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外室——怡米
时间:2021-06-28 10:09:01

  宝珊抬起柔荑,捂住他的嘴, “阿笙在那。”
  余光中, 躲在落地罩后面的小团子正探着头,往这边打量。
  孩童清澈的眼底溢满不解,娘亲怎么和坏叔叔抱在一起了?见坏叔叔转头瞧过来, 他赶忙缩了回去,蹲在地上等了一会儿,又探出头偷偷打量着。
  咦?坏叔叔走过来了。
  阿笙起身就跑,被陆喻舟长臂一捞,挂在臂弯。
  肉乎乎、沉甸甸的小团子不太老实,扭起没腰的小身板,不停重复着“坏叔叔”,陆喻舟没计较,抱着他往外走。
  宝珊以为陆喻舟要把阿笙抱去另一个屋子,回来方便与她做那档子事,一着急,追了过去,拦在门口,“阿笙离不开我。”
  “他不是襁褓婴孩了,没有离不开谁的绝对性。”陆喻舟轻轻拨开宝珊,大步走了出去。
  宝珊上前去追,被侍卫挡在门槛里,眼睁睁看着男人抱着自己儿子走出驿馆,心里急的不行。
  驿馆坐落在闹市,店铺林立,一出门,阿笙就被云集的摊位吸引住了,对面的铺子里正在出售果饮和他最爱吃的糖葫芦。
  这个季节很少有人贩卖糖葫芦,阿笙舔了一下嘴,眼巴巴看着一名男子给自己的儿子买了一串。
  陆喻舟本来是带他出来透气的,可瞧他眼巴巴盯着人家手里的糖葫芦时,胸口忽然一堵,两岁的孩子不是该喜欢什么就直接开口讨要么,这小家伙为何只是羡慕地看着别人,而不管他讨要呢?
  “想吃?”
  嘴角快要流出口水了,阿笙吧唧一下嘴,摇摇头,“阿笙不想吃。”
  娘亲不准他多吃糖,也不准他张口管别人索要。
  都快馋哭了,还说不想吃。陆喻舟拿不准两岁孩童的心里,也不想去探索,走上前买了一串糖葫芦,外加一份奶露。
  看着坏叔叔递过来的糖葫芦,阿笙抓了抓小手,扭头看向驿馆方向。
  “你娘不准你吃?”想到这个可能,陆喻舟有点好笑,那女子从来都是温柔安静的,你说什么她就做什么,没曾想对孩子如此严厉。
  “吃吧,你娘不会知道。”
  抵不住糖葫芦的诱惑,阿笙接过来,歪头嘬了一口糖,露出一抹小窃喜。
  陆喻舟一手牵着他,另一只手拎着奶露,走在比肩接踵的街市上。
  阿笙满眼都是糖葫芦,只顾着嘬糖,没瞧见迎面走来的小童子和妇人。
  当小童子认出他时,惊讶地道:“阿笙,你有爹了?”
  阿笙愣了下,“呦呦!”
  看着阿笙被糖浆糊住的小手,呦呦疑惑道:“你爹怎么不帮你擦手呀?”
  阿笙摇头,“他不是我爹。”
  一见阿笙身边高大挺拔的男人,妇人没好气地对儿子道:“指不定是什么人呢,好了,咱们走吧。”
  等母子俩离开,陆喻舟看了一眼阿笙脏兮兮的小手,掏出锦帕替他擦了擦。小家伙手掌软软的,跟捏面团似的,陆喻舟揉了两下,“好了。”
  阿笙用右手拿过左手的糖葫芦,又伸出黏糊糊的左手,“呐。”
  还会主动使唤人了。
  陆喻舟失笑,替他擦了左手,又带着他绕了一大圈,停在一个摊位上。摊位上摆放着大象、狐狸、老鹰等各式各样的玩偶,陆喻舟从里面挑了一个布老虎,“行吗?”
