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珊气得脸颊泛红,“你想怎样,放开我!”
姑娘的腰肢柔软异常,身上的玉兰香是他琢磨许久都琢磨不出的香料味,陆喻舟眼眸幽深,将她抱进怀里。
宝珊吓得魂不附体,双手捂住肚子,不敢再激怒他,生怕他真做了斯文败类的事儿。
怀里的姑娘安静了,陆喻舟贴着她的长发轻嗅,“跟我回去,咱们的帐一笔勾销,嗯?”
他说得轻巧,可这份自由是她飞蛾扑火换来的,绝不会轻易放弃。
宝珊想要拖延时间,只要拖延住时间,慕先生和慕姐姐一定会找到她。
“我过得很好,不想再过以前的生活,求大人行行好,别再纠缠我了。”
陆喻舟那会儿喝了点酒,不知是被酒气冲的,还是想要放纵,抱着宝珊走向窗前的罗汉床。
宝珊抗拒着不肯过去,他就抱着她站在门前,也不做进一步的冒犯。
实在摸不清他的心思,宝珊试着开口:“有药膏吗?我想涂抹脖子。”
静默一会儿,陆喻舟松开人,吐出一口浊气,拉开门走向侍医的屋子,“别想着跑,后果自负。”
知道他从不说笑,宝珊站在原地,思量着拖延的手段。
没一会儿,陆喻舟拿着药膏回来,瞥了一眼她脏兮兮的足袜,蹙眉关上门,“坐下。”
宝珊走在绣墩上,本想自己涂抹药膏,却不想被男人抢了先。
冰凉的药膏敷上红肿的脖颈,慢慢晕染开凉意。宝珊颤着睫毛,忍住不动。
男人的手指规矩地在淤血处打圈,力道不轻不重。
涂完药,宝珊又陷入惆怅,不知要如何拖延。
出乎意料,陆喻舟忽然蹲下来,捧起她的脚。宝珊向回缩,被男人按在腿上。
修长的大手褪去她的足袜,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双锦靴,“新的,有点大,凑合着穿。”
为了腹中的孩子,宝珊不想逞强光脚,于是接过靴子套在脚上,晃荡晃荡的哪里是有点大。
“我...能走了吗?”
她不觉得这是得寸进尺,只觉得是合理要求。她不再是他的奴仆,没必要被他束缚住手脚。
陆喻舟坐在一旁,为她倒杯热茶,“润润喉。”
“我不渴。”
“真不跟我回去?”语气听着轻松,实际是赌上了一点点自尊,但陆喻舟善于隐藏情绪,明面儿上叫人听不出来。
宝珊眸光坚定,“不回,大人莫再问了。”
陆喻舟扣住杯沿,敛了一丝不愿承认的怒气,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稍许,门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门扉被人哐哐地砸,传来慕夭气急败坏的声音:“陆子均,开门!”
“再不开,我撞门了!”
“你开不开?”
宝珊作势要起身,被陆喻舟淡眸一瞥,没敢动,双手紧紧攥着裙带,“慕姐姐!”
听见宝珊的声音,慕夭狠狠剜了身侧的邵修一眼,“踹门!”
邵修摊手,“这事儿我可不知情,你别胡乱埋怨人。”
趁着赵祎还未归,慕夭想要立马带走宝珊,见邵修不帮自己,握拳狠狠杵了他胸口一下,“臭狐狸。”
邵修捂住被杵的地方,拿手点点她,“本来想帮,现在不帮了。”
“本姑娘用你吗?!”慕夭攒足力气,一脚踹在门上,没曾想,门栓被人先一步撤去,慕小姑娘差点劈叉。
她稳住身形,小狗一样冲进来,想要冲着陆喻舟拳打脚踢,却被对方淡漠的眸光湮灭了暴走的气焰,脚步一转,拉住宝珊的手,又怂又凶道:“走,我看谁敢阻拦!”
邵修靠在门框上,把玩着刚刚在街市上买来的鸡心核桃,贱兮兮一笑,“慢走不送。”
慕夭哼一声,拉着宝珊步下旋梯。
门口停着一辆马车,慕时清走上前,上下打量宝珊一眼,发现她穿着一双大号锦靴,问道:“可有受伤?”
宝珊摇摇头,没提脖子淤血的事。
慕时清让齐冰驾车,带她们先回去,自己步上旋梯,越过邵修,走进陆喻舟的房间。
陆喻舟敛起烦躁,起身作揖,“先生。”
这一次,慕时清并没有给他好脸色,也是第一次没有给他好脸色。
“邵修,关上门。”
慕先生的吩咐,邵修没理由拒绝,为师徒俩合上门时,淡笑一声:“一家人,别伤了和气。”
合上门后,笑得又是一脸阴险,终于有人教训得了陆喻舟了,不过......宝珊被绑架这件事,还是要好好调查一番。
那会儿他和慕家叔侄在饭庄用膳,齐冰忽然冲进来,说宝珊被掳走了,他们沿途询问目击者,才来到驿馆门口,听侍卫讲了事情经过,至于绑架者的幕后主谋是谁,估计陆喻舟已经知道了。
邵修转着鸡心核桃走出驿馆,径自去往宝珊所住的客栈。虽然宝珊与自己没太大关系,但今日是自己吸引走了慕家叔侄,才让刺客有机可乘,于情于理,他要去关心一下,顺便看看能不能帮个忙。
后半夜,赵祎从衙门回来,得知了慕夭朋友被绑架的事,深邃的眸子泛起冽然,“赵薛岚做的?”
