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朱邪玛尔,被拉来凑数的,在这里根本没什么认识的人。”
“你也是被拉来的?唉,兄弟,我叫翟阳,跟你一样。在家好好地牧羊,突然被征召来打仗。”翟阳的声音越来越小,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着,生怕被人发现。
“谁说不是呢?虽说咱们突厥人英勇善战,但是说不定哪天连命都没了。”
“就是啊,唉。”
霍峥眉头一挑,神秘地说道,“你知不知道土方大人带人去流沙滩的事,据说死了好多人。”
“你消息也太不灵通啦,咱们都知道了,而且还知道土方大人带回来一个神医!厉害的很。”
“神医?翟阳大哥,你知道神医在哪里吗?我家孩子病得严重,我们部落的巫医都治不好,想找神医问问。”
翟阳指了指不远处,“喏,在那里,土方大人特意给神医弄了个药房,就没见她出来过。门口日日有人守着呢,我看你也问不着。”
“多谢翟大哥,我总要去试试。”,霍峥指了指营地外头,一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样子,说道,“你忙你的。”
得到素问的确切消息,他便状似无意地要闯进帐子,被看守的两个士兵直接挡在门口。
霍峥用突厥语大声嚷道,“我家小满天天啼哭,也不知道哪里不舒服,求神医帮忙看看。”
帐子里的素问听到这熟悉的嗓音,怔愣了一下,下一秒就惊喜地差点跳起来。
看守的士兵立刻凶狠地拉住霍峥,警告他,“神医不见任何人!”
霍峥假装好像被吓到的样子,畏畏缩缩地点头应是,听话地离开了此处。
到了子时,霍峥再次出现时,门口的两人已经半靠着帐子,陷入了昏迷。
他立刻掀开帐子走进去,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面前朝着他巧笑嫣然。
霍峥一把上前抱住了眼前的人,心里再也无法压抑住恐慌和害怕,喃喃说道,“幸好你没事。别怕,我来救你了。”
素问轻轻地回抱住他,拍了拍他的后背,小声说道,“我没事,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之前听到你的声音,我还以为在做梦。”
静谧片刻后,霍峥松开素问,问道,“突厥大汗重病了吗?”
素问解释道,“不是生病,是重了毒,一种慢性毒。我骗他们说是归一,好拖延时间。”
霍峥点了点头,向素问道出自己的计划。
“我该如何配合你?”
“能做出突厥大汗中的毒吗?”
“有现成的,我闲来无聊,做了好几份,还有解药。”
霍峥接过素问递过来的药丸,说道,“在这等我,事了之后,我们立刻回去。”
“好!”
接下来几日,突厥大军中突然接连倒下好几位权贵,都是继承汗位的候选,且他们的症状和当时突厥大汗一模一样。
独独有一人安然无恙,此人便是威望极高,掌握了军中半数军权,是下一届汗位的最有力的争夺者骨力罗。
听闻这个消息,突厥大汗气得呕出一口鲜血,他暴跳如雷,指着营帐外吼道,“他这是想干什么?他以为杀了我们所有人,突厥就一定是他的了么?”
土方跪地不敢说话,心里也在埋怨骨力罗,又觉得此事太蹊跷,不过大汗还在盛怒,还是不要触霉头了。
还没等突厥大汗有所处置,各个中毒的权贵们都纷纷拖着病体,要求大汗杀了骨力罗。
短短半月时间,前头突厥士兵还在高士达的骚扰下,疲于作战,后头却是已经乱成一团,等一切尘埃落定,金源镇已经被高士达和鲁厚徳收复了回来。
这时,刚刚稳固了政权的阿波可汗才有闲心关注前方战事,听闻金源镇失守,再次急怒攻心,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陷入了昏迷。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素问和霍峥两人趁着突厥大军混乱,换上了士兵的衣服,左躲右避地出了营地,在土方率人追杀之前,进入了再次属于霍家军的金源镇。
高士达一拳打上霍峥的胸口,“听说你在突厥大军搅得满天风雨!真有你的。”
霍峥眉眼尽是自豪,指了指身旁的素问,说道,“多亏了素问。”
“行了行了,谁不知道你们两口子。”
鲁厚徳大笑道,“你们都有功劳,别谦虚了。”
说完这话,鲁厚徳又正色道,“霍峥,高士达,你们各自带领两万兵丁,立刻从东西两方向夹击突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是!”
