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师出名家,笔锋遒劲有力。”
李云深觉得秦云柔夸的太表面了些,于是又问:“同玄空比呢?”
“各有千秋。”秦云柔说。
李云深:“……”
出了法堂,继续往前走。
秦思思说:“大姐姐, 前面那个最大的殿就是大雄宝殿了,里面供奉着释迦牟尼的佛像, 大雄是佛的德号。宝殿的宝,是指佛法僧三宝。”
“原来如此。”秦云柔点头,跟在秦思思身后步上台阶,进了大雄宝殿。
宽敞明亮的大殿内供奉着释迦牟尼的佛像,佛站在高台上,左手垂下,右手往上抬起,用一双慈悲目俯瞰着前来参拜的芸芸众生。
秦云柔跪到一团明黄色的蒲团上,给佛磕头。
她双手合十,虔诚祈祷。
一愿家人都平安,二愿早日离开国公府。求佛佑我。
李云深等秦云柔起身,睨着她沉静如水的小脸,问她:“刚才同佛祖说什么悄悄话呢?”
秦云柔不敢说,秦思思替她解围:“向佛祈祷是不能说出来的,否则不灵验的!”
李云深耸耸肩,不说便不说罢,说不准是在佛祖面前骂他哩!他还不乐意听了。
众人出了大雄宝殿,继续往前走。
秦思思说:“前头就是入寺庙的第一重殿,也叫天王殿。殿中供奉的是弥勒佛,还有四大天王和韦驮天的塑像。”
秦云柔步入天王殿,体型敦厚笑容可掬的弥勒佛坐于金莲花上,他左手握着一圈佛珠把玩,右手随意地搁在屈起的膝盖上,胖乎乎的脸上满是笑意,两边长长的耳垂搭在肩膀上,看着令人欢喜。
秦思思说:“这便是弥勒佛了。”
秦云柔看着佛点了点头。
这时,一道男音从秦云柔侧后方传来:“世人皆说,弥勒大肚,能容天下难容之事,开口常笑,笑的是世间可笑之人。”
秦云柔和李云深听到声音,同时转过身来。
秦云柔看见身后站着一个穿着玄色窄袖长袍头戴玉冠的男人,他看着同父亲一般年纪,虽然眼角已有了皱纹,但还是难掩年少时的俊俏,五官很端正,气场是那种常年浸润在权势里才有的从容和淡定。
李云深作揖道:“许大人。”
许少彬是太常寺卿,掌宗庙礼仪之事,也是位列九卿的高官,加之他此番有从龙之功,新帝对他颇为器重,在朝中地位十分崇高。
“李大人。”许少彬也对李云深回揖。
两人作揖之后,似乎许少彬还有别的事要处理,也没在天王殿久呆,过了片刻便离开了。
秦云柔看着许少彬离开的地方,微微皱起眉头。
秦思思拉着秦云柔的手轻轻晃了晃,带着丝小奶音的清脆嗓音问她:“大姐姐怎么了?”
秦云柔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我见到这个太常寺卿,觉得有些异样。”
“哪里异样了?”秦思思问她。
秦云柔还是摇头:“我也不知道何处异样,就是一种心里的感觉,他站的笔直,说话也从容,可我就是感觉不对劲。尤其是他刚才的那句开口常笑,笑的是世间可笑之人,你没觉得他语气里有嘲笑众生的意思吗?”
“我没觉得啊!”秦思思道。
秦云柔又去看李云深。
李云深也正好看向她,抬手在她的肩头握了一下:“许大人是太常寺卿,掌天地、神只、人鬼之礼的,他博览群书,刚才也不过是随口一说,哪里来的嘲笑众生之意,是你想太多了。”
是吗?秦云柔眨眨眼,这才点头道:“可能真的是奴婢想多了。”
李云深揽住她的肩头说:“走罢,逛了一下午的寺庙,你这会儿应该是累着了,才会浮想联翩,我们回去罢。”
众人一起出了百丈寺,小仆把李云深的快马从马厩里牵出来。
李云深拎着马绳,在一旁等秦云柔和秦思思道别。
“大姐姐,你下次什么时候来看我啊!”秦思思紧紧拽着秦云柔的手,不想她离开。
“下次……”秦云柔偷偷朝李云深的方向看了一眼:“我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他会允我来看你。”
秦思思知道秦云柔自有她的难处,也别再说什么,而是陪着秦云柔往李云深的方向走来。
李云深让秦云柔踩着圆环,把她先托上了马身,然后自己再翻身上马。
秦思思蓦然红了眼眶:“大姐姐……”
秦云柔也红着眸尾:“小妹……”
李云深见不得秦云柔哭,抬手遮住她的眼睛,可她的泪水还是掉了下来,湿了他的掌心。
“你要是再哭,我下次不带你来了!”李云深一见她哭就心慌,在她耳边凶巴巴恶狠狠地威胁。
秦云柔听罢,赶紧抱住李云深的手掌说:“我……我不哭了,你下次一定还带我来看妹妹啊!”
