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都是好料子,回来给你们这些小丫头穿的好看些。”
程丽丽就脸红红的有点不好意思,
“姐夫也太不过日子了,姐你也不管管!”
程氏两手一摊,
“我现在想管也管不着啊!”
日头西沉,田树根一个半大小子不合适待在男主人不在家的嫂子家,就抱着一扎竹丝回了自家,把小火炉点上大块的木头,他烤着火开始编竹盘子,妹妹做在旁边添着柴火帮他递着竹丝,叽叽喳喳的问着赶集的趣事。
隔壁田树满家大门从里面插的紧紧的,堂屋也同样如此,里面还用一根很粗的棍子顶着,萌萌已经长到程氏膝盖高了,这寒冷的夜里它被允许进到堂屋里,趴在门口的稻草窝里抱着一根大骨头在磨牙,那微微垂下的耳朵不时抖动几下,警惕着听着外面的动静。
东里间桌子上点着两盏油灯,这是桂芝养成的习惯,蜡烛点不起,油灯多点一盏还是点的起的,程氏先把红纸都剪成方方正正的,对折对折,再把样子铺到上面,用炭笔描下来,都画好了才拿剪刀…
程丽丽把那红色的一团团的羊毛线翻出来,准备织帽子。
“真的有人打听这帽子?”
程氏觉得不敢相信,在她眼里这帽子毛毛查查的,可不咋样。
“暖和啊!而且比那兔皮帽戴起来要舒服,”
程丽丽手里的竹针迅速捯饬着,
“那兔皮帽子若是出了汗会闷的不舒服,可这毛线因为有洞洞,竟然不闷人,最大的问题就是扎人,所以我准备把这个帽子边沿缝上一层细麻布,估计就好多了。”
这羊毛在他们这些人眼里一直是粗鄙之物,她刚开始也是和姐姐一样的想法,可戴的时间长了她立马感觉出了不同,这就是桂芝说的保暖又透气吧。
***
而远在京城的桂芝头上的是一顶黑色的羊毛帽子,和头发一个色的一点都不显眼,可今天却被杜薇薇在上面别了两朵珠花,没办法,她就是不戴帽子那头发也扎不起来,这让小表姑很无用武之地,现在有这帽子倒是还能摆弄些,就是可怜了桂芝,那珠花和这帽子简直是魔鬼搭配,坐在摊子里面接受了无数目光的洗礼。
把个好容易溜出府的张骐直看的忍俊不禁,
“丑丫头,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丑!”
‘我和你很熟吗臭小子!’
田桂芝咬牙,却还要面带微笑,谁让这人众目睽睽之下救了自己呢,
“张公子,我有名字的。”
“噢!”
张骐一脸明白的点头,好笑道,
“你不喜欢我喊你丑丫头,那叫你什么好呢?小娘子?”
最后三个字尾音上挑,很有那种调戏的味道,把个桂芝听的一激灵,
‘靠!’
她差点翻脸,你才小娘子,你全家都是小娘子,这时代竟然是小郎君小娘子的流行时代,她不适应的硬挤出个微笑,
“咱俩已经这么熟了,你可以喊我…大妹妹!”
“啊哈哈哈…”
张骐伸手指着她笑成了一朵麻花,
“大…妹妹…”
就连旁边两个护卫都没忍住背过了身偷笑了一会儿,早知道这丫头有意思,没想到这么有意思!
田桂芝黑脸,决定把这人划入自己不欢迎的黑名单里!
张骐好像终于看出了田桂芝不太美妙的心情,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咳咳’两声敛了笑声,
“大…妹妹”
不行,他背过身深吸口气,才转过身憋着笑,
“你那红果在哪里买的?我想再买个十罐八罐的。”
这话她听了可不少遍了,田桂芝仿佛看着那铜钱长着小翅膀在自己身边飞舞,一脸遗憾的道,
“没有了,我总共做了都没有十罐!”
“竟然是你自己做的!”
张骐不敢置信,但看桂芝有些恼的眼神,忙道,
“我家里还有些柰,你能不能帮我做成那种罐子?”
