只是机械设定出的刻板仪式,她还是忍不住轻声回:“我在。”
“今天过得好吗?”程宴洲像是在心里走过许多遍与明舒的对话,以至于如此明白地知道明舒和的下一句话, “我很想你, 你有没有想我。”
“还好。”明舒下巴磕在自己屈起的膝盖上,“你不在, 家里的柠檬水也没有了。”
几秒后,程宴洲沉哑的呼吸透着扣动人心的力量。
明舒张了张唇。
他说:“很快会回来的。”
明舒抬头望向天边慢慢聚拢的夜幕,像是能望到很远处,“我想你了。”
“好。”
他永远都说好。
前面几次,明舒说:“你要平安回来。”
他说:“好。”
明舒说:“我先睡了。”
他说:“好。”
明舒放下手机,眸子闪过通透的光。
她仰头,睫毛卷翘,小小地合了一下。
程宴洲大概是故意的,故意让她一尝身边没有他的滋味,好叫明舒看透自己的心。
是否会有一丝一毫偏向于他。
她逛超市时,会下意识地拿两份东西,也会常常忘了购物车,会因为知道他不喜欢这种口味而放下自己明明心动的食物。
也像明舒自己,她希望程宴洲活着,却又希望他去。
明远怀与他之间,明舒不想做任何选择,所以程宴洲主动让出了一步。
舞蹈考核结果出来的那天,明舒拿回了心心念念的首席之位。
庆贺宴上,纪双莞拉着明舒痛快地喝了几杯。
明舒才见识到她疯起来是个什么样。
纪双莞一连干了五杯后,一个劲地开始往明舒肩膀上靠。她拍拍自己的肚子,打了个酒嗝,“你有没有觉得好像回到了你第一次以首席身份登台的那一天啊?”
明舒回以微笑,“有啊。”她眸子弯弯,风情招展又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种柔和的光色,“像是很多事情又可以重新开始了。”
纪双莞晕乎乎地打了个呵欠,看她,“你刚才吹庆祝蜡烛的时候许了什么愿望?”
明舒勾了唇,气质柔下一分。
“你还能有什么愿望。”时屿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目光在明舒脸上停留片刻。
男人挠了挠眉峰,吊儿郎当地切了声,“你现在满心满眼都是那个未必能顺利回来的人。”
他不服气地呛道:“谈恋爱有什么好的。”
明舒一边把纪双莞交给的助理,一边认真看向对方,“你知道了什么?”
时屿双手抱胸,原来还想逗逗她。
但一看明舒眼尾扬起的紧张,顿时作罢了,只好不痛不痒地说一句:“那种地方不只能看运气了。”
何旭捧了一束花,刚好回敬道:“二少,借你吉言。”
时屿不爽,“我可没说他能好好地回来。”
何旭说:“老板让我在这段日子多看着点未来老板娘身边的花花草草。”
时屿看了看明舒,再看看自己,“他是该担心,万一人好不容易回来了,另一个又跑了。”
他大大咧咧地扬了下手,“程宴洲估计会气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