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一抬头,看见正是月照宫的人呢,顿时激动得都快哭出来了,语无伦次地说:“奴婢是五皇子殿里的人,公主,今日陆掌事和奴婢奉命来月照宫,但是,被二皇子和扶婉公主拦在了半路上,现在恐怕过不来了。”
“什么叫过不来了?”当听到二皇子和扶婉这两个人时,江央公主的心底泛凉,脑海中就冒出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就是、就是奴婢看见陆掌事,之前去了亭山上,结果后来再一看却没了踪影,奴婢也差点被扶婉公主逮到。”内侍气喘吁吁道。
第39章 争执 认真了
“本宫得去找他。”江央公主闭了闭眼说, 不知指的是二皇子他们,还是不知下落的陆危。
挽栀不知道其中关窍, 开口劝道:“公主,让宫里的人去不就好了,想必他们也不敢多为难,会将陆公公交出来的。”
江央公主率声道:“不成,本宫得亲自去。”
比起挽栀的一头雾水,知悉内情的捧荷深吸了一口气,心想,糟糕了。
“对了, 你说的是哪个亭山?”江央公主倏然回过头, 朝身后的内侍质问道。
“就是御兽园那个特别高的亭子里,现在估计没人了, 陆公公是不是被带走了,奴婢也不了解, 不过, 扶婉公主离开的时候, 陆公公似乎也是当时不见了踪影。”内侍并不大聪明,只能笨笨地猜测着。
江央公主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头脑清明地说:“去找扶婉问清楚。”
“哎呀,公主……”挽栀想要阻拦也没拦住, 只好跺了跺脚跟上去。
不想半路上就遇见了正要回宫的扶婉公主,不知是什么缘故,她走得很慢, 还有点魂不守舍的。
此时的江央公主可管不了这么多,直接挡在了扶婉公主的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扶婉公主早就看见了江央公主走过来。
少女声音甜腻腻的,又露出了看似愉悦的笑容,趾高气扬的到:“皇姐怎么有雅兴来找我啊,莫不是也想去我的殿里走走?”
“我不来,你岂不是要心思落了空,白费了功夫。”江央公主此刻没有心情同她开玩笑周旋,而是直接冰凉凉的问道:“人呢?”
“什么人,皇姐这大庭广众的,是丢了什么,丢人吗?”
“我是在问你,陆危去哪了?”江央公主冷冷抬眉,第一次露出这种冷然的表情,嗓音喑哑阴狠。
扶婉公主恍然大悟道:“哦,原来皇姐是要问那个不懂事的太监啊。”
“死了。”
“你说什么?”江央公主倏然紧绷住了下颌,根本不相信。
“江央皇姐听不懂吗,我说,他死了。”扶婉公主双手按在桌案上,笑盈盈地看着她,说出的话令人脊背生寒。
江央公主这次竟然不急了:“扶婉,你很得意啊!”
“好不容易能让皇姐你着急一次,我为什么要不高兴呢?”最后几个字,扶婉公主摊开白皙细嫩的手掌,故意一字一顿地说出来。
“本宫问你,你们究竟都干了什么,说了什么?”
“我凭什么告诉你。”
江央公主冷凝地注视着她,掷地有声道:“就凭我知道,你现在要杀我的宫人,谋害人命,残忍恶毒。”
“谁说是我,根本不是我。”扶婉公主头一次有点被她吓住了,不过一个奴婢,打杀了又如何,至于这么兴师动众的吗。
但她不是轻易服软的性子,眼下在江央公主的面前,就更加不会了。
扶婉公主咬了咬牙,恨恨地冷笑道:“你就说吧,也只能逞口舌之利,反正,他就要死了,有你哭的时候。”
言罢,她复而又寻衅激怒道:“哎呀呀,不对,皇姐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奴婢哭呢。”
“你只敢来找我,怎么不去寻罪魁祸首呢。”扶婉公主口风一转,她光顾着和江央吵架了,这时候才注意到。
吵了半天,压根就没有人提二皇兄他们,明明又不是她亲手推下去的,何必担这个干系,反正她看热闹也看得痛快。
二皇子错估了一件事。
他以为,扶婉公主不站在江央公主他们那一边,就会自然而然地,与他们成为“同伙”。
但是没想到,扶婉公主并没有那么“仗义”,也根本就不将他们当回事。
他们不曾将姊妹当成一回事,作为姊妹的扶婉对他们,当然也是平等的不以为然。
“我不管这些,人到底去哪了?”江央公主倏然攥紧了她的手腕,狠狠地向后一掰,她内里心急如焚,脸上却越发的冷漠平淡,喜怒不形于色了。
扶婉公主没有防备,发出“啊”的一声尖叫,想要挣脱,谁知似乎也挣不开,而且还越来越疼,耳边是江央公主继续咄咄逼问:“你说还是不说?”