“一言为定。”李云深亲了亲秦云柔的鬓角,用大拇指给她拭干泪水。
“驾!”只听李云深一声中气十足的吆喝,快步已经飞奔出去。
秦思思用力的晃着手臂,追在快马的后面大喊:“大姐姐!下次再来啊!”
她一路追着马尾,直到快马完全消失在了直道上,这才停下追赶的脚步。
秦思思弯下腰来,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气,与此同时,她的泪水也大滴大滴的沿着眼眶往下掉。
她才十二岁啊,无论如何假装坚强,可还是很想念家人,想念母亲和姐姐们,玄空和寺庙的僧人都对她很好很照顾,可他们都不是她的家人,她真的好想念好想念自己的家人,甚至经常晚上偷偷哭湿了枕头。
她每天早上都把哭湿的枕头藏起来,换上新的,每天都笑的乐呵呵的,去后山给寺庙的僧人挖野菜,变着法子做各种好吃的斋饭哄玄空高兴。
因为秦思思知道,自己能出教司坊,能过这般平静这般好,都是大姐姐用很珍贵很珍贵的东西换来的,她一定要好好珍惜,一定不能做错事情,或者被玄空讨厌了,被撵出寺庙去。
秦思思在寺庙的每一天,很早就起来帮僧人们干活,她表现得很勤快,说话做事也谨小慎微的看人脸色行事,表现地特别懂事特别乖。
她甚至很努力地讨好玄空,为了讨他的欢心,给他叠被铺床,洗衣做饭。因为她实在太清楚这一切都来之不易,所以她分外珍惜。
可是她才十二岁啊,她也会累的。
秦思思看着秦云柔离开的方向,双手捧住哭泣不止的脸颊,慢慢蹲下身来。
她小声地哽咽抽泣,却因为哭的太急,一连打了三个哭嗝,小巧的肩膀也因为哭泣不停的耸动,远远看着像只被人遗弃的小动物,怪可怜的。
玄空站在不远处的树干后面,他身披金色的袈裟,右手握着褐色的佛珠,目光定在秦思思因哭泣而不停轻颤的小背脊上,他的眼眸深处是可以溢出来的佛家慈悲和关怀。
玄空走上前来,走到秦思思身边,慢慢俯身:“他们已经走了。”
他同她说。
秦思思抬起脸来,胡乱的抹着脸上的泪水:“玄……玄空哥哥,你怎么来了?”
玄空掏出一方深色的干净帕子,抬手给秦思思把脸上的泪水擦干净。
“我来领你回家的。”他说着朝秦思思伸出手:“走罢。”
秦思思把自己的小手搁到玄空的掌心。
玄空握住她的手,站起身,牵着秦思思往寺庙的方向走,嗓音清冷淡然,但语气是悲悯而慈悲的,他说:“回家罢。”
家?秦思思眨了眨湿透了的睫毛:“玄空哥哥也是我的家人了吗?”
