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那是真的摸不清这皇帝皇后是什么想法,但是郑如安那可真的算得上是裴井修的心腹,故而他的夫人心态上定是要更好一些。
别人还战战兢兢的时候,她已经自在的喝茶了。
“娘娘能回来,真是太好了,”郑夫人说的真心实意,她放下手里的杯子,如今一个人都不说话,显得尴尬,她便自告奋勇,“瞧着娘娘瘦了些,想来是吃了苦的。”
“算是捡回一条命,夫人最近如何?”杜楚澜也笑眯眯的,但看在别人眼里,那就是笑面虎。
“托陛下和娘娘的福,过的倒也踏实。”
“那便是好的,踏实好。”
她们之间谈笑风生,这气氛渐渐的就好起来了,也有其他人能搭话了,心里没鬼的松了口气,心里有鬼的更是忐忑,不知道杜楚澜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对了,”杜楚澜突然话锋一转,“安定侯夫人来了么?”
安定侯夫人孙氏立刻小声应答,“在的娘娘。”
她唯唯诺诺的站了起来,其他人都知道,这个江南生的夫人胆子小,再加上她夫君安定侯也不受重视,不是裴井修将兵部尚书的位子给了安定侯,这孙氏怕是连参加这宴席的资格都没有。
但其实,就算是任职了兵部尚书的安定侯,权利也未曾增加多少,说到底,兵部还是听杜悟乾的,安定侯没权没势,政令都出不了兵部。
但安定侯如今和远平侯交好,奚雅汾钟情叶凌也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因着杜楚汐和叶清的事情,如今远平侯家在外名声并不好,安定侯还是亲切的态度,当真是很得远平侯的心。
“夫人不比如此拘束,快坐。”杜楚澜笑着上下挥了两下手,看着孙氏坐了下来。
“本宫和远平侯夫人交好,曾听她说起,安定侯夫人是出生在江南?”
杜楚澜提起了远平侯夫人,因为叶清的事情,远平侯夫人今日并未来,但杜楚澜这话,摆明了是给远平侯夫人面子。
“是的,臣妇出生在江南,还是随着夫君,才得了机会来了京中。”孙氏看着杜楚澜,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抖。
“那倒是个好地方,”杜楚澜赞同的拍了两下手,“有机会,本宫定要去江南玩上一回。”
“五月是江南景色最好的时候,娘娘可在那时前往。”
“好,本宫记下了。”
这一整场,杜楚澜的态度都称得上亲切,这群夫人们直到散场都不知道杜楚澜到底想做什么,难道只是为了吃顿饭?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出宫的路上,三俩作伴,窃窃私语,但想不出个所以然,想问问郑如安的夫人,却见这位夫人早就上了马车走了。
郑夫人可不想同她们说些什么,她一马当先上了马车,回了府,正巧着郑如安刚回来不久,于是郑夫人立刻拉上他,进了书房。
“今日皇后设宴,倒是什么都没说,”郑夫人跟自己的夫君说起了情况,“当真瞧不出什么端倪,夫君从陛下那可是得知了什么?”
“夫人再想想,娘娘当真是什么都没做?”郑如安胸有成竹,老神在在。
郑夫人皱着眉想了想,“娘娘对我倒是亲切,不过对其他人也就一般。”
“啊!”她一拍大腿,“娘娘还说要去江南,可是这江南,又有什么关系?我总觉得如今京中的形势太过诡谲,娘娘说的江南和这些都搭不上边。”
“夫人可曾记得,朝中哪位是江南来的?”郑如安提醒。
郑夫人瞪大了眼睛,欲言又止,自己都难以相信,于是小声的问,“可是,安定侯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他只有钱,占了个兵部尚书的名,确也没有实权。”
“你也说了,他有钱,很有钱,”郑如安伸手拍了拍自家夫人的后背,“富可敌国可不是什么好事。”
“就因为这个?”郑夫人总觉得不对,“因为这个陛下要对安定侯下手?”
郑如安摇了摇头,不再说了,“夫人就莫要为难为夫了。”
言下之意,不能说。
郑夫人点了点头,也不再说什么,这点道理她还是懂得。
杜楚澜的目的达到了,那边的裴井修也没闲着,他先是将得到的消息告诉了郑如安,让他做好准备,接着就见了参杜楚澜的两个臣子,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放了他们一个长假,如今他心情好,并不想见血。
接着就是齐鹤鸣,谈得最久的就是齐鹤鸣。
杜悟乾也来了,被裴井修搪了回去,他和杜楚澜商议了,杜家由着杜楚澜去办。
齐鹤鸣从宫中回来之后,脸色就不好,回府之后更甚。
齐老爷瞧见了便问是怎么了,齐鹤鸣咬着牙,最后只说一句,“陛下说,阿沅是被旁人害的。”
“陛下钟情皇后,这么说是为了给皇后开拖,鸣儿你信这个?”齐老爷不满的摇了摇头。
齐鹤鸣没说话,只是红着眼睛站在那。
“鸣儿,如今朝中乱作一团,正是最好的时机,这个机会可不能放过,陛下说不是皇后所为,但他这说法毫无证据!”
