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月奚摇头,“又不渴了,倒是有点饿了。”
慕云凤飞奔回卧房,取了点心,恭恭敬敬地放到慕月奚手边,“小妹,请用。”
被她一句“小妹”给惊呆了,慕月奚愣是没反应过来,盯着慕云凤看了半天,似乎无法理解这人竟然是自己的“姐姐”。
眼看着小公主神色变幻,姜嬷嬷不知怎么心里很是不安,那种“小公主要搞事情”的不详预感再度从心底升起,她连忙站起来,宣布:“上课!”
半个时辰后下课,小公主就顾不上慕云凤了,她飞快地出了储秀宫,直奔宫门。
在宫门处左等右等,也没等到姬长夜。
慕月奚有些奇怪,干脆顺着长长的宫道回到上书房,如果姬长夜出宫,她也必然会在路上遇到他。
上书房里只有两个人——齐郡王和燕郡王。
燕郡王看到她,眸光闪了闪,若无其事地靠过来,假装不经意地打量着她。
齐郡王客气地问道:“小公主怎么来了?”
慕月奚左右看看,“怎么不见姬亲王?”
齐郡王:“小公主不知道吗?姬亲王被陛下调走了,说是姬亲王的字写得好看,有几册古卷快要毁损,陛下让姬亲王给抄录一遍。”
慕月奚:“……”狗男人是故意的吧?!明知道她每天午膳都是跟姬长夜一起出宫用的,还把姬长夜调走,还偏偏不告诉她。
只剩自己就完全没必要出宫用午膳了,慕月奚气鼓鼓地回了龙极宫,大帝王果然已经早朝完毕,如往常一样坐在龙案后处理朝政。
“陛下,您把姬亲王调到哪儿去了?”慕月奚手肘支在龙案上,趴着身子问他。
萧御缜薄薄的眼皮一撩,不咸不淡地瞥她一眼,“后宫不得参政。”
……后宫?
慕月奚无语,怎么就后宫了?再说,她问问姬长夜的去向,又不是要安排姬长夜的官职,怎么就算参政了?
“我只是暂住龙极宫,并不是您的后宫。”慕月奚低声咕哝着,并不敢让大帝王听见。
可大帝王何其敏锐,他自幼习武,又是久经沙场,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留意到,更何况就算手里捏着奏折,他的一缕心神也始终系在她身上,又怎么会听不到她的声音?
萧御缜俊脸阴沉,手里的折子捏得变了形。
慕月奚:“陛下,您饿了没?”
萧御缜:“……饿了,走吧。”
间隔多日,皇帝和小公主终于又一起用午膳了,安德平看得很是欣慰。
慕月奚用过午膳就有点犯困,还是撑着去储秀宫跑了一趟,就算没能给姬若娆带饭菜,她还是要去“关照”一下姬郡主的。
储秀宫最大最奢华的卧房,千工床,云丝被,床铺整整齐齐没有一丝褶皱,自然也没有什么姬郡主。
慕月奚愣了,叫了个小宫女过来问,才知道前日姬郡主手腕受了伤,陛下说了,宫人照料得不精心才害得姬郡主伤上加伤,所以,特准姬郡主在家养伤。姬郡主就算留在储秀宫也没办法上课,她脚踝的伤经过太医这些天的照料,已经好了很多,亲王府的良医所完全可以接手。
慕月奚简直要气炸,大帝王分明是在故意跟她对着干,调离了姬长夜不说,还把姬郡主给弄回家了,现在四大亲王府都已经建成,姬若娆回的并不是四方馆,而是姬亲王府。她就算想要上门找人都不方便了。
好嘛,把顾东廷打发离开身边的法子还没想出来,姬长夜和姬若娆倒是先脱离了。
慕月奚怒气冲冲地回了龙极宫。
大帝王不会像她那样睡一个长长的午觉,但午膳后也会换掉早朝时的龙袍,小憩片刻。
慕月奚脚步不停,冲进了东次间他的卧房。
玉白锦袍搭在椅背上,玄黑龙袍已经脱了下来,男人穿着白色中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他的大床上并没有挂帐幔,慕月奚毫无阻碍地冲了过来,抓住他的胳膊,抱怨:“陛下,您怎么把姬若娆给放走了?!”
黑眸睁开,兴许是因为在闭目养神,漆黑的眼眸中没有了往日的锐利,只余一片平静。
“姬郡主受了伤,在家里会照顾得更精心。”他温声解释。
“可是姬郡主受伤是因为我,您把她放回家里了,我就没办法照顾她以表达歉意了!”
