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美人(重生)——风储黛
时间:2021-07-01 10:18:27

  不得不说霍西洲这一举动炸开了锅,林侯那边战事吃紧,情况对大周有诸多不利,本来周人就指望着霍西洲这边能够发兵解救,谁知道传旨的天使被他扣住不回了,说是天使自己想留长云,可是谁信?
  没有一个人相信,所有人心知肚明,这是霍西洲推脱出兵的说辞,实则暗中软禁的了内侍官,不放他回长安报信了。
  这霍西洲本身就是贼子出身,果然,现在就露出了他的狐狸尾巴!
  消息传回长安没有多久,霍西洲的案头就多了一封信,李图南接了,说是从长安快马加鞭送来的。
  霍西洲疑惑:“长安还有熟人惦记我?”
  只怕是贺退思吧。
  他离开长安已经一年,按理说贺退思早该从留侯那弄明了身世原委,缘何一直没有音讯传来?
  难道在知道了自己真实身份乃是天子与雪美人所生的七皇子后,贺退思还能坐得住吗?
  霍西洲暂未多想,将案头那封没有署名的信件拾起,拆开了外面的封蜡。里边装了两张纸,打开,只见一气呵成的行书挥挥洒洒千余字,竟无一字事情,而全是对霍西洲的激情辱骂。
  长云小儿,信口雌黄,目无天子,实乃猖狂。
  长渊军背信弃义,主帅如此,焉能治军?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尔实乃襟裾马牛,衣冠狗彘之辈!
  ……
  这千字辱骂霍西洲倒是忍着,黑着一张脸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信纸的最后,赫然凝结着一坨不知道隔了多少夜的发黄老痰。显然是写到兴奋处,激情口吐所致。
  “……”
  将信纸翻到背面,则是大笔落款,墨色深得生怕霍西洲“狗眼”看不见一样,明晃晃大喇喇地提着他响当当的的大名——卢偕隐。
 
 
第104章 我舍不得杀你,但我知……
  西夷这次是有备而来, 援兵久久不至,林侯与之鏖战已久,边境粮草告急。加上西夷军队一路过关斩将, 先折了大周三城, 如今正是气焰嚣张之际,再与之对阵之际, 只怕最多只能打成平手,保证接下来不再弄丢国土而已。
  但就算是平手, 这对于天.朝上国的尊严和林侯一生征战沙场的临敌经验而言, 也已经算是奇耻大辱!
  林侯渐渐心烦意燥, 他麾下的副将, 见林侯虽然不问长云那边的动静,可这完完全全是在逞强!副将按捺不住, 日日询问长渊军,得到的答复就是,没有答复。
  长云催不动, 便只有去催请长安。
  战报上将西夷的优势渲染得极为浮夸,几乎此战周人必败。
  在如此渲染之下, 周人愈加心急如焚, 也因此, 涌出了一片质疑辱骂长渊军的声音。
  “长渊军有不臣之心。”这是天子耳中听到的最多的话。
  但也还有一派坚持认为, 虽然长渊有出尔反尔之嫌, 这时候仍不应对霍西洲将话说绝, 否则势必引起他的逆反, 将局势拖入愈加无可挽回的境地里。
  天子的身体江河日下,守这两派言论催逼,只能尽力斡旋平衡。
  霍西洲啊霍西洲, 你可莫让朕……失望。
  如果说,之前林侯军中发向长安的战报有夸大之嫌,而在两个月之后,因为一场突袭战,形势已经完全告急。
  这场突袭是林墨池身为先锋的一场偷袭战,当时林侯对突袭行动寄予了厚望,将军中可用的最精壮勇猛的部下都编入了林墨池的这支突袭队,然而这场突袭,却仿似被西夷事先预料一般。
  她们趁夜黑风高摸到西夷王帐驻扎之所,却误入了敌方的金蝉脱壳之计,林墨池陷入了西夷主力的围剿当中。
  最终,林墨池的队伍被杀得只剩下她一个人,被西夷生擒。
  由于没有人活着回去,周军只以为郡主与那些精锐已经全军覆没,一时之间,从主帅到马前卒,人人士气锐减,毫无战意。
  生擒林墨池的不是别人,正是高黎王子。
  当林墨池被解开眼前的绸带,见到高黎王子和他身旁那个现今因为三年之约本该待在霍西洲身旁的西夷大巫的时候,她一下子犹如疯了一般,歇斯底里地挣扎床柱上的绳,大叫:“霍西洲果然背叛了大周!他果然……”
  林墨池被绑在高黎王子的床边,背后抵着床柱,绳索用的是西夷最结实坚韧的牛皮绳,凭她再怎么神力,也不可能挣扎得开。
  高黎王子在床边凝视着她,很久很久,忽然说道:“自从那日长安马球场上一见,我一直忘不了你。”
  林墨池的歇斯底里瞬间停住了化为云烟,她抬起头,仅能这样看他,在暮色黄昏当中,高黎王子脸上最显眼的就是他的红胡子,还有一双敏锐得犹如鹰隼般的漆黑眼睛。
  林墨池嘲讽一笑,讥刺道:“你杀我手足袍泽,何必来与我假惺惺说这种话!”
