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蹭下你妖气——池镜
时间:2021-06-29 09:54:30

  两人凑在一起咬耳朵。
  花柚着急道:“什么说话不算数,我、我这是应急……”
  扶岑施施然:“这么多人听着呢,你想抵赖?”
  花柚:“我……”
  艹, 给讹上了。
  ……
  他俩亲亲热热地肩抵着肩膀, 凑在一起不知嘀嘀咕咕说着什么,一路往山谷里走。
  闻卿远远瞧着, 艳羡的同时又有些疑惑。
  花柚自浮华宫醒来这件事,她已经从闻星辞那听说过了, 只是短短几个月的相处,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能好成这样?
  能进禁地者,那必然是板上钉钉的道侣, 可不是插科打诨说两句就能过的。
  ——守山人会测扶岑的魂魄,必须两人神交过,他身上得沾染有闻氏气息才行。
  花柚身为闻家人,自然知道这个规矩。
  闻卿虽然震惊, 但也不能拉下脸当着众人的面问这等子私密的事,只能放行,再看守山人的反应。
  她在原地等了一会。
  眼见着两人嘀嘀咕咕咬着耳朵,上了台阶,过了山门。身影转瞬隐匿到结界之后,再也不见。
  闻卿酸了:“……”
  艹,死丫头动作挺快啊!
  死了一千年,都成僵尸了,转头还能捞个如此颜正貌美的令主回来。
  酸得她舌根都苦了。
  ……
  入了山,一路往上,气温越来越严寒。
  过山门的时候,花柚感觉到袖口被什么轻轻击打了一下。
  抬袖望去,袖口空无一物,只在地面的雪地上看到一层陶土的粉末。
  一位老者的声音幽幽传来:“昕丫头,怎么这些年光长年纪了,身上带着不干净的东西都不知道?”
  那声音还是千年之前她听过的。
  千年如一日,未有丝毫改变。
  花柚抱着胳膊打哆嗦:“山神爷爷,我改名啦,我现在叫花柚。”
  山神沉默了好长一阵,他虽然没出过这明启峰,却能看得出来花柚现在乃是僵尸之身,其中变故,不言自明。
  扶岑立时取了披肩,给花柚裹上。
  花柚被他揽在怀里,笑着:“身上有不干净的东西,我知道。不然也不会主动来您这,我可怕冷啦!”
  山神意识到什么,哼了一声。
  “你们的事,我不管。”
  花柚:“不用您插手,您只需要照常封山即可。其他的生死有命,我不是输不起的人。”
  寒风中,山神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似是惋惜,又是心疼。
  当年的闻昕辞,曾在年轻一辈之中乃是如何耀眼的存在,却生生被上一辈的恩怨给毁了。
  若无那些糟污事,如今的闻氏必然是能在她手中发扬光大的,何至于内耗至此?
  ……
  “嘶……哈……”
  花柚解开外衣,穿着一身中衣,轻车熟路地走下寒潭,刚往里头没入了个小腿,牙齿就开始不自控、嘚吧嘚吧地抖。
  “还真是不比当初了,抗、扛不住啊这。”
  当初和爹娘对着干的时候,这寒潭可不能让她屈服。
  能一个猛子扎进潭底深处,自由泳上一段,悠然浮在水面上对闻青平说一句:“就这?还是闻氏小辈最害怕的惩罚之一呢?我可不信。我觉还挺舒服的。”
  闻青平被她气得脸色发白,摆袖就走:“你要是不知反省,就给我在这里泡上三天三夜!”
  花柚那时叛逆起来,气人有一绝,嬉皮笑脸:“都听您的。”
  ……
  如今不行了。
  没入水里,抬个手都难,直接被冻成了冰块。
  她不能接受这样的反差,勾搭扶岑,“你要不要下来试试?”
  扶岑遂也脱了外衣下水,面色都未能改变一下,怡然地将她拉到身边,靠着池壁:“这池子倒有些神奇,有雪灵之力,乃滋补良药,可除体内顽疾。”
  花·冰块·柚:“……我感觉我脑子都要冻上了。”
  扶岑直笑。
  伸手从背后环住她,手掌贴着她的腹部,往她体内运了些温热的妖气,能缓解她冻僵的症状。
  “不干净”的东西已经祛除了,两人说话可以自由许多。
  扶岑搂着她问:“白渡月选择帮闻星辞,你心里难过吗?”