“你是无意的,无需歉疚。”萧御缜违心地安慰她。
“我歉疚我很歉疚!”慕月奚非常蛮横,“您把她弄回储秀宫来嘛。”
“不行。”姬若娆脚踝手腕全都伤了,他再把人扣在宫里说不过去,更别说都放回家里了还要叫回来。
“弄回来嘛弄回来嘛!”慕月奚扯着他的胳膊。
男人只穿了白色中衣,被她这么一扯,衣襟不可避免地歪斜了,露出一小片光洁健硕的胸膛。
萧御缜低头看看:“……”
慕月奚脸色一僵:“……呃,对不起。”她轻手轻脚地帮他把衣襟理好,还安抚地拍了拍,“不冷哈。”
这么一打岔,让姬若娆重新回宫的话头就不好再提。慕月奚很不甘心,“陛下您看,姬亲王、慕郡王都不用上课,姬郡主也回家去了,那我是不是也不用上课了呀?”
萧御缜的表情很是一言难尽,小丫头也太懒了。想当初他年少时,上书房的功课那么重也从来没落过一次,除此之外,还要习武、学习排兵布阵、跟着父皇早朝学习处理朝政……
哪怕后来跟着父皇上战场,刀光剑影地过完一天,夜里还要点着蜡烛学习到子时初刻。
而小公主呢,上午甜甜得睡到自然醒,有时候他都上完早朝了她还没起床,中午也要睡个香香的午觉。一天下来睡得精神旺旺的,每天上课才两个时辰,害怕累到她,他还特意把两个时辰分开上午和下午。
就这,她还总想着逃课。
别人不上课,她也不想上课。
也不看看姬郡主为什么不能上课,齐郡王又为什么不能来上课?
兴许是他的表情泄露了心里的想法,小公主不高兴了,慢慢地松开了他的手臂,白软软的脸颊鼓了起来,乌黑圆润的眼眸中写满了不乐意,“不就是受伤吗?受伤的人就不用上课了吗?好像谁不会受伤是的!”
萧御缜心头一跳。
就小丫头这偏执任性的性子,没准就真的故意受个伤,来逃避上课。
“慕月奚。”男人正色道。
“干嘛?”
“你要是敢故意把自己弄伤,朕就让姜嬷嬷来龙极宫。”
“……来龙极宫?干嘛?”慕月奚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你受伤了躺在床上,姜嬷嬷就守着你,一天十二个时辰,毫不间断地给你上课。”
大帝王说着话,神色严肃。他本就是冷峻清贵型的长相,这样板着脸说话,显得格外肃穆,似乎一言九鼎,下一刻姜嬷嬷就要凭空出现了。
慕月奚被吓住了,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你、你还是人吗?我都受伤躺床上动弹不得了,你还让姜嬷嬷给我上课?还守在我床边,一天十二个时辰不见断?!”
慕月奚越想越生气,扯着他的胳膊控诉:“你还是人吗?是人吗?!”
衣襟再度被她扯歪,萧御缜长眉一皱,握住她的肩膀轻轻一带,慕月奚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觉得身体一轻似乎飞了起来,下一刻,她已经躺在了他的床上。
男人黑眸幽深,似乎燃起了两团幽幽火簇,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慕月奚。”
“……嗯?”慕月奚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某种危险。
“我是人,还是个男人。”他声音低沉,说话时喉结上下滑动,莫名好看,带着说不出的意味。
慕月奚慌乱地移开目光,却发现他的胸膛又露出一线,隐约能看到整齐排列的肌肉,“……?”
男人将她劈头盖脸地抱在怀里,慕月奚的脸被压在他的胸口,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散发出来的蓬勃热意,还能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唔唔——”他抱得太紧了,她的脸都被挤得变了形,慕月奚挣扎几下。
“你要是不想睡,咱们就做点别的事情。”男人声音暗哑,意有所指。
慕月奚浑身一僵。
第40章 40
害怕他说的“别的事情”, 慕月奚僵硬地缩着,乖巧犹如一只小鹌鹑。
她以为自己肯定睡不着,可男人的怀抱结实温热, 有种能抵挡一切的安全感, 他的气息也是她所熟悉的清冽好闻, 毫无缝隙地包裹着她,所以,没过多会儿她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萧御缜:“……?”
怎么睡得这么快?被他裹在怀里她都能安心睡着, 不会他真的做“别的事情”的时候,她也能睡着吧?
