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难驯——城下烟
时间:2021-06-30 09:16:37

  椿岁一顿,笑了笑说:“没有啊。”
  尾音拖得有点轻,长睫尖儿微耷下来,像在他胸腔里的软肉上戳了一下。
  江驯垂眼看她。
  小姑娘说瞎话的时候有个习惯,就是眼睫毛能一瞬不眨。
  这个不眨又分两种情况。觉得理不站在自己那边的谎,她能睁大眼睛说着瞎话瞪你。觉得自己占理的谎,眼睫毛会轻轻地耷拉下来,显得有些倔,又……有点委屈。
  大概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椿岁被他盯得有点发毛,终于熬不住干涩,眨了眨眼睛冷酷地说:“不办会员不充卡,休想从我这边赚业绩。”
  “……”,江·摆球小弟·驯面无表情,“哦。”
  -
  昨晚一役后,杭宗瀚今天见了她,话倒是没多说,就是一脑袋被渣女骗了感情的厌世脸。
  “他怎么啦?”连郑柚都发现了,戳戳椿岁,边给自己的盆栽洒洒水边问她,“怎么比我两天没浇水的郁郁葱葱还颓。”
  椿岁看着郑柚的小葱盆栽乐,极其随意地给杭宗瀚按了个罪名:“大概失恋了吧。”
  “他有得失吗?”郑柚认真脸。
  “哎,早恋误人啊。”椿岁摇头晃脑地抽出课桌里的英语书。
  郑柚看着椿岁干干净净的课本,马上转移了注意力,反正是不重要的人:“岁岁你没预习啊?”
  “啊呀,嘿嘿。”椿岁挠了挠脸,“昨晚太困了,太困了。”
  他们班成绩在年级里垫底,郑柚的其他成绩也不算好,英语却独树一帜,还是课代表。
  英语韩老师是位年轻男老师,戴着银丝边眼镜,看上去干净又斯文。
  椿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师特温和,影响了他的课代表,每回英语课,郑柚都一改往日的嘴强王者风范,像她浇过水支棱起来的小葱一样,坐得笔直又淑女。
  椿岁支着侧颊瞥了眼认真做笔记的同桌,又慢悠悠地转头看向写板书的老师。
  老师还挺白。江驯也挺白的。
  不知道江驯戴眼镜什么样。能不能遮住点他时不时不带人气似的眼神。
  ……嗯?她为什么要想江驯?明明昨天还想忽悠她办卡。
  “椿岁,椿岁?”韩老师在讲台上笑着温声叫她。
  椿岁:好像有人在叫我。
  “郑柚,叫一下你同桌。”韩老师说,“她好像……睁着眼睛睡着了。”
  同学们听见这话,转过脑袋看着她偷乐。
  郑柚摇了摇椿岁轻声提醒她:“岁岁,别睡了,韩老师叫你起来读课文。”
  “……嗯?”椿岁从下回江驯要是又忽悠她充卡,她该怎么严词拒绝的畅想中被摇回神。
  郑柚指了指她的课本,气音说:“这段。”
  椿岁挠挠脸站起来,捧着英语课本开始念。
  小姑娘明显是没预习,课文念起来略显磕巴,不过发音倒是很准。还是标准的英式发音。
  等她念完,韩老师笑了笑,温声说:“口语很好,椿岁还是很有进步空间的,郑柚,好好帮帮你同桌。”
  “放心吧韩老师!”郑柚豪迈应下。
  椿岁交完差,心大地坐下,一时间没注意同桌暴露本性的话音。
  开玩笑,她可是从小被动双语。
  谁叫妈妈是英语老师呢。虽然她单词语法常搞错。
  下课。
  “岁岁你口语那么好,只要稍微努力点,一定没问题的!”郑柚握着拳头给她狂打鸡血,“听韩老师的话,以后英语有什么要问的,我24小时为你服务!今天的英语作业,你最后一节自习课就做,我盯着你!”