“你可不要信了陛下的话,”齐老爷想了想,又说到,“想想你妹妹,如今她尸骨未寒啊!”
齐鹤鸣闭上了眼睛,良久,再睁开的时候,那里面的狂风暴雨已经恢复了平静,他还是之前的齐鹤鸣,摄政之权的齐大人。
“父亲放心,”他的声音都没有波澜,“阿沅的仇,我一定会报的。”
齐老爷觉得他的样子有些奇怪,再想想大概是在皇帝那受了气,也就理解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让他回房了。
齐鹤鸣回了房间,只见自己的夫人正坐在灯下看书,与世无争。
不,应该说她一直如此,从奚雅馨嫁入齐家以来,她一直如此,照顾夫君,操持内宅,什么事情都做得妥帖。
她也不争风头,可以说是存在感小的可怜,故而这么多年,她虽未有生育,外面也没多少人嚼她舌根。
“喝了药了?”齐鹤鸣上前,面无表情的问。
奚雅馨一直在喝调理的药。
“喝了,”她放下书,站起来帮着齐鹤鸣脱了外衣,“夫君可要吃点?”
“不用了,”齐鹤鸣握住了她的手,“我自己来。”
奚雅馨也不勉强,松了手乖乖站在一边,看着齐鹤鸣拿了衣服沐浴更衣,看着他走了回来,陪着他歇下,不多一句嘴,像她往常那般。
不过一片漆黑之后,她没看见齐鹤鸣的眼神,那个恨不得将她扒皮抽筋的眼神。
第六十五章 布局
杜楚澜回了京, 丝毫没有缓解京中那紧张的气氛,反而还加剧了各方猜疑。
其中最为诡异的是,杜楚澜回宫之后设宴, 没有邀请自己娘家的任何人,哪怕是在宫中的杜楚汐,都不在受邀之列。
回宫半个月后,都没有见过自己的娘家人, 这可是明摆着有了矛盾, 一时间, 流言四起。
有说是因为齐沅的事, 镇国公府袖手旁观的态度惹恼了杜楚澜;
也有说是杜楚澜对自己生死未卜之时,镇国公府不想着救她, 反而想要杜楚汐急急忙忙要去接替她的位子伤了心,再不愿为自己娘家卖命了;
还有的说是当今的皇后娘娘已经彻底俘获了陛下的心,如今已经不想依着自己娘家了。
这些话头转啊转, 转啊转, 反而是越闹越大,甚至都传出了, 杜楚澜遇害是杜楚汐害的,为的就是要进宫做皇后。
“这可不好乱编排, ”几位衣着华贵的夫人们坐在一起,细声细语的说着八卦,“这要是被杜家听见了, 少不得给你穿小鞋。”
“我怕杜家做甚?”说话的锦衣妇人颇为不在乎,“我家老爷和齐老爷那可是至交。”
她这话一说,其他人也就懂了,这是站队齐鹤鸣的, 和杜家本来就不和,自然不会多顾忌。
“你说的可是真的?”有人追问,“姐妹共侍一夫?”
“还能有假?”那锦衣妇人一脸笃定,“否则杜楚汐为什么拖着叶凌,要知道那时候远平侯府可是还没有出叶清的事情,叶凌那是多少姑娘求而不得的良人?她杜楚汐哪怕好看上了天,也找不到比叶凌那小子更好的人选了,除了那位。”
“你这么一说,倒是在理。”其他几个人觉得茅塞顿开,怪不得这陛下摆明了不乐意,镇国公还拼了命的把杜楚汐往宫里送。
“这杜楚汐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故而不愿嫁给叶凌,我还听说,她在家里绝食抗议,逼着镇国公将她送进去,你看最后落得个无名无分的下场,我听宫里人说,陛下一次都没去瞧过她,真的是滑稽,活生生将自己作成了个笑话。”
“我以前瞧着这孩子是个好的,长得好看,为人仗义,至今都不信她是这么个人。”
“这有什么好不信的,知人知面可不知心,你想想陛下以前那是何等仁厚,可是皇后娘娘出事之后你再且看,是不是变了个人?”锦衣妇人啧了一声,“以前那些个平和不过都是没抓到命根子,你看一让杜楚汐嫁给叶凌,她不就出幺蛾子了?离家出走,回来无名分入宫,这样的女子,我是不齿的。”
几个人点了点头,喝了口茶,回去之后就讲这话给传开了。
杜楚汐在宫中尚不知晓这事,但是镇国公府可就炸了锅了。
崔氏在杜悟乾面前哭闹着说要个说法,当真是体面也顾不上了,哭哭啼啼没了礼数,如今她走出去就是被人笑话,她一辈子要强,何时受过这档子气。
杜悟乾心里也是烦得很,杜楚澜不见他,杜楚汐他见不着,朝中齐鹤鸣和裴井修咄咄逼人,安定侯也是不站他这一边,远平侯因为杜楚汐的事情和他也生了嫌隙,他已经没有以前那般一呼百应了。
当然,齐鹤鸣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们算是两败俱伤,之前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只是现下回忆起来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他和齐鹤鸣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裴井修却在科举中选了好一波人。
他,齐家和皇家,如今倒真是三足鼎立的意思了。
不过好在上次科举,他们也不是一无所获,杜君是礼部尚书,礼部负责科举,自然是能有些门道的。
说起杜君,因着杜楚澜,他原本对杜君还有微词,当然,他知道杜君定是不会和杜楚澜勾结的,他气的是事到如今了,杜君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仿佛一切和他关系都不大一般,当真让人恼火。
“父亲,父亲可要为我和阿汐做主啊,父亲!”
