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嘲笑,一个是觉得她太过单纯,若种地这么容易,他们大楚的百姓哪里会饿肚子,柳如晏笑了笑:“姑娘莫要争一时之气,稻谷已经种下,若是拔掉重新种,恐怕耽误秋收。”
“谁说我要拔掉?”纪青菱挑眉,“不需要重新种植,十天,只要给我十天,这些稻苗便会恢复。”
她说的自负,连柳如晏都开始怀疑她是否真的有办法,男人看向自家小妹,柳家唯一一个懂农田的人,听到柳棠淡淡开口:“既然姑娘执意要毁掉这百亩稻田,哪怕为了百姓,小女也要见一见沈大人了。”
“你要见我夫君?”
“小女与沈大人有过几面之缘,沈大人深明大义,必然不会让你胡乱来。”
听到柳棠的话,纪青菱露出古怪的神色,怎么想,深明大义这四个字都与沈千濯无关,这位才女对大反派的滤镜有点儿过于重吧。
啧,比她这个亲娘子还要重。
“好啊。”
不过,她一点儿也不介意,反正自己迟早要离开,之后沈千濯爱和谁一起就和谁在一起,都与她无关。
京城外,别院。
纪青菱和柳棠茶水续了第三壶,所等之人也未出现。
眼见天色渐黑,柳棠作为女子,不好再待下去,两人便约定三日后在国子监相见。
目送着柳棠离去,走远了,还能听到对方的咳嗽声。
原先她还以为对方是被自己气得,如今看来,倒像是身体不好。
之后,纪青菱也踏上回国子监的路。
国子监一下子消失数人,至今未传出消息,几位夫子也没有报官,怕是沈千濯手上的事情还未解决。
还有女主纪青兰,是逃回去了还是在躲在其他地方,这些,都需要她回国子监才能知道。
初夏的天气有了丝丝温度。
国子监一如离开时平和,学子们没有发现掩盖下的暴风雨,每日读书学习,过着属于他们的生活。
纪青菱先回到丙字班,班上的人看到她回来,纷纷热情地打招呼,看起来没有任何疑惑。
聊了几句才得知,原来这几日她消失的日子,沈千濯已经替自己向夫子告假。
至于纪青兰,她的位置还是空着的,众人纷纷表示不清楚她去了哪里。
回到斋舍,纪青菱想了想,抬脚去隔壁敲门。
原本只是试探,她不确定沈千濯是否在这,没想到敲了几下之后,多日不见的遗风给她开了门。
“夫人。”
“遗风呀。”看见熟人,纪青菱有些激动,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胳膊,揶揄道,“看来吃的不错,身体壮实了。”
遗风耳尖发红,这时候,身后突然传来重重的哼声,这哼声比较特别,不满中带着点儿烦躁,告诫中又充满暗.示,不用眼睛看便知道出自谁之口。
纪青菱歪了歪头,借着少年的肩膀,果不其然看到了某位恢复容貌的男人,当即露出笑容:“贾兄!”
她故意叫他贾兄,沈千濯也没有反驳,待遗风退下,纪青菱来到沈千濯身旁,娇滴滴问:“夫君,你的事情办完了吗,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啊?”
沈千濯道:“很快。”
“很快是多快,纪青兰找到了吗?还有那些奸细,既然国子监里偷偷藏着这么多樊国人,肯定和姬绥有很大的关系,夫君不如把他抓起来问一问!”
她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话,沈千濯狐疑地斜了她一眼:“你让我去抓姬绥?”
他不得不怀疑女人此举的动机,是想借此机会让姬绥对自己近距离下手?上次归宁,他知道了她对纪家人没有感情,但不代表对曾经的爱慕之人也没有来感情,以往的种种表现,更相信是纪青菱刻意装出来的样子。
“对啊,他那么坏,抓起来肯定没错。”
“你不是喜欢他?”沈千濯眯起眼睛。
纪青菱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可怕的事情,震惊道:“夫君说什么呢,我明明最喜欢你。”
这狗奸臣是在试探她吧?可惜了,自己这么聪明,绝对不会被他带沟里!
“以前是菱儿识人不清,自从嫁给夫君,菱儿便被夫君的魅力折服,全身心都属于夫君。”咬住下唇,作出楚楚可怜的羞涩模样,说出的话可不见半点儿害羞,“若是可以,菱儿愿意永远陪在夫君身边。”
“……”
沈千濯知道女人嘴巴甜,向来睁眼说鬼话,可听到她说喜欢自己,指尖还是不自觉颤了颤,心情烦躁又愉悦。
但他没有傻到相信,沉默了片刻,终是转移话题道:“姬绥,不能抓。”
即便是质子,也是一国皇子,沈千濯再厉害,只是下臣,若是没有皇上旨意,他做这种事情是要被惩罚的。
“算了,就当菱儿胡说。”纪青菱摇摇头,不再瞎出主意。
三天后,柳棠如约来到国子监。
“纪姑娘,不知沈大人在何处?”