邵修摊手,“没抓到刺客。”
“这点事都办不好?”赵祎放下手中关于修缮大坝的图纸,转着轮椅去往面盆架前净手,“带你来有何用?”
邵修气笑了,“我说殿下,我此来的目的是保护你和钦差们,没有保护其他人的职责吧。”
说这话时,他心里闷闷的,并不像嘴上说得这般轻松。赵薛岚就像一根毒刺,伤过许多人,可她有官家护着,纵使拿到她的把柄,也不能彻底将之打入尘埃。
她是官家的阴暗面,为官家挡去了很多腹诽,在官家心里有着不可或缺的地位。
除非,她伤害到了一个在官家心里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人。
擦干手,赵祎让人给慕夭她们送了一些夜宵,算给姑娘们压惊了。这件事他记进心里,早晚会连同其他事情一并跟赵薛岚算账。
另一边,陆喻舟在送走慕时清后,一个人走在小镇的街道上,任雨丝打湿衣衫,浑然不觉,骨子里的骄傲不允许他一再去哄一个女人,而骨子里的狠厉让他有了猝灭赵薛岚一切势力的决心,哪怕惹怒官家,也在所不惜。
这一晚,宝珊是在慕夭怀里睡着的,睡梦中的她很没安全感。
次日一早,驿馆那边派来一顶轿子,是来接慕夭前往堤坝。
慕夭本想爽了赵祎的约,可一想到他拿婚事威胁,就磨着牙同意赴约了,她还想着,太子出行,身边一定会跟着大批侍卫,最为安全,不如带上宝珊,一来让宝珊散散心,二来还能缓解尴尬。
轿子抵达堤坝附近,两个姑娘掀开帘子,就见一身墨色衣袍的太子爷正低头与官员研究着修缮方案,瑕不掩瑜,即便坐在轮椅上,也丝毫不损他让人臣服的气度。
像是感知到某种视线,赵祎稍稍侧眸,与慕夭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定格一瞬,从容移开,继续听着官员们的讨论。
慕夭用手扇风,尴尬地笑笑,“今儿好热啊。”
宝珊刚想调笑她,忽然瞥见另一抹身影,正在跟桥梁工匠们步上塌陷的堤坝,身姿在晨曦中清隽如风。
第30章 胎动
忙完堤坝的勘察, 陆喻舟和桥梁工匠回到岸上,几人围桌在岸边继续商量修缮方案。
宝珊拉了一下慕夭的衣角,“我想回去。”
慕夭也没想到陆喻舟会来, 点点头, “我去跟殿下打声招呼, 咱们别在这里添乱了,一块回去。”
“好。”
不远处有个树桩,宝珊走过去坐下, 看着慕夭跑向赵祎那拨人,初夏的清晨还有些凉风, 但依然很闷, 宝珊摇着团扇,额头沁出薄汗,纱织的衣裙贴在后背上很是难受。
须臾, 慕夭跑回来, 蹲在地上扇凉快, “殿下说, 他们从天没亮就开始忙了,这会儿要忙完了, 让咱们再等等。”
她被赵祎掐住命脉,稍不听话,名字就会落进皇家族谱,小辣椒敢怒不敢言, 一脸纠结地握住宝珊的手, “要不,我让车夫先送你回去。”
看得出她的不情愿,宝珊怕赵祎跟陆喻舟一样道貌岸然, 回握住她的手,“那我陪你。”
若赵祎真的道貌岸然,即便有她在也于事无补,但怎么也比留慕夭一个人在此好吧。
岸边的两拨人各自忙完,官员们想陪同太子和钦差们去用膳,被赵祎拒绝了。
众人离开后,赵祎摇着轮椅转身,看向收拾图纸的陆喻舟,“你怎么看?”
陆喻舟夹着图纸走到轮椅后,推着他走向慕夭这边,“图纸没有问题,主绳工匠的功底也不差,问题还是出在偷工减料上。”
“那就沿着这个线索查下去,到时候会揪出许多人。”
“嗯。”
骄阳拨开云雾,毫不吝啬地倾洒大地,两人说着话,来到树荫下。
慕夭挡在宝珊面前,对陆喻舟横眉冷对,“你离我们远点儿。”
陆喻舟淡漠地瞥她一眼,因已尽完职责,没打算留在此地,与赵祎颔首后大步离开。
他与慕夭很早就相识,明明很熟悉却互相看不顺眼,这算不算冤家呢?
赵祎轻点轮椅扶手,没有留陆喻舟一起游览,或许在他心里,巴不得陆喻舟与慕夭越来越疏离。
“推我去那边看看。”
太子爷开了尊口,慕夭握着拳头上前,心里将他骂了好几十遍,当她是宫女吗?她心里反反复复告诉自己要忍耐,等他和钦差们回宫复命就可以彻底摆脱他了!