  雪灵寒潭外的风景很好,居高临下,能看到远处绵延的山林和平原。
  “他虽然是我老师,可我也已经走了一千年了。如今闻氏是闻星辞当家做主,不管他是为了什么选择帮闻星辞,我理智上都能理解。”但感情上的背叛,自然也有。
  信任一旦消失,就不可能再建立了。
  闻星辞最擅长的手段,就是和人打信息差。占据你最信任的地方,从软肋开始着手,打得你措手不及。
  当年,花柚就是不知道他竟然还会催眠这样冷门之术,多次怀疑,却反而因为查不到常规手段下的证据,而变得更相信他。
  花柚料想闻星辞得知她不肯回他身边,定然是会找上门来的。
  可他没来,是白渡月来了。
  表面看上去没有任何纰漏,但一个细节让她起疑。
  花柚长久盯着白渡月的手,那时,她同样是没找到任何线索的。
  可他白渡月却立时将手收回去了。
  似乎有一丝不自在。
  她起了疑心,悄悄传音给扶岑。
  等人走后,两人里里外外仔细自查,才在她的手腕边找到一个隐形的,陶制的小傀儡,像是一粒灰尘般附着在她的手链之上。
  白渡月曾是花柚在闻氏仅余的,可信任之人。闻星辞便是想要利用这一点旧情谊的信任,将她引到明启山。
  又觉扶岑会被守山的山神爷爷拦在外头,如此一来,他便可以轻而易举将她孤立起来,单独拿下。
  花柚看着远方微微出神,似乎想到什么:“只是不知道老师是当年就选择了闻星辞,还是最近才归于他手下。当年闻氏内斗结束,闻青平找回闻星辞的事,还是老师亲口告诉我的呢。”
  闻星辞狗急跳墙,用了这一张隐藏的底牌,才算真正将过往都翻了出来,大家一起直面鲜血淋漓的现实。
  扶岑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脸颊:“不急。明启峰与世隔绝,是他最好的机会,他来了,咱们一问便知。”
  “嗯。”
 
 
第70章 
  雪山之巅, 人迹尽灭。
  唯有一汪清泉,寒而不冻,若一块冰蓝的宝石, 透彻地镶嵌在皑皑的雪地之中。
  大雪纷飞,轮椅碾压在积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闻星辞离得近了,看到寒潭之中盘踞的黑龙。
  他闭着眼睛, 蜷缩着身子, 将自己裹成了一个球, 替里头的人遮挡着风雪。
  两人相依偎而眠。
  时隔千年, 再次看到这样的景象,闻星辞的眼眶依旧被刺得生疼, 强撑的笑容几乎都要挂不住。
  扶岑早就醒来了。
  身体挪动间,幻化回了人形,仍是从背后搂着花柚, 将她护在怀里。
  花柚含笑看着寒潭边, 雪地之上的闻星辞:“你们动作倒是快,竟没等到天黑就来了。”
  想来是寒潭之中的雪精之效, 沁润了她近乎枯死的经脉,在生魂恢复大半的基础下, 它们就像是进了大补之物,迅速“死而复生”,体内竟然再度形成了通畅的灵气游走。
  通俗地来说:她的修为开始恢复了。
  花柚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打算自己重头再修一遍,没想到柳暗花明,稀里糊涂捡了个大便宜。
  只是这样的修复,过程缓慢, 需要长时间的浸润。
  闻星辞想必是知道这一点,知道拖得越久,风险越高,遂才早早地来了。
  ……
  闻星辞没有再走近。
  声音不高,却在风雪之中显得分外清晰:“柚柚,我们之间有误会。”
  花柚笑起来,点点头:“如果你想聊,我们可以聊聊。”
  顿了下,“不如你先告诉我,我的老师白渡月,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人了?”
  “他不是我的人。”
  花柚嗤了一声,便听得闻星辞继而淡淡道,“他自始至终都是为了虞瑜。”
  花柚:“?”
  闻星辞道:“虞瑜未嫁给闻青平之前,白渡月便倾心于她。只是他出身太低,不曾对当时还是世家贵女的虞瑜倾诉过心意。等到他医修的名声打响,虞瑜已成人妇,又有了你。”
  他这一次态度出乎意料地坦诚,一五一十地透露:“他别无所求,来闻氏只为守护虞瑜。又爱屋及乌,对你照顾颇多,可你却并非虞瑜之子。”
  花柚的笑容淡了,“那他何时知道你的身份的?”