  高黎王子皱眉:“你们也杀我们西圣人,你们以前也不把我们西圣人当人看,何况战场上没有对错,你们来偷袭我,不也正是想要杀死我吗?出于反击,我也可以杀死你们。但是他们是他们,你是你,我可以杀死他们,但是我舍不得杀你。就这么简单,我必须留下你。”
  林墨池更不屑于听他的歪理辩解,只冷笑:“西夷自古以来就是我们中原的附属国,这一点从前朝就开始了,西夷臣服于中原,而中原绥抚四境,为周边附属国筑起藩篱,使莫敢欺负。西夷人如果不愿朝贡,或者想减免朝贡,根本不该发动战争,有的是更好的和谈办法。”
  “和谈谈何容易!”高黎王子神情有些激动,一臂挥出,掀翻了床边那只式样精美的高脚椅,气得胸脯急促地起伏,但当她见到林墨池对此似乎是不屑一顾,仿佛料定他接下来口中所要讲的都是歪理邪说的时候,高黎王子的怒意翻了倍,但他对着心爱的女人,怒到顶点也不能做什么,反而笑道:“不过你认为,如今的大周国连我们区区西圣国都打不过,还能庇护谁呢?”
  他弯下腰,正脸挨近林墨池,平静地反问她这句话。
  但这句话,却已让林墨池噎住无言。
  高黎王子收到了满意的效果,他站直身体,平静地对她说道:“你说得对,从你们前朝开始,西圣国就是中原大国的属国,但你一定不知道,西圣国曾经交给前朝的折合白银不过岁贡三万两。而到了现在,已经翻了一倍不止。西圣国不是求的是和盟而不是臣服,更不是这份臣服所带来的屈辱!你听听,正如你,还有你的袍泽,你们的百姓是如何称呼我们西圣国的?就算我身在长安,也没有人不是以‘西夷’二字辱我!”
  “当中原国富兵强之际,我们确实不敢与之一争长短,但如今,你们的大周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为何还敢妄想将我西圣国视作猪狗牛马?任你们玩笑驱策?”
  高黎王子眯起了眼睛。
  “我虽然不才,但我身为西圣国的下一任王,有权利更有责任,令我的子民不再承受如此之高的赋税,不再被人如此轻贱!兴兵犯周在你们看来是下策,但哪怕,只是让你们这些昂起高贵头颅的周人认识到你们在李家王室的带领下已经走到了山穷水尽,就应该丢掉那些傲慢和幻想,我也已经成功了一半!”
  林墨池对于他口中屡屡提到的“穷途末路”不能认同,她张口反驳:“你错!大周不可能如你所言!三年前大周得胜南蛮七十二郡……”
  “那欺世盗名的七十二郡如何能与我货真价实的三十六州相提并论!”高黎王子高声打断她的话,“大周的郡主,请你认识到一点,就算是如此,当年你们也是凭借了霍西洲这柄利剑的锋利,才足以划开南蛮的防守空洞。否则,你们帝王将南蛮视作心腹之患,怎么不敢以前就兴兵动武?怕是也有这个自知之明吧。”
  林墨池的唇瓣咬出了血痕,倔强地不肯承认,其实站在高黎王子的角度上看,他说的是对的。
  高黎王子本来还待再说,霍西洲明明助你林家平叛有功,却被林侯恩将仇报打落山崖,现在又有何面目指望他带着长渊军来救你们。何况,他与自己有言在先,不掺和西圣国与大周之战。
  但是,这样的话在面对林墨池如此泫然欲泣的脆弱姿态时,他一时不忍,没有说出口。
  林墨池倏然瞥着他身旁的西夷大巫,冷面问道:“你身边这个西夷巫医又是怎么回事?”
  高黎王子怔了怔,反应过来,她说的人是大巫,应该有不少人知道,当初他回了西圣国,大巫则留在了长安为燕攸宁治眼睛。
  这件事颇有些微妙,毕竟高黎王子曾经表示千百个不愿意让霍西洲夺走自己的心腹爱臣,但最终大巫还是留在了长安,答应替燕攸宁治疗双目。有心之人自然会想到,这其中,必然有霍西洲给了他什么好处。
  林墨池声音发颤:“所以,霍西洲答应了你什么?”
  高黎王子蓦然冷了脸,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对峙不久,他一手拽着大巫,将他拉出了门。
  他知道林墨池的倔强要求,道她必定不会因为同袍死在自己的手上便去寻死,多半,她还想找到机会刺杀自己。
  虽然真相令人发苦,但,从一开始就站在了对立面,他自忖理智却毫无道理对她有了好感,这本就是不应该的。现在,该是时候回归正途了。
  林墨池也以为高黎王子抓了自己,会趁机好好地羞辱自己,就算如他所言当真对自己有丝丝的心动,但战场的敌对不会有任何的改变,自己这个傲慢的郡主,该是时候挫挫锐气了。
  然而事实并没有。
  高黎王子的婢女待她如奉主家。
  三日之后,高黎王子来到她的面前,亲手释放了她。
  林墨池难以相信,“你……为何放我?”
