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的许顷延还蹙着眉,似乎还难受着,脸色却比先前好多了。
“顷延学长。”她轻轻开口喊了一句:“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说这话时,她鼻子酸涩得厉害,雾气氤氲了视线。
“顷延学长,我们好像有十二年没见了,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顷延学长,你一定想不到当年那个经常向你哭鼻涕的小丫头长大后竟然当了医生。”
言汐低低地笑了一声,时间如果能倒回去,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会学临床当外科医生。
她还记得她小时候的梦想是当导游。
而许顷延真的言出必行,变成了一名捍卫公平与正义的优秀律师。
她还记得在许顷延高考前,她问许顷延:“顷延学长,你成绩这么好,以后打算学什么专业?去哪个大学?”
他不假思索回:“法学,中国政法大学。”
她疑惑抬眸看向他:“顷延学长,你为什么要学法学?”他深邃的黑眸看向远方,眼底是她读不懂的情绪。
好一会之后他缓缓同她解释:“我想当律师,去捍卫公平与正义。”
她轻轻“噢”了一声。
随后,他问她:“小学妹,你以后想做什么?”
她笑着回:“我以后想要当可以全国各地飞的导游,祖国的大好风景都能看一遍。”
……
为了不影响许顷延休息,言汐没有在留观室多停留。
临走前,看了一下输液杆挂钩上那一大袋盐水,快速定好闹钟,便蹑手蹑脚地离开了留观室。
离开留观室后,她没有回办公室,而是直奔公寓。
到公寓后,她用最快的速度熬起了小米粥。
期间她收到了许顷延助理高卓发来的微信消息:[不要理会对方,一切我会处理。]
她想了一下回复:[好的,麻烦高律师了。]
很快,对方回复:[不客气。]
看到对方几乎是秒回,她震惊,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时间是:凌晨三点二十六分。
这个点竟然还不睡觉,真是“中国好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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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好粥后,言汐快速打包回了医院。
等她赶到留观室门口,手机闹钟刚刚好响了,她快速按掉闹钟,轻轻推开了留观室的门。
推开门的一瞬间,她发现许顷延已经醒了,正斜靠在病床上玩手机。
他见她进来便放下了手机,指了指输液杆挂钩上刚换好的盐水,与她道:“我刚才已经按铃叫护士换过了。”
“好的。”
她把保温盒放在病床边桌子上,从保温盒中倒出一碗小米粥:“许律师,我从食堂给你打包了一份养胃的小米粥,你赶紧趁热喝。”
许顷延唇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如墨的寒眸闪过几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似真似假开口:“你们医院食堂开门真早。”
言汐心虚地避开许顷延的视线,讪讪地打哈哈回:“我们医院食堂比较人性化。”
其实一点也不人性化,早上七点才开门,晚上五点就关门了,连个夜宵都没有。
许顷延喝完粥后,言汐本想在留观室与许顷延多呆一会。
奈何陆桃桃打来电话,让她赶在交接班前回到办公室,要不然顶班被捉到就不好了,只好拿着保温盒离开留观室。
临走前,她迎上许顷延深邃的寒眸,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许律师,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许顷延一怔,寒眸炯炯看向她。
言汐唇畔漾开一抹最甜的微笑:“我叫言汐,语言的言,汐水如嫣的汐。”
说完,她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身后的许顷延突然叫住了她:“言汐。”
第4章 谢谢你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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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汐拿着洗好的保温盒悻悻地回到了办公室。
陆桃桃看见言汐手中拿着保温盒,下意识以为是言汐感谢她顶班特意给她准备的早饭,便不由分说地从言汐手中夺过保温盒。
激动打开,一看保温盒竟然是空的。
她没好气地翻了一个巨大的鄙视白眼给言汐:“糖糖,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我前两天值班把保温盒落在了值班休息室。”
言汐说这话时,脑海中忍不住回忆起刚才她要离开留观室场景。
许顷延那一声“言汐”,让她蓦地停下脚步,激动回眸几乎热泪盈眶看向许顷延:“许律师,你……”
他看向她,如墨的寒眸深不见底,浅浅勾了勾唇:“今晚谢谢你陪我。”
她怔怔地看着面前冷峻帅气的男人,失落的心情无以言表。
他好像真的忘了她。
不过没关系,她可以重新走进他的世界。
想到这,她迎上他的寒眸,微微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许律师,你不介意多我这个医生朋友吧?”