两人立刻领兵应战,而群龙无首的突厥此时正是漏洞百出,如同一盘散沙,不过半天时间,就打得他们如同败家之犬,溃逃出金源镇方圆百里之外。
此战结束,突厥大军剩余不到三万人。而天气日渐寒冷,又缺乏过冬的物资,这三万人最后剩下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霍家军众人回到函关城那日,整个城的百姓都分散在街道两旁,满是敬意和骄傲地看着进城的士兵,这其中有自己的儿子,自己的丈夫,还有父亲……
霍家军此仗大胜,突厥丢盔弃甲,伤亡众多,恐怕十年之内都没有再战之力。
战报送入京城,圣上大喜,京城大喜。一扫最近一年内,各皇子,大臣们接连下狱,软禁,抄家的紧张凝重气氛。
京城到处张灯结彩,而圣上也对霍家军众人论功行赏,霍峥和高士达都升了两级,一时间成了京城权贵打听的热门人选,还好两人并未来到京城,不然可真要烦不胜烦。
大将军也趁机上奏乞骸骨,圣上同意并加封他为镇国侯,侯位世袭罔替。
远在边关的霍峥听闻那几位殿下死的死,软禁的软禁,嗤笑一声,便扔在脑后不再去想。现在最重要的是讨好这大商朝举世无双,妙手仁心的扁无名扁大神医!
扁无名看着在自己面前恭恭敬敬,不卑不亢的少年郎,心里那点听闻他过去风流轶事的愤怒也渐渐消散,再看他对自家小徒弟跟前跟后的照顾,而小徒弟虽然什么都不说,可是那满含笑意的双眼可比给那小子说好话还要有说服力,算了算了,女大不中留啊……
还是小满可爱,哦哟哟,这小腿踢的真有劲,手指又细又长,以后可以跟外祖父学针灸咯!就是这霍老头太讨厌,老是和自己抢着抱小满,小满以后可不能跟着他学武!
第56章 (贵妃的权臣1)
霍峥和素问大婚后, 高士达日日扛着自家大儿子问他何时生个一男半女,霍峥总是摇头微笑,指指跟在霍佑安身后摇摇晃晃跑着的小满, “我闺女可比你大。”
边关安宁,素问每隔一年就要丢下自家夫君, 天南海北的游历,医治各种疑难杂症,霍峥从不阻拦,只恨自己责任在身, 没有闲暇时刻陪她出门。
这日, 素问陪着诗诗姐姐上山还愿,向来不信神佛的她虔诚地跪在佛前, 颔首低声说道, “都弥娘娘在上, 求您保佑夫君日日平安, 小满健健康康。”
诗诗好奇地问道, “这都弥娘娘是谁呀?很灵吗?”
素问眨了眨眼, 笑道,“很灵的, 诗诗姐姐也拜拜, 都弥娘娘心善,一定能听到咱们的祈愿。”
花念惊讶地转头看着一旁喝酒剥瓜子的都弥,“素问怎么知道你?”
都弥哈哈大笑,“不可说, 不可说......”
两人笑闹间, 灵愿池又荡起涟漪,一个透明的灵魂从中浮现。不过, 这人和之前出现的几个截然不同,只见他身着完好无损的华贵外袍,一身的气势,眉眼间积威甚重,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四周,抚着空荡荡的胸口。
都弥读取了他心中所想,问道,“你若是投胎,下辈子一定锦衣玉食,一生无病无忧。”
那人摇了摇头,执意看向都弥。
都弥叹了口气,“行吧,都是倔驴。”
弹指一挥,灵愿池的漩涡再次席卷而来......
宋衡睁开双眼,打量四周的环境,发现自己正身处朝堂之上,百官们个个义愤填膺,朝着殿上激昂地说着什么。
他随着众人的目光往上看去,只见一个身穿鹅黄宫装的女子坐在上首,头戴赤金红宝石步摇,额心点缀了正红花钿,眉眼间尽是华贵妩媚,螓首玉颈,身姿曼妙,一颦一笑都动人心魄。
她伸出纤纤玉手不耐烦地捂住嘴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角也因此浸出两颗泪水,双眼微红。
一双丹凤眼撇向身旁的帝王,娇嗔地捶打了下他的胸口,丝毫不把底下众人的攻讦当一回事,反问道,“都骂完了?还有谁没骂的,赶紧。”
这话一出,刚刚出声的官员们心中一噎,这骂再多有什么用?这位皇贵妃根本无所谓啊!
而被骂的皇贵妃——沈灵期,扫视了下朝堂上的百官,将目光看向下侧首位站着的男子,皇帝面前的大红人,太子太傅宋衡宋大人。
说来也奇怪,一样的墨色官服穿在他身上,就特别赏心悦目,像一杆碧绿的青竹。同样是被人攻讦,从他口中说出的,好像也会更悦耳点!大概是因为这位宋大人貌比潘安,面如冠玉?
沈灵期好奇道,“咱们宋大人怎么今日一言不发?可是憋着什么厉害的话?”
宋衡压下内心的波涛汹涌,看向上首,原本古井无波的眼中也燃起了火焰,他手执笏板,恭敬地行礼道,“皇贵妃娘娘秀外慧中,端庄明理,堪为天下女子典范。”
沈灵期愣住了,她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再看向身旁的圣上,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而朝堂之上的百官更是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堂堂太子太傅,向来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攻讦皇贵妃的宋大人,居然会如此光明正大的夸她,不对,宋大人一定是在讽刺贵妃!