柳棠是独自一人来的,身边带着两个丫鬟,她坐在纪青菱的斋舍中,第一句话便是询问沈千濯。
纪青菱抿了一口茶水,神情似乎有些尴尬:“柳姑娘不要着急,夫君正在里间换衣裳。”
闻言,柳棠脸色变得苍白。
她知道纪青菱已经嫁给沈千濯,但听到他们如此亲密,还是忍不住难过。
可她没有立场去说些什么,究其量,她只是一个和沈千濯见过几次面的陌生女子。
这边柳棠心中纷乱,那边,纪青菱也在堂而皇之地走神。
昨日她拿着膏药去找沈千濯,替沈千濯推拿了半个晚上,期间男人始终未说话,可等对方泡完药浴出来时,纪青菱差点儿吓哭。
他,他那处竟然向她打招呼了!
第24章 024 二更(捉虫)
纪青菱回想自己当时的反应, 恨不得以手掩面,她居然吓得直接跑走了。
现在再一想,实在是丢人, 不就是男人的那啥嘛, 有衣物遮挡, 她其实并没有看清楚,何必扭扭捏捏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似的。
而且沈千濯见她逃跑,指不定怎么嘲笑她呢!
嘴上这样说, 至于今早又听到隔壁斋舍传热水沐.浴,纪青菱没有忍住, 又是各种胡思乱想, 暗骂沈千濯不要脸。
亏她以前还以为,他是一个不近女色的柳下惠,如今看来, 简直和.色.中.恶.鬼没有区别。
两个女人各怀心思, 虽处一室, 却貌合神离, 直到门外传来动静,两人齐齐抬头——
“沈大人!”
就在纪青菱还在喝茶的时候, 对面的柳棠已经站起来,之前没有注意,现在她才发现,柳棠今日的这身打扮明显是花过心思的。
比如虽穿着淡雅的水绿衣裙, 衣领处却绣着金色的连理枝, 腰部裁剪束形,妆容是她一贯的大气“柳棠妆”,然而仔细看, 会发现眉尾偏粉,端庄中带着点儿小心机。
纪青菱啧啧称奇,反观自己——身上是国子监的灰色衣袍,脸只用清水洗漱,未施粉黛,因为睡眠不好,眼下还有淡淡的黑眼圈。
忽然就有些小比较,早知如此,她也要化个淡妆了!
“沈大人,许久未见,身体可有好转?国子监条件简陋,小女便带了些补品,给大人补补身子。”
柳棠和沈千濯说话的时候,声音似乎变得格外温柔。她没有表现出对一个朝廷命官伪装在国子监的好奇,如平常一般,招手让丫鬟将东西带上来。纪青菱装作不在意地斜了几眼,发现居然是两.根.婴儿手臂.粗.的人参。
嚯,不愧是柳家人,财大气粗啊。说来,还从没有人给她送人参呢……这狗奸臣这么狗,也不知道是怎么掠得书中才女的芳心。
但……她撇了撇嘴,小声嘟囔:“他又不需要补。”
现在这样子,明显都补过头了。
沈千濯似有所感,往女人那儿看了一眼。
纪青菱顿时又红了脸,眼神躲避,不敢与之对视。
沈千濯嘴角勾起,收回视线。他并没有接柳棠手中的药,而是由身边遗风代为接下,语气一如既往冷淡:“柳姑娘客气了,今日来自有何指教?”
一旁,纪青菱听着男人“温和”的话语,又开始暗自嘟囔,莫非真的是郎有情妾有意?
毕竟何时见过狗奸臣对女人这么有耐心,每次对她不是冷嘲就是热讽,导致自己吸收个死气,还得向祖宗似的供着他。
心情莫名有不爽,纪青菱把这归根于沈千濯的双标,以及自己是个有原则的现代人。
她不介意沈千濯娶谁当正妻,不过在此之前,她一定会吸收完全部死气,离开这个世界。
遗风很快将礼带下去,前前后后,沈千濯没有看过一眼,见状,柳棠有些失望,很快又扬起淡淡笑容:“指教谈不上,只是有些小事需要告知沈大人。”
“嗯?”
