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康宫再次收到纸条,温顾已经到了京城,皇上的圣旨一昭告天下,温顾便现身进宫,皇上又下旨命温顾率领十万大军南下御敌。
“臣领旨。”温顾跪着接旨,而后又说,“臣听闻臣的夫人一直住在宫中,不知臣可否接其回家团圆。”
皇上还是对温顾心有芥蒂,不过大敌压境,他不放萧惋走也不行,只得答应下来。
萧惋已经在宫里住了半月有余,听闻温顾进宫的消息,便知今日他定是回来接她出宫的,是以温顾人到寿康宫的时候,萧惋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惋惋。”温顾思妻心切,大步进了宫门。
“将军。”萧惋听到温顾的声音,起身便跑出去,一下子扑在温顾怀里。
“我回来了。”温顾抚着萧惋的头发说。
夫妻两人紧紧相拥,周围的太监宫女纷纷背过身去,非礼勿视,画扇和问雪在房门口探头探脑地偷瞧。
当日,两人回家,萧承欢已经在家里等着了。
“娘,娘!”萧承欢与母亲分开三个多月,一见到萧惋便张开手扑到萧惋腿上。
“诶。”萧惋俯身想抱起女儿,可是发现女儿比起三个月前重了不少,她抱着有些吃力。
温顾托着萧承欢的腿,让萧惋省力些。
“承欢,让娘好好看看,脸圆了,看来罗师傅没少给你做好吃的。”萧惋摸了摸女儿圆脸蛋儿,笑着说。
温顾一听萧惋提到罗师傅,转头问身边小厮,“罗师傅呢?”
“罗师傅一回来,就去后院马厩看大白去了。”小厮回答。
大白是罗师傅养的马,这么久没看见,罗师傅也不知道大白怎么样,一回府,就去后院了。
萧惋抱着女儿回了屋,将女儿放下,让画扇和问雪将自己的衣裳首饰等物品放回原处,没多久,屋内就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青州堤坝筑好了吗?”萧惋坐下喝了杯水,还不忘问温顾青州堤坝的事。
“我留阿三在青州了。”
“阿三?”萧惋想了想,北羌一战,那个带着她上北羌城楼给元阳公主收尸的就是阿三。
“虽然阿三年纪小,不过我看他有本事有血性,假以时日,是个能担当大任的。”温顾坐下说。
萧惋点了点头,又问:“南齐出兵一事,是真的假的,南齐二皇子不是你的朋友么,难道两国真的要开战了?”
“这还要多谢夫人,我本意是想今日进京之后,带着人闯进宫里,逼皇上写下圣旨,没想到夫人替我先做好了,我一进京,就听说皇上已经下旨,将一切罪名都推到了青州知州头上。”
“至于南齐,若我脱险,他们自会撤兵,若皇上执意不留我,南齐便会真地出兵攻打靖国。”温顾说。
“这是为何?”
“其实南齐这两年兵强马壮,且南齐二皇子赵晏,他一直有意进攻他国来扩张南齐的版图,靖国这两年势弱,根本不是南齐的对手,但是若干年前,因缘巧合下,我救过赵晏一命,他承诺,我在靖国一日,就一日不会对靖国出兵,若皇上真的有意除掉我,这靖国的大将军,我不做也罢。”
温顾和周流风不同。
周流风就算是知道了当年的真相,也还在维护皇室,不想让段鸿把当年的事昭告天下,可是温顾对皇室没有那种骨子里的忠诚,他之所以为靖国效力,全是因为周流风的教导,如今,萧惋也算是一个原因。
“皇上圣旨已下,你不要再说这些。”萧惋用手堵住温顾的嘴。
“入京前一日,听说你向皇上说,与我和离了?”温顾眯了眯眼问。
“是啊,我不是身不由己吗,再说了,那封和离书是你写的,我拿来迷惑皇上,甚有成效。”萧惋点头说。
温顾勾了勾萧惋的下巴问:“那和离书呢?”
萧惋指了指桌上的一个匣子,“里面呢。”
温顾打开匣子,拿出和离书看了看,当初自己也不知怎么想的,就写了这么一份和离书,如今这东西可留不得。
他三两下把和离书撕了,回头对萧惋笑笑,“这东西留着也没什么用,还是撕了好。”
*
皇上这几日,用药吊着命,一直惦记着南齐一事,虽然靖国北羌一战打了胜仗,可是不休养生息几年,根本无法与南齐抗衡。
他给温顾拨了十万大军,希望温顾能击退敌军。
可是圣旨下了不出三日,边关来报,说南齐不知为什么退兵了。
皇上思来想去,觉得此事不对劲,他一下旨给温顾澄清,南齐就退兵了,莫不是南边的官员和温顾萧惋一起戏耍他不成?