  高黎王子苦笑:“我舍不得杀你,但我知道,我们之间必有死战,是永远不可能的了,我现在只好放了你。下一次相见我们就是敌人,只有你死我活,这样可以吗?”
  “单打独斗我不是你的对手,我现在给你松绑,左右无人,你立刻就可以弄死我。”高黎王子的脸色更难看了,但还是在给她解绑,“如果你不弄死我,今天我放你,我们就算两清,你也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了。”
  居然连心理负担都替她考虑到了。
  林墨池的手掌有点儿发抖。
  直到现在,她都还不能完全理解高黎王子这个人,如此大好的机会,他如果喜欢她,大可以不杀她,将她隐姓埋名地藏起来送回西夷王都,对外则宣称她已经死了,更可以有力打击周军军心。他的父侯英明一世,但毕竟年已老迈,战场上已经不见得是他的对手,他根本无需惧怕。
  但是现在,他却是要放自己走?是阴谋吗?如果现在对他出手,是否他的刀斧手就蛰伏在这四周,只要她动任何杀念,立即就会有人冲进来将她毙命?
  怀着这怀疑,一直走出了西夷兵营地的辕门,高黎王子的下属为她牵来了一匹汉血马,林墨池才意识到,高黎王子是认真的。
  他将手里的马缰交给她,微微一笑:“走吧。”
  风吹拂着他毡帽底下天然卷的红发,以及绕了下颌角半周的红毛。
  这让这个如此异域的人看起来居然多了点人的味道。
  林墨池不可能因为他释放了自己便感恩戴德,他的手上沾满了自己兄弟的鲜血,今生今世只能是死敌,她不可能原谅他。
  林墨池将缰绳拖入手里,“如果我的刀现在出鞘,你会先反制杀我吧。倒也不必装得如此情真。”
  她说完,翻身上马。
  高黎王子笑道:“嗯,大周的郡主,你猜对了。”
  林墨池打马扬鞭,绝尘而去。
  直到那抹绿色的倩影消失在了原野之后,高黎王子的脸上的笑容才慢慢地撕裂,变成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表情。
  那天,他就在那片被旷野微风充斥着的辕门外,独自停到暮色降临。
  林墨池回到自己大周的阵营,才发觉,如果再晚一步,他父侯已经要为她出讣告了,连为她请旨加封的折子,父侯都已经拟好了。
  她回来之后,见父侯头上突然已是华发丛生,料想这几天父亲为自己担惊受怕,心里的痛比她更甚不知道多少倍,不禁泪落如雨。父女两人抱作一团,久久无声。
  经此一役,大周失去了主力,林侯也险些失去了自己的女儿,林侯不愿意再让女儿出战应敌,“这到底是男儿之事!太危险了!”
  林墨池坚决摇头:“战场上没有男女之分,只有敌我之别,这是父侯你教给我的,女儿一直谨记于心。你说我们林家已经没有儿郎,女儿也曾说过,女儿一人,可抵十个儿郎!”
  女儿如此执拗,林侯也反驳她不得,苍老的嗓音细细地抖着:“既然你意已决,为父只能以你为荣。修整旗鼓,十天之内吃好喝好,十天之后,咱们破釜烧营,与西夷蛮人决一死战!”
  不仅林墨池,连同所有周人将领,都一同铿锵应答:“决一死战!”
  如林侯所言,这十日,迟迟等不到援军到来的周军吃光了最后的粮草,再第十日的夜晚,将锅灶一并砸毁,一把火烧光了驻扎的大营,军队以背水一战的决心向西夷进发。
  西夷人眼见东南角熊熊火气,便知道敌人来犯,也早早严阵以待,双方在剑川之外一决生死。
  这一场战役,周人抱着已经无路可退,不能返回长安,埋骨西陲的必死之心,打出了前所未有的声势。
  但同时,在这种悍不畏死、杀两人则为赚到的心态驱使下,周军的死亡数目也比以往更加壮观。
  林侯年纪老迈,尚且亲自拔刀冲向战场,如林墨池周骠等人,也英勇奋力参战,杀敌无数。
  西夷兵渐有不敌,这时,突然听到高寨之上有人喊道:“放滚石与火油,放箭!快放!”
  正一刀解决了一个周兵的高黎王子听到这不知道谁的呐喊,立刻扭头大喝:“不许放!”
  可是已经来不及,霎时间,驻守城池的西夷军放出了如林箭雨。
  箭雨笼罩之下,任你神功盖世,也难幸免。
  无数的周人中箭倒下,哀嚎遍野。
  高黎王子惊呆了,直到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女子倒下的声音。
  “不——”
  高黎王子着了魔一般,发疯乱杀了数人,朝着那一袭青衣倒下的方向拔足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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