“说来,此事与纪姑娘有关。”
柳棠垂下眼眸,轻轻道。
沈千濯摩挲着茶杯边缘,没说话,柳棠拿不准他的态度,便将纪青菱用百亩稻谷实验的事情讲出。
末了她说:“小女知沈大人家大业大,不在意百亩良田,但粮食自古便为一个国家的重中之重,百姓以食为天,诗人李绅甚至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沈大人身为楚国的司隶校尉,应该以身作则,珍惜粮食。”
强撑着力气一口气将话说完,话落后,没忍住咳嗽起来。
旁边的丫鬟连忙送上帕子,柳棠接下,好半晌才平复下来,歉意道:“让沈大人见笑了,小女近来偶感风寒,尚未康健。”
“无妨。”沈千濯面无表情,“柳姑娘方才说的,不无道理,”手指敲打着桌面,颇为漫不经心,过了会儿,他朝椅子上的纪青菱勾手,“菱娘,过来。”
突然被叫到的纪青菱,从座椅上站起来,心想你这是招呼小狗呢,表面柔柔弱弱:“夫君,你找我?”
两人的对话,她其实全部都听到了,无外乎告状的那些事情,但她心中有底气,所以一点儿也不害怕。
“柳姑娘说的可是真事?”
“是真的。”纪青菱点头应答。
沈千濯挑眉:“你何时会种田了?”
没有立刻反对,反而询问起纪青菱的能力来。以他对纪青菱的了解,这个女人虽然只是一个五品官员的嫡女,但身上似乎有许多未解之谜。
或许,真的会种田?
沈千濯饶有兴趣,纪青菱自然察觉到男人的态度,她自信道:“菱儿不会种田,但我知道稻苗为何出现黄叶矮小的症状,只需要施点肥料,我们家的稻苗绝对会长的比柳家好。”
施肥?
一个陌生的词汇,沈千濯和柳棠都未听懂,柳棠皱眉问:“施肥是何物?”
“那就不能告诉你了。”纪青菱双手一摊,作出恕不奉告的样子。
直把柳棠噎住,方才是她太过着急,否则也不会做出问别人秘密的无礼举动,可另一方面,她觉得纪青菱更像是撒谎:“沈大人,还请三思。”
“夫君,你就答应我吧,菱儿绝对可以做到。”
纪青菱拉住男人的袖子,撒娇。
见此情形,柳棠面色微沉。
她在心中告诫自己,不要着急,她了解沈千濯,这是一个非常聪明理智的男人,否则当年十三岁的他,不可能从人贩子手中救下自己。
圣上爱民节俭,作为臣子,他应该懂得取舍,不会为了一个女人随便败坏粮食。
退一步说,就算答应,纪青菱也会付出代价。
“你真的可以?”
事实的确如此,沈千濯似笑非笑看向纪青菱,道:“若是办不到,百亩粮食,你要如何赔偿?”
纪青菱咬咬牙:“如果办不到,菱儿的全部身家都赔给夫君!”
“嗤,你有何身家。”
纪青菱被嘲笑地无地自容,她的确没有什么身家,那几个原身陪嫁的铺子,加起来不够买十亩地的……她想了想,凑到沈千濯的耳边,低声道:“办不到,那我这个人就任夫君处置,好不好?”
女人声音娇娇柔柔,说这话的时候,果.露在外的皮肤呈现桃尖儿似的红嫩。
沈千濯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眸暗沉。
两人达成共识,柳棠并不清楚具体内容,她虽未让纪青菱放弃决定,但也算侧面达到目的,临走的时候,颇为不舍。
思虑多时,终是说出一句:“当年沈大人的一碗桂花糕,小女记到今日,一直未告诉沈大人,那碗桂花糕的味道真的很甜。”
纤细的身影离开,没有回头,在风中渐渐远去。
—
纪青菱抱臂站在门口,酸溜溜的。
怪不得感觉两人之间奇奇怪怪的,原来还有这样一段共同的故事。
桂花糕?莫不是坐在一起,肩并肩,手牵手,互相喂桂花糕吧?
“还愣着做什么?”
沈千濯叫了几声,见女人一直傻呆呆地站在门口,脸上尽是怒容,红润的唇微微撅着,仿佛有什么巨大的生气事:“难道你根本就是胡言乱语,拿不出章程来?”
纪青菱被凶得一哆嗦,回过神,果然对柳棠“温柔”的男人,又变了一副嘴脸,她心里把沈千濯骂了一万遍,满心烦躁地跟着去书房。
房门一关,沈千濯拿出纸笔:“把你要做的事情全部写下来。”
随后他推动轮椅走到书桌前,过了一会儿,却迟迟听不到动静,一回头,看见纪青菱还站在原地。
“夫君,你是不是喜欢柳姑娘?”
纪青菱问。
思来想去,她还是问出口。
明明有喜欢的人,为什么狗奸臣还强吻自己……尽管纪青菱知道,那吻只是一个报复,或者是戏弄,反正没有多少感情。
但想着自己亲的是一个爱着别人的男人,她就浑身不舒服,索性问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