他低低轻笑一声:“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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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汐病历写到上午九点才回公寓休息。
回去前她在通讯录中找到许顷延的号码,给许顷延发了一条短信:【陌城人民医院急诊科温馨提醒:请许顷延先生这几日注意饮食,以清淡为主,不要吃辛辣刺激性食物。】
短信发出去后,她漂亮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紧紧盯着手机屏幕,好长一会许顷延都没有回复。
她没有再等,而是换下白大褂回公寓休息。
下午上班,换好白大褂走出办公室,正准备去急诊大厅。
陆易叫住了言汐,让她去处置室给一个切菜不小心切伤手的病人清创缝合。
言汐她没想到那个切菜不小心切伤手的外伤病人竟然是杨泽超。
杨泽超看见她进来,笑着与她打招呼:“言医生,很高兴我们又见面了。”
她尴尬一笑,忍不住悄悄对面前笑着的男人翻了一个白眼。
谁高兴见到你?有必要这么自我感觉良好吗?
戴好手套后,她轻轻握住杨泽超受伤左手中间三根手指,低头认真仔细检查了一下受伤的手掌心处。
刀口是一条极深的横线,一点也不像切菜时不小心切伤的伤口。
松开杨泽超的手,她一边低头配药,一边若无其事地问:“杨先生,你这是切什么菜弄伤的?”
“土……土豆丝。”杨泽超稍稍有些闪烁其词地回。
言汐心中嗤哼了一句:傻子才信是切土豆丝弄伤的,明显是被人划伤的。
紧接着她说:“防止感染,我先给你打一针破伤风。”
“好的,麻烦言医生了。”杨泽超回。
打完破伤风针,伤口清创缝合好。
言汐一边低头脱手套,一边耐心叮嘱:“两天换一次药,这几天伤口别碰水,防止感染……”
还未等她说完,处置室突然冲进一个踩着高跟鞋明艳的女人。
那女人快跑到杨泽超身旁,一脸紧张又担心神色询问:“表哥,我听陈特助说,你的手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受伤了?怎么会受伤了?家里不是有保姆给你做饭吗?”
杨泽超转头笑着安慰突然闯进来的许顷茹:“顷茹,我的手没事。”
许顷茹看了一眼杨泽超裹着纱布的手掌,又抬眸瞥了一眼正在收拾东西的言汐,忍不住阴阳怪气讽刺:“表哥,你怎么找一个实习医生给你处置伤口,万一伤口感染了怎么办?伤口感染这个实习医生能赔偿你的损失吗?”
此时,正专心整理东西的言汐,看都懒得看一眼突然没有礼貌闯入又对她趾高气扬的女人,更别提理会女人讲的话。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面对许顷茹对言汐的质疑与指责,杨泽超看不下去了,呵斥道:“顷茹,赶紧向言医生道歉。”
许顷茹冷哼一声:“我没说错,干嘛向她道歉。”
顿了一下,她一脸委屈兮兮看向杨泽超,声音嗲得要命:“表哥,你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外人凶我?我可是你亲表妹……”
“咳。”言汐故意咳嗽一声,再一次耐心叮嘱:“两天来急诊换一次药,别碰水,防止伤口感染。”
说完,她快速逃离了处置室。
身后传来杨泽超喊她的声音,她当作没有听到,快步往急诊大厅方向走去。
再不逃离,她估计鸡皮疙瘩能掉一地。言汐离开处置室后,许顷茹语气软了下来,可怜兮兮地央求:“表哥,要不你去跟我哥道歉,我也帮你去跟我哥求情,不就是司机扇了女医生一巴掌嘛,那个女医生也没受什么伤,即便你和我哥平时关系不好,我哥难不成真的会为了女医生来告你,不可能的。我明天就去正晟律所求我哥,让我哥看在我的面子上小事化了。”
“哼”杨泽超不屑地嗤哼了一句:“许顷茹,你还真把许顷延当成你亲哥了。即便你把许顷延当成你亲哥,可许顷延从来没有承认过你这个妹妹。”
说这话时,他如鹰的黑眸划过几分凌厉。
许顷茹被怼的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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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看急诊的人比较少,言汐见没什么事便回办公室写病历。
掏出手机看时间时,收到了许顷延的短信回复:【好的,谢谢医生】。
看到许顷延的回复,她心情愉悦地轻笑了一声。
走到办公室门口,笑容一下子凝固了。
她没想到杨泽超会在办公室门口等着她,而之前突然冲进处置室那个趾高气扬没礼貌的女人并没有跟过来。
她抬眸看向杨泽超,淡淡开口问:“杨先生,你还有事吗?”
