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陆筠并头跪在正堂方正的地砖之上接旨。
“仰承皇太后慈谕,明氏三女筝娘柔嘉婉仪,娴淑蕙质,嘉远候、正三品上直卫指挥使陆筠忠勇清正,仁德广知,今二人正值适龄,郎才女貌可堪婚配,特赐明氏筝娘为嘉远候正室嫡妻,赐侯夫人绶印,望结两姓之好,祈成天作之合。钦此。”
宦人高声宣读完旨意,明筝和陆筠齐声接旨。
宦人含笑道:“侯爷,夫人,太后娘娘另有两句托付,命奴才转达。”
“太后娘娘说,叫夫人莫要背着太重的包袱,哪怕是圣旨赐婚,做了侯夫人,万事还以您和侯爷自个儿的心情感受为重,您将来有什么不满意、不痛快,不好与侯爷直言,宫里头还有娘娘她老人家替您撑腰做主。”
“太后娘娘又说,侯爷为人简单直率,兴许不懂如何哄疼人儿,有什么没做到的地儿,您瞧在她老人家面上多包含,她会多多提点着侯爷……”
第十段话说完,明筝的眼睛就湿润了。
太后和陆筠为她考虑得太多,知道她心结是什么,知道她担心害怕什么。这句话无外乎是想告诉她,即便是御赐的婚事,她也用不着委屈自己……
且旨意是在下了聘书后才来的,陆筠没拿圣旨逼迫她,等她心甘情愿的接受了这门婚事,他才又拿出了这第二重诚意。
等她被宫嬷扶起身,转过脸来望着陆筠时,他才发觉她眼睛也红了。
他心内何尝不激动,何尝不欣喜。
渴盼煎熬半生,她终于终于,是他的了。
人群散去,长辈们继续着后头的仪礼。
她扶着瑗华的手跨过月门,靠在穿堂柱上回过身。
陆筠缓步跟上来,伸出手想牵住她,被她避开了。
等瑗华红着脸退出去,他又上前。明筝回避着他的视线,背转身用帕子轻轻抹拭掉泪痕。
他心里发涩,十种说不出道不明的酸楚蔓延开来,似乎等待这十刻实在太久了,等到连自己都有些同情自己。
自然也心疼她,他想她高高兴兴的做他的妻子,不知为何她却哭得这样委屈。
他上前,试探伸出指头抚了抚她窄窄的肩膀。
明筝缩身避过去,转过脸来,望着他十脸担忧的样子,她又忍不住抿唇笑了下。
陆筠十时猜不透她到底是怎么了。
隔着十步之遥,他迟疑着不知该不该走近。
明筝比他快十步,她伸指勾住他的小指头,垂眼摇了摇他的手。
“谁叫你请旨的……”
声音轻的像羽毛,撩拨过他本就经不得撩拨的心。
他抬眼望着她,见她红着眼睛道:“本来还想……中途反悔,谁知旨意就到了……”
他攥住她的手,喉结剧烈的滚了几滚。
她泪凝于睫的模样实在太动人了。
他想……他想……
手比脑子更快了十步。
明筝话音戛然而止。
他猛地扣住她的手,将她带入怀里。
她香软的身子十下子撞上他硬实的胸-膛。
低低地惊呼了十声,而后十个稍嫌笨拙的吻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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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 59 章
他明显和上次马车里那回不一样。
那时光线昏暗, 又受药力作用,此刻立在阳光下,两人都是清醒的。
他极小心地蹭了蹭她的唇, 见她没挣, 才大着胆子继续下去,轻轻捻住她下唇,抿了下。
明筝脸红得不行, 想推他, 又怕他窘。手扣在他衣襟上, 指尖蜷缩, 揪住他绣着云纹的衣料。
软滑的云锦,上头凹凸起伏的是蓝色捻银线勾绘成的图样,她软软的手触在上面, 清晰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
他心跳的很快,垂下头认真地吻她的唇,从嘴角到唇峰, 缓慢又仔细地摩挲着。
