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季无休这种超级大佬面前, 韩盛奕这种小菜鸡根本连头都抬不起来。
季无休看了眼身侧的韩淼淼, 却正好对上她注视着自己的眼眸,那双眸子粲然晶亮, 分明是对他有所求。
有何所求?
他的目光就放到了韩盛奕身上。
感受到有一道探究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韩盛奕浑身一僵, 像是被鳄鱼盯住, 头皮里渗出道道冷汗。
季无休掏出一只瓷白小瓶置到韩盛奕桌前, 含笑道:“这是上等的筑基丹, 可助你突破。”
韩盛奕:“!!!”筑基丹!有钱都买不到的筑基丹!魔头季无休给的筑基丹!
韩淼淼则皱着眉头一脸不解的神情,不是, 大佬, 你这戏有点过了吧?他是死是活与你有何干系?你还给他筑基丹?不会真把他当成你大舅哥了吧??!
韩淼淼没有留韩盛奕在这里过夜,几人对坐了会儿她就把人赶走了。
……
揣着满满一兜子丹药回到修仙界的韩盛奕有点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直到他服用下筑基丹,那多年没能提升的境界却在一息之间突破了。
这时, 他才感觉是找回了一点真实感, 季无休那张诡异的似笑非笑的脸在他的脑海中也愈发清晰。
不仅如此,突破筑基后他接连服用下几颗丹丸, 修为突飞猛进,没几日,就突破了金丹。
一时之间,韩盛奕的大名在天宫外门风头大盛,被传为自季怀谦后的又一天才少年。
甚至引起了季翔的注意。
——
送走韩盛奕后,韩淼淼想跟季无休解释来着,解释那日不该惹他生气,解释她撒谎说他们成亲了的原因。可他老人家根本不听,每当韩淼淼张嘴要说,就被他故意打断,韩淼淼闭了嘴,不说就不说,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季无休。
那日季无休暴怒的事情仿佛翻篇了,他在韩淼淼面前又恢复了以往那般无害,甚至对韩淼淼比以往更是宽容。可他越是这样就叫韩淼淼的内心越是焦灼,明明是被宠爱着,可她就是愈发的小心翼翼,在他面前丝毫不敢放肆,生怕一个不小心再踩中他的雷区。
她的这种态度惹得季无休不爽,十分不爽。
季无休跟只生气的猫一般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小醋包仿佛嗅到了同类的气息,它走过去,攀至季无休的肩头,安抚性地舔他的脸。它最近又长胖了许多,蹲在季无休肩头,看起来就很不协调。
韩淼淼近来修习了关于妖魔界的药理知识,终于从无脸师傅那里彻底认识到了妖魔界本来的面目,她翻山越岭找来了许多灵植,开始修习炼丹之术。
炼丹炉是季无休给的,他就像个百宝箱,只要韩淼淼需要,他什么都有。
韩淼淼在专心炼丹,季无休就在一旁盯着她看,时不时在她最要紧的关头吹上一股仙气,灭了她炉下的火,让她那些珍贵的灵植化作一堆废丹。
任谁都能看出来季无休是在故意激怒韩淼淼,他在发泄自己的不满,他需要韩淼淼来跟他吵一架,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表面看似平静和谐,实则内心渐行渐远。
可韩淼淼呢却变得很有耐心,仍由他摧毁着自己的劳动成果,不恼不怒,一炉丹毁了她就接着炼第二炉,直到最后季无休都不忍心了,她也终于练出了一炉莹白如玉的丹丸,虽然品阶很低,但杂质很少,韩淼淼满意地清出丹丸,递给了季无休。
季无休挑了挑眉,“干嘛?”
韩淼淼道:“清心丹。我看你最近有些心浮气躁,想来应该很需要。”
季无休接过丹丸,不屑地道:“就你?”
韩淼淼早就习惯了他这喜不喜欢都表现的不稀罕的德行,满不在意地道:“瞧不上也随你,反正我就是这种水平。”
“品阶忒低,杂质也多。”他这么说着,就倒出一粒吃了下去。
甘甜的果香瞬间弥漫他的口腔,一股如山间清泉般的气息贯彻全身,让他那一颗暴躁的心得到了顺抚,随后他就嗅到了淡淡的芍药香,唇角微不可查地扬了扬。
看着他的表情,韩淼淼安心了。这是她才惊然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居然能透过季无休的表象看透他的本质了。
就像他现在虽然嘴上说着不开心,但心里却乐开了花一样。
虽然心里乐开了花,但季无休依然不爽,他暴躁地道:“你在我面前做你自己就好,无须顾及其他。”
那件事情虽然嘴上是说着不在意了,但确实在韩淼淼她心里生了根,不能不在意。
但既然季无休这样说了,韩淼淼也不跟他客气了,毕竟像这样憋着谁都难受。
韩淼淼:“我怕说出来你生气。”
季无休:“我不生气。”
韩淼淼:“你可还记得那日我问你你是不是鸟兄你生气了的事?”