赵公公在旁边劝:“皇上,您是九五之尊,谁敢戏耍您啊,谁有那个胆子?”
“你是没看见,那日长安的模样。”想起自己被萧惋威胁,皇上就恨得牙痒痒。
“长安郡主也是心急了些罢了。”
赵公公说完,外面人通禀,“皇太孙到。”
“快让他进来。”
皇上甚是喜欢自己这个小孙子,虽然他不到三岁,但是已经跟着太傅认识了不少字,将来好好教导,定是位合格的储君。
一想到将来,皇上又想到萧惋的话,温顾现在是不能动了,那以后皇太孙继位,温顾作为武将中的重臣,定会对皇太孙有很大的影响,如今,他只能尽力安抚温顾。
可是怎么安抚呢,劝、钱、人心,温顾都有,就连他的外甥女,如今都一心向着温顾,他没什么好给温顾的了。
“儿臣给皇祖父请安。”皇太孙声音稚嫩,跪下请安的姿势被教导得有模有样。
“快起来,来让皇祖父瞧瞧。”皇上颤抖着伸出手,看着太孙那张肖像太子的脸,忍不住思念儿子。
“皇祖父,今日太傅教了一首诗。”说完,皇太孙就开始背诗。
皇上笑着听,听完夸奖皇太孙学习用功,还叮嘱其一定要勤学好问,每日都要好好做功课,将来做一个好帝王。
一个不到三岁的孩子,哪里懂得什么是帝王,只是皇上说什么,他就听什么,一下一下点头,倒是乖巧。
“行了,回去吧。”
送走了皇太孙,皇上沉思良久,又下了一道圣旨,封温顾为摄政王,待皇太孙登基之后,辅佐幼帝,到新帝十六岁,还政于新帝。
第79章 七十九枝
皇上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一个深夜,皇上召见温顾进宫。
“温将军, 你入朝为官这么多年,为靖国立下汗马功劳, 到了如今,可还有什么想要的?”皇上靠着床头问。
温顾说:“臣心满意足,别无他求。“
“当真?”皇上半信半疑,他不信这世上会有人没有野心, 但是回想起温顾领兵十多年来, 确实没有一次主动邀功。
“臣不敢欺瞒皇上。”
“前段日子,朕被小人蒙蔽, 误会你有谋反之心, 你心里可曾怨过朕?”皇上这句是试探。
温顾垂眸, 听懂了皇上的意思, “皇上已经为臣正名, 且小人已除, 臣不敢怨恨。”
“这样甚好。”皇上说完咳了阵,待到气息平缓, 继续说, “温将军,如今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你在,无人敢动靖国, 朕走了之后, 你要答应朕,好好替太孙守好靖国的江山。”
温顾低着头没说话。
“你答应朕!”皇上又说了一边, 语气有些急切。
“皇上,这都是臣应该做的。”温顾说了句。
“青州一事,你心里定然不舒服,朕已经决定,封你为摄政王,等太孙继位,圣旨会一道昭告天下。”皇上用摄政王来弥补对温顾之前犯下的错,同时也换取温顾对靖国的忠心。
温顾并不是看重名利的人,这个摄政王,他并不稀罕,不过周流风对靖国忠心耿耿,萧惋又是皇室血脉,这两个人在他的生命中十分重要,他做这个摄政王,相信周流风和萧惋乐见其成。
“臣,谢主隆恩。”温顾跪下磕了个头。
见温顾应下,皇上松了口气,对温顾摆了摆手说:“夜深了,回去吧。”
温顾出宫没多久,宫里就传出了消息,皇上驾崩了。
*
皇上的至亲之人,没有几个了,由于睿王一事,皇上生前下过旨,几个儿子这辈子不许入京。而京城中,后宫嫔妃这两年极少见过皇上,除了管理六宫的容妃之外,别的妃子都在假哭,更别提文武大臣了。
萧惋对皇上恨意更多,只入宫过一次,便称病没进过宫,且她现在是摄政王妃,谁也不敢说什么。
两个公主倒是真的伤心,这两年发生的事太多了,先是太子走了,后来又得知元阳姐姐走了,没几日皇后也跟着走了,如今皇上驾崩,她们怎能不难过?