  椿岁:“……?”呜呜呜,她更确信同桌对祁梦琪的备胎没兴趣了。
  没爱了呀,同桌居然为了韩老师一句玩笑话,就逼她学习……
  -
  教学楼的卫生间统一在一楼,洗手池却是共用的。江驯也不想听墙角,偏偏听到了,还不能立马走出去。
  “祁梦琪还没来找你道歉吧?”椿岁哗啦啦冲着手指头说。
  “哎算了,”郑柚捏捏她的肩,“反正有了你那一手,她以后也不敢找我麻烦了。”
  椿岁关了水龙头,一脸严肃:“不行,不能让她觉得自己与众不同。”
  郑柚:“……好像也有道理。但是岁岁你……”
  椿岁拍拍她手臂:“放心,我有数。”
  等外面没声音了,江驯才走出来。
  看着小姑娘消失在转角处的背影,好笑地轻嗤了一声。
  能有什么数,还不是能动手的绝不逼逼。
  -
  椿岁抱着地理书去(3)班的时候下到二楼,意外看见江驯正在走廊里和祁梦琪说话。
  两条腿不自觉地就扎了根。
  没再往下走,也听不清俩人在说什么。祁梦琪全程低头,没和江驯有什么眼神交流。
  椿岁不知道他们说了多久,就在她停下不动的这半分钟里,江驯就转了身。
  看见楼梯口的椿岁,江驯微怔,还是走了过去。
  “你去找她干嘛啊?”椿岁瞥了眼已经空了的走廊,边和江驯一块儿下楼边问。
  “下午自习,”江驯淡声说,“她会去道歉的。”
  椿岁一愣,却抿了抿嘴,忍不住问:“仗着人家喜欢你啊?”
  仗着人家喜欢你,说服人家来道歉吗?椿岁本能有些不舒服地想。
  椿岁问完,下意识去看他的表情。
  江驯却跟她问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问题一样,眼里本来就捉摸不定的那点人气也跟着消散。耷拉着眼皮看她的眼神也冷下来。
  椿岁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又莫名烦躁。
  火气混着点说不清楚的憋屈和委屈,小姑娘脸也冷下来:“行,爱说不说。”
  椿岁说完这句就走。得赶在他前面挑个好位置,才不要跟他同桌!
  也不知道以前是谁告诉她的,想知道什么就自己去问,憋着不说有什么用,没人有义务来猜你的心思。
  江驯没跟上去。
  他不是个多有耐心的人,对别人的闲事也不感任何兴趣。甚至椿岁问出的那句话让他觉得——和祁家的人扯上关系,让人反胃。
  或许就那么让她气着才最合适,他们俩本来就不需要再有什么交集。
  只是,小姑娘甩出脾气的马尾,扫得他莫名焦躁。
  江驯阖睫偏头,吁了口气。
  椿岁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跟上来,频率甚至没她快,声音却很快在她身后响起来。
  “没有。”江驯说。
  椿岁一愣,脚步微顿。
  江驯叹了口气,声音软下来:“我说,没有。”
  椿岁抱着书没动。
  “没有关系,所以也不会仗着什么。”少年低声说,“行了,别气了。”
  -
  椿岁因为他那声“别气了”,某个地方似乎总被什么东西软乎乎地熨着。
  虽然他那声“行了”又有点欠。
  可越是软乎,仿佛脸上就越不知道该摆什么样的表情。于是干脆一脸冷酷,直到上课铃响。
  江驯跟往常一样翻开她看不懂的数学题册,就是今天似乎不太顺手,一不小心,就把他夹在题册里的一张纸给翻飞了出来。
  窗外小风一吹,纸头打了个旋儿,非常不给面子地旋转跳跃到了课桌底下,还是在她这一侧。
  椿岁眨眨眼,偏头看他。
  江驯很自然地接上她的目光,又垂睫瞥了眼落在她课桌下面的那张纸,仿佛在说:捡啊,在你那边。
  “……”椿岁撇撇嘴,认命地弯腰。
  奈何手短,没够着。
  小姑娘干脆悄无声息地从凳子上挪下去,一整个躲到课桌下面去捡那张纸。
  让我来瞧瞧这是啥。
  嚯,二中校规?学神不愧是学神,对自我的要求就是这么严谨。
  学生不得将头发染成黑色以外的颜色。get
  不得在课间任意进出教室,上厕所要举手报告。get
  男女同学不得在校园内过分亲密,杜绝早恋。ge……不是等等。
  那些高智商犯罪分子作案前,是不是都喜欢先研究透彻法律法规?
  哈,刚刚明明信誓旦旦地说和别人没有任何关系。原来是学神从不打没准备的仗!
  这家伙怕不是想知法犯法吧!
  椿岁窝在课桌底下忿忿地想着,就听见脑袋顶上老师惊恐试探的声音:“江驯你同桌怎么上着上着就……不见了?”