  阿笙摇头,“不要。”
  “为何不要?”
  阿笙特认真地回道:“娘亲不让阿笙随意要别人的东西。”
  陆喻舟还是买了一个,夹在腋下带他回了驿馆。
  大堂内,赵澈和钦差们正在闲聊,一见陆喻舟带着阿笙进来,纷纷露出异样的目光,且不说阿笙是别人的孩子,就说她娘惹怒了官家一事,陆喻舟也不该堂而皇之地带着小家伙进进出出吧。
  可官家都没说什么,谁还敢去调笑陆喻舟啊。
  发现叔叔们都在看自己,阿笙躲到陆喻舟身后,两只手攥着他的衣摆,哆哆嗦嗦起来。他胆子不大,虽然平日里喜欢热闹,但很怕陌生人,尤其这么多人。
  陆喻舟冷冷瞥了众人一眼,“都很闲?”
  众人笑笑,扭回头开始谈事情。坐在角落的赵澈单脚踩在长椅上,朝阿笙勾勾手指,“小鬼来叔叔这里。”
  比起其他人,阿笙还是很喜欢这个红衣叔叔的,松开陆喻舟的衣衫,拎着布老虎跑过去。
  赵澈把他放在长椅上,问道:“谁给你买的玩偶?”
  阿笙指了指陆喻舟,“坏叔叔。”
  所有人:......
  这不是小白眼狼么,陆喻舟漠着脸走过来,就听赵澈朗笑道:“咱们不要坏叔叔的东西。”
  阿笙眨巴着一双乌黑的眼睛,晃了晃玩偶,“小老虎是无辜的。”
  赵澈哈哈大笑,捧起阿笙的脸蛋,吧唧亲了一口,“你怎么这么懂事啊。”
  阿笙用手背蹭了一下脸颊,抱紧布老虎,看得出他很喜欢,也可能是很少有人给他买玩偶吧。
  华灯初上,驿工为贵客们端上饭菜,每人三菜一汤,荤素搭配。可因为宝珊和阿笙的“囚犯”身份,晚上只能吃馒头。
  香喷喷的饭菜端上桌,众人执起筷子安静地吃着,士大夫用膳,还是极为讲究的。阿笙看着自己手里的馒头,又看了看其他人的饭菜,幼小的心灵受到创伤,也极为不解,大堂里为何只有他吃馒头。
  馒头不如肉好吃......
  阿笙哼唧一声,拽了拽赵澈的衣袂,“阿笙想吃牛柳。”
  牛柳二字不好发音,阿笙吐字不清,让旁人听成了:牛牛。
  似故意逗他,赵澈当做没听见,继续埋头用膳。
  阿笙看向对面的陆喻舟,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诉求,“阿笙想吃牛柳。”
  小家伙太过无辜,一脸对牛柳的认真,陆喻舟要来一双新筷子,将每样菜给他夹了一些,刚要递过去,被赵澈截了胡。
  “叔叔喂你。”赵澈夹起一筷子牛柳,递到阿笙嘴边。
  牛柳真是太香了,阿笙张嘴含进嘴里,细嚼慢咽起来。
  “慢点咀嚼,不然闹肚子。”赵澈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饭兜,围在阿笙脖子上,“还想吃什么?”
  阿笙指了指水饺,“那个。”
  赵澈夹起一个小个头的,吹凉后递到阿笙嘴边。
  看着一大一小的互动,陆喻舟默默收回盘子,谁知阿笙伸手拿过盘子,跳下长椅,颠颠去往客房。
  这是拿给他娘的?众人憋笑,小家伙还挺疼人。
  “咯吱。”
  房门被推开,阿笙端着盘子,跑向正在啃馒头的宝珊,“娘,吃肉。”
  宝珊揉揉他的头,知道“囚犯”没有这个待遇,于是问道:“谁给你的?”