“宝珊,你也走一走。”
宝珊欲上前,被赵祎一个眼神制止,抬起的步子说什么也迈不出去。
赵祎常年深居东宫,连日光都很少见,整个人透着阴郁冷鸷,不苟言笑时更是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宝珊顿了顿,硬着头皮走上前,故意没去瞧赵祎的脸色,想也知道会有多差。
周遭景色怡人,慕夭尽职地充当着讲解,可她所讲解的还不如赵祎了解的十分之一多,很多地方都被赵祎进行了纠正。
此时,慕夭正指着远处的城楼侃侃而谈,却又一次被赵祎纠了错,“这座城楼高三丈三。”
“......”
慕夭冲他后脑勺吐舌头,撂挑子不干了,开始跟宝珊聊起家常。倏然,狂风肆虐,风云突变,吹落枝头的树叶,吹乱人们的衣衫,没一会儿就下起了大雨。
慕夭推着赵祎去往凉亭里避雨,侍卫们也纷纷跑来,却只是聚拢在凉亭外,没敢造次。
雨势转大,赵祎抬下衣袂,“都进来吧。”
幸好凉亭够大,装得下二、三十人。
宝珊护着肚子坐在鹅颈椅上,仰头望着檐花飞雨,温柔地抚着肚子,弯唇道:“阿笙别怕,这是风雨霜雪中的雨。”
阿笙是她请慕时清从众多名字里选出来的,男娃女娃通用,也是她最喜欢的乳名。
女子恬静地望着雨帘,没瞧见被人墙挡住的另两抹身影正在缓缓靠近。
因雨势太大,陆喻舟没有走成,由车夫撑伞来到凉亭避雨。
众侍卫赶忙给他们让出地方,陆喻舟走到石桌前落座,腋下夹着一个青玉棋盘,“殿下来一局?”
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赵祎比划一个“请”的手势,接过陆喻舟递来的棋笥。
慕夭和懂棋的侍卫围在一旁,看着他们来回落子,啧啧称赞。
陆喻舟看似心无旁骛地行棋,实则余光落在人群之外的宝珊身上,那姑娘安静地坐在雨帘前,低头念念叨叨,也不知在同谁讲话。
收官时,黑白棋子趋于平局,陆喻舟拽过欲欲跃试的慕夭,“你陪殿下行完这盘棋。”
慕夭正聚精会神地凝着陆喻舟的“阵法”,一听这话也不客气,捻起一颗白子落在棋盘上,心道自己这步棋下得妙哉,还挑衅地扬扬下颏,“该殿下了。”
比起跟水平差不多的对手行棋,赵祎从不放水,但对慕夭,一再改变路数,看得侍卫们云里雾里,等反应过来时,赵祎的黑子已经被白子吃了一大片。
殿下这是故意为之啊。
鹅颈椅前,宝珊伸手触碰着雨帘,然后隔着衣衫点在肚子上,想让腹中的孩子感受一下雨水的冰凉触感。
陆喻舟徐徐靠近,站在她面前,因亭内拥挤,他的腿有意无意碰到宝珊的衣裙。
宝珊抬眸,俏脸一僵,起身坐到另一头的亭柱前,没曾想,男人也跟了过去。
周围人数众多,宝珊没办法跟他计较,扭腰趴在围栏上。
陆喻舟坐在一侧,将她圈在亭柱和自己之间,漠着脸看她的侧脸。
姑娘睫毛纤长卷翘,能明显看出颤得厉害,是因为他的存在吗?陆喻舟抬手,捋了一下她散落的长发,“冷吗?”
虽是夏日,但雨天确实有些冷,宝珊拢拢衣裙没搭理他。
陆喻舟脱下鹤氅,披在她身上。宝珊挣了挣肩膀,被男人揽住肩头,按在怀里。
众目睽睽,他还当她是可以肆意戏谑的侍女吗?
宝珊用力挣开,起身走出凉亭。
慕夭正全心琢磨着棋局,没注意到宝珊离开,其余侍卫也不觉得淋雨是大事,都没有插手人家的私事。
看着跑进雨幕中的小姑娘,陆喻舟清润的眸子变得冷鸷,拿起鹤氅和油伞追了出去。
宝珊径自去往轿子,想钻进去避雨,却被身后的男人拽进油伞下。
“陆喻舟,我们没有关系了。”忍无可忍之下,宝珊直呼了男人的名字。
地面被踩得坑坑洼洼,泥水溅湿两人的鞋子和衣裾,陆喻舟不太喜欢这种狼狈,不顾宝珊的反感,单手撑伞,另一只手搂住女儿家的臀部,将人竖着抱起,走向轿子。
宝珊上半身没有着力点,不得不撑在他的肩头,“放我下来。”
瓢泼的大雨冲淡了她的声音。她半湿着衣衫被男人推进轿子,后背抵在厢壁上。
陆喻舟靠近来,撩下车帷,逼仄的轿子变得更为狭窄且昏暗。两人的身上都带着潮气,蒸腾出暧昧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