崔氏的哭喊让杜悟乾回过了神,他有些烦躁的捏了捏眉间,接着重重的叹了口气。
“你要我如何与你做主?”
“当然是将那些嘴碎的都给抓了才是,”崔氏愤恨,“阿汐如今进了宫,她们有何资格编排,也不瞧瞧自己配不配。”
“父亲,您看看这个,”崔氏从袖口拿出一张纸,展开递给杜悟乾,“这都是那些乱嚼舌根的人,我将她们的名字都记了下来!”
杜悟乾接过一看,更是无奈,这上面的人,身份可都不小,而且为了这事大动干戈,那他成什么人了?那不成了为了鸡毛蒜皮扯头发的无知庸人了?
“何故如此在乎这个,不过是闲言碎语罢了。”杜悟乾耐下心来安慰崔氏。
“父亲,她们是如此明目张胆的嘲讽于我,嘲讽我就是在嘲讽您啊!”崔氏不服。
“那你就该当众骂回去,如此不就好了?”杜悟乾皱眉,“难道她们还敢动手不成?我镇国公的人难道连这点魄力都没有?”
他的话带上了质问,崔氏欲言又止说不出个所以然。
崔氏虽然为人高傲,但是骨子里还是软弱的。
杜悟乾瞧着自己话说重了,想想崔氏的娘家,和自己在外的儿子,心里多少也有些不忍,只得软了口气,“你稍微先忍一忍,如今局势不是很好,而且阿汐还在宫中,像是不太好的样子,等我先将这些处理好了,再来惩治这些人,可好?”
崔氏这才满意,点点头,擦擦眼泪走了。
她一出门就看见白氏站在远处笑话她,气得一跺脚转身走了。
白氏瞧着她的样子,心里别提多痛快了,转头就去找大嫂苏氏说话去了。
崔氏太张扬,而因着杜楚澜和家里不和的缘由,苏氏如今可低调得很,这就讨白氏喜欢了,白氏最不喜欢高高在上的人。
镇国公府形式不好,远平侯府倒是缓过气了。
叶清走了,因着杜楚澜回来,这京中有了新的话题,自然也没人再顶着远平侯府了,而且皇帝给足了远平侯府面子,赏赐了不少东西过去,薛如的父亲死了之后,裴井修可是让叶凌代理刑部尚书,远平侯家荣宠非常啊,故而他人再说起叶家的时候,也要掂量掂量。
现在的裴井修,可跟以前不同了,以前的他只能算得上傀儡,如今却也是有可用之人了,而且之前的雷霆手段,也让不少人重新认识了他,不敢再造次,反而使得裴井修威严更甚。
远平侯对此很是受用,故而上朝的时候,走起路来都带着风,安定侯这些日子对他也是仁义有加,远平侯就想着赶紧撮合叶凌和奚雅汾。
叶清伤了他的心,他现在只希望叶凌能有个好姻缘。
故而他跟叶凌谈了几次,叶凌却总是摇头,推托说忙,远平侯叹了口气,这不,御书房里只有他和裴井修的时候,他还提了这么一嘴。
谁曾想他话刚说完,裴井修的表情就变得奇怪了起来,远平侯是什么人,这点还是看得出来的,裴井修这表情明晃晃的不赞同,可是缘由呢?
陛下也没有什么妹妹,自然是不能让叶凌尚公主的,难道是陛下看上了安定侯家的女儿?这也不对啊,现在谁都知道,陛下心里心心念念的只有皇后娘娘,那又是为何呢?
“陛下可是有要提点臣下的?”天子的心思猜不透便不要猜了,远平侯选择直接问。
“先帝曾对朕说过,这人心啊是最看不透的东西,”裴井修话里带着话,“知人知面可不知心。”
这话一说,远平侯可是知晓厉害了,这话说的,那可真有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