  虽然跑得快,可也没见她出去啊。
  同样不知道小姑娘为什么捡了那么久的江驯,看着她完美隐藏在课桌下的脑袋:“……”
 
 
第11章 
  老师还没问出第二遍,课桌沿儿上就扒拉住一只手。还是一看就很用劲,仿佛好不容易从地底下爬上来,誓要留在凡间的那类物种。
  虽然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却很热爱各类超现实主义影视文学作品,并且坚决会害怕的地理老师:“……”
  还好是大白天。
  椿岁扒住课桌爬上来,嘴角先对着老师弯出乖巧的弧度,很讲原则地出卖了江驯:“老师,我帮我同桌捡校规呢,从他那本数学习题册里掉出来的。”
  数学俩字嚼得咬牙切齿。
  老师&江驯:“……”
  “人还在就行,”老师松了口气说,“没事,好好上课吧。”
  等老师重新回了讲台上,椿岁才恶狠狠地斜了江驯一眼。一脸“下课找你理论,现在先放你一马”的恶霸表情。
  “……”江驯这回,就真挺莫名其妙的了。
  课间,椿岁把校规往江驯面前一拍,下巴朝着他一抬,一副你解释一下的样子。
  江驯垂眼看她,又把目光往某一条上落了落,居高临下懒声道:“送你了。”
  “……?”椿岁一愣,顺着他的目光落到纸上。
  学生不得将头发染成黑色以外的颜色。
  椿岁眨眨眼,转头往窗户边凑过去。
  她从小头发就挺黑的,赵欢歌还笑话过她是因为不好好学习营养过剩。毫无疑问地被她用“实力”征服改了口,承认她是因为有着纯正的中华血统头发才那么黑。
  江驯不知道她脑袋里的七彩小飞车又在朝着哪条大路狂奔飞驰,就看见椿岁研究了一会儿头发之后转过身,拽着自己的发梢轻声问他:“我头发黑吗?”
  阳光下,小姑娘不算柔软的黑发带上点晕黄的金。连长睫尖儿都沾了点温暖的光,半透得近乎微茫。
  又因为头发算不得多长,拽住发梢的时候,只好微偏着脑袋看他。
  满眼期待。
  喉结不经意地轻滚,淡涩压着薄甜,少年目光微错,声音很浅地说:“还行。”
  她就说吧她就说吧她就说了吧!
  椿岁已经开始脑补江驯忽悠她三天染一次黑发,染完头发做软化,做完软化做护理,当月升级VIP的场面。
  明明她头发那么黑!!
  眯眼看着江驯,椿岁严肃地问:“江驯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还在美容美发店搞兼职?”
  “…………”江驯垂眼,面无表情看着她。
  -
  下午第三节 自习,椿岁还没迈进教室就看见发哥站在了讲台上。等同学们都到齐了才对他们说:“大家准备一下,明天下午摸底考试。”
  底下瞬间一片哀嚎。只有椿岁还有点懵,摸……摸什么?
  发哥丝毫不为所动,笑眯眯地抬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待会儿的社团活动,不参加的同学就好好在教室自习,不要在教室聊天。”
  等发哥走了,椿岁不死心地问同桌:“什么底?”
  “摸底。”郑柚说。
  “摸什么?”椿岁一脸呆滞。
  “摸底,”郑柚不想她再问出摸底什么,直接残酷地告诉她,“考试。”
  她的底还用摸?不是一睁眼就能看见的吗?
  “又要考试?”椿岁痛苦脸,“不是才开学吗?”
  “就是因为才开学,”郑柚说,“学校基操了害,看看大家暑假里摸的都是什么鱼。”
  椿岁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地往桌子上一趴。
  郑柚好笑地看着她:“怎么了这是?”
  “嘘——别和我说话,被掏空了。”椿岁气若游丝,开始语无伦次,“还是吃了药被掏空的那种。”
  预支体力不可取啊不可取。
  郑柚反应了半秒,笑得差点失手打翻了她的郁郁葱葱。胡建人抖着肩回头:“岁岁你吃过啊?”
  椿岁俩手蔫吧地垂着,坚强地朝他抬了下眼皮:“药效不过如此。”
  胡建人没形象地开始捶桌子。
  他一直在做题的同桌终于有了点反应,停笔偏头看了胡建人一眼,又回头直愣愣看着椿岁。
  转身的时候,椅背撞到了点椿岁的课桌,椿岁抬头看他。
  冯志远是他们班学委,还是冯主任的儿子。高一的时候还在(1)班,也不知道为什么,学了一整年,分班的时候反而分到了他们这个吊车尾的组织。
  当然,在他们班还是能吊打的。
  冯志远推了推自己打着一层层旋儿的镜片,无声看着椿岁。
  椿岁直起腰,抬腿踢了踢还在脑补自嗨的胡建人的凳子:“住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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