  “白渡月应该同你说过,闻青平重伤垂死时,曾用秘法找寻过他留下的血脉。那秘法,便是白渡月给他的,”闻星辞的手背上落了雪,凝成一点晶莹的水珠,被他轻轻拂开,“闻青平派人刺探过后,误以为你才是他遗落在外的血脉,但白渡月早就试过,你与虞瑜并无血亲关系,便由此推想,我或许在某种机缘巧合之下同你在一处了。可他并未同闻青平点明,因深知你良善的脾性,绝不会因此而伤害我,便将此事告知了你,欲让你亲自送我回来……”
  花柚嘴唇动了动,嘲讽一笑,终究是没指责什么。
  所谓人善被人欺,这大概就是真实写照吧。
  闻星辞说到这里也顿了下,似乎在观察花柚的反应。
  花柚心里微动。
  忽然意识到双方信息不对称,闻星辞该并不知道她如今恢复记忆到了什么地步,一路坦白,一路也在试探。
  就算有催眠之法从中作梗,但人的术法是没办法精准地控制旁人的记忆的,总归会有偏差。
  花柚决心不能让他警醒捉到把柄,从中搅弄浑水。又要从中套话,得知自己缺少那一部分记忆的真相。
  整了整思绪道:“你倒也不必如此轻描淡写,一句话归咎成我的良善,将你们陷害的意图隐藏下来。”
  花柚深深呼出一口雾气,“回族之路,九死一生,但那是你该走的路,不是我的。我护你,原是出自于情谊,谁想死了一回才知道,原来是你们精心策划的得意之作!就因为我还对你们抱有善念,所以我活该,是吗?”
  扶岑心疼得默默抱紧了她。
  闻星辞眼眶通红:“不是的……”
  “别说你利用我的时候,没想到过这些。”花柚不再带笑,面无表情着,“你处心积虑赶走了小龙。若他在,对我对你,都该是个助力,可你选择了将他赶走,为什么呢?”
  闻星辞身体轻微颤抖起来,摇着头,不说话。
  “因为我的安危不再你的考虑范围之内,你只需要,我护着你一个人。死了,是为你而死。活着,你后续更有无数种手段让我离不开,让我继续为你当牛做马?”
  花柚纳闷,“你既如此看待我,等我死后,又做出这番深情的模样给谁看呢?我若是你,既然已经得偿所愿,登顶仙域第一世家族长之宝座,保管会离这个女人远远的。省得她想起来觉得不甘,又反过来找我晦气,你说呢?”
  闻星辞摇着头,嗓音沙哑得仿佛被磨过:“……是我后悔了。”
  花柚眯了下眼。
  “从你护着我跳下山崖的那一刻起。我便想,就算我死了,也一定要你活下来。”闻星辞扶着轮椅的扶手,几乎哽咽道,“我不知道她会杀你……更不知道在你问我的过往之事的,要怎么回答你……”
  闻星辞对这一段花柚空白的记忆竟然没有半点隐藏。
  扶岑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太对,脑中急转,想起在浮华宫时,老僵尸曾试图窥探她的神识。
  随后曾道,是花柚自己,不愿意想起这一段记忆,更不想人窥察到自己的死因。
  如此种种之后,还能得花柚如此庇护之人。
  扶岑思来想去,只有一人了。
  低头看去,花柚脸色煞白,显然也已经猜到了。
  虞瑜。
  “虞瑜在离开闻氏之后便性情大变,她有了心魔,本该静修。可闻氏内斗,卷出闻青平两个子嗣流落的消息,其中之一更是虞瑜所出的嫡系。纵然她自己不愿再蹚这趟浑水,虞氏又怎么会放弃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争权夺利?他们原本就是为此将虞瑜送来闻氏的。”
  “敌对之人,寻不见身在暗处的我,知我在闻氏虽无根基,难以立足,却可投靠母族东山再起。他们为了掐灭我的一丝生机,自然也将虞氏视作必须拔出的眼中钉。一日之内,虞瑜同时痛失父兄。行将走火入魔之际,是你抱住了她,护着她,想要带她离开战场……”
  扶岑原不畏寒的,听到此处,身在那寒潭之中,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低头轻轻靠在花柚的发顶,落下安抚的一个吻。
  花柚却闭了眼,
  咬着牙,几乎忍不下神识深处,荡开来撕裂一般的痛楚。
  被她自己封起来的记忆在眼前被血淋淋地撕开。
  天光晦暗,
  虞瑜刺入她胸膛的剑,是曾陪她度过了整个童年的“星辰”。
  “星辰”有灵,饮着她的血时,似乎还发出了哭嚎一般的悲鸣。
  不远处,闻星辞迟一步地回眸看到了她,
  瞳孔收缩,眸子一瞬空了。
  向来自持矜重的人,从轮椅上翻了下来。
  用手支撑,爬过了尸山血海,一身脏污地朝她伸出手。
  目眦尽裂,却没能接下她倒下的尸身。
  花柚看着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
  就好像不回头,看不见,就能不知道杀了自己的人会是谁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