“你松开手,我说就是了,”扶婉公主咬了咬唇,才心不甘情不愿道:“被二皇兄他们捉去扔进御兽园去了,后面我就不知道了。”
“御兽园,好啊,现在去御兽园,你也给我过去。”
江央公主听着她如此轻描淡写,心头蹭地怒火中烧了起来。
御兽园江央公主自然知道,里面养了不少珍奇异兽,都是各地送上来的贡品,以前父皇是很喜欢这些东西的,但是现在鲜少听人提起了。
“凭什么,我不去,我都告诉你了,那地方又脏又恶心。”扶婉公主没想到,作为皇姐的江央这么不要风度。
“你们做的好事,还不敢去看看吗。”江央公主狠狠地咬了咬牙,恨不得现在就将扶婉扔在地上:“你怕了,杀人的时候你不怕是吗?”
“又不是我做的,你凭什么只来寻我的不是,我说了又不是我的错,你就是在欺软怕硬。”
扶婉公主挣扎着想要扯出手腕,奈何江央公主抓得死紧,不肯同她走:“啊,你别拽我,你信不信我告诉父皇去!”
她到底是年纪小,做了坏事心里又害怕,不敢自己过去看,那个太监都掉进去这么久了。
况且又有什么好去的。
已经到了这时候,说不定,那内侍早就被那些虎兽畜生,撕裂咬成烂肉了才对。
不管扶婉公主愿不愿意,她都被江央公主带去了御兽园。
“公主,不知有何吩咐?”御兽园偷懒的宫人被找了过来,还是睡眼迷瞪的。
“快去让这里管事的宫人前来见本宫。”江央公主平息了一下怒火,饶是怒火中烧,她也没有想要人直接下去送死,而是先找人来讲里面的虎兽驱赶。
御兽园的宫人听说有人掉进去,就慌忙赶过来了,路上问召见他们的宫人:“不知是掉进去了什么人?”
“是五皇子殿中的内侍。”
“啊……这样啊。”那内侍初听五皇子三个字,整个人想死的心都有了,但是听到后面,他显而易见的松了口气,一个宫人而已。
他答应的还是很快:“奴婢这就吩咐人去找。”这可有点麻烦。
见到两位公主都在这里,立刻行礼问安,扶婉公主没心情,江央公主没有好脸,冷着声说:“马上尽快,我要见到人,扶婉,你们究竟是将人在哪推下去的。”
“我说了不是我推的。”
江央公主自觉耐心告罄了,抬起手就要再掰一次:“难道和你没有关系,快说!”
这一似曾相识的举动,吓得扶婉公主连连后退,都快疼死她了好吗。
“奴婢知道掉在哪里了,如果没有挪地方的话。”眼见着两位公主又要争吵起来,扶婉公主身边的侍女,瞄了一眼自家的公主,站了出来,硬着头皮开口说。
扶婉公主没有呵斥,也就默认了,她其实也被江央公主搞得也有点焦灼。
她当然不是因为一个太监,而是江央公主捉摸不定的态度,以及这莫名其妙的火气。
说实在的,她自己也不确定,真到了父皇面前,自己会不会被处置。
江央公主究竟是故意找茬做给她看得,还是真的回去告状呢。
听了侍女的话,看着她去给人带路,江央公主转头又问道:“这里面可有猛兽?”
宫人心头纳罕,一个太监而已,哪里就值得劳动公主来亲自询问。
他有点慌张地回答:“回禀公主,昨日是会将它们放出来活动活动的,现在天热,不知道躲到哪里乘凉去了。”
负责兽园的内侍望了望即将西坠的斜阳,眯了眯眼睛殷勤地说。
江央公主的声音听上去,无端的有点失魂落魄 :“那现在呢?”
“一般应该是等黄昏的时候引回去的,差不多也是时候都回去了。”
捧荷听到这一句,心里沉沉地坠下了两个字,完了!
她木然地转头看向自家公主,在旁扶着自家公主,察觉到她骤然绷紧的手腕
江央公主的面庞,极快地褪去了血色,眼底却仿佛染上了一片血色,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咬牙不假思索地道:“不管怎么样,尽快将人给本宫救上来。”
“是,奴婢这就去。”到底还是有办法的,宫里的野兽说是野兽,但是也是经过驯化了的,只要先让驯兽师将这些野兽牵引回去就好了。
“这又没什么,不过是个太监。”扶婉公主嘟囔道。
江央公主陡然抬首,眸光冰凉:“没什么,那你自己为什么不敢下去。”
“我又不想找死,为什么要下去。”扶婉公主心知理亏,若不是她蓄意想要找月照宫的人的麻烦,也就没有这一桩麻烦事了。
江央公主径直问道:“方才你说除了你,还有谁?”