沈灵期也是这么想的,只见她柳眉倒竖,凤眼圆睁,喝道,“本宫可比不上你说的这几个词,宋大人大可不必如此!”
宋衡怔在当场,这才反应过来,如今朝堂上下暗地里都叫沈灵期红颜祸水,恐怕没一个人觉得这些都是他心中真实的想法。
上一世,皇帝李湛和宸妃柳悦意在叛贼柴关攻破京城城门,屠戮无辜百姓,抢掠金银珠宝时,丢下所有人,被暗卫保护着,偷偷从暗道狼狈离去。
而身在冷宫的皇贵妃沈灵期却独自登上皇城城墙,呵斥柴关禽兽行为,上不能忠君,下不能爱民,是个不忠不义的小人。
在柴关派人来抓住欺辱沈灵期时,她纵身一跃,从高高的城墙上毫无留恋地跳下,以身殉国。
这壮烈之举,震惊了朝野,也在宋衡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谁也没想到人人口中的红颜祸水,那一刻是那么的大义凛然,宁死不屈。
而在她死后,宋衡才从沈灵期的贴身婢女口中重现了一个俏皮可爱,心软善良,虽然有时候脾气不太好的大小姐。
想象中的样子和眼前明艳的女子重合起来,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宋衡仍旧恭敬地回道,“下官没有半点诋毁皇贵妃娘娘的意思,刚才所说都是臣的肺腑之言。”
沈灵期听了,越发生气,小脸气得通红,一把甩开身旁李湛的手,气冲冲回了长乐宫。而李湛则是毫不在意地说道,“诸位别介意,贵妃还是小孩子脾性嘛。”
百官听了李湛的话,有的唯唯诺诺地点头,有的则写着满脸的不赞同,面色铁青,抚着胡须不住地摇头……
长乐宫里,如意见自家娘娘风风火火地回来,看向身后的清泉,问道,“娘娘这是怎么了?”
“还不是朝堂上那些人,天天骂咱们娘娘,特别是那个宋大人,长的倒是一表人才,说出的话真是气人。”
“清泉,快给我打盆水。”
“诶,来了。”
清泉端着一盆水,跟在如意后头进了寝殿,“娘娘,水来了。”
沈灵期赶紧上前,将手伸进去细细的清洗,连指甲缝里也不放过,“李湛这狗皇帝,真是看他一眼都觉得脏了眼睛。我要好好洗洗我的手。”
如意和清泉无奈地对视了一眼,古往今来,恐怕没有一个妃子像咱们娘娘一样讨厌当今陛下了吧?
净完手,沈灵期才坐在绣凳上,满足地吃着如意嬷嬷刚做出来的点心,动作优雅,姿态柔美。
而一旁听了清泉复述的经过,如意有些吃惊地问道,“宋大人真这么夸奖娘娘?”
沈灵期凤眼一翻,“那是夸吗?那是彻彻底底的讽刺。”
如意轻笑着给她倒了一杯水,说道,“定是宋大人发现了娘娘的优点,对娘娘改观了。”
“哼,我才不要那个小心眼改观呢!”
正说着话,外头的婢女秋月禀报道,“贵妃娘娘,宸嫔娘娘前来拜访。”
沈灵期端着茶水,不动声色地喝下一口,“不过是两句不痛不痒的攻讦,也值当她特意跑来一趟,还真是小家子气。”
清泉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娘娘要不回了她?”
“不用,让她进来,正好我这有口气没处发呢。”
而前殿的宸嫔柳悦意,如今正带着婢女暮雨枯坐在殿内,直等了半个时辰,连上的茶水都变得冰冷起来,也没见那沈灵期出来。柳悦意来时的兴致高昂,如今也渐渐冷却了下来。
暮雨忍不住地为自家娘娘道不平,“娘娘,这贵妃娘娘谱也太大了,她一直不出来,咱们要一直等下去吗?就算是陛下,也没让您干等这么久过。”
柳悦意神色平静地说道,“皇贵妃娘娘让我们等,等着便是。就是有再大的谱,你还能怎么样?”
暮雨脱口而出,“咱们去告诉陛下,让他……”
“哦?让陛下怎么处置我呀?”
沈灵期刚进前殿,便听到有人口无遮拦地要陛下处置自己。她冷笑一声,“宸嫔娘娘真是好大的威风。这位暮雨姑娘?呵,名字晦气,人看着更晦气。”
柳悦意被她说的脸色惨白,泫然欲泣地拉着暮雨跪了下来,“贵妃娘娘息怒。暮雨也是无心的。”
“无心?”沈灵期笑道,“没想到宸嫔娘娘倒是会找理由,把以下犯上,挑唆帝心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