  “坏叔叔。”
  宝珊俏脸一冷,又不想拂了儿子的好意,接过来放在一旁,继续啃馒头。
  阿笙想举起布老虎给娘亲看一看,又想到娘亲不让他接受别人的东西,心虚地往里屋走。
  “手里拿的什么?”宝珊扭头问道。
  阿笙背过手,紧张地眨眼睛,“没什么呀。”
  说罢,转身跑开,生怕娘亲追问。
  夜里,宝珊从睡熟的阿笙怀里扯出布老虎,丢在一旁,和衣躺在床上,轻轻拍着儿子的背。
  那个男人一夜没有过来。
  季府。
  陆喻舟带着御前侍卫过来时,不似往日门庭若市,诺大的院落空空荡荡,除了扈从和仆人,没有另外家人了。可季筱明明是世家小姐,难道就因为曾经义无反顾地追逐过太子,导致身败名裂才不得不离开汴京吗?
  进了客堂,季筱让人端来茶点,“陆相请上座。”
  陆喻舟淡淡道:“前辈不必客套,本官是来替官家来一探你口中所谓的‘大礼’,不会久留。”
  季筱勾唇,“我既然说了,就不会食言,陆相坐下喝杯茶,稍等片刻,我去将‘大礼’带来。”
  陆喻舟入座,接过季筱递来的盖碗,道了一声谢。之后,季筱带人去往了后堂。
  御前侍卫小声问道:“陆相,会不会有诈?”
  纵使季筱再腰缠万贯,也没本事设计谋害他们,陆喻舟抬下手,示意他们坐回椅子。
  稍许,后堂传来脚步声,众人寻声望去,见季筱带着一个少女走来,少女穿着一身湖绿长裙,脚步盈盈。
  陆喻舟眸光一顿,他曾在慕时清的书房见过邵婉的画像,眼前的少女与邵婉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左眼尾的泪痣都是那样相像。
  放下手中盖碗,陆喻舟冷静问道:“前辈何意?”
  原来,季筱所谓的“大礼”就是一个跟邵婉容貌相似的女子!说季筱不是心怀叵测,谁能信呢?
  季筱笑道:“陆相作何这般激动?她叫鸢儿,是我收养的双胞胎姐姐,我是在乞丐的拳头下将她姐妹救下,那时她们才十五岁大,孤苦伶仃。我看她们容貌酷似友人,就收留她们了,如今在我府上度过了五个年头,去除了市井之气,出落得落落大方,愈发像邵婉,我就寻思着,既然官家忘不了邵婉,不如将她们送给官家,以解相思。”
  冷静下来,陆喻舟瞥了季筱一眼,“官家思念谁,与前辈何干?前辈为何要挖空心思为官家培养枕边人?”
  季筱也不避讳,“陆相及各位官爷应该听说过,我曾心悦过官家,自然希望官家凡事都得偿所愿。”
  “本官看你是嫉妒邵婉,想用一个傀儡去取代邵婉在官家心中的位置。”
  如此歹毒心肠的人,与邵婉真的是闺友吗?还是表面与邵婉表面交好,实则暗度陈仓?
  季筱带着鸢儿坐在陆喻舟对面,摊手道:“要不,让官家收她们做义女也行,就算是我与官家共同拥有的两个孩子,哈哈哈哈哈——”
  她忽然掩唇低笑,笑声阴沉。
  疯子,疯婆子。
  侍卫们拧眉摇头,感慨两情若是不能相悦,心生芥蒂者势必充满怨恨,折磨人的一生。
  比起侍卫们的愤怒,陆喻舟显得心平气和许多,“所以,你用假玉佩引官家来到这座镇子的真实目的,是为了给官家送女人。”
  他用的肯定语气,且语气笃定。
  季筱不置可否,露出得逞的笑。
  不知妹妹韵味如何,眼前姐姐这人柔中带媚,眼尾上挑,与邵婉的杏眼不同,这女子生了一双狐狸眼,倒是与邵修的眼型更像,天生媚骨,最是勾人。
  这样的女子送到官家身边,谁知道要出什么乱子。
  陆喻舟自然是不会将人送到官家面前的,但...他忽然意识到一点,为何季筱只带了姐姐过来,妹妹在哪里?
