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这失传已久的传承竟然出现在陈隐之手,无论她是从何而来,都是天佑赤霄门!
在这一刻,乾清道人复杂的神色看着半空中的陈隐,脑海中闪过诸多想法。
忽然,原本已经昏暗的天际染上了一抹紫黑色。
有层层紫电卷着厚重阴云,从远方朝着‘天堑’滚滚而来,乾清道人似有所感,登时运气大喝一声:
“所有在演武场的弟子立刻退出‘天堑’!”
紫电乘劫云,难从东方来!
这,便是陈隐的劫云。
谁也不会想到,一个修士竟在比斗场上陷入了最重要、又最危险的时刻。
陈隐要破镜蜕凡了,而这也是她的第一场劫。
第47章 天下大比15 生死一线——似遇故人……
处于玄妙之境的陈隐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赢得了比赛, 她只身立于半空中,周身几乎没有一点灵气波动,仿佛整个人都被定格在空中, 时间的流逝在这一瞬间也彻底停止。
万物生息在她体内经脉反复流转, 每经过一处,便会有细微的‘咔嚓咔嚓’声在她体内各关节轻响。
她看着周围的一片黑玄之地, 意识朝着四周扩散,直到黑暗的边界, 她摸到了一层不可见的屏障。
处于玄妙之境的陈隐虽然不知身在何方, 但她的心情很平静。
手掌在那层屏障上按了按, 她心中有种莫名的冲动;
她想冲破这层屏障, 想捅破这头去看看对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这么想着,黑暗中的陈隐手下用力, 掌心中溢出一丝灵气,朝着那屏障狠狠轰去;
身前透明的空间中,就在她出手的一瞬间发出一道碰撞的闷响, 紧接着,她眼前看到了蛛网一般的裂痕。
一抹光芒从裂痕中缓缓溢出, 照亮了这个黑暗之地。
陈隐平静的心底涌上一层渴望, 她再次提起拳头, 狠狠砸在了那裂痕之处。
外界‘天堑’之中, 还未离开的弟子纷纷被驱散到了看台外, 他们有的还没赛完, 便一脸懵逼地被叫停了比赛。
等本就暗青色的天际被一层厚厚的阴云席卷而来, 云层中还夹杂着不正常的紫电,粗若手腕反复游离,众人这才明白, 是有人要渡劫了。
修士第一次渡劫,是在破镜蜕凡。
此境闻名可知意,如蚕蛹蜕凡破茧而出,重获新生。
紫电雷劫会从天而降,即十八道天雷贯穿修士的□□,以此来将凡体肉身中的杂质消除、拓宽经脉识海重塑肉身。
蜕凡意味着一个崭新的起点。
一旦跨过这个境界,那便代表着一名修仙者真正地褪去了□□凡胎,可被称为灵体。
但也正因如此,雷劫对于大多数修士来说,是非常危险的。
大多数筑基修士在到达筑基大圆满后,会花一定时间准备渡劫要用的防御装备、丹药和阵法;
像陈隐这样忽然就破镜的,很容易承受不住雷劫的轰击。
乾清道人屏退了在‘天堑’中的其余人后,便着手布置阵法。
他长袖翻飞,数枚圆润的黄色阵石从空中抛出,按照阵法卦象坐落在陈隐身旁的几个阵点;
老人手捏道决,登时那些阵石爆成一团团黄色的灵气,形成数个小型漩涡。
一个繁密的防御阵法便在陈隐的周围升起,形成一个圆弧将陈隐护在阵法之中。
就在阵法彻底完成的一瞬间,乾清道人也退出了‘天堑’;
此时漫天的紫电阴云已到陈隐的上空,众人甚至能听到“噼里啪啦”地细碎电流声,令人头皮发麻。
远远地看到自己大弟子的身影,乾清道人并未直接回到云端,而是纵身降到了傅重光和崔穆青的身边。
周围的赤霄门弟子纷纷行礼,乾清道人挥了挥手,看向傅重光:“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一早便到内山了。”傅重光微微垂眸,拱手道。
乾清道人点点头,看向天际那点红影,“想必你刚刚也看到了,那陈隐,手持师祖的传承道印;她修为进阶是我生平见过速度最快的、最有天赋的,说不定能同你一起进入升龙门。”
“届时你替我照看一下这个孩子,她毕竟身负师祖道印。”
乾清道人如此说道,但他并不指望自己这个弟子答应。
傅重光从小没有□□感情,能够同几个同门师兄妹相处在同一个山门下,已是难得;
现在要求他去照拂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修,恐怕他并不会答应。
乾清道人就是这么一提,他并没想着要得到大弟子的肯定回答。
却不想一旁的傅重光虽神情依旧,却开口应了下来,“嗯。”
要知他最不喜欢同别人打交道,哪怕是乾清道人这个当师父的也无法左右他的决定。
但只要是傅重光答应下来的事情,他便一定会做到。
老者忽然听到应声,神情有些诧异,他扭头看了眼身边面无表情的弟子,发现了他气息同之前有些不同。
虽然依旧如神色冷淡,但傅重光周身拒人千里的感觉少了许多,仿佛下山一趟再回来,他身上发生了一些变化。
乾清道人忽然想到大弟子之前所说之人,问道:“难道此次下山,那人已经寻找到?”