田桂芝摇头,苹果的罐头自己都没吃过,她没把握,
“那个不好做,而且我明天就要回田家庄了,也没时间,”
看张骐一脸失望,她略一思索,
“你若是真的喜欢吃,明年桃子熟了的时候你来田家庄我请你吃桃子的,那个比红果的还好吃,可甜可甜了。”
“那就一言为定,”
张骐不知为何觉得非常开心,他喜欢去老家,比京里自在,而到了现在他才想起来自己出来的任务,
“你这窗花和门笺给我拿几张,还有红纸我要十张…”
第46章 返家 腊月二十五
腊月二十五下午散了集, 田树满吃了饭就先去客栈,这家客栈的东家是田家庄隔壁村子的, 里面的掌柜的、店小二也都用的本村人,所以他们这附近村子的人进京办事都是在这投宿,此时掌柜的一听找田家庄李家庄顺路的就热心的给他翻记录,他站在柜台前等着,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可是大郎?”
田树满回头惊喜道,
“姑夫!你啥时候来的?”
孙木匠乐呵呵的上前大手一拍他的肩膀,
“我昨天到的, 听说你进京半个多月了, 正想去问问你哪天回去呢!”
田树满跟着姑夫进了客房,姑夫指给他坐自己的床铺, 店小二很快送来了一壶热水,爷俩坐着唠唠嗑。
腊月二十六的天气很好, 大早上的也无风, 今年打春早, 过年时天气已经不那么冷了,驿道上来往的驴车马车很多,送年礼的、返乡的,来去匆匆却都带喜意。
“大郎, 先去我家歇歇脚吃口热饭再回吧!”
孙木匠指着前方的岔路口,往右拐不多远他就到家了。
“不了,姑夫, ”
田树满拉住了缰绳,停住了车子,
“桂芝她娘知道我今日回来, 要是晚了她好担心了!”
孙木匠理解的点头,
“反正过两天就又见到了,你快回吧!”
“等一下姑夫!”
田树满却下了车,回头从车厢里搬了个竹筐放到姑夫车上,
“姑夫,这里面是给你和姑姑的年礼,里面的布料姑姑和晓红都能穿,酒是送给姑夫的,有两本书是给表弟的,这没几天过年了,我就等正月再去找姑夫喝酒。”
孙木匠乐呵呵的收了,直到家里打开筐子才发现里面的东西都不便宜,田英直接指着他鼻子气道,
“这么好的布料你也敢收!”
孙木匠也很委屈,
“我不知道这料子这么好,他只说是舅舅的同僚送给他的,他拿回来给几个孩子穿个鲜亮,他那里还有不少呢。”
这一听就有事啊!田英着急道,
“快跟我说说,咋个他舅舅的同僚会送东西给大郎?”
“我也要听我也要听…”
孙晓红也跑了过来,她好久没见桂芝了,怪想她的。
于是这娘俩的心就晃晃悠悠的听了这父女俩闯京城的故事,直把田英惊的念佛。
“大郎也是个愣头青,我们这些老家伙都不敢去京里赶集,他愣是去扎下了摊子。”
孙木匠感叹道。
“却是我那大哥过分了,京里十几年前都敢当街杀人,他自己亲眼所见回来还说给我们听来着,大郎去京里摆摊他也不拦着点!”
田英气的头上都要冒烟了。
“你都说了十几年前了,”
孙木匠却难得为大舅子说话,
“再说大郎舅舅就在衙门里做事,总有个依仗吧!你看他不也是逢凶化吉了,听说这案子还惊动了大人物,我听客栈掌柜的说这几天各条街上巡逻的官兵增加了有一倍,那些混混好多都不见了。”
“那就好那就好,”
田英拍拍心口舒了口气,
“希望以后都这样,我在村子里都听说京城有些地方真是太可怕了,女人都不敢单独出门,那些坏人都抓了流放才最好呢!”
同样听惊险故事的程氏可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以后京城咱还是少去吧,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娘,其实那京兆府的大堂挺旧的,我看那大鼓都起皮了,”
田桂芝坐在母亲身边靠着她说些轻松的话题转移着母亲的担心,
“那地上的青砖呼哈呼哈的都松了,我都担心下面会不会有水冒出来…”
“你这孩子心得有多大啊!”
果然程氏从吓变成了气,抓着女儿两个胳膊拉到近前仔细端详,
“这孩子真是我生的?不会出生那天被她奶奶给换了吧!”
民间可真有不少想要儿子结果生了闺女以后给换了的,有的亲娘知道了都装不知道的,可你是头胎闺女,没人打这个主意吧!
“娘,就冲我和我爹这么像,也可能是他在外偷生的呢!”
这孩子这嘴真是会气她老娘,毫无疑问的桂芝挨了个亲娘的毛栗子,
“你倒是想随你爹,可我看还是随你娘多些!”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事实,对桂芝绝对是一记绝杀,她立马一脸生无可恋,双眼一闭,
“自闭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程丽丽偷笑着把桂芝给拉到房间里,又给她端来热水洗洗脚,
“你先睡会儿,等晚饭好了我喊你吃饭!”