年仅三岁的皇太孙懵懵懂懂地,头两日贴身太监教他哭,他尚且能哭出来,后来哭得累了,谁教也哭不出来,偷偷问太监,“为什么大家都在哭,皇祖父哪里去了?”
太监不知如何回答,温顾走过来,拉着皇太孙说:“哭不出来就不哭了,皇祖父在天上看着我们,你对着灵位和皇祖父说说话,皇祖父的在天之灵会听见的。”
皇太孙便像之前一样,对着灵位给皇上背诗,说自己又和太傅学了几个新字。
“太孙平日里就和皇祖父说这些?”温顾问。
这两年温顾在京城的时间很少,进宫的时间更少,没怎么和太孙接触过。
皇太孙点点头,“是啊,皇祖父每次见了我只问我功课,说我功课做得越好,他就越开心。”
小太监在后头听得只抹眼泪。
温顾轻叹口气,对后面的太监说:“若是太孙累了,就送太孙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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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孙登基后,温顾身为摄政王,辅佐小皇帝理政,早朝之后,还要与丞相和太傅教导小皇帝功课。
萧惋闲着没事,就抱着承欢进宫看太皇太妃和太皇太嫔,有时候太后也在。
皇上年纪小,后宫里的女人,都是年纪轻,辈分高的,就连两位公主,都成了大长公主。
“奴婢给王妃请安。”宫女太监们见了萧惋纷纷跪下行礼。
“起来吧。”萧惋让大家起身。
“惋惋,你和摄政王,每日宫里宫外地奔波,着实辛苦,不如直接住到宫里来吧。”太后笑意吟吟地看着萧惋。
萧惋抱着承欢,笑着摇摇头,“虽然将军如今为摄政王,但也只是辅佐皇上,若是住进宫里,别人说他觊觎皇位可怎么办,毕竟先帝在时,就有人污蔑他谋反,更何况,承欢年纪小,定要和父母住一起的,她认生,换了地方睡不好。”
承欢抬头看着萧惋的下巴,心想:“我不认生啊,甚至觉得宫里挺好玩儿的。”
太后之所以这么问,就是因为如今皇上才三岁,还有整整十三年,才能把皇权拿回自己手中,十三年那么长,若是温顾真的有反心,她和皇上孤儿寡母,怎么能坐稳江山?
这一问,就是在试探,看看温顾夫妻是否会觊觎皇位。
萧惋当然听懂了太后的弦外之音,直白地说他们对皇位并不感兴趣,让太后少些揣测。
太皇太后笑了两声岔开话题,“对了,上次承欢说想堆雪人,昨夜下雪,哀家特意命人留了御花园一块儿空地,承欢,还想不想去堆雪人啊?”
承欢乐地拍手,“想!”
“好,那咱们堆雪人去。”太皇太妃着实喜欢承欢,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
太后没打算和大家同去,起身说:“哀家去看看皇上的功课做得怎么样。”
“恭送太后。”萧惋微微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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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虽然才三岁,但是温顾已经开始教他一些基本功,原本皇上马步扎得好好的,太后过来一看,自己儿子衣着单薄,寒冬腊月地站在外头,生病了可怎么是好?
不过她不敢直接斥责温顾,而是找了个借口让儿子休息一会儿。
温顾体谅太后爱子心切,直接说:“今日就到这里吧,下午丞相会进宫考察昨日皇上的功课,臣先告退了。”
经过御花园,温顾听见了有人玩闹的声音,听出是自己妻女,转而走进御花园。
“爹爹!”承欢见了温顾,放下手中雪球就扑到了温顾怀里。
看着女儿小手玩得通红,温顾有些心疼,把女儿的手放在自己脖子上取暖,“怎么玩儿得这么疯,不冷吗?”
承欢摇摇头,笑得露出一排整齐的乳牙,“不冷,爹爹看我堆的雪人!”
雪人刚堆了一半,头还没堆完。
太皇太妃见温顾来了,笑着说:“我这身子骨不中用了,陪小孩子玩儿了一会儿就累得慌,如此我便回宫了。”
萧惋送走了太皇太妃,和温顾一起帮着女儿把雪人堆好。
“皇上练完功了,今日怎么这么早?”萧惋问。
“练到一半,太后来了,把人领走了。”温顾蹲下搓着雪球说。
萧惋轻笑一声,把今日太后话里有话学给温顾听,温顾不甚在乎,“皇上年纪小,太后有这样的顾虑也是人之常情,等皇上十六岁,我就辞官,带着你和孩子到南方定居,到时候我们一家过逍遥快活的日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