想到那种情形, 萧御缜的脸黑了, 两根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低头盯着她。
小丫头睡得无知无觉,根本不知道自己被人捏着下巴强迫抬头, 红润的嘴唇吧咂一下, 依稀吐出了一个含含糊糊的“鱼”字。
萧御缜愣了下, 随即无奈一笑, 松了手指,重新将她揽入怀中, 压在胸膛。
慕月奚睡得更沉了,都不知道睡了多久,睁开眼的时候懵了好半天,才发现这不是自己的床。她翻了个身,脸埋在枕头里蹭了蹭,咕哝道:“我盖过龙袍, 睡过龙床,啊啊啊啊——我是皇帝啦!”
想了想还挺兴奋, 她翻了身,小手一挥,豪情万丈,“就封你为皇后好啦!”
“你想封谁为皇后?”
冷不防一道低沉的男声传来,慕月奚吓了一跳,半坐起身一看,大帝王竟然还没走,就站在离大床不远的地方,正在低头扣着玉白锦袍上的腰带,看样子也是刚刚才起床。
“姬长夜——”
话没说完,男人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犹如冰寒刺骨的利刃,疾射而来。
慕月奚吓得打了个嗝,连忙把后面的话说完:“……被您打发到哪儿去了?”
所以,她说的话完整一句是“姬长夜被您打发到哪儿去了”,萧御缜磨了磨后槽牙,淘气的小丫头,他还以为她要是做了皇帝就封姬长夜为皇后。
“姬皇后——”额角重重一跳,萧御缜抬手捏了捏眉心,“姬长夜的字写得不错,朕派他去抄录古卷了。”
“那他在哪儿抄古卷呢?”不管在哪儿抄,总得吃饭吧,只要姬长夜还吃饭,她就可以继续找他一起用午膳。不过现在没有姬若娆在宫里,她不用给姬若娆带饭菜,那在宫里用膳也行。
萧御缜凉飕飕地瞥了她一眼,“抄录古卷很重要,不能分心,他在一个很安静的地方,不能被人打扰。”
不能被人打扰意思就是她不被允许去找姬长夜呗,慕月奚不满地瘪了瘪嘴巴,“陛下,他总得用膳吧?”
萧御缜面若寒霜,“你想跟他一起用膳?”
大帝王脸色不善,她该适可而止,可见不着姬长夜又怎么报仇呢?慕月奚心里挣扎了一下,嘴硬道:“想。”
“行。”大帝王意味深长地瞅了她一眼,走了。
慕月奚一头雾水,行是什么意思?您倒是说说姬长夜在哪儿呀!
很快,慕月奚就知道他说的“行”是什么意思了。
从储秀宫上完课回来,慕月奚先去前殿,溜进禅心室抱着点心松子舒缓一下心情,等到了用膳的时间,就蹭到龙案边看大帝王。
大帝王起身,牵着她的手腕走过长长的穿堂。大帝王手指修长,松松地就能将她的手腕环住一圈,看起来丝毫没用力,可慕月奚悄悄扯了两下,却怎么也不能把自己的手腕抢救回来。
大帝王低头,黑眸淡淡地睨了她一眼,慕月奚老实了。
进了寝殿明堂,一道绛红色身影站在屋内,行礼道:“姬长夜见过陛下。”
慕月奚:“……?”
“姬亲王请起。”萧御缜言罢,脚步不停,牵着慕月奚坐到了大桌边。
慕月奚被他拉着,想要坐到跟他隔开的位子都不行,只能坐在他身边。看看毫无表情的大帝王,再看看恭谨站在一边的姬长夜,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萧御缜一摆手,“姬亲王抄录古卷辛苦了,来,跟朕一起用膳吧。”
姬长夜不得不躬身弯腰,“谢陛下赐膳。”他小心地坐在桌边最下首,等皇帝动了筷子,这才拿起玉箸。
刚刚举起筷子,皇帝开口:“姬亲王抄录古卷没遇到什么问题吧?”
姬长夜连忙放下筷子,起身答道:“回陛下,尚未遇到问题。”
皇帝摆摆手示意他坐下:“不用拘谨,姬亲王请随意。”
姬长夜再度谢恩坐下,这次他不夹菜了,只夹了两粒自己碗里的米,晶莹洁白的米粒还没送到嘴里,皇帝又开口了:“古卷多有毁损之处,姬亲王要是有看不清的地方,可以到翰林院请学士们帮着参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