  糟了!
  陆喻舟拂袖就走,眉宇间晕染愠色。
  灯前细雨,花香浮动,一名身着银红色襦裙的女子坐在驿馆外面,手抱琵琶,一边弹曲,一边歌唱,嗓音如黄鹂鸟,说是余音绕梁都不夸张。
  女子的歌声动人,吸引了行人围观,自然也吸引了驿馆中的人。有眼尖的老钦差瞧出她的相貌像谁,立马去禀告了官家。等官家带着徐贵走出来时,一曲刚刚终了。女子的脚边摆着一个瓷碗,不少人往里面投了铜板。
  官家负手站在人群外,因身高的优势,一眼瞧见了被围住的女子。
  草长莺飞的四月江南,女子婉约柔美,又不失明艳,像极了当年的那个姑娘。
  官家拒绝过很多刻意模仿邵婉妆容的贵女,却被眼前这个媚色自成的女子吸引了视线,只因她太像心中的人儿了。
  驿馆内,宝珊听见动静坐起身,推开二楼的窗子往下瞧,与官家的反应不同,她未曾记得娘亲的容貌,自然没有被女子的外表蒙蔽,只是,女子举止妩媚,嗓音勾人,的确吸引人的注意。
  宝珊托腮看着街道,心生狐疑。这个时辰来街头卖艺是何居心,想必谁都猜得到,如此明目张胆的勾引,必然是有备而来的。
  少顷,她看着官家执伞走进人群,让徐贵往瓷碗里投了一锭银子,随后转身要离开,却被女子拦下。女子抱着琵琶跪在官家面前,不知在说什么。
  等陆喻舟带着侍卫打马回来时,街道上空无一人,他翻身下马,将马鞭往后一扔,径自去往官家的客房,却被拒之门外。
  陆喻舟隐约听见了让人想入非非的声音。
  徐贵一脸土色地守在门口,冲陆喻舟比划一下,“嘘。”
  陆喻舟忽然冷笑,转身就走,早就应该知道,比起慕先生的不近女色,官家只不过是年纪大了,又惦念着邵婉,每月传妃侍寝的次数愈来愈少,但并非一个女人不碰。
  官家想要自欺欺人,他去触那个霉头作甚?!
  一脸阴沉下,陆喻舟推开了宝珊的房门。
  宝珊还靠在窗前呆呆的望着街道,听见门口的动静转过身去,问道:“怎么了?”
  陆喻舟走到桌前,提起壶给自己倒了杯凉水,“你听说过汴京季府的二小姐吗?”
  宝珊点点头,“慕姐姐同我提起过,不是早就离家出走了么。”
  “她是来了这个镇上,从商后生意做得很大。”
  “为何提起她?”
  陆喻舟坐在绣墩上,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包括姐妹花的事儿。
  宝珊提着铜壶去往红泥小火炉旁,烧了一壶热水,又冲泡了一壶新茶,“你是怕季夫人利用这对姐妹迷惑君心?”
  “季夫人没那个本事。”陆喻舟握住空盏,等她斟茶,“我是担心她背后有靠山,她只是一个掩人耳目的幌子,那对姐妹花说不定是她背后的靠山找来的人。”
  宝珊提壶斟茶,“那你为何不抓她审问?”
  若她背后真有靠山,抓了她,只会被人大做文章,将官家以往的丑事抖出来。陆喻舟倒不担心官家的名声,而是担心有人会以此出师,逼官家退位。到时候朝野动荡,储君之位无人,各地诸侯拥兵自立,国祚不保。
  在找到太子赵祎前,陆喻舟是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比起官家的暴戾残忍,贤达英明的赵祎更适合坐拥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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