原来,小内侍也认为是扶婉公主,与江央公主姐弟的矛盾更大,并没有特别提及二皇子。
江央虽然有所猜测,但是并不敢确定。
说到这里,扶婉公主挺直了腰身,掷地有声道:“不是除了我,那根本就不是我做的。”
扶婉公主寻机嘲讽道:“当然是二皇兄了啊,你以为,只有我和你们过不去吗,也没有半点自知之明。”
江央公主当然了解自己已经失态了。
按理来说,陆危如何她根本就不该关心,更不该这样上赶着讨公道,若是一不小心,就极为容易让扶婉抓住把柄。
扶婉估计到现在还觉得,自己简直弱小又无辜。
而她真正该针对的也不是扶婉,而是二皇子他们。
扶婉公主说完,见江央公主不再理会她,焦灼地以指尖敲着扇柄,这叫她无端端地想起了之前,看见二皇兄的样子。
真是叫人好笑,他们这些水火不容的人,偏偏总是和对方有些微妙的相似之处。
这该如何说呢,他们不过是不同的父皇性情投影。
父皇和不同的女人生下了不同的孩子。
但他们终究又是相似的。
也许,果然还是一母同胞才是更值得相信的,可惜她母妃也不会再生一个弟弟妹妹了。
她也不想要的,父皇已经不是她一个人的父皇了,母妃难道还不能是她一个人的母妃吗。
扶婉未尝没有纠结过,只恨她是个公主了,若是个亲王日后建了府衙,也能够接母妃一同出去居住的。
“公主,陆掌事在这里,没有其他的东西。”兽园的内侍轻声朝他们呼喊了起来,想来也是怕惊动了滞留在下面的其他野兽。
“快将人带上来,小心点。”江央公主竭力平稳着声线,让自己不露出任何的惊惶之色。
她只能扶着栏杆朝那边张望,奈何陆危所楚的地方正是个死角,在上面什么都看不见。
“公主小心。”捧荷二人生怕公主也掉下去,一面扶着栏杆,一面将手臂拦在她的身前。
扶婉公主又累又恼,偏生江央也在这里,她又不敢坐下,只好靠着身后的宫女,江央公主实在是不可理喻,像是外面所说的市井泼妇一样。
陆危被人背了上来,昏昏不觉,江央公主的心倏然悬了起来,一股寒意爬上了她的脊背。
扶婉公主抬起头,无意撞上江央公主满含怒色的双目,不由得心虚地将头埋低,小声嘟囔道:“一个低贱普通的太监而已,也值得你这样翻脸。”
若是在以前,她还能笃定江央不敢怎么样,江央这样一个不得宠爱、几乎被舍弃的女儿,有什么资格和她争辉。
但是,自从父皇兴师动众的为她择婿之后,而且表达出来的意思,都是偏向江央的,她也忌惮了起来。
人还是很聪明的,只要不自欺欺人,就能看出别人是不是真的动怒。
如同二皇子所想的,陆危即使已经尽力保护自己,但终究还是直接摔下去的,浑身都疼得厉害,不知是皮肉还是骨头。
他与那老虎僵持了半晌,最后,将身上的一个香袋丢出去后,没想到被老虎衔着走掉了。
陆危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陆危,醒醒,醒醒……”
陆危在虚空黑暗中,听到了轻柔熟悉的声音,当他浑浑噩噩地睁开眼皮,灼灼晚霞透过斑驳的竹叶,被揉碎了洒落在公主白底织金的衣裙上,真是很美的。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好像说不出来啊。
江央公主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见到他睁开了眼睛,先是止不住地笑了一笑,再次问他:“陆危,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这一次,陆危张了张口,带着一点虚弱的气音,勉强地说:“卑臣在听。”
“陆危,陆危……”
陆危这次没有回答,没有再睁开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江央公主手足无措了起来,她没有经历过这种状况,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反倒是一旁负责御兽园的宫人,约莫看出了什么,小心翼翼地上前进言道:“公主,不知道情况,还是不要乱动的好。”
“挽栀,你们现在马上去请医官来。”江央公主面色凛然,不带半分烟火气地说,似是在吩咐一桩极为平常的小事,只是声音有点发紧低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