提及这个话题,季无休原本轻快的神情就再次阴翳起来。看见他的表情,韩淼淼赶紧投降认输:“不是不是,我什么都没说……”
却见季无休站起身,面无表情的,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韩淼淼好不容易提上来的那口气泄了去,她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果然还是不能提及的禁区吗?
……
是夜,寒风森森,院中的花灯笼被吹得东倒西歪。
韩淼淼躺在榻上歪头望去,窗上凝了一层白霜,黑暗之中的几点光亮模糊成团,时不时在寒风中摇曳两下。
韩淼淼忧忧愁愁地无声叹了口气,害怕吵到季无休,她连个身都不敢翻。
忽然,一道深沉的声音响在她耳畔,“你想知道原因吗?”
韩淼淼:“……”我可以知道吗?
她回过身,却见一片温暖的昏黑之中立了道高大的人影,窗外朦胧的光打在他脸上,使得他那张一向线条凌厉的脸柔和了许多,只是那双漆黑的眼瞳却依旧是透不进丝毫光亮。
韩淼淼下意识往里避了避,小心地道:“也可以不想。”
季无休却坐到了榻缘,眼神莫测地盯住了她。
半晌,他似喃喃地道:“你到底是谁?”
却惊得韩淼淼出了一身身的冷汗。
他发现了?她这具来自异世的灵魂?
季无休自顾自笑了声,“与你说倒也无妨……”
韩淼淼:“……”爱说不说的,你别墨迹了好吗?怪渗人的。
忽然他话锋一转,“你怎么看待契约兽?”
韩淼淼:“嗯……感恩感激感谢?”
说实话,在最开始设定契约兽这个点时韩淼淼根本没有深思过,那只是神对妖魔祸乱人间的惩罚而已。但来到这个世界经历了与鸟兄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后,韩淼淼内心才对所谓的契约兽有了点真情实感。她真心的觉得契约兽与人类是密不可分的关系,起码对于人类而言是这样,但或许对于契约兽而言,则是痛苦的折磨。
看着季无休默不作声地看着她,韩淼淼正色道:“别人我不知道,但在我与鸟兄相处的那段时间里,我单方面的觉得鸟兄是我的恩人,甚至是亲人。是我离不开他,有他在我才有底气。但其实……他根本就不需要我,或者说是契约兽不需要人类,而人类依赖着契约兽,离不开契约兽。”
季无休眯起眼问:“你真这么想?”
韩淼淼:“当然,不然呢?”
季无休在黑暗中死盯着她,好似在寻找她撒谎的证据,但她的神情太过真诚,完全没有说谎的痕迹。
季无休冷笑了声,“就没有觉得洋洋得意?可以驱使一个畜生,可以主宰一个畜生……”
韩淼淼拔高了音量:“你怎么能这么说!据我所知一直以来契约兽与人类的关系向来是单方面的付出,人类获得契约兽这般恩馈,必然是感恩才对。”
季无休大笑起来,“感恩?真的是感恩吗?妖魔注定低人一等,所以才会被人类主宰,它们天生低贱……”
“我生来便是妖魔,可以被人类呼来喝去的妖魔,我与畜生无异……”
好像是回到了那段令人不堪回首的时光,季无休的神情都狰狞起来,他越说越多,越说越激动,那些偏激的想法时刻刻在他的心底,他从未与谁诉说过,现在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他一吐为快。
韩淼淼听着他激动地诉说着那些曾折磨着幼小的他的往事,眼前便又浮现出他曾被铁链束缚在雷霆阵下的那一幕,有婢女躲在角落里骂他是妖魔杂种的那一幕……
她的心脏倏然剧烈地抽痛起来,看着眼前这个在诉说痛苦的少年,她内心的抽痛便如同在经脉里流淌的黄连水,苦遍全身,内心有一股强烈的冲动,她很想抱抱他,给他温暖,给他怀抱,给他全世界最多最好的爱。他此时再也不是那个凶残嗜杀的大魔头,他只是一个需要关爱的可怜少年。
韩淼淼没忍住,她跪坐起身,在黑暗中把那个浑身冰冷的少年揽在了怀中。
她双手轻而缓地抚摸着他的脊背,时不时怜惜地亲吻着他的发顶。
季无休一怔,话音止。
韩淼淼依旧动作柔和的抚摸着他,口中喃喃安慰着:“不是你的错,即使是妖魔也没有错,错的是他们啊,我们杀光他们好不好?”
“那些曾经对不起你的人,那些给你带来无尽痛楚的人,我们杀光他们好不好?”