杨泽超深邃的眼眸看向她,歉意地勾了勾唇:“言医生,我替我表妹向你道歉。”
她依旧面无表情,语气冷漠:“有必要纠正一下,我不是实习医,我是住院医师。”
杨泽超面露几丝尴尬:“言医生,感谢你替我包扎伤口,方便加一个微信吗,我有些事……”
“不方便。”还未等杨泽超说完,她毫不留情地打断,语气带着疏远与距离:“你是病人,作为医生我替你包扎伤口是职责范围之内的事,没有必要添加私人联系方式。另外,如果是有关之前的医疗纠纷事件,你还是与我的律师联系。如果没什么事,我要去写病历了。”
一说完,她便绕开杨泽超,推开办公室门。
进门后,她快速关上门。
直觉告诉她,这个杨泽超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她相信高卓律师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因为高卓是许顷延的助理,她相信许顷延。
“砰”的一声关门声,让站在门口的杨泽超深不见底的黑眸中浮起几丝自嘲。从小到大都顺风顺水,这还是他第一次吃闭门羹。
此时,他眼底并没有半分的愠色。
相反还蕴着耐人寻味的笑意,唇角不知何时渐渐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许顷延这次我要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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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傍晚到上半夜又是马不停歇的忙碌,到凌晨一点多言汐才下小夜班。
她没有着急回公寓,而是去了急诊隔壁的二十四小时便利超市买了一杯现磨咖啡提神。
办公室桌上那一沓病历资料还等着她临幸。
喝完咖啡后,把一次性纸杯扔进垃圾桶。
透过玻璃,输液大厅中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映入她眼帘。
近窗户边,坐在输液椅上的许顷延正低着头玩着手机,左手挂着吊针。
面容虽没有昨晚苍白如纸,但还是有些瘦削憔悴。
看到他还没恢复,她鼻子有些酸酸的,心中隐隐泛着心疼。
不一会,她激动起来,她已经下班了,预示着她就有时间像昨晚那样陪他输液,照顾他了。
想到这,她激动地想蹦蹦跳跳再转个圈。
极力忍住兴奋,她不断地告诉自己要镇定:言汐,你得保持淑女形象,得矜持一点,千万别把你的男神顷延学长给吓跑了。
为了不让许顷延看出端倪,言汐故意绕着输液大厅走了三圈,最后才在许顷延面前停下脚步,装作“不小心”遇见,而不是“刻意”遇见。
在许顷延身旁空的输液椅坐下后,她若无其事地与许顷延打招呼:“好巧,许律师。”
说这话时,她表面没有多少波澜,内心早已激动得转了好几圈。
把手机锁屏后,男人缓缓抬眸看向她。
他寒眸炯炯盯着她看了一会,轻轻“嗯”了一声,随后又缓缓闭上了寒眸,头靠在输液椅后背闭目养神。
“许律师,你又来输液。”
“嗯。”
“白天怎么不来?”
“忙。”
瞬间,窒息般的沉默。
言汐尴尬地咬了咬唇。
三句话只换来了许顷延的三个字,她忍不住轻声嘀咕了一句:“律师都是这么惜字如金吗?”
谁知刚嘀咕完,耳边传来许顷延清冷低沉的声线:“不忙吗?”
“啊?”她惊了一下。
“今晚不忙吗?”许顷延又问了一遍。
依旧是靠在输液椅后背上闭目养神的姿势。
“我今晚小夜班,小夜班上到十二点就可以下班了。”
言汐忙补充:“每次下夜班前,我都会来输液大厅看看病人。没想到碰到了许律师,好巧。”
睁着眼说完瞎话后。
因为心虚,她不敢去看他,只能下意识地抬眸去看输液杆上的盐水。
她突然发现盐水的滴速极慢,两三秒才滴一下,忍不住问:“许律师,你这盐水滴速是护士给你调的吗?”
许顷延依旧闭目养神着,隔了须臾,才淡淡地回了一个“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