两个里间的门都关上,爷俩都在屋里歇歇,程氏带着妹妹整理他们带回来的东西,首先就是那一匹匹的布料,程氏上手一摸就飞速撤了手,她的手常年干活非常粗糙,即便这几个月养回来了不少,可摸到这光滑的绸面还是会勾丝,她忧虑的说道,
“这些料子可真好,但我们干活的人如何穿的出去。”
“姐,以后姐夫和京里来往多,有这些料子那人情来往会省事很多,要是现买我们哪懂这个啊!而且这些料子就我们觉得贵,在人家那些贵人眼里,说不得都看不上眼呢!”
程丽丽因为排行最小的原因,从小就很受宠,也养成了啥话都敢说的性子,这话虽然有些过,但也和事实差不多,那些贵人给人送礼回礼都是和你的身份相匹配的,那真正的好料子如何送你个庄户人呢!
果然程氏就不吱声了,把一匹匹布打开看了一眼又包上,直到翻到一匹很柔软的棉布,才是真惊喜,
“丽丽,你试试这个,好软,这么细的棉布我还从没见过呢。”
姐妹俩把这匹白色的细棉布拉出来一些,程丽丽拉着一头一抖,
“这么绵软的细棉布着实稀罕,正好拿来给桂芝和姐姐肚子里的小外甥做贴身的衣物穿。”
“我听说这个老贵了,”
程氏摸着这柔软的手感有点不舍得,
“还是留着送人吧!”
“姐,你忘了桂芝小的时候穿的那旧衣身上起疹子啦,有这好料子就要给孩子穿。”
程丽丽不赞同的把布一卷,
“咱自己穿的粗糙点无所谓,可孩子不能受罪。”
程氏就不吱声了,许是女孩子的原因,桂芝皮肤偏娇嫩,还在襁褓里就娇气,穿那旧衣就起疹子,自己母亲和姑婆送来的新衣裳穿着就没事,直到一岁以后才好了些,到底是心疼孩子多些,
“行吧,听你的,这布咱自己穿。”
田树满一觉醒来,天色都暗了,他拎上一坛子京里才带回来的酒,
“我先回老宅跟爹娘说一声,回来再吃饭!”
“你别忘了三郎卖纸的事和爹提提。”
程氏嘱咐道。
“我知道,卖不卖我们说了也不算,我也只能让父亲给卡卡价钱别弄乱了,本来就赚个一两文钱,别到最后瞎忙活。”
“是这个理!”
程氏看着出门的丈夫,眉头却没松开,那三郎媳妇是个算小账的,偏婆婆又偏着三郎,也不知公公能不能听的进去。
田兆升还真不知道他们怎么卖货的,只听说卖十二文就高兴,送个‘福’字帖也正常,有的人到家里买红纸还要绕一个呢,集上这么卖也可以,但是价钱不能降,听大郎和自己说价钱的事,当然他还是那个老想法,
“我往外五刀一送货都是十文,京里另外一家刷纸的也是如此,店家卖十三文十二文的都有,那是他们的本事,但我们这边不能卖低了,影响到我往京里送货的价钱可不行!”
田树满的提醒很及时,三郎媳妇听说了三郎卖纸的情况后,还真动了想降价卖的心思,
“咱要是卖十一文还赚两文呢!一刀两百文,要是一天卖五刀就是一贯钱,很不错了!”
三郎上集赚了六百文挺高兴了,对一贯就没那么热衷,
“可是大哥那边一直都是十二文,这样会不会不好。”
“你管他干嘛,”
冯氏不乐意道,
“这卖货不就是各凭本事赚钱吗?他想赚三文,我们不贪心赚二文就可以,你说他们上集也卖了两刀,后天买年货的更多,说不得我们一便宜自己就能卖五刀呢!”
“三哥,爹喊你回家一趟。”
六郎的声音从大门口传到了屋里,打断了夫妻俩的谋算。
堂屋里,大郎送来的那坛子酒还在桌子上,田兆升直接对进门的三郎再重申一遍,
“三郎,我先给你说好,你卖红纸送个‘福’字可以,买五张往上便宜一文钱也可以,但是卖价必须是十二文,不许从你嘴里喊出来十一文、十文便宜卖的话,这红纸不怕放,今年卖不完过了年继续卖,但我不许贱卖!降价容易涨价难,你要牢记这个道理!”
三郎感觉脸上火烧火燎的,直点头,