她心内又是慌又是难耐,慢刀子割人, 不痛但难捱。说服自己闭上眼睛, 千万别出声, 捱过去、捱过去也就好了。
腰后陡然一紧,他收紧手臂, 将她紧紧挤入怀中,另一手扣住她的脸颊,让她更仰起头来。
明筝卷翘的长睫毛微微发颤,窒得快不能呼吸了。
他的吻逐渐汹涌,捏住她下巴不准她逃离, 箍在腰上的手臂是那样紧实有力。
过得片刻渐入佳境,他似乎寻着了诀窍,时而慢捻细吮,时而强横攫取。她呼吸不畅,手掌连连推他。
陆筠稍稍与她分开,半眯着眼眸打量她羞红了脸的模样,他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含笑低声地道:“怎么办,现在……好像不能反悔了。”
若此处有把镜子,明筝就能看见自己眼含春水、神魂不定的样子,她抬起迷离的眼睛横他,却因太无力而显得颇有娇嗔之意。
她朝后退,被他按住手臂又抵了回来。
他抚她的脸,如玉似雪般的肌肤,娇艳无匹,明媚动人,他指头蹭着她嘴角留下的水痕,眼神宠溺得叫人不敢正视。
“明筝。”他喊她的名字。
她缩着脑袋,头昏昏的,不想应,也不想说话。
“明筝。”他像喟叹,又像低喃,两个字被他喊得缠绵悱恻,明筝心里乱乱的,抬手在他肩上捶了一下。
——到底没舍得用力气,握成拳的手掌摊开,抚了抚他被压皱的衣领,“松开吧……”
声如蚊呐,又羞又别扭。陆筠心里一万个不舍,感情才刚开始萌芽,又不想将她逼急了,恋恋不舍松开手,任她从怀抱里溜了开去。
瞧她转身就要走,再往里就是内院,他不便跟着闯入,抿抿唇,还是喊住了她,“明儿进宫谢恩,多留片刻,我巳正下值。”
怕她听不清,又加了句,“下了值就来找你。”
明筝掩着耳朵,快步从穿堂溜了过去。
前后门都敞开着,顺着狭长的甬道却再也看不见她的踪迹。陆筠抬手抹了下嘴唇,适才亲吻的甜腻触感似乎还留在上面。
他垂眼牵出一抹笑。
那个清冷孤傲,沉默寡言的嘉远侯,如今再也不是孤家寡人。
他有了伴。
爱慕了十年的女人,就要嫁给他,成为他的妻子。他登堂入室,在她家照壁前的穿堂拥着她亲吻……这些事换在半年前,想都不敢想。
**
屋中,明筝翻出一面菱花镜子,躲在帐中照了照自己的脸。
眼含春波,面若桃花,这还是她吗?
嘴唇微微有点肿,能不肿吗?被他拥住亲了好一会儿,他像要把十年的亏欠一次补足似的……
正回想着方才,就听见外头瑗华和瑗姿的说话声。
她忙把镜子塞到枕下,关紧帘帐整个人倒进了帐子里。
她都没脸见人了。从没做过这么大胆的事,刚定了亲就和男人搂搂抱抱,亲也亲了两回。
越想,脸上越烫。冬日还没过,背上都出了一重细汗。明儿还要在慈宁宫见着他。她都有点忐忑了,怕他又像今天这样。宫里人多眼杂,万一给谁碰见,羞也羞死了。
她这个年岁,怎么一遇到他,就好像倒回了十几岁,全无章法全无主意,一味被他牵着走了。
次日明筝宫中谢恩,陪太后说了会儿话。
太后把命人点算好的礼单给她瞧,“搜刮了皇上不少好东西,陆家出筠哥儿的聘礼,本宫的这份儿给你做添箱。你是个好孩子,值得本宫疼,往后筠哥儿那木头呆子敢惹你生气,你只管进宫来找本宫告状,瞧本宫怎么收拾他。”
说得明筝又是窝心又是不好意思,“承蒙太后娘娘偏爱,明筝心里有愧。侯爷为人稳重妥帖,又岂会……”
太后笑道:“瞧瞧,才定了亲,就向着未来夫君说话儿了。”
说笑了一阵,明筝迟疑道:“原先娘娘问我,一直没有子女,委不委屈,那时我不觉着委屈,甚至庆幸自己无牵无挂才能离了那个家。可如今……娘娘,我怕叫您失望,更怕侯爷因我给人瞧了笑话,我的过去摆在那儿,它就像个明晃晃随风招展的旗,无数人瞧见识得,风言风语不会少……原先我一个人面对还好,万般苦果我一个人承受。可往后侯爷、虢国公府和您……都将因我的过去而饱受非议……我每每想起来,就觉得不该耽误了侯爷……”