傅重光:“寻到了。”
虽然不是山下寻到的,而是在山上。
他眸光望向远处的天际,阴云雷劫之下,陈隐的身形飘摇,仿佛随时都会被雷电贯穿。
一道更大些的声响在云层中炸开,顿时那厚重阴云中的电光更亮。
黑暗中的陈隐一下一下地撞击着布满裂痕的屏障,终于在一个临界点,整个裂痕都彻底崩塌,刺眼的白光登时射入黑暗。
她睁开双眼,眸中一片平静。
就在这关键时刻,一道横穿整片天空的惊雷顿时划破,紫白色的光流狠狠劈开长空,落在了下方陈隐的头顶。
只见那雷电被一层阵法吸收阻拦,那将陈隐护在内部的阵法黄光大盛,密密麻麻的电流游走在陈隐的周围。
第一道雷劫落下。
陈隐抬头望向天际,阵法之外的天空被一层一层的浓厚乌云挡住,遮天蔽日极尽沉重。
看台下方,不少在看的修士见那劈开天际的雷电比手臂还粗,令人汗毛耸立的电流声顿时令许多引气期和筑基期的子弟心生畏惧。
“这样的雷劫,十八道落下人真的不会被劈成灰烬么?”
“看来我要提前准备了,防御阵法和法器太贵了,根本买不起啊。”
也有已经经历过一次雷劫的蜕凡修士望着天空的雷劫,心生困顿。
“按理说第一次雷劫不会如此声势浩大,这陈隐还真是奇特,就连雷劫都比别人凶狠许多。”
话虽如此,但此时此刻没有人羡慕陈隐的异于常人。
他们宁愿自己的雷劫平凡些,要知道在破镜时刻,一旦承受不住渡劫失败,轻则修为倒退遭到反噬,重则根基受损甚至身死雷中。
天道并没有给陈隐喘息的机会。
第一道惊雷之后,那如长蛇般爬升的电流还未完全散去,又是一道惊亮白昼的电光从云层中斜切落下,轰然击中了下方的阵法护罩。
圆弧状的黄光更盛,阵法中的陈隐面无表情。
“轰隆——!”
第二道之后,翻滚的劫云便不再停滞,一道接着一道地落下,耀眼的电光照亮了陈隐的侧脸。
她此时距离天穹十分近,能够感受到雷劫中的狂暴之意。
又是一道惊雷落在阵法之上时,那盛大到极致的黄光一暗,整个防御阵法都开始轻颤。
哪怕乾清道人布置的阵法等级并不低,但在第六道雷劫时,便隐隐有崩溃的迹象。
紫电沿着防御阵法的裂痕和缝隙钻了进来,自发地往陈隐的身体里钻;
接触到她的皮肤时,她只感觉触碰的地方电起了阵阵酥麻,电流的酸意直接往她颅顶钻。
沉寂的血脉在电流的刺激下流速加快,就在这时,陈隐听到识海中棽添的声音响起。
“你为天残之身,不受天道喜爱,降下的雷劫自然会比旁人的威力更大;你若是有胆量,可以在雷劫降落时运转‘燃血禁术’的第二层:铁齿,说不定能一举修成。”
棽添的话只在陈隐的脑海中响起,若是让他人知道,竟然有人试图用渡劫时的天雷来锻体,甚至还要吸收到体内,绝对会认为这提议者是个疯子。
但陈隐听到之后,非但没觉得荒唐,反而开始考虑起可行性。
在第八道雷劫落下时,整个防御阵法都开始溃散;
而陈隐也终于下定决心。
她要锻体第二层。
铁齿之功,即为练骨。
‘燃血禁术’第一层大成,给了陈隐刀枪难入的皮肉,但在巨大外力撞击时,并不算□□的骨骼依然会被重压挤碎。
而锻体第二层,便是让修炼者的骨骼坚如金石;
更有上古体修大能曾能抽骨为刀,一双拳拳指骨堪比地级法器。
而陈隐在那芥子空间中锻体到第一层后,便迟迟没有进行第二层。
其一是因为锻体四层,越是深层便越是困难,要求的锻体之物等级也越高,她一直都没碰到合适的时机。
只听一道破碎之声,整个阵法在第九道雷劫落下时便成一团黄色的灵气碎片,不堪重负散在空中;
残余的雷劫之威传入陈隐的体内,被她体内的‘燃血’功法缓缓吞噬,往血肉的更深一层传递。
九道雷劫,渡劫过半。
只要陈隐能扛住剩下的一半,那她便能顺利突破。
台上看着的众人眼见陈隐防御阵法被破,都为她捏了把汗;
周敦恒更是心中懊恼,他知道雷劫对于每一个修士来说都是生死关,而他却没想到提醒陈隐、给陈隐留几件防御的法器。
又是一声惊雷之声从天际划落,这一次,那张牙舞爪的紫电宛如一条长龙,毫无阻隔劈在了陈隐的身上。
剧烈的电光从陈隐的穹顶狠狠没入她的□□,登时她只感觉自己全身都被电流刺到麻木,这种酥麻的痛感甚至要比纯粹的痛楚更折磨人。