“是。”玄空没有看她,目视着前方,脚步不停的往前走去:“我也是你的家人,会照顾你保护你的,别难过了。”
第70章 070
当日酉时。
尚书家的嫡女许思一日未归。
尚书府急得四处寻人, 先是找到了国公府来。
说是许思昨日参加完长公主的生辰宴后,便一直没有归家,有看到的仆人说许思是同小郡主安夏一道走的, 便又寻到了淳安王府。
安夏说, 昨夜在国公府聊的投缘, 便邀了许思来她家里做客,小姐妹抵足相聊,竟是聊到了后半夜才睡, 第二日早上卯时未到,许思就起床洗漱, 回了尚书府去。
尚书府的丫鬟也承认, 昨夜许小姐是让她带口信给老夫人,说是在淳安王府同小郡主住一宿,明个儿早上再回尚书府去, 老夫人也出来作证, 说是却有此事。
那么, 许思就应该是在淳安王府通往尚书府的路上, 失踪的。
此事,因为牵连到国公府, 淳安王府以及尚书府,便闹得有些大了,一度闹到了新帝耳朵里。
但毕竟只是失踪了个尚书家的嫡女,又不是什么关系社稷的大事,便只交给了衙门寻人,于是, 衙门派出一批衙役,在城内四处张贴告示和画像, 寻人。
又过了三日。
失踪的许思没有寻到,没想到淳安王府的小郡主安夏,也失踪了。
这样一来,三日内接连失踪两名少女,事情便发展的有些扑朔迷离了,加之安淳王爱女心切,便和同样丢了女儿的尚书大人联名上奏,把此案送到了御书房的桌案上。
新帝要忙国家社稷,哪有时间亲力亲为去调查失踪的少女案,更何况衙门已经在皇城内四处张贴告示寻找许思,按理说,匪徒看到刑部在调查此事,应该暂时收手的,只是万没想到许思还没寻到,又失踪了个安夏。
也不知这掳走许思和安夏的是不是同一个人,若是同一个,那这匪徒也太猖獗了!简直可以说是藐视皇权,目无王法!
新帝把李云深喊到御书房去,又拿了安淳王和尚书大人联名的奏本递给李云深:“此案,爱卿如何看的?”
李云深对此事略有耳闻,看了奏本只是说道:“失踪案是刑部在管,它下头的直属衙门已经派了衙役去张贴告示,四处寻人了。”
李云深话里的意思明明白白,邢部在管,衙门在查,不归他大理寺的案子他不插手!
新帝扶着龙椅慢慢起身,从书案后头走出来,走到李云深跟前:“你是不是因为赐婚圣旨的事情,还在心里怪朕?”
“微臣不敢!”李云深低头道。
新帝无奈地叹了口气:“那日,长姐来宫里陪朕下棋,朕赢了三盘,一时高兴便无意随口提了一句,没想到……”
新帝按住李云深的肩头:“深儿啊,舅舅真不是故意的!”
李云深低着头,并未接话,脸上表情很严肃。
“唉!”新帝再次长长叹气,摆摆手道:“行了,你下去罢。”
“是。”李云深点了下头,这便躬身退出了御书房。
……
城东衙门里,知府老爷,师爷都忙的焦头烂额,三日内城东管辖区里接连失踪两名贵女,出了这般大的事,上头的刑部大人一直在给衙门施压,甚至勒令他们三日内必须抓住真凶,找回尚书嫡女和小郡主来。
“三日!别说是三日了!就是七日也不一定找的回啊!”知府老爷把刑部昨日送来的文书往桌案上一放,连连摇头。
旁边足智多谋的师爷也是一筹莫展。
两名少女都是在回府的路上失踪的,失踪的悄无声息,匪徒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没有线索的案子,如何破嘛!去哪里找人嘛!
捕快萧鹤穿着红衣,腰间挎着把削铁如泥的明月刀,他单手按在刀柄上,带着十七八个年轻力壮的衙役从外头走进堂内。
知府老爷看到萧鹤回来,赶忙起身相迎:“寻的如何了?可有发现什么线索没有?”
萧鹤握着明月刀的刀柄站在堂下,叹息着摇了摇头:“没有任何头绪。”
知府老爷痛苦的抱住脑袋,嗷呜一声:“这可怎么办嘛!上头一直在施压,还勒令我们衙门三日内把人找回来!这都第二日了!”
萧鹤摇头:“没有线索,要找回贵女,难如登天,莫说明日就寻回,就是十天半个月,也很难!”
“本官也是这么说唉!”知府老爷抬手去摸脑袋顶上的乌纱帽,觉得此帽危矣。
……
就在安夏失踪的第五日。
萧鹤早上卯时不到就起身洗漱,妹妹萧月正在厨房给她做早饭。
兄妹俩的父母走的早,相依为命着一起长大,也可以说是萧鹤一手把妹妹养大的,两兄妹的感情很深。
见萧鹤洗漱完,萧月把蒸好的馒头包子端上了桌。
“哥哥,这几日起的可真早!”萧月坐到萧鹤身边说道。
萧鹤拿了个肉包吃,边吃边说:“皇城内接连失踪两名少女,上头催的紧,衙门也风声鹤唳的,每日都卯时三刻就整队出发寻人,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