太后叹了声,握住她的手轻抚,“傻孩子,活到本宫这个岁数,还有什么看不开?嘴是人家的,日子是自己的,难道为了他们不说嘴,咱们自己的日子便不过了?你若还要退后,那不只是你一个人捱苦,同样是折磨关心你的人,折磨在意你的他。越是闲言碎语多,越要把日子过得红火给他们瞧。本宫不是那迂腐之人,你也不必强加些担子给自个儿。儿女之事全看缘分,再不济,将来族里头抱养两个,有什么难的……”
明筝没料到太后这样想得开。子嗣在皇家是头等大事,陆家更是只有陆筠一个独苗儿,兼祧两房,岂能连个子嗣都没有。
话题岔开,说到成婚要做的新衣裳样式上去,明筝打起精神陪着聊了会儿,想到他说今日巳正下值,未等自鸣钟响起,她就连忙告辞溜出了宫。
她有些怕遇到他,至于为什么怕,他心里也清楚。所以听说明夫人进宫谢恩已经走了,他在慈宁宫花园苦笑了许久。
婚事定了,旨意下了,婚期暂定在年底,其实宫里头急的很,太后娘娘身子骨不健朗,生怕瞧不见陆筠娶亲,可不好委屈明筝匆匆嫁入,怕她心里怪陆筠不看重她。
陆筠也不敢迫得太紧,明筝是个有点刻板的人,他需有耐心的慢慢来。
见她故意避而不见,他没追得太紧,隔上几日“偶遇”一回,希望明筝逐步适应他在身边。
自打明陆两家婚事定下后,主动来明家拜访的人家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其中不乏前些日子传说曾给陆筠相看过的人家,希望明太太不要误解,不过是寻常被太后召进宫说了几句话。为全自家姑娘名声也好,为免明筝这个未来侯夫人多心也罢,总之是没有恶意,明太太一概客客气气地答对了。
与此同时,消息传进了梁芷薇的闺房,几个旧时闺中密友拿这件事取笑,“怪道嘉远候没瞧上你呢,身边跟着个娇滴滴会诱人的嫂子,样样跟她比着,不说别的,你那前嫂子的模样可是不比你们梁家姑娘差的,人又什么都懂,知情识趣的不要,难道要个愚钝蠢笨的……”
梁芷薇为此扑在帐子里哭了好些天,她和明筝入宫几回,现在想来,大抵嘉远候跟太后根本就不是冲着自己来的,除了羞愧难当,更多的是受到欺骗的愤怒。她是真心把明筝当成自己亲近的长辈的,明筝和梁霄和离后,她还很是伤心了一段时日,此刻想到她心目中最崇敬的嫂子要与她曾恋慕的人在一起了,这要她如何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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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婚后锋芒太过,明筝开始减少出门的次数。前来拜会的人里,只要不是关系特别亲近的,一律推说得了风寒没有会见。
直到三月十八这日,虢国公府老太君寿辰。往年虢国公府闭门谢客,在老国公和陆二爷亡故后就一直不曾公开办请过宴席。如今陆筠回京一年余,诸事落定,不论是为后面办喜事铺垫,还是为陆筠夫妇将来与各世家往来做准备,这时候重新打开家门,都是一个不错的时机。
明筝也作为陆老太君的准孙媳被列在宾客名单中。
这将是她以陆筠未婚妻的身份第一回公开露面,前一晚她就有些紧张,不过到底经过不少的风浪,面前还能端持住一脸从容。
明太太慌里慌张地为她选衣裳,选首饰,力求明日一鸣惊人,艳压群芳。明筝由着母亲操持,次日却抛却母亲选的那些红红绿绿的衣裳没穿,挑了身簇新的雪青色底宝相团花锦地衣裙上了马车。
用料贵重绣花精巧,但有不至于太打眼,适合她年纪身份。她嫁给陆筠已不知被多少人背地里恨毒透了,顶着和离的妇人身份,还要与小姑娘们争奇斗艳,不免更落了下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