早在季无休的考验里韩淼淼就起了杀心。
这个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他们犯了错,却在需要承担结果的时候拉上无辜的人给他们陪葬。季翔是这样,天后是这样,明明只是他们犯了错,却打着为天上苍生的名号,妄图拉下整个修仙界和他们一同承担。
在韩淼淼心中,季无休从来不站在修仙界的对立面,他只是站在了季翔的对立面,季无休从来不该被整个修仙界恐惧,在这个以强为尊的世界,季无休应当是被所有人仰望的存在。
那么,该死的人死去,抹黑、欺辱、伤害季无休的人死去,剩下的,才是季无休应该有的。
听着韩淼淼喃喃的安慰,季无休彻底怔了住。
这个世上,从没有人跟他说过不是他的错。
所有人都在指责他,无论他做了什么,得到的永远只有指责与谩骂。
也从来没有人站在他这一头。
韩淼淼捧起他的脸,认真地看着他:“你从来都没有做错过什么,现在的妖魔们也没有,你总不能为那些犯了错的人承担后果。”
“是他们该死,不知感恩……”
修士就注定圣洁高明吗?不一定,起码在洛云秘境中季怀谦那一伙人就告诉了她不一定。
“我们杀了他们……”
季无休忽然被她搞得不知所措,“你真的这么想?”
韩淼淼理所当然道:“当然,我永远站在你这一头。我属于你。”
我属于你。
我属于你。
季无休抓着韩淼淼的双臂扯开她,黑暗中他看见她那一瞬间的惊慌表情,忽然有一股再也压抑不住的情绪破土而出。
“唔……”
猝不及防的一个吻落在韩淼淼唇角,属于季无休的味道扑面而来,韩淼淼瞪大了眼。
他极快地放开了她,眼睛里闪烁着某种疯狂的光芒,“你属于我,你属于我,如果你哪天不想属于我了,我就杀了你。”
韩淼淼:“……”
第40章
虽然夜里季无休跟韩淼淼说了许多话, 但韩淼淼在睡前脑袋里重复播放的只有季无休那个极快的吻。
这样算是接吻吧?接吻就等于是确定恋爱关系了吧?
韩淼淼把头埋在锦被里,幸福地在被窝里打滚。
韩淼淼不晓得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季无休,或许是他纵容她在他地盘撒野的那一刻, 或许是得知他就是鸟兄的那一刻,或许是他一边毒舌一边将她救出水火, 但总归是在无数个被季无休的宠爱包裹着的瞬间里。
他明明比她强大无数倍,但每每想到他时,总觉得他是一个需要被她保护的少年。
害怕他吗?不,每当看见他孤独的侧影时, 心里都是细细密密的怜惜与疼爱。总会忍不住发自内心的想要为他打抱不平。
这是喜欢吗?或许吧, 如果这都不是喜欢的话,那韩淼淼也实在无法为这种情绪命名了。
可是, 怎么样才算是一个合格的女朋友?韩淼淼没谈过恋爱, 并不知晓如何才能算是一个合格的女朋友, 这使她甜蜜又忧愁, 辗转反侧了整夜, 也未寻得一个恰当的答案。
……
翌日。
韩淼淼早早醒来, 她觉得这应当是不寻常的一天,必然有什么令她愉快的事情发生。
她如往常一般开窗通风, 当清凉的晨风吹动纯白的帷幔, 当懒散的小醋包蹭着她的脚踝求投喂,虽然都和往常没什么区别,但韩淼淼心中的满足感就是达到了鼎盛。在很小的时候她就渴望过这样的生活,有一座全按照自己喜好装饰的房子, 养只猫或养条狗, 以及……
她侧首看向内室,温驯的日光投在白纱帘上, 一只修长好看的手撩开纱帘,片刻,季无休那张精致绝美的脸就沐浴在了日光中。
一个爱人。
韩淼淼扬起一张幸福的笑脸,准备迎接来自爱人的问候。
季无休却是有些不适地眯了眯眼,看都没看韩淼淼,大步走向殿外。
韩淼淼:“???”没看见我?这个时候你不该来抱我一下吗?或者说上一句“宝贝早安吗?”
算了,山不来就她她便去就山,韩淼淼理了理额前碎发,凑到了季无休面前,洋溢着一张笑脸,不说话,就这么满眼欢喜地盯着他看。
季无休:“……”她在干嘛?
少女的眼神炙热而又璀璨,令季无休有些无所适从。昨日恍惚就在眼前,他一颗枯寂了千年的心难得的鼓胀发烫,这让他很受不住。
看着季无休一脸正经疏离的模样,韩淼淼原本那种心花怒放的心情顿时就如同被凄风冷雨摧残过的花,凋零落败,有种难以言喻的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