呼吸间,陈隐的吐息变得绵长沉重。
她的皮肤因为‘燃血禁术’的运转而微微发红,仔细看去,甚至能在她的脸颊上、瞳孔中看到细密的电流波动,刺激着她每一寸脆弱的神经。
众人只见那耀目的光芒落下后,陈隐竟在半空中盘膝而坐,还不等他们瞧真切,又是一道惊雷劈在了正中心的陈隐身上。
被雷劈是什么样的感受,渡劫的修士们或许都知道,并为之胆寒。
但全身的骨骼脊髓被雷电贯穿是什么样的滋味儿,只有陈隐一人知道。
‘燃血禁术’的功法在她的体内疯狂地运转,一直将雷电之意往她的骨髓中牵引;
每每那雷电轰然落下,从她的血肉往骸骨中过,她藏在体内被血肉包裹的脆弱骨骼便被淬炼一番。
一层层细密的裂痕在她骨面崩裂,又被体内运转的功法修复,反复百次千次,那种被电流震荡的钻心蚀骨的痛麻感便减轻许多。
神识内视体内时,陈隐能看到自己的骨面晶莹如玉,每每功法运转之时,淡紫色的电流状细纹便在骨面微微亮起。
她以自己的骨面为阵,锁住了从天而来的雷劫。
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每走一步都面临着巨大的劫难;正所谓天劫,便是为了震慑渺小却有寻仙之心的凡尘中人。
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寻常人等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被天道厌弃的天残之身。
雷光之中,陈隐双眸紧闭,淡淡的紫电在她的面庞上不停流转;
尽管如此,可她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笑意。
锻体第二层:风雷玉骨,初成!
或是察觉到陈隐对天道的威严的藐视,又或许是对这种淬骨行为的不满,最后一道雷劫久久未落,无数紫电在云层中纠结聚集;
哪怕还未落下,那盛大的声势便足以窥视这一击的强大。
白虹当空,足有桶粗的电柱如山河吼横空落下,将陈隐彻底淹没。
双九之数过后,雷劫彻底结束。
天际的阴云逐渐散去,有微风拂过,原本密不透风的天穹露出一点淡淡银辉。
‘天堑’之中,陈隐所坐之地被雷电轰击,形成了一个下陷的圆形坑洞,四周焦黑一片,而陈隐就端坐在其中。
她的脸颊上、脖颈上带着被雷电烤焦的皲裂,一身宗门红衣袖摆破碎,肩膀处也被烤焦。
但翻天覆地的变化,正在雷坑中的女修身上悄然发生。
无数天地灵气宛如旋转的巨斗,疯狂钻入陈隐的身体。
她就像是一个没有底的巨缸,源源不断地吸收着四周的灵气,存在于她识海中的屏障早就被天劫轰碎。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盘坐在雷坑中的陈隐缓缓起身。
有月下的微光照射在她覆有灼伤的脸上,衬得她瞳如黑曜沉静如井。
一股内敛却不容小觑的气势从她体内缓缓溢出,虽身形不壮硕,但却让见者心惊。
生死一线。
她,破镜蜕凡了。
*
走出‘天堑’之时,无数道目光隐晦地落在陈隐的身上。
释人和尚趁着这段时间已经调息好体内的伤,他甚至在陈隐的渡劫中找到了一丝自己的机缘,禁锢的屏障有些松动,应该不久便能破镜筑基大圆满。
见陈隐的身形逐渐靠近,释人双手合十,带着些歉意和真挚感谢道:“今日大比,是贫僧唐突了。”
陈隐微微勾唇笑不达眼底,“释人师父说笑了,赛场比斗刀剑无眼,各凭本事。”
虽然陈隐现在猜到了一些真相,但对于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释人,哪怕他诚挚表达歉意,陈隐虽能理解,却喜欢不起来。
闻言释人苦笑一声,不再言语。
陈隐说的对,那场赛事本就是他挑拨在先,不敌在后;
后来虽是自己认输,但就算他继续坚持,面对已经破镜蜕凡的陈隐,他也无力反转。
挑